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夏逢泉便带着慕容品去到游子纬约定的地方。
走之前,夏逢泉嘱咐手下,小心保护叶西熙和夏徐媛,绝对不能让任何陌生人进入。
他们走了之后,叶西熙便窝在沙发上沉默着,脑海中不断想起刚才和柳微君的对话。
其实,他们呣子都是在乎彼此的,只是太多的事情,让他们无法回头。
正想着,却忽然接到门外手下的报告,说游江南正在外面,想让她出去说几句话。
叶西熙以为游江南知道了母亲来找自己的事情,犹豫了下,便出去了。
大门外,游江南正靠在车边。叶西熙走过去,问道:“江南,今天……”
话音未落,游江南忽然一把将她拖进车中,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便发动油门,快速驶离夏家。
落地窗前,目睹这一场景的夏徐媛、阿宽、夏虚元嘴全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良久,阿宽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道:“快给逢泉打电话,游江南真的带西熙私奔了!”
叶西熙完全弄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粗暴、甚至可怕的游江南。
难道是他母亲对他说了什么,导致他情绪失控?
但从前的游江南,即使再激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而且,叶西熙忽然有种感觉,现在的游江南,很陌生。
“江南,你要带我去哪里?”叶西熙忐忑地问道。
游江南不做声,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或者说,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人。
这时,叶西熙的手机响起,她低头一看,是夏逢泉打来的,赶紧接起:“逢泉,我现在和江南在车上,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夏逢泉沉声道:“西熙,你赶紧找机会下车,这是游子纬的诡计,他……”
正听到一半,手机忽然被游江南夺走。
“江南,你究竟中了什么邪?快还给我!”叶西熙说着就去夺。
可游江南忽然伸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叶西熙只觉得头晕晕的,左脸颊热热麻麻,而嘴中,也有股甜腥的味道。
隔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用手擦擦嘴角,只见一股鲜艳的红。
叶西熙仔细地看着游江南,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得吓人。
不,这不可能是游江南。
chatper 112
打过她之后,游江南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将手机往外一扔,继续开车。
这个人,绝对不是游江南。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看上去和游江南一模一样,可是行为性情却是截然不同?
这时,叶西熙脑中忽然精光一闪。
对了,难道是有像夏徐媛一样的高手,让另一个人化妆成游江南的样子,来骗她?!
想到这,叶西熙顿时火冒三丈:假冒游江南就算了,还扇她巴掌!简直是不想活了!
叶西熙越想越气,猛地扑上去,边扯他的脸皮,揪他的头发,边呲牙咧嘴地吼道:“你是不是男人,居然对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下这么重的手,实在太没有风度了,简直是人渣!”
游江南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措手不及,感觉就像是一只野猫爬在自己脸上,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再加上叶西熙的碰撞,车子居然驶下公路,直直向旁边的大树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叶西熙猛地向前倒去,而后又在安全带的作用下重重弹回座位,顿时震得头昏眼花。
但随即,一个念头使她清醒过来:逃。
赶紧逃。
叶西熙正忙着解开安全带,却听见身边的那人轻声问道:“西熙,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西熙转头,看见游江南正捂住头,看着自己,眼神痛苦而温柔。
没错,那种熟悉的温柔,属于游江南的特有的温柔。
这个人,是游江南。
叶西熙实在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她正想问为什么,却看见有血从游江南的额头上淌下。
“你受伤了!”叶西熙惊叫出声,赶紧过去查看:“怎么会呢?你又没有撞上什么东西,怎么……”
叶西熙停住了说话,因为她看见,游江南的头皮上,有一处隐藏的缝针伤口,而且,是新的。
“怎么了?”游江南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江南,你最近做过脑部手术吗?”叶西熙问。
“没有,”游江南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那么,你回忆下,刚才去过哪里?”叶西熙的语气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
游江南慢慢地回忆着:“我妈想见我,于是,我就去了游子纬家……但是,躺在床上假冒我妈的人,将我迷晕了……然后,我就在了这里。”
“中途发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吗?”叶西熙问。
“发生了什么事?”游江南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叶西熙咬咬下唇:“你的大脑中,应该被游子纬植入了晶片……他通过电脑,来控制你……我也是从虚元口中听到这种手术的。”
游江南伸手抚上她的嘴角,动作很轻柔,他的眼中,闪过愧疚与疼惜:“我打了你吗?”
“没关系,”叶西熙笑得没心没肺地,将手摊开,只见里面是一缕头发,“看,我也差点把你头皮给撕下来了,咱们扯平。”
游江南:“……”
“这辆车应该还能开,我们快回去夏家,让虚元赶紧把你脑部的晶片取出来!”叶西熙说着便起身,去查看车子状况。
忽然,身后的游江南抱住头,痛苦地唤出声来。
叶西熙连忙跑到他身边,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很痛,我来开车好了,你快到后座去躺着……”
她没有往下说,因为此时,游江南抬起了眼睛。
那里面,又是一层深深的冷与空洞。
和刚才商量的相反,现在,是叶西熙躺在后座——而她的双手,被绳子紧紧绑缚着。
游江南又被控制了,一定是刚才的猛烈撞击让他脑中的晶片松动,才会出现暂时的清醒状态。
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让他把自己带到游子纬那里去?
绝对不行,到时候,游子纬不仅会要自己的血,还会要了游江南的命。
那么,再撞一次车好了,说不定能够让游江南暂时清醒。
打定主意,叶西熙开始想办法。
“江南,快看,你身后有条蛇!”叶西熙开始使用惊吓计。
游江南像是没有听见。
“游江南,你这个孬种,是男人就给我回头,是太监就给我继续开车!”叶西熙又换了激将法。
可是就像打在棉花上,游江南完全没有反应。
“江——南——,快点回头看,我脱衣服了,三点全露啊,过时不候哦——”
游江南鸟都不鸟她。
叶西熙泄了气,看来引诱他回头,制造车祸这招没用,那么,只有这样了——
叶西熙猛地抬起脚,狠狠地向他的头踢去。
心中默默念道:江南,我对不起你。
这招果然有效,游江南被踢中后,立即停下了车。
太好了,终于清醒了,叶西熙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是——
一分钟后,车子重新发动,而车后座上的叶西熙,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绑缚着,动弹不得,另外,嘴也被胶布粘住了。
此刻的夏家,又是一阵低气压。
“根据游江南手下所说的情况,我想,游江南应该是被克鲁斯做了植入晶片手术。”夏虚元推断。
“游子纬应该是想把西熙抓到他位于太平洋的私人岛屿上,那里有他的武装部队,易守难攻。”慕容品的眉头渐渐皱紧:“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不仅是西熙,就连我们也会有危险。”
“什么意思?”夏徐媛不解。
“西熙落在游子纬手中后,游子纬一定会以她的血为诱饵,让人为他卖命。那时,支持我们的势力很可能倒戈,并在他的指使下将我们消灭。”慕容品耐心解释着,声音低缓,略带沉重。
“那我们怎么还不去找西熙,待在这里干嘛?”夏徐媛急了。
“已经派人去了。”慕容品极力安抚着她:“可是,水路,空路,能把西熙偷偷运去小岛上的路实在太多,根本查不完。除非我们能知道西熙在哪,及时把她截住。”
夏逢泉一直沉默着,一双眸子漆黑,晦暗不明,如夜晚的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而他脸部的线条,流畅,优美,带着冷冷的深沉的危险。
CHAPTER 113
“马上找个电脑黑客高手。”夏逢泉抬起头来,果断命令道。
夏虚元醒悟:“没错,我们可以侵入克鲁斯的电脑,查出晶片信号来源处,从而找到西熙。”
“但现在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电脑高手呢?”徐如静问。
夏徐媛微微一笑:“恰好,我们的一个熟人就是。”
10分钟后,白柏清便站在了夏家的客厅中,叉腰哈哈笑道:“你们总算是找对人了,想我白柏清从8岁起就开始修理电脑,9岁开始组装电脑,10岁开始黑客生涯,11岁……”
“叫你找人!”全体人对他大吼。
“干嘛这么凶。”白柏清可怜兮兮地嘟囔。
“你行不行啊?”夏徐媛开始怀疑。
“孕妇,我曾经黑过美国政府网站呢。”白柏清得意地摸摸鼻子。
“对啊,”夏虚元的眼睛眯得像只漂亮的狐狸:“我还记得上次你侵入同性恋网交友网站,帮西熙把逢泉的资料放了上去。”
闻言,夏逢泉轻轻觑了白柏清一眼,只是一眼,便把他吓得不轻,白柏清立即奔到电脑前,大声道:“我马上找!”
