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总是让人不知不觉间突然就打个寒战。
午后的阳光很足,带已经带着悄然的凉意。枯黄的树叶悠闲的打着旋儿,飘飘悠悠的落下,再没有初秋时漫天炫红的华美,不禁让人生出萧索之感。
方华川望着大街上光秃秃的树杈,紧了紧自己单薄的外套,鼻子一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随着那个阀门厂的倒闭,算上今天,方华川已经失业三天了。堂堂一个国营企业,说倒就倒了!不过官方的说法,叫买断。
本来凭着方华川平时勤劳刻苦的表现,是可以留下来继续领着那微薄的工资的。但方华川想都没想,拿起那带着点象征意义的补偿钱转身就走。
钱只有三千块,是个很尴尬的数目。说它少,它是方华川半年的工资;说它多,它又不足以持家创业。
于是方华川把自己憋在屋里一下午之后,分出两千来给父母,剩下的一千甩给老婆,带着兜里仅剩的六块八毛钱,走出去找活儿。
来到一个炼化厂门口,方华川站住了,门口的墙上,正贴着招工启事。
方华川赶紧快步走进去,问门卫老头儿:“大爷,我来应聘的,应该找谁?”
老头侧过头,把耳朵贴过来,大声喊:“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华川焦急的对着老头的耳朵喊:“我来应聘的!找谁啊?”现在苦苦找工作的人多如牛毛,机会稍纵即逝,不由得他不着急。
门卫老头揉揉耳朵,大声说:“喊什么喊,都快被你喊聋了!你来迎宾,找水呢?水在接待处呢!我这没有。”
方华川无奈的瞪了老头一眼,拉住个刚出厂门儿的小伙子,问:“同志你好,请问一下。我是来应聘的,应该找谁啊?”
小伙子朝里一指:“直走,看见那红楼了吗?进了门儿二楼,人事处。”
方华川点头道谢后,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刚到二楼,打眼一瞧:好家伙!前面都排上队了!方华川赶紧过去紧贴着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站着。
他数了数,排在他前边的,有五个人,加上刚被叫进去的一个,一共七个人。想起招工启事上只要一个人,方华川懊悔的叹了口气。
方华川想走,但犹豫了一下,估计面试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干脆就等一会,碰碰运气。
没多大一会,里边那人就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别人问他,他也不说。
接着第二个人进去了,两分钟左右,出来了。和第一个人一个表情,苦笑着径自下楼离去。
见状方华川心中暗喜:看样子这两人是被淘汰了。这样自己的机会就更大了。
不过同时他又好奇的想:到底是怎样的工作?竟要如此挑剔呢?!
十分钟之后,终于轮到他了,通过前面人陆陆续续的离去,他心中的把握越来越大,甚至不禁要跳起来欢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他也不敢托大,因为此时他的身后,已经悄无声息的排了十几号。
“下一位,请进。”随着清脆的女声,门开了。
方华川做了两个深呼吸,擦擦手心儿的汗,暗自给自己喊了几声加油。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简陋,空荡荡的。
靠墙一张淡黄色略显破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脸上带着雀斑梳麻花辫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带着副大框架眼睛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
在这两人身后,贴着红底白字的标语:“杜绝不良思想,发扬优质精神。”标语看起来是新帖的,大红纸的边角处还有残留的浆糊儿。
办公桌的前面,摆着张折叠椅子,钢制的凳腿儿闪闪发亮,加上散着光泽的红色皮革座位,显得新鲜喜庆。
那中年男人开口了:“这位同志,请坐下吧!”
方华川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听话的坐下来。
“你好,请问你是否有过前科?”那梳着麻花辫的的年轻女人声音死板的问。
方华川坚定的摇摇头,回答:“从没有过。”
那女人接着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方华川如实说:“以前在阀门厂的模具车间做精加工。后来厂子被买断了,这才过来应聘。对了,我还当过车间劳模!”
“你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四口人。分别是父母,我爱人,还有我。”
对面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中年男人温和的说:“小同志,身体怎么样?”
方华川心中暗喜:从“同志”变成“小同志”,称呼明显近了许多。于是赶紧回答:“身体没问题,什么活都能干!现在年轻,有把子力气!”
中年男人只是赞赏的笑,然后说:“可不可以站起来转一圈给我们看看?”
方华川心中疑惑,但还是站起来在原地慢慢的转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