我掐灭烟头儿:“好啊!我们家还缺一保洁的阿姨,我看你挺合适。”
陆筱雅伸起腿踹了我一脚,终于正面回答问题:“我和他关系一般,谈不上多好。不过他倒是总拉着小晴跑我们家蹭饭吃。弄得现在跟我妈关系特别好。”
我暗自一惊:这个小王八蛋!真会打算盘!顺势问:“你爸呢?”
听到这个问题,陆筱雅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没好气的说:“我没爸!”
看着她微红的眼圈,我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哥哥抱。”
我话音刚落,随着一袭淡淡的香水味,陆筱雅真就扑到了我的怀里!她的发丝柔顺的划过我的脸,最后停留在我的心口处,清新柔和。
我动作僵直的看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不知该推开还是抱紧。
陆筱雅像是感觉到了我的犹豫,难得一见柔柔的说:“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听到她孩子般委屈的语调,我不忍推开她,只能由着她安静的抱着我。
陆筱雅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我爸爸,因为他可以让我和妈妈吃好吃的,住大房子,开大汽车。更重要的,老师们都说,他是个好官,是个为民请命的市委书记。然后随着我长大,爸爸也逐步攀升调到省里。渐渐的,每天回来吃饭的他不再回来,每周带我出去玩儿辅导我功课的他也不再理我,但我懂事,我知道爸爸不回来是在辛苦的工作,是在为人民,为群众努力。我和妈妈对他从未有过怨言。”
“然后三年前,妈妈在家里突然晕倒了,是心源性晕厥,后来医生确诊后,说是心肌梗塞!要不是家里的保姆买菜回来,可能妈妈就那样一睡不起了!”
说到这里,陆筱雅又往我怀里使劲的靠了靠,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像个受伤的孩子。
我没说话,只是手指不在僵硬,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
她接着说:“那时我还在上学,当我从上海赶回来的时候,偌大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妈妈见到我,还是那样对我宠爱慈祥的笑。还尽力大声却实则微弱的说:筱雅乖,让妈妈看看。你都瘦了。。。妈妈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你知道吗?我坚强极了,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我出了病房的时候,眼泪就那么不听话的下来了。我想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然后我给爸爸打电话,他只说了三个字:我在忙。我想对着电话大骂,可是他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妈妈需要做手术,家属签字的时候,我颤抖着写上自己的名字。我怕,我怕妈妈这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我怕我再也没有妈妈。但是当时,我身边连个放声大哭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妈妈被推进手术室,我的心就那么悬着,我跪在医院的长廊上祈祷,祈祷妈妈平平安安,祈祷手术顺顺利利。”
“当医生出来的时候,我几乎都不会呼吸了。直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之后妈妈住院疗养的过程中,爸爸只来过一次,我清楚的记得,他只说了两句话,坐了三分钟。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再没有爸爸的位置了。”
陆筱雅说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把压抑许久的情绪一股脑的释放干净。
我没有安慰她,只是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缓缓的说:“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我爹算个不大不小的军官。第一次挨打是我两岁的时候,过年,全家团聚吃饺子,我爬到我爹后背上玩儿,不小心把半碗醋扣在他的军装上。他对着我的头狠狠的一筷子敲下去,让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说着我笑了一下:“从除夕到初一,算是哭了一年。”
“然后就是三岁,上托儿所,一次我和大院里的女孩子一块儿玩儿,她们用沙子堆了个城堡,我对着她们扒下裤子一泡尿,就把城堡冲塌了。然后她们哭着跑了,我正傻笑呢,我爹一掌就把我按进带着尿骚的沙子堆里了。”
“上小学那会儿沉迷街机,放学不回家,我爹挨个街机厅翻了个遍。最后找到我了,一脚把我从门口瞪到门外。我飞出去的时候撞了下机器,老板找我爹要钱,我爹给了他双倍的钱,回家后拎着把锤子折回去,把那街机厅所有的机器砸了个稀烂。”
“初中时候,让我背高中的定理公式,背不会就靠墙站军姿,直到背得滚瓜烂熟了才能睡觉。我也倔,故意跟他耗着,故意背不会。我爹也不点破,就安静的坐我边上看书练字儿,直到我站不住了为止。”
“高中我夜不归宿打架酗酒,他不再打我。只是递给我根烟,说:你的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这当爹的也管不着,别给你妈丢脸就行。然后我高考的时候,除了数学27,别的科目基本都只扣了十几分。”
“上了大学,每次从家里回学校后,包里总是多出几条好烟,几罐好茶。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能听见我爹在边上悄声的问这问那,到他接电话了又什么都不说,只说句:你妈挺好的,不用惦记。”
“工作了,我大伯让我跟他经商,我小叔让我跟他从政,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我踢出家门,对我说:男人,滚出去自己闯!”
“有时候也埋怨,和我一个大院玩儿大的孩子们,开好车,戴名表,上漂亮妞儿。我也有这条件,但就是没那心气儿了。那次跟我妈聊天,她说,我爹这辈子,流血流汗,就是没流过泪,但想我的时候,好几回老爷子都自个儿蹲在书房偷偷儿的抹眼睛。其实说来说去,最疼我的,还是我爹。”
陆筱雅靠在我的胸口安静的听我说完,抱紧我:“墨阳,有空陪我一起我爸。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皎洁的月色:老爷子,我想你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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