于是,在夏家人的淫威下,白柏清开始了工作。
“联系上了吗?”游子纬问道。
“好了。”克鲁斯长呼口气:“已经重新将游江南控制住,他正在赶往这里。”
“我可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游子纬冷冷说道。
“刚才一定是有什么意外,让游江南脑子里的晶片松动,暂时和电脑失去联系。”克鲁斯诚惶诚恐:“游先生,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我也希望如此。”游子纬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这次,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了。”
正说着,电脑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怎么了?”游子纬皱眉。
克鲁斯查看之下,惊惶地报告:“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电脑,并且,在对我们控制游江南的信号进行干扰……应该是夏家干的。”
游子纬沉默了,在电脑蓝色荧光的映衬下,他嘴角那丝凉凉的笑,让人悚然。
“你留在这里,尽量控制住游江南。”游子纬命令道。
“是……那游先生,你呢?”克鲁斯问。
“我要亲自去抓叶西熙,同时,”游子纬的声音很轻很缓,但却有种刺骨的冷:“亲手结束游江南的性命。”
房间外,一双纤手,静静地握紧。
“看,他们的位置就在这里。”白柏清指着电脑上那缓缓移动的白点,解释道:“等会我就可以干扰他们控制游江南的信号,但估计时间无法持续太长,你们需要抓紧。”
“你留在这里,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告知西熙和游江南的具体位置。”夏逢泉沉着吩咐着:“阿宽,你去请长辈派人来支援我们,如静和徐媛待在家里等消息,慕容和虚元,你们跟着我。”
吩咐完后,一行人即刻带领手下上车,前往目的地。
车上,夏逢泉拿出枪,细细地擦拭着。
“别担心,以前西熙也常被人抓来抓去,不都平安回来了?”夏虚元安慰道。
夏逢泉缓缓说道:“可是这次,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这次算是我们和游子纬的决战。”慕容品分析道:“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天得到解决。”
夏逢泉抬起眼,看向窗外,眉宇间的不安,更加浓重了。
白柏清和克鲁斯在那边斗法,这边的游江南便时而清醒,时而受到控制。
最苦的是叶西熙,她的手脚一会被松开,一会又被绑上。
最终,叶西熙爆发了,在游江南清醒的时候,忍住愧疚,把他绑得像个木乃伊,丢在后座上。
正准备往夏家开,却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车报销了。
而此刻,游江南头部的伤口,在不停出血,必须赶紧救治。
叶西熙焦急万分,四下一观望,忽然发觉这里很熟悉——公路下面,就是游江南上次带自己来的海边。
可以先去游江南的别墅中包扎伤口。
打定主意,叶西熙立即行动,扶着暂时清醒的却还是被紧紧绑着以防万一的游江南,去到海边的别墅中。
叶西熙找出医药箱,细心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起身想找电话通知夏逢泉自己所在的位置,但因为游江南喜欢清静,这里根本没安装可以与外界联系的设施。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人烟稀少,实在无法可想。
叶西熙正在发愁,却听见游江南说道:“西熙,你快回去。”
“那你呢?”叶西熙问。
“他们要抓的是你,和我没有关系。”游江南催促道:“快走。”
叶西熙摇了摇头:“不,游子纬一定会通过你脑部的晶片追踪我们的下落……你是想引开他们,让我离开。”
“快走!”游江南的语气严肃起来。
“不行,我走了,游子纬等会找来,一定会杀了你的。”
“就算你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游江南低声吼道:“快走,不要和我在一起!”
“如果今天你是我,你会走吗?!”叶西熙大声质问。
游江南专注地看着她,五官忽然出现一种柔和,让人恻然的柔和:“西熙,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还有夏逢泉,而我……”
他没有往下说。
但叶西熙明白他要说什么。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回忆起来,从来都是惘然。
错过。
是最大的惘然。
叶西熙转过头去,坚定地说道:“总之,我不会抛下你。”
游江南忽然微笑,声音很平静,却在平静中带着淡淡的看透后的苦涩:“西熙,你只能跟随一个人,明白吗?夏逢泉,他还在等着你,你选择了他,就必须要让他开心。”
说完,他忽然用身子撞开她,起身跑了出去。
他要引开游子纬,叶西熙明白。
可她同时也明白,当游子纬找到游江南时,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论怎样,她不能抛下游江南。
绝对不会。
CHAPTER 114
叶西熙跟着跑了出去。
他们在沙滩上追逐着,脚时不时深陷入泥沙中,一深一浅,但使点力气,总能拔出。
叶西熙坚信,只要有信心,他们总能脱险。
游江南跑入树林中,黯淡的天色下,树林中恍恍惚惚仿佛有些诡异的影子,但叶西熙没有畏惧,一头钻了进去。
“游江南,你给我出来!”叶西熙大喊着:“我们现在就走,我不信咱们走不回去!”
凉爽的海风吹入林中,在树与树之间徘徊,撩拨得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空,是一片深蓝色。
深得让人茫然。
叶西熙呼喊着,忽然脚下一顿,重重跌倒在地,只发出一声尖叫,便再没有了声息。
游江南立即从旁边大石后跑出,来到她身边,焦急地喊道:“西熙!”
叶西熙忽然睁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将他抓住,笑嘻嘻地说道:“这下,你可逃不了了。”
游江南这时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游江南垂下眼睛,隔了会,忽然闷哼一声,紧皱眉头,很痛苦的样子。
叶西熙慌了神:“江南,你头又开始痛了?”
游江南忽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叶西熙,接着,猛地向她扑了过去。
糟糕,又被控制了!
叶西熙尖叫一声,赶紧起身,连滚带爬地跑到旁边的大树后去躲着。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伸出小半边脑袋往那边一张望,却看见游江南背对着自己,身子微微颤抖着。
痛得痉挛了?好可怜!
叶西熙正在心痛,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游江南好像不是在忍痛,而是在忍笑。
没错,他在笑!
自己被骗了!
叶西熙气鼓鼓地走过去,兴师问罪:“游江南,你干嘛吓我?!”
游江南掌不住放声笑了起来:“西熙,你刚才的样子,真该录下来的。”
“你再笑。”叶西熙红着脸,用力掐着他的手臂。反正被绑着,不掐白不掐。
两人这么一调笑,紧张的气氛也就消散了。
叶西熙将他扶起,拍拍两人身上的泥土,叹口气:“走吧,我们走着回去,不管会不会被抓住,也算没有坐以待毙。”
游江南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不管怎么样,有她陪着,也是好的。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听见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刹车声,刺眼的亮光,还有许多人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命令道:“他们就在这里,别墅,还有那边的树林,海滩,全部找遍,一定要把他们搜出来!”
是游子纬的声音。
他带人来了!
叶西熙将手按在喉咙上,屏住了呼吸。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拿出小刀,将游江南身上的绳子割开,再递给他一把枪。
游江南接过,悄声问道:“你从哪里拿的?”
“你别墅的抽屉中,刚才找药箱时,无意间翻到的。”叶西熙坦白:“本来是打算在你受控制时来威胁你的。”
游江南:“……”
没多久,游子纬的手下,便把别墅和海滩翻了个遍,还是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根据克鲁斯的报告,游子纬将目标锁定在树林中,让手下全面搜索,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眼见声音越来越近,叶西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下,他们是在劫难逃了。
这时,游江南忽然低声嘱咐道:“西熙,待在这里,别出声。”
“你要去引开他们?!你会被杀的!”叶西熙拼命拉着他。
“不会,在没找到你之前,他们暂时还不会杀我。”游江南眼神凝重:“西熙,帮我一次……这是我杀他的唯一机会。”
叶西熙愣住,而趁着这时,游江南挣开她,忽然冲了出去。
这么一动,立即有人察觉到,马上叫喊起来:“他们在这里。”
然后,全部人被游江南带着,往另一边跑去。
叶西熙蹲在草丛中,狠狠地咬着手指。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从来没有。
不出所料,游江南还是被围住了。
他四周的人,全都拿着枪,对准了他。而他的面前,则站着游子纬。
“江南,你果然够倔强,即使安了晶片,还是控制不了你。”游子纬扬扬嘴角,却并没有露出笑容。
“本来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惜这个晶片安置得并不牢靠。”游江南沉下眼睛,“看起来,你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是吗?但落在我的手上,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也不太好。”游子纬声音转严:“说,你把叶西熙藏在哪里?”
“她?她可能就藏在树林中,可能在来的路上便被我放下,可能刚才就被我赶走,现在已经回到了夏家。”游江南的声音中带着嘲弄:“你猜,应该是哪种情况呢?”
“你是想逼我出手吗?”游子纬阴阴沉沉地说道:“我很乐意成全你。”
说完,游子纬掏出一把枪,稳稳地指着他。
但就在同一时刻,游江南也掏出了叶西熙给自己的枪,瞄准他的胸膛。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游子纬忽然笑了:“真刺激,你说,我们谁会先倒下呢?”
“我不关心。”游江南的眼神,锐利如箭:“只要能杀了你,我什么都不关心。”
“可是,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游子纬说完,手上一动,一颗子弹呼啸着向游江南射去。
游江南早已有了防备,提前避开,并向他射击。
“向他开枪,不准留活口!”游子纬大声命令。
四周的手下回过神来,开始射击。
一颗颗的子弹,全飞向游江南。
游江南见势不妙,赶紧躲避到一棵大树后。
那些子弹,带着凛冽的声响,从他身边经过。
他已经完全被围困住了。
枪声越来越密集,而那些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他们马上就可以来到旁边,将他毙命。
游江南紧握着手中的枪,额上开始渗出冷汗。
游子纬静静地观望着,观望着手下逼近游江南。
五米,四米,三米……
但就在马上能将游江南射成马蜂窝时,事情出现了变化。
游子纬听见一个声音:“放下枪。”
CHAPTER 115
游子纬回过头,看见了夏逢泉。
不止是他,还有慕容品,夏虚元,以及他们的手下。
游子纬在脑海中迅速判断了下形势,现在他们双方势均力敌,谁生谁亡还尚未分明。
但更重要的是,看夏逢泉的神色,他并没有找到叶西熙。
也就是说,叶西熙很有可能是被游江南给藏在什么地方。
一把把黑洞洞的枪互相对指着,一双双警戒的眼睛互相对视着,树林中,一派剑拔弩张,空气紧张得能用刀划开。
此时,夏逢泉忽然下令:“动手!”
手下立即开枪,游子纬那边自然马上还击,一时间,子弹像雨点一般,到处飞散。
而一些人也开始变身为狼,迅速扑向对方。
整个场面异常混乱,密集的枪声,惨烈的叫声混在一起,在夜空下回荡。
夏逢泉趁机跑到游江南躲避的大树后,想将他救出。
走近了,他发现游江南蹲坐在地上,一直垂着头。
“受伤了吗?忍耐一下,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躲着。”夏逢泉说着便想去扶起他。
这时,游江南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他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夏逢泉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游江南便掏出枪,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扳机。
夏逢泉连忙闪开,可子弹依旧射入了他的肩膀。
夏逢泉低咒一声,退回自己的地盘。
慕容品冲过来,掩护着他:“怎么回事?”
夏逢泉眼睛微沉:“游江南又被控制了。”
慕容品抬头,眉头紧皱:“糟糕,游子纬把他带走了。”
夏逢泉捂住伤口,看着血不断地涌出,心急如焚:“他们一定是去抓西熙了,我们快点跟着!”
可此时,游子纬的人正堵在前面,一时之间无法驱散。
夏逢泉看着游江南远去的身影,心中的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游子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在关键时刻,游江南居然被克鲁斯控制住了,看来,今天果然是自己的幸运日。
以防万一,他还是让手下将游江南的枪收缴了,接着命令处于控制中的游江南带自己去找叶西熙。
他们快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虽然是夏季,可依旧有种凉意,渗入四肢百骸。
海风在林间穿梭着,嗅上去,有种咸腥,像盐,也像是血,笼罩着人的皮肤,充塞住每个毛孔,让人皮肤紧绷。
而每个人的神经,也是紧绷的。
他们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但这段路,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游子纬觉得他的血液在沸腾,所有的一切,马上便会揭晓。
这场等待已久的赌注,终于要揭开底牌了。
此刻,游江南停下,他面无表情地指着前面的草丛。
游子纬眼中有着锐利的兴奋的光,他看见了,叶西熙就躲在那里。
他赢了。
他赢了!
他终于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血液了。
游子纬快步向叶西熙走去。
叶西熙已经从草丛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切,她清楚,游江南又受到了控制。
她握紧手中的小刀,眼神坚定。
想要让她束手就擒,可没有这么简单。
游子纬这个混蛋想要她的血,那么,就必须先用自己的血来交换!
但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游子纬停下了,他高声警告道:“叶小姐,如果不想受伤,就乖乖出来。”
叶西熙不理会他,只是把手上的小刀握得更紧。
游子纬拿出枪,冷笑道:“叶小姐,很抱歉,现在我只有先让你的双腿不能移动了。”
说完,他瞄准了叶西熙的腿。
叶西熙眼中冒出了火,这个混蛋!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游子纬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来自他的手下。
他心中一震,转身,便感觉胸前一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心脏处,正慢慢地流出血。
抬头,他看见了游江南——游江南依旧是举枪射击的姿势,而那把枪口上,还冒着微微的烟。
游江南的眼中,依旧是平静无波,可看仔细了,那眼底,却有着无限的欣慰。
他终于报仇了,终于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了。
叶西熙怔怔地看着这一变故,隔了很久,才醒悟过来:江南是假装受到了控制,接着引游子纬来找到自己,借此降低他的警觉心。
实在是太聪明了!
游江南微笑着向叶西熙走来,越过游子纬的尸体向叶西熙走来。
他要同她分享自己的激动,他只想与她分享。
但就在这时,游江南看见叶西熙脸上的惊惶。
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惶。
同时,他听见了枪声,从身后传来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
是由一只枪发出的,一直不停地发出。
游江南感觉到后背麻麻的,不,不是痛,是麻木,是疲倦,是凉意。
他的心脏,似乎被一种凉凉的金属穿过,透了风,很冷,很冷。
眼前的一切,都晃动起来,树叶,草丛,月色,都流动成一片杂乱的色彩,在他眼前晃动着。
唯一存在的,是叶西熙的脸。
她呆立在原地,脸上的泪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永远也止不住。
是在为他哭泣吗?
游江南想,是在为自己哭泣吗?
然后,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周围,是泥土的芬芳,原始的味道,没有阴谋,没有鲜血,没有仇恨,很安宁的味道。
叶西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弄不懂,真的弄不懂,为什么已经死去的游子纬会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江南开枪。
他的手,一直不停地扣动着扳机,一枪一枪一枪,直到子弹用罄。
游江南,慢慢地在自己面前倒下。
叶西熙弄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冲了过去,俯下身子,抚摸着游江南的脸。
她想唤他的名字,可是发出的声音,却破碎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她已经说不出话,她的喉咙是哽咽的,痛不可当。
她的手在颤抖着,她不知道该捂住哪里——到处都在流血,游江南全身都在流血。
太多的伤口。
那些浓稠的血液,染红了嫩绿的草,有一种凄艳。
叶西熙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洒在游江南的脸上。
游江南睁开眼睛,他看着她,慢慢地笑了。
“别哭,”他说,“西熙,别哭。”
叶西熙没有办法止住泪水,她拼命地摇着头。
她不应该哭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上次夏逢泉不也是中枪,换上她的血不就好了?
没错,只要换了自己的血,游江南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仿佛预感到什么……不可挽回的结局。
“西熙,替我向夏逢泉道歉,为了杀游子纬,我伤了他。”游江南的声音很淡很弱,“我对不起他。”
“你……自己……去说。”叶西熙尽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但话一出口,她忽然爆发出来,那些悲伤,那些不安,化作浓浓的哭声,爆发了出来:“江南,你自己去跟他道歉,等你伤好了就去跟他道歉!真的,你自己去吧!我求求你!你自己去好不好?!”
游江南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西熙,我想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夏逢泉,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叶西熙覆上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在渐渐变得冰凉。她拼命地点着头,泣不成声:“我会……我一定会的……我会的……”
“如果是那样……多好。”游江南的脸上出现一个恍惚的释然的笑容,仿佛什么都已放下:“西熙,别哭,别难过,我现在很轻松,真的……”
叶西熙的眼泪如雨般洒下,落在游江南眼中,让他视线模糊。
他眼前的景物,渐渐黯淡了,就连叶西熙的脸,也只剩下一个轮廓。
他在慢慢远离这个世界。
“江南,你别睡,别睡!”叶西熙的哭喊声在他耳边响起,却越来越远。
睡,没错,他想睡了。
很累,真的很累。
身下的草,是软的,舒适的。
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了。除了……西熙。
游江南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浸湿了她的膝盖,那些血是冷的,彻骨的冷。
叶西熙的身子开始颤抖。
游江南的唇,已经苍白,和他的脸一样苍白。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可是那 曾经清澈的温柔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没有光能进入里面。
“西熙。”游江南在唤她,可眼睛的焦距,却是对准着天空——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叶西熙用力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她要让他感受到自己,更确切地说,她要让自己感受到他还存在。
“我也是。”游江南动了动嘴唇,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费尽他全部的力气。
“江南,你说什么?”叶西熙凑近身子,满眶的泪水灼伤了她的眼,眼前的游江南,非常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游江南的嘴角慢慢向上扬起,他在微笑,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微笑,让人心中暖暖的:“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他慢慢闭上了眼,他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他的手,滑下了叶西熙的脸。
游子纬脱下外衣,里面贴身穿的,是件防弹衣。
而胸前的血袋,被子弹穿透,人造血液,汩汩流出。
他早就有所准备,如果被击中,便装死,然后找寻机会反击。
现在,他成功了。
游江南,再也不能干扰自己。
而叶西熙,也落在他手中。
他成功了。
趁叶西熙和游江南说话时,他拨通了克鲁斯的电话:“游江南已经被我亲手杀了,你赶紧驾车来接我……另外,我已经吩咐女佣在微君咖啡中放了安眠药,你现在就让人把她送到船上。”
等挂上电话时,就像他说的那样,游江南已经永远睡了。
游子纬走到叶西熙面前,拿枪指着她:“遗言已经听完了,现在就该跟我走。”
“放开我,我可以救他的,只要我换血给他,求求你!”叶西熙恳求,她在恳求游子纬:“我跟你走,只要你赶紧把我们送到医院,让我为江南换血,我愿意一辈子成为你的造血工具。”
“如果我想他活着,我怎么会开枪呢?”游子纬的眼睛与声音,都是冷的,硬的:“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叶西熙的五指,深陷入泥土中。
她忽然站起,拔出小刀向游子纬扑去,像疯了似的,在他身上乱划着。
这么一来,游子纬身上的带子被割断,防弹衣落在了地上。
他再没有任何保护。
游子纬恼羞成怒,忽然对准叶西熙的脚开了一枪。
叶西熙只觉得脚下一软,顿时跌倒在地,然后,她的后颈被猛力一击。
她陷入了黑暗。
游子纬扛着被自己打晕的叶西熙快步走着。
他明白,自己的手下并不能抵挡夏逢泉他们多久。
可是,却足够让自己带着叶西熙安全离开。
他抄小路,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公路边。
恰好这时,克鲁斯的车赶到,在他面前慢慢停下。
车是全黑的,很神秘,车窗玻璃是反光,游子纬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伸手去开门,边问道:“已经把微君送去了吗?”
里面传出一个安静温婉却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音:“不用送,我就在这。”
游子纬怔住。
车门开了,他看见,驾驶座上,坐着的人,便是柳微君。
而车后座上,躺着克鲁斯的尸体。
那把杀了克鲁斯的枪,正被柳微君握着,而枪口,对准着他。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枪声响起。
游子纬胸膛的同一处地方,第二次被击中。
但这一次,溢出的血,是真的。
银子弹,确确实实射入了他的心脏。
游子纬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那个黑红的洞里,一直发出“噗噗”的声响。
血,在争先恐后地流淌,永远也止不住。
游子纬轻声问道:“是因为我杀了游江南?”
柳微君的眼里,是一片空茫:“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你答应过我的。”
游子纬笑了,那个笑容,有着鲜血的味道:“微君,最终,你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
他输了。
输在自己女人手上。
他仰望着天空。
他闭上了眼睛。
尾声
游子纬倒在地上的同时,叶西熙也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变故,她惊呆了。
柳微君看上去却非常平静,她将克鲁斯的尸体推下车,然后,将丈夫的尸首搬到自己身边。
做完这一切,柳微君转过头来,声音很轻很柔:“叶小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爱江南的……可是,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更爱我自己。”
说完,她垂下眼,抚摸着游子纬的头发,她白皙纤细的十指,介入他的黑发中,那是一种鲜明,淋漓,就像他们的曾经。
“你一向喜欢海的,”柳微君嫣然一笑:“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海里。”
然后,她踩下油门,车快速顺着公路向下滑去。
柳微君一直低头看着丈夫,她将那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在拐角处,车冲破铁护栏,飞跃在黑暗的空中,划出个优美的姿势,用尽最后的绚丽。
然后,坠落。
再也没有浮起过。
叶西熙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完结了,一切……都完结了。
但是江南……
叶西熙起身,开始往回走。
她右脚上的伤口,被拉扯着,剧痛难捱,可是她依旧快步走着。
江南是不会有事的,她会换血给他,江南是不会有事的。
叶西熙就这么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她的身后,是点点血迹。
她的脚越来越痛,可速度却没有减慢,但是路,却依旧走不到头。
今夜,没有月,没有星,到处都被黑暗笼罩。
叶西熙咬着下唇,拼命地忍耐着疼痛。
她可以的,可以的。
忽然,脚下的石块将她绊倒在地,那重重地一摔,猛地撕扯了她的伤口。
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叶西熙趴在地上,发出哭喊:“逢泉,慕容,虚元,你们快来,来帮帮我!”
那声音在树林中盘旋,却没有任何回音。
叶西熙开始在地上爬动,不能走,她还能爬。
她一定要去救江南。
她大声地叫喊着,一双手,在地上攀爬着。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了多久,她只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而她的手掌,也被石块摩擦得血肉模糊。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前方,一个高挺的身影向自己跑来。
虽然只看得清轮廓,但叶西熙知道,那是夏逢泉。
夏逢泉快速跑来,将叶西熙扶起,关切地问道:“哪里受伤了?”
叶西熙抓住他的手,哑声道:“江南,快……带我去江南那里……我要去救他!”
夏逢泉怔了会,忽然醒悟发生了什么,连忙用自己未受伤的手臂,将叶西熙抱起,唤来其他人,命令他们赶紧寻找游江南。
没多久,叶西熙重新看见了江南。
他已经变成了狼形。
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叶西熙抓住夏虚元的手:“虚元,快给我们换血,快点救他!”
夏虚元却没有动,一向游戏人间的他,此刻脸色却是凝重的。
“快点啊,为什么不动?!”叶西熙的心,开始紧缩。
夏虚元轻声道:“西熙,江南已经去了。”
“他只是暂时死亡,只要换上我的血就好了,”叶西熙拼命摇着头:“上次,夏逢泉也是这样的。”
“不一样,上次换血时,逢泉的心脏才刚刚停止跳动,”夏虚元静静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可是……江南已经去世一个小时了,他的细胞组织,已经坏死。”
“我不信!”叶西熙抓住夏虚元的手,十指深陷入他的皮肤中:“你是怕我晕倒,你是怕我出事,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虚元,快点换,我没有事,真的,我挺得住,快点换吧!”
“换吧。”夏逢泉忽然开口:“让西熙试一次。”
夏虚元点头,拿出医疗用具,开始为他们换血。
叶西熙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就坐在草地上,看着游江南。
草软软的,像坐在云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血,慢慢流淌着,流淌进游江南的身体中。
可是,他没有动静。
风吹来,夏逢泉脱下外衣为失魂落魄的叶西熙披上。
游江南柔软的白色的毛,轻轻摆动着。
可是,他没有动静。
叶西熙仔细地看着他,游江南紧紧闭着眼,那眼睑上的褐色的小痣仿佛在跳跃着。
可是,他没有动静。
他一直没有动静。
树林中开始出现飞舞的荧光,异常柔和。
叶西熙轻声道:“江南,是萤火虫。”
可是,他没有动静。
叶西熙喃喃说道:“江南,你说过,等我们老的时候,等我儿孙满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你怎么能失约呢?”
可是,他没有动静。
萤火虫渐渐增多,在树林间缓缓飞动,异常地美丽。
可是,游江南没有睁眼看过。
他再次错过了。
永远地……错过了。
叶西熙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脑子里是一片茫然。
隔了许久,她才记得发生了什么。
她失血过多,晕倒了。
而江南……
江南。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
是夏逢泉。
叶西熙望着他,安静地望着他。
夏逢泉明白她想知道什么。
他垂下眼,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江南……没有救回来。”
叶西熙看着天花板,白色,是安静的颜色。
房间里,也是安静的。
夏逢泉的声音,轻轻响起:“西熙……知道吗,你怀孕了。”
叶西熙闭上眼,她的思绪,忽然回到了过去。
她想起了和游江南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想起了他的每一个眼神。
她想起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叶西熙睁开眼,深深地看着夏逢泉:“我要叫他念南,夏念南,好吗?”
夏逢泉抚摸着她的脸,他的眼里,是理解,是了然:“我们的儿子,就叫夏念南。”
五年后——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便是夏家的家庭聚会日,每当这时,夏宅便异常热闹。
一个小女孩迈着圆滚滚的腿从楼上的儿童房出来,看仔细了,小女孩五官标致,粉雕玉琢,一看便是美人胚。
可惜那动作却不怎么美——双手大幅度摆动着,小脑袋左甩一下,右甩一下,活脱脱一副流氓得逞的样子。
“咚”小脸蛋撞到了一个人。
抬头,看见来人,赶紧嘴甜地问好:“舅妈,你今天好漂亮啊。”
“少来这一套。”叶西熙微眯起眼睛:“慕容容,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啊,”慕容容睁大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容容今天很乖的。”
“你这个血液中有着慕容品的奸诈,夏虚元的可怕,夏徐媛的异常的小恶魔会乖?”叶西熙捏住她嫩嫩的脸颊,威胁道:“老实交代,你去我家念南房间干什么?是不是又去欺负他了?”
“没有没有,我一向很疼念南表弟的。”慕容容继续鼓起脸颊,装无辜。
叶西熙不想废话,一把将她抓起,去和自己儿子对质。
开门,却见可爱俊秀的儿子夏念南此刻正呆呆地站着,一张原本白皙的小脸红得像番茄。
“儿啊!你怎么了!”叶西熙扑过去,拼命摇着夏念南的小身板。
可夏念南还是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容,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叶西熙质问。
“没有没有。”慕容容摆摆胖乎乎的小手:“只是刚才他在上厕所,我不小心推门进去,看见他的小鸟了。”
叶西熙:(`^`)
事情没有完:“因为爸爸昨天才给我讲了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的故事,容容的鼻子很漂亮,不想再变长,就对念南表弟说了实话:你的小鸟好小啊!”
叶西熙:(T_T)
慕容容眨眨眼睛:“但后来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虚元舅舅说的,凡事都要亲自实践,所以我就亲手摸了摸念南表弟的小鸟,可是——果然不是一般的小。”
叶西熙:>_<
慕容容露出可爱得像天使般的笑容:“后来我想起妈妈说过,要把自己懂的事情和其他小朋友分享,于是,我就很耐心地告诉念南表弟,以后,他的小鸟就是要放进女生的(哔——消音中)里面,可是他的小鸟太袖珍了,以后根本不会有女生喜欢他。”
叶西熙:(*+……+*)
然后,慕容容潇洒地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呆立成石块的夏家呣子。
中午,全家人坐在饭厅中,开始吃饭。
由于叶家和忙于实验,夏鸿天忙着度假,都没有回来,于是,阿宽便把白柏清也抓来凑数。
看着慕容容得意的小样子,叶西熙决定告状:“慕容,今天你的女儿对念南的小鸟进行了观光、抚摸以及评价,另外,还教了他关于以后应该将小鸟放在女生哪个部位的生理知识。”
慕容品小声问夏徐媛:“是哪次我们办事被孩子给看见了?”
夏徐媛想了想:“我喝醉那次?”
慕容品摇摇头:“我锁了门的,是不是我喝醉那次?”
夏徐媛否定:“我锁了门的。”
慕容品道:“那一定是我们都喝醉那次。”
夏徐媛点点头:“应该是。”
“搞错没有,你们两个已经离婚了,怎么还能做那种事情?”叶西熙捂住头。
夏逢泉将儿子抱在怀中,轻声问道:“念南,你真的被容容表姐给摸了?”
夏念南点点头,脸又红得像苹果。
叶西熙要求一家之主主持公道:“夏逢泉,你再不管管,你儿子的清白之躯就要毁了。”
夏逢泉严肃地对儿子说道:“念南,作为夏家的儿子,你绝对不能被这么欺负……等会去摸回来。”
叶西熙:“……”
慕容容笑道:“逢泉舅舅,上次我掀开衣服追着念南表弟摸他都不摸呢。”
夏逢泉:“……”
夏念南默默地丢了块骨头给苦大仇深。
苦大仇深叼起,跑到旁边,放在慕容品家的小姆狗珠珠身边。
珠珠闪烁着大眼睛,害羞地将骨头叼起,还给它。
苦大仇深也害羞地伸出爪子,将骨头推过去。
珠珠再害羞地用爪子推回。
这样重复多次后,苦大仇深轻唤了一声:“汪。”
珠珠低下头,将骨头推回一半,示意两犬同啃。
苦大仇深高兴地同意了。
两犬正要品尝美食,骨头却被一只手拿起。
阿宽皱眉:“苦大仇深,说了多少次,不能在地毯上吃东西,看,弄得多脏。”
说完,便把那根鲜美的骨头给扔进了垃圾桶中。
苦大仇深,欲哭无泪。
叶西熙不罢休,继续问道:“慕容容,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男生的(哔——消音中)应该放进女生的(哔——消音中)里面的?”
慕容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看见你和舅舅这么做的,在浴室里,床上,还有游泳池中。”
阿宽哀叹一声:“又要清洗游泳池了。”
叶西熙,夏逢泉:“……”
慕容容看向自己父母:“还有妈妈和爸爸也是这么做的,在餐厅洗手间,幼儿园洗手间,游乐场洗手间。”
慕容品,夏徐媛:“……”
慕容容再转向白柏清:“还有小白叔叔,不过他很特殊,是另一个叔叔把(哔——消音中)放进他的(哔——消音中)里面。”
白柏清:“……”
慕容容最后转向夏虚元:“还有虚元舅舅,他……”
全体人伸长脖子,想探听消息。
夏虚元拿着刀叉,微微一笑:“容容,还记得上次被我吓哭的事情吗?”
慕容容吞口唾沫,忽地展开灿烂的笑容:“容容最爱虚元舅舅了。”
全体人鄙夷:“小马屁精。”
吃完饭后,夏念南开始练习钢琴,慕容容走到他背后,轻轻拍拍他:“念南。”
夏念南不理会她。
慕容容开始打他:“夏念南!”
夏念南还是不理她。
慕容容转转眼珠,嘴巴一撇,开始嘤嘤哭起来:“念南,你好狠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夏念南无奈地回头:“别哭了,我理你就是了。”
慕容容捏着他的小脸,笑嘻嘻道:“念南真好,以后长大,我一定要嫁给你。”
夏念南皱眉:“可是,我不想娶你。”
慕容容反问:“你想被我欺负吗?”
夏念南摇头:“不想。”
“那就是了。”慕容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娶我就像是被我给欺负,虽然不情愿,可你还是得承受。”
夏念南疑惑,这句话好熟悉,好像爸爸对妈妈讲过的。
当夏念南失神时,慕容容趁机揽上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的小嘴唇。
味道不错,甜甜的,应该是刚才吃的草莓蛋糕。
“你干什么?”夏念南问。
“我在吻你。”慕容容命令道:“闭眼。”
夏念南下意识遵循了她的话,闭上眼睛。
这次,慕容容轻轻吻上他的眼睑。
夏念南的右眼睑上,有颗褐色的,小小的痣,在阳光下,静静闪烁着。
慕容容用嫩嫩的童音轻声道:“念南,快点长大娶我。”
—— END ——
番外 之 雪恋1
雪,满山遍野都是雪。
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嚓咯嚓的声响,在寂寥的夜空下,那声音无限地放大。
空气很冷,带着雪的清新,还有血的甜腥。
一个女孩,在雪地上轻缓地向前走着。
她有一头柔软的发,漆黑亮丽,将她的皮肤映得像雪一样洁白,在柔柔的月光下,显出莹润的光。
夜晚,很冷,呼出的气,也是有影子的,朦胧的白色。
她用手环住自己,状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她养的小狗在屋子里狂吠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狂吠着。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于是,她出来看个究竟。
手电筒照映在地上,所见之处全是雪,白色的雪。
没什么异样,徐如静微微皱眉,决定转身回屋。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雪地上有个东西在动。
用手电筒仔细一朝,她看见了,那是一团雪白的东西。
徐如静下意识奔上去,蹲在那只动物身边。
那是只狼,雪白的狼。
它就这么躺着,像是和雪融为一体。
它的右眼上,有道伤口,血已经凝固住。但它的身下,却有着一滩血。
暖热的殷红的血,混合着洁白晶莹的雪,一种至深的视觉刺激。
徐如静发现,它的腹部有个枪伤,血,正不断涌出。
是从猎人手下逃出来的吧。
在这种天气中,再多待一会儿,它一定会支持不住的。
徐如静来不及多想,费力将它抬回家中。
屋子很简朴,却很温暖,壁炉的火,烧得旺旺的,没多久,便将这只狼身上的雪融化。
这些天,她父母外出办事,没有回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徐如静拿出医药箱,准备对它进行救治。
虽然平时常常为一些受伤的小动物救治,但这么严重的伤,她还是头一次见。
可是,现在也来不及将它送到山下的兽医院中,只能拼拼运气了。
徐如静稳稳心情。开始为它取子弹。
伤口很深,她将镊子深入模糊的皮肉中,小心翼翼地将子弹取出。
在灯光的映照下,她发现那颗子弹表面镀着银。
她没有再多看,开始为它止血,包扎。
等弄好之后,已经是深夜,徐如静将狼抬到毛毯上,为它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实在太疲倦,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是被窗外刺眼的雪光给惊醒的。
刚醒来,浑浑沌沌的,便像往常一样,睁眼发了会呆。
但她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冷冷地视线。
转头,她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狼。
他的右眼,被纱布包着,而它的左眼,正射出淡淡的,没有感情的光。
徐如静这才害怕起来,狼是有野性的动物,它会攻击自己的。
她没料到它会恢复的这么快,因此,昨晚也就任由它睡在自己房间了。
她的手,将床单握紧,心下不住埋怨自己的大意。
一人一狼就这么对视着。
房间里很安静,似乎能听见外面雪融化的声音。
慢慢地舒缓地融化着。
徐如静很清楚,如果它要进攻,自己根本就跑不了。
它会扑上来,准确地咬住她的脖子,用牙齿将她的气管割破。
她甚至已经闻到了血的气息。
可是它没有。
那只狼并没有这么做。
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它没有再看她,而是将头枕在前爪上,闭眼假寐着。
它没有敌意。
徐如静大大松口气。
她忽然想到这只狼恐怕是饿了,便来到厨房,拿出一块生肉,解冻后,放在它面前。
白狼慢慢睁开眼,看了这块肉一眼,然后张口,吃了起来。
它的速度很慢,吃相很优雅,并没有食肉动物那种天生对生肉的贪婪。
这,也让徐如静放松了警惕。
她在它身边蹲下,看着它光滑的白色的毛,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知道吗?你被猎人的枪射中了,伤得很重,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还要在外面跑呢?是因为没有食物吗?以后,如果没有吃的,你可以来这里要的。”
白狼抬起眼睛,看着徐如静,眼中的神情,她看不清楚。
白狼继续在她家里养伤。
徐如静每天都为它换药,给它喂食。
它的伤口愈合得很快,那么深的伤口,没几天功夫,便成了浅浅的疤痕。
“你的生命力真强,”徐如静边为它换药,边嘱咐道:“再过一两天,估计你就没事了,到时候i,你也要回家了吧,以后,一定要小心。”
白狼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
这时,屋子外面起了一阵骚动,徐如静正纳闷,门便“咚咚”地响起来。
她赶紧把门打开,却发现,屋子外面站着十多个男人,一个个眼神锐利,仿佛很神秘的样子。
“你见过一条白色的狼吗?”为首的那个人面无表情的询问。
徐如静直觉到他们来意不善,只是摇摇头。
“那么,你见过这个男人吗?”那人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问道。
徐如静再次摇摇头,这次,她没有撒谎。
旁边的一个人提醒:“大哥,他受了伤,加上这么大的雪,肯定走不远,我们往前面找找吧。”
那男子颔首,带着一群人继续往山上走去。
徐如静关上门,猛地一回头,却发现那只狼站在角落中。
它的周身,散发着警戒的味道。
徐如静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轻轻将手抚摸上它右眼的伤口。
那条长长的伤口,已经变浅,印上她的掌心。
“没事的,他们不会找到你。”她这么柔声安慰着。
白狼依旧安静地看着她,用一种没有任何人懂得眼神。
徐如静一直细心的照顾着白狼。
她家住在山腰上,没什么邻居,最近父母又在山下做事,不能回家,一个人很是寂寞,这只狼正好可以与她做伴。
每晚,她都会让它睡在自己旁边。
不是因为它暖和,而是因为冷。
不管为它盖上多少被子,它的身体,还是冷的。
她想捂热它。
雪恋二
徐如静知道,这只白狼来历不凡,否则那些神秘人也不会四处寻找它。
可是,他们究竟想抓它做什么?是做什么实验?或者,它是什么异常名贵的品种?
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她摇摇头,闭上眼,渐渐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感觉到一阵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触摸着自己的前胸。
柔软冰凉。
她想睁开眼,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醒来。
是梦魇吗?她不清楚,脑子依旧是混沌的,思绪依旧漂浮在不知名的角落,而胸前的冰凉,久久不散。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徐如静第一个反应,便是低头。
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她要亲眼证明那只是梦。
可是,当看清自己胸前时,她屏住了呼吸。
不是梦,前胸上,确实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像是……唇印。
她犹疑地摸上去,那种冰凉的感觉,似乎传到了掌心中。
怎么会呢?屋子里只有自己和那只白狼……
白狼?
徐如静抬眼四顾,却发现,那只白狼,并没有在房间里。
徐如静下床,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发现那抹白色的踪迹。
最后,她推开门。
她看见了。
屋子前的雪地上,有一行脚印,浅浅的狼的脚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它走了。
徐如静将手放在胸前,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久久没有回神。
时间的流逝改变了一切。
冬去春来,皑皑的白雪慢慢融化,绿意重新布满山野,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徐如静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平凡而平静的生活。
寒假结束,她又开始上学了,繁重的功课充斥了她的生活。
那只白狼,就像她胸前那红色的印记,慢慢淡化在记忆中。
虽然住在山上,可因为有缆车,因此每天上下学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这天放学后,她搭乘缆车回家,因为临近傍晚,车上只装载着她和另一个陌生男子。
说是陌生,可徐如静总有种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因着礼貌,她不好盯着别人多看,便坐在一旁,拿出书本,开始温习功课。
她是个纤细而白净的女孩,五官并不出众,可却有种清秀淡雅的气质。她穿着整洁的的校服,深色的裙子长及膝盖,露出匀净的小腿。她微微
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印在莹润白皙的脸上,煞是分明。
缆车里静静的,只是偶尔响起书本翻页的声音。
窗外的风景慢慢变化着,初春,所有的绿都透着新鲜,看上去,令人心情愉悦。
在半空中,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
可是渐渐地,徐如静开始分神。
她总有种感觉,有一道目光,正锁着自己,不着痕迹,却牢牢地,锁着自己。
她无法安心看书。
那道目光,也很熟悉,带着冷,带着漠然,还带着她看不清的感情。
那道目光,来自她对面的那个男子。
她再也忍不住,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
这么一看,徐如静的神经瞬间紧张起来。
男人侧着身子,她只能看见他左边的脸。
他是好看的,他的嘴唇,薄薄的,轮廓分明,他的鼻梁,高挺细直,他的眼睛,狭长微挑,那种弧度,带着诱惑。
可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邪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冷。
一种危险的气息。
见她察觉了,男人并没有收回目光,那眼神,反而看得更深。
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全部,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徐如静不敢再与他对视,她偏过头,透过缆车窗口看出去。
山野的万物,都是静寂的,经过一天的繁华,在逐渐晦暗的天光下,它们隐没了。
从小到大,她坐过无数次缆车。
当身体处于半空中时,不属于天,不属于地,仿佛游离于尘世,这种感觉,带着新奇,也带着淡淡的恐慌。
而现在,她更多了层不安。
因为身边的男人。
他让她不安。
她无法定下心神,那个男人,搅乱了她的思绪,连带着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均匀。
徐如静深深吸口气,没关系,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到家,再过几分钟,就可以离开他。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是她错了。
她听见那男人起身,慢慢向自己走来。
他的脚步声,轻而沉稳,在空空的车厢中回荡。
压迫感,徐如静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她的喉咙开始紧缩。
她还是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
她在逃避。
但这无济于事。
那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可是就连那种笑意,也是冷的,漠然的。
徐如静不认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可是,车厢中除他之外,只有自己一人。
她没有动弹,可是一双手,却紧紧抓住裙子,抓住一朵繁乱的花。
车厢的玻璃上,映出他淡淡的影子,陌生的,危险的。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说,因着紧张,声线并不平稳。
他轻声反驳:“我从来不会认错人。”
徐如静摇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要回家了。”
“你不能回家。”那男人说,话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以后,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徐如静先是愣愣的,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
他给予的压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带来的危险,让她极度恐慌。
她应该明白,车厢只有这么大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可这是种本能,她的身体,自动要逃离他。
没有跑出一步,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臂。
隔着布料,她还是能感觉到,被他碰触的地方,是冷的,一种熟悉的冷。
他一把将她拖入怀中。
她惊惶地抬起眼,看清了他的全部。
她记起来了。
那张照片,那些人给自己看的照片。
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年轻男人!
而且……
他的右眼上,有条浅浅的疤痕。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了那抹白色。
雪地中的白狼。
徐如静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
接下来,她闻到一阵异香,然后,昏睡了过去。
在清醒的最后一刹那,她听见他说:“你是我的。”
白狼,躺在雪地上的白狼。
它奄奄一息,浑身沾满了血,殷红的血。
她跑过去,抚摸着它。
它的毛,柔顺中带有凉意。
它的右眼,有道伤口,浅浅的疤痕。
她将手,放在上面。
忽然,它睁开了眼,那眼里,映着冰天雪地,冷到极致。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它瞄准了她的喉咙,向她扑了过来。
它右眼的疤痕,渐渐逼近,渐渐扩大……
徐如静猛地坐起身子。
额上的冷汗,缓慢地滑过腮边,产生一种微微的凉凉的痒。
是梦。
她做了噩梦。
徐如静将脸埋在双手中,她的手,还在颤抖。
忽然,她感觉到异样。
抬起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她忽然记起了,那个男人,那只白狼。
徐如静倏地下了床,向门口跑去。
一切都太诡异了,她要赶紧离开,她要继续过她平静的生活。
可是就在这时,门开了。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醒了?”他说。
徐如静后退两步,警戒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架到这里?”
“我叫游斯人。”那男人轻笑:“其实,你知道我的身份的。”
徐如静摇头:“不,我不知道。”
游斯人将头发撩起,露出右眼的疤痕,轻声道:“看见这个,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徐如静记得,她当然记得。
那只白狼,那只自己救过的白狼。
难道说,这个男人就是……
怎么可能,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不会的。
徐如静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放我回家。”
游斯人放下手,那些碎发重新遮住他的眼睛,却遮不住那冷冷的光:“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徐如静慢慢地后退着:“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家只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
游斯人跟随着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前进,直到将她逼到床边。
她避无可避。
他将她一把推抵在床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他低下头,他直视着她,他说:“我要的,只是你。”
然后,他一个动作,解开她的上衣扣子。
皮肤与微寒的空气接触,徐如静感觉到胸前一阵冰凉。
接下来,游斯人将嘴唇印上她的胸口。
柔软的,凉凉的唇。
那个梦魇。
是那个梦魇的重现。
不仅仅是重现,她永远坠落在梦魇中了。
游斯人就是那只白狼。
这是他告诉自己的。
徐如静不敢相信,可是一切的一切,让她不得不信。
游斯人,还有他的家族,他的手下,都是狼人。
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他们,可以随意变成狼。
上次,游斯人一时大意,遭到仇家的埋伏,受了重伤,变换成狼形,逃入山林中,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因此得到徐如静的救治。
伤愈之后,他回去了,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仇家灭门。
一切做完之后,他便来找寻她。
透过窗户,徐如静看着院子。
绿叶葱茏,红花艳艳,春光繁华,美不胜收。
可看着这些美景的那双眼睛,却是迷茫寂寞的。
“为什么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游斯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徐如静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反正都是被囚禁着,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游斯人从后捋起她的发。
那黑亮柔软的发,在他五指间纠缠:“因为你想跑,我只能将你囚禁。”
徐如静忽地转过头来,黑发从他指尖逃脱:“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明明救了你的性命,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
游斯人淡淡问道:“难道说,做我的女人,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徐如静恳求道:“请你放我回去好吗?”
游斯人将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女人。”
他凉凉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边,让她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娇艳的红。
徐如静下意识后退,但她的身后,是墙,是窗。
她避不开,她被围在他的双臂间,她被囚在他的气息中。
雪恋三
游斯人趋近她的脸,他要吻她。
可是徐如静偏开了头。
游斯人缓缓说道:“不管你想耗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闻言,徐如静的睫毛抖动了下。
他……会一直囚禁自己?
徐如静垂下眼睛,将一双柔荑紧握,她轻声问道:“如果,如果我答应做你的女人,你可以放我回去看我爸妈吗?”
游斯人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深邃狭长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会给你。”
徐如静咬住下唇,紧紧地咬住,直到水润的唇开始发白,贝齿才放开:“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游斯人专注地看着她,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我答应你,”徐如静说得十分艰难:“我答应……做你的女人。”
游斯人满意了,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只是这么摩挲着,再没有说一句话。
游斯人没有食言,第二天,他便带着徐如静回家。
看见失踪已久的女儿,徐氏夫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徐如静,则一直抓住母亲的手,只是垂泪。
李雅静替她抹去眼泪,埋怨道:“如静,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们了。”
徐如静没能开口,游斯人替她回答了:“伯父伯母,我受了伤,如静这些天一直在照顾我。”
徐永志看着他,犹疑地问道:“你是?”
“我是如静的未婚夫。”游斯人回答。
徐氏夫妻诧异。
“等如静到了年纪,我们就会结婚。”游斯人继续说道。
徐永志转头看向女儿:“如静,是真的吗?”
看着门外游斯人那群手下,徐如静沉默了。
即使此刻有父母帮她,可他们一家,又有什么力量和游斯人对抗呢?
绝对不能冲动。
她定下神来,艰难地点点头:“爸,妈,他说的……是真的。”
徐氏夫妻都是老实人,见女儿已经承认,也没好再说什么。
再待了会,在游斯人的催促下,徐如静只得恋恋不舍地和父母道别,然后离开。
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是紧握着的。
只是现在,手心中的纸条,已经不见。
徐如静开始等待。
她早有准备,在回家前便写了张小纸条,说明游斯人家的地址,让父母报警,来救自己。
在和父母道别时,她将纸条塞在母亲手心中。
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她的眼里,又开始有了光彩。
游斯人半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他用眼睛勾勒着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看透她内心的每一个想法。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喜欢她眼中的兴奋,那种因为要离开自己而燃起的兴奋。
他要熄灭它:“别再等了,他们不会来的。”
徐如静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你什么意思?”
游斯人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轻声道:“还需要我多说吗?”
徐如静倏地站起来:“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你把我爸妈怎么样了?!”
“别担心,”游斯人的声音没有情绪任何起伏:“他们很好,以后,我会派人去照顾他们的,而你,将会永远待在这里,做我的女人。”
一种深深的绝望袭击了徐如静的全身,她失去了控制,猛地扑过去撕打游斯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关住我!快放我回去!我要你
放我回去!”
游斯人任由徐如静这么捶打着自己。
他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哭泣,看着她发泄,看着她逐渐失去力气。
然后,他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徐如静一直沉浸在落空中,等她反应过来时,游斯人已经将她制住。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她挣脱不开。
徐如静的心跳顿时停止,虽然未经人事,可是女人的直觉清楚地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游斯人的动作很慢,很柔,很优雅。
他一点点地剥去她的衣服,没有一丝急躁,举止之间,全是闲适。
自始至终,他都知道,她迟早都是自己的。
他用牙齿,解开她的上衣扣子,一颗颗地,缓慢地。
对于徐如静而言,这是一种凌迟。
她很冷。
在他的努力下,全部的遮蔽都褪去了,她羊脂般华丽的身体,完全展现了。
赤祼的白皙的她,有一种柔弱,让人产生怜惜,同时,那种柔软的白,也让男人产生征服的欲望。
他的唇开始在她身体上流连,在那滑腻的皮肤上游走,在那些女性的曲线上徜徉。
他的唇是冷的,像冰,可是他碰触过的地方,却是热的,像是燃起了火。
在冰与火之间,她受尽折磨,她无法忍耐,她猛地推开了他。
她起身,她想逃,她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可是游斯人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
他重新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徐如静反躺在床上,她的背脊,没有任何保护,落在他手中。
就连她整个的人,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的,依旧带着那种她辨不清楚的感情。
那只手滑过她的脖子,慢慢向下,来到她的胸前,包裹住那娇柔。
他不慌不忙,慢慢地揉捻着。
娇小的樱红开始硬挺,开始在他掌心中摩擦,那是种男女的原始动作。
刺激引发的悸动让徐如静无法忍受,她将脸埋在枕头中,紧紧咬住嘴唇。
枕头里,有淡淡的木香,那是属于游斯人的气息。
徐如静忽然悲哀地意识到,她是逃不开的。
他的手,掌控住她女性的极致所在,尽情地掌控着。
他的舌,轻舔着她的颈脖,一下一下,透过那敏感的肌肤,引发她最生涩的情yu。
徐如静很难受,她不停地摆着身体,那是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恐慌。
游斯人的手,继续向下,抚过她的小腹,来到她的私|处。
徐如静的身子不自觉地紧缩,她想将自己缩小,小到不曾存在过。
她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游斯人修长的手指,进入她的私密之园,他探究着,探究着她的身体是否已经做好迎接自己的准备。
即使是一根手指,对徐如静稚嫩的柔软而言,也是一项酷刑,她感觉到涨涨的痛。
陌生的异物,带来屈辱,带来惶恐,徐如静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要发生,她的声音带着痛苦:“放我回去。”
游斯人将头埋在她颈脖上,他的声音很轻:“你再也回不去了。”
接着,他进入了她。
一股剧痛在徐如静体内爆炸开来,她微微睁开眼。
枕头,是暗红色的,闪着流光,像是血。
满眼都是血。
她回不去了。
就像游斯人说的,她回不去了。
此后,她就一直被囚禁在这间宅子中,囚禁在游斯人的手心里。
游斯人没有其他的女人,这几年,他每天都会陪着她,每天,都会要她,仿佛永远没有厌倦。
徐如静不明白他的心理,她永远也看不明白他。
他是冰冷的,残酷的,他经常微笑,可是那笑,却是酷刑的前奏,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一条人命除去,就像拨去一根草,他的双手沾满了血。
可是,在徐如静内心深处,她感觉得到,他是在乎她的。
他留心她的口味,常常吩咐厨房煮她喜欢的菜。
晚上睡觉时,他会环着她,轻轻地将她拥在怀中。
当她生病时,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照顾她。
游斯人告诉过徐如静,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会给她一切。
只是,她要的,只是离开。
这是他给不了的,不愿给的。
院里的景物变换了几个轮回,徐如静渐渐不再抱任何希望。
也许,她这辈子注定就这么度过吧。
徐如静的心,开始静下来,冷下来,直到叶西熙的出现。
她怎么也想不到,叶西熙居然将她带了出去。
她重新见到了久违的世界,那种感觉,恍如隔世。
在激动与兴奋中,一种深深的不安埋藏在她心中。
徐如静明白,游斯人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的父母下手。
当看见报上的消息时,她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
仇恨充斥了她的身体。
她走出了夏家,回到了那间她做梦也想逃离的宅子。
她自投罗网,她让游斯人在自己身上发泄,她看着他倒在床上,她听见他平静地问道:“你要杀我吗?”
她杀了他。
她扣动了扳机,她杀了他。
浓稠粘腻的血从他胸口流出,他死了。
而她的魂魄,也不见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在徐如静的印象中都是些淡淡的影子,就像是一场梦。
她被成风抓住,送到游子纬那里,他们砍下她的小指。
可是不痛,她没有感觉到一点痛,除了寂寞,她只感觉到寂寞。
从此以后,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爸,妈,甚至是游斯人,也都不在了。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有点在乎游斯人的,她清楚地记得,在杀他的那刹那,她的心,痛了起来。
多年的朝夕相处,联系彼此的,除了恨,除了怨,还有些其他,莫名的东西。
后来,成风来了,他对她说了很多的话,可是,她没有听见,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直到一个声音传入。
“其实,杀你父母的人,并不是游斯人。”
“一切都是游子纬策划的,本来只是为了替游斯人找点麻烦。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真的帮我们除却了他。”
真凶,不是游斯人。
徐如静呆立着,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血,游斯人胸前的血。
静谧地流了出来。
她身体里的血液,也慢慢从脚底流走,带去全部的体温。
冷,很冷。
成风扑了过来,他要占有她。
徐如静不反抗,没有关系,她已经死了。
这时,枪声响起。
成风的手臂上出现一个血窟窿。
“除了她的手,她的耳……你还碰过哪里?”
徐如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游斯人的声音。
她看见了游斯人。
他从阴影中走来。
他一枪枪地,射穿成风的身体,慢慢地,用最残忍的手法,将他杀死。
然后,他踏着成风的尸体,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地将她的身子裹住。
那淡淡的木香,重新萦绕在她的鼻端,像是一种枷锁,将她牢牢扣住。
她的生命,注定是要与他纠缠的。
雪恋(完结)
游斯人将徐如静带回了自己的宅寓。
来来去去,几个重复,她的脚,最终还是落在了这里。
仿佛她的生命注定是渗透在那些高高的围墙中。
她以为游斯人会惩罚自己,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将她放在床上,拿起她受伤的手,仔细查看,他的眉宇间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可是他的动作很轻。
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少了小指,是残缺的。
游斯人缓缓问道:“还痛吗?”
徐如静摇摇头。
游斯人帮她掀开被子:“先睡一觉,明天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帮你诊治。”
徐如静看着他的眼睛。
她一向最害怕看他的眼睛,因为那里面的东西,很深很深,她永远也看不明白。但是现在,她很想弄懂:“当我向你举枪时,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游斯人没有说话,他帮她盖好被子,放下帷幔,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透过深色的薄纱帷幔,徐如静看见游斯人的身影渐渐缩小,远去,但在房间门口时,他停下了。
游斯人背对着她,用轻不可闻的,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道:“因为,我赌你不会开枪……我输了。”
接着,他走了出去。
剩下徐如静,沉默地睡在床上,看着那扇已经紧闭的门,许久都没有合上眼睛。
没多久,传来一个消息:西熙被游子纬加害,下落不明。
徐如静很担心,她请求游斯人去帮助夏逢泉找寻西熙。
当时,游斯人正站在小桥上,水的粼光一波波投射在他的脸上。
他薄薄的唇,轻轻开启:“我可以帮夏逢泉找到叶西熙,我还可以杀了游子纬,为你父母报仇,但是,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徐如静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条件就是,你要留下,心甘情愿地留下。”
游斯人走到她面前,他迎着风,额前的碎发也缭乱了,隐隐显出右眼上的疤痕,淡淡的。
那是她过去时常触摸的伤痕。
徐如静的掌心,开始有微微的痒。
她将手紧紧握住,因为用力,手的骨节,发白了。
她说:“我答应你。”
和以前一样,徐如静依旧是每天都待在宅子中。
可不同的是,那种被囚禁的窒闷感已经消失了。
以前,她每天都喜欢看着天空,心心念念想着围墙外自己的家。可是现在,她的家,她的父母,已经没有了。
她没有了想念,没有了依附,她感觉到孤寂。
这间接对她而言,曾经意味着囚笼的宅子,却渐渐地成为了她的依靠。
而她对游斯人的感情,也逐渐起了变化。
她开始依赖他。
那次失去游斯人的经历,让徐如静明白,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一种晦暗的感情,见不得阳光,只能躲在内心深处。
那段时间,徐如静常常做噩梦,梦见父母被一群狼活活咬死。
她清楚地听见皮肉撕咬的声音,清楚地看见父母筋骨裂开的场景,还清楚地感觉到,那些血,父母的血,渐渐染满了自己的衣衫。
她尖叫着醒来,在黑暗中,感觉到了无比的孤独,那是种能将人逼疯的孤独。
可是每当这时,一双手会将她牢牢环住。
手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可是徐如静的身体,却感觉到了温暖。
接着,游斯人会将她搂入怀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用动作,安慰着她,让她平静,让她入睡。
至少,在这个空荡的世界中,还有游斯人,还有他。
徐如静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游斯人遵守了与徐如静的协议,他告诉夏逢泉西熙的下落,接着,他开始全力对付游子纬。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徐如静明白,游子纬的势力很大,要撼动他的根基,需要费大力气。
游斯人继续努力着,游子纬自然不肯忍气吞声,立即进行反击,双方伤亡颇重。
那段时间,游斯人每天都会带着血腥与疲倦的气息回家,然后,无论当时是白昼还是夜晚,他都会将徐如静拉到身边,紧紧把她环在怀中,入睡。
徐如静喜欢看着游斯人熟睡的脸,每当这时,她会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似乎,从他们认识起,他就永远在阴谋与鲜血中生活。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什么朋友。
一只孤独的狼,嘴角总是扬着冷意的笑,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受了伤,便自动躲在角落中舔舐血迹。
这就是游斯人吧。
他是孤独的,可他从来不愿承认,或者,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害怕孤独。
徐如静是明白的,她明白,因为她也是孤独的。
他们都一样。
月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变换成一缕缕,落在游斯人身上,柔化了他的脸部线条,融化了那层冰。
徐如静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游斯人眼睛上的伤痕。
因为是被银子弹划伤的,那伤痕注定无法消逝,注定永远留在他脸上。
就像自己和他,注定是要纠缠的。
忽然,游斯人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速度很快,但动作却是不可思议地温柔。
他们保持着这个动作,在静静的月光下,相互对视着。
良久之后,游斯人忽然将徐如静拉起,半坐在床上,然后,重重地吻了她。
他的舌,在她口中席卷,掠夺,吸取着她的芳汁。
还是一样,他的舌,他的唇,他的皮肤,还是一样地冷。
可是徐如静已经习惯。
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他的吻,习惯了他的温存。
当这个吻停止时,徐如静直视着游斯人的眼睛:“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只有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游斯人的声音,浸润在月光中,恍惚之间,仿佛有种很淡很淡的温柔:“只有这样,你才是暖的。”
“为什么呢?”徐如静喃喃问道:“为什么你要的是我?”
游斯人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开始解开她的衣服。
徐如静的睡裙,是白色的,和她皮肤一样的色调。薄薄的丝绸布料,微微地吸着皮肤,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将带子一扯,睡衣便解开了,划过滑腻的肌肤,铺陈在床上,像是褪下的皮。
而徐如静,则是新生的美女蛇,全身,闪着盈盈的光。
游斯人从后拥抱着她,他的双手,绕过她纤细的手臂,来到胸前的柔软处,轻轻罩住,恣意地抚弄着。
他的唇,在她颈部徘徊,她薄薄的皮肤,敏锐地感觉到他唇部的纹路。
他是冰冷的,可是却带来了火,燃烧着她。
徐如静的身子,开始发烫。
游斯人有技巧地撩拨着她,他的一只手,慢慢下滑,来到她的花蕊处,耐心地抚弄着。
那是种噬人的快感,徐如静忍受不住,她拉住游斯人的手,不肯让他继续。
可没有用,她的力气根本无法进行阻止。
受到撩拨的花蕊开始流出情yu的蜜汁,他的手指,开始进入湿润的小径。
里面,是柔弱的,暖热的,和她一样。
她是暖的——那是游斯人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不愿放手。
他不会放开她。
游斯人的手指,在小径中进出着,混合着滑腻的汁液,进出着。
徐如静闭上眼睛,咬住下唇,忍受着那种酥麻的刺激,那种在难受与快感间徘徊的刺激。
而游斯人并没有满足,他的舌,开始舔舐着她的耳,沿着她耳朵的轮廓游走。
徐如静被他困住,无法动弹,她身体的任何一处地方,都燃着小小的火花,温度聚焦在体内,仿佛要爆炸开来。
情yu的惊涛骇浪,即将决堤。
她抓住了游斯人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肤中。
游斯人将她转过身子,面对着自己,把她的两条纤长的腿,放置在自己腰部。
徐如静下意识将手臂环上他的颈脖,将身体靠近他。
她在寻找可以让自己舒缓的方式。
游斯人握住自己的坚挺,放入徐如静的私密之处,一个挺身,进入了她。
强烈的感觉,逼迫得徐如静唤出声来,那朦胧的娇吟,让游斯人的身体一紧,他的动作,脱离了自己的思绪,变得更加激烈。
他的分身,在她体内充斥着。
他的坚硬,她的柔软,相互摩擦着。
他们紧紧环抱在一起,皮肤牢牢贴合着,他的冰冷,她的温暖,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夜风潜入房间,将薄纱帷幔吹动,幻为一股股的水,环绕在两人四周……
第二天,游斯人很早便醒来。
族中一位相熟的长老派来手下,约他去谈话。
游斯人穿戴完毕,并没有出门,而是坐在徐如静身边,看着她。
为什么你要的是我?
她昨晚这么问他。
为什么要的是她。
因为她是温暖的。
当他受伤,躺在雪地上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冷,噬骨的冷,难以忍耐。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睡下去,在冰天雪地中睡下去。
可是一只暖热的手,将他救起。他没有力气睁眼,可是他感觉得到,寒冷,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那只手,帮他疗伤,帮他盖上被子,最后,还抚摸了他的脸。
多久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碰触过自己。
他努力地睁开眼,他要看清楚,那温暖究竟是属于谁。
终于,他成功了,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那个女孩,那个有着雪一样白皙肌肤,却像火一样温暖的女孩。
他第一次有了渴望,他渴望得到她。
于是,他这么做了。
可是她不快乐,她因为他而失去了自由。
特别是她父母去世后,她的温暖渐渐消逝。
他要帮她报仇,让她重新快乐起来,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游斯人俯下身子,在徐如静额角上亲吻了下,接着离去。
他没有再回来。
那名相熟的长老暗中投靠了游子纬,设下陷阱,将他抓获。
当听见这个消息时,徐如静胸口像被铁锤狠狠一击,痛得麻木。
她当然清楚,游子纬不会放过他的。
她呆呆地站着,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不能想。
任广明告诉她,游斯人早有命令,一旦自己遭遇到不测,马上将她护送到夏家。
他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可没有想到自己。
徐如静没有反抗,她依照他的命令,来到夏家。因为只有这样,游斯人才会安心。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
“我现在……已经不会想这么多了。”
“我会等着他,我会在他回来时就在屋子里等着他……我不想再跑,我累了,也倦了。”
“你和夏逢泉是缘,而我和他,则是孽……可无论是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挣不脱,逃不开。”
在那个夜晚,在夏家的游泳池边,在粼粼波光的映照下,徐如静对着叶西熙说出了这番话。
这是长久以来,深埋在心中的话,她终于敢于承认了。
她在乎游斯人,就像游斯人在乎她。
徐如静不懂这是不是爱,但他们是在乎彼此的,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她不会逃了,就算游斯人没有为自己父母报仇,她也会待在他身边。
就算这是孽,她甘之如饴。
后来,事情发生了。
游子纬破釜沉舟,给游江南做了手术,绑架了西熙。
在海边,一切都结束。
游江南去了,游子纬和柳微君也葬身于大海。
可是游斯人却没有踪迹。
游子纬在行动之前,便派人去暗杀牢中的游斯人。
当夏逢泉他们赶到牢房中时,那里,仿佛是炼狱。
到处都是血污。
根据夏虚元的检查,那是特制炸弹造成的,因为里面含有银片,会因爆发力向外四射,刺入狼人心脏,让他们毙命。
在仔细检查完满地的血肉模糊后,夏虚元认为里面并没有游斯人的尸体。
可是,游斯人从此失踪了。
徐如静什么也没有说,她一直待在宅子中,等着他。
每天,她都坐在亭子里,看着院中花草,一天天长成,再一天天枯萎。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游斯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的人都说,如果他活着,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没有。
游斯人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徐如静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
院中的景象,在变换着。
流萤等来了秋叶,之后,便是冬梅。
又是冬天。
又是和游斯人初次见面的季节。
徐如静终于从亭子间站起,她要回家,她要去看看他们相识的地方。
缆车慢慢地滑行着,极目所见,全是白皑皑的雪,覆盖了整片山林。
这次,缆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很安静。
下了车,走不了几步,便是她的家。
虽然父母已经去世,但以前游斯人一直派人定期进行打扫,因此并不显得荒寂。
徐如静走进房间,开始往炉子里生火。
红色的火光渐渐显著,在她脸上闪耀着。
那是温暖的颜色。
屋子,很空,她的心,也很空。
又是一个人了。
火,很快将衣服上的雪花融化,变为水滴,落在她的脚边。
嘀嗒,嘀嗒,在房间中回响。
寂寞,逐渐扩大。
忽然,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徐如静赶紧起身,倏地将门打开。
外面,依旧是一片白茫茫,没有任何人影,没有任何声音。
徐如静眼中滑过深深的失望。
她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里,和自己离开时一样。
她蹲下身子,将脸枕在毛毯上,绒绒的,就像是当年每晚她抱着变换成狼形的游斯人时那种感觉。
她闭上眼,静静地回忆着。
回忆着他的冷,他的孤独,他对自己的好。
此时,徐如静似乎又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答”的一声轻响,她的眼泪坠落在毛毯上。
她没有再起身。
游斯人不会回来了,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从此,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再没有谁会在她噩梦惊醒时抱住自己,再没有谁会在乎她一颦一笑,再没有谁,会让她情不自禁拥抱。
徐如静哭泣着,将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出来,她忍耐了很久,紧紧拽住希望,忍耐了许久。
她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哭泣,她要用自己的镇定告诉他们,游斯人还活着,他一直都活着。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游斯人不会回来了。
她哭泣着,撕心裂肺地哭泣着。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徐如静勉强忍耐住悲痛,镇定心神。
当接通后,里面传来任广明兴奋的声音:“徐小姐,游先生回来了,他已经上山来找你了……”
徐如静没有回答。
她慢慢站起身子。
她的视角,渐渐在变化,渐渐看清了外面的全部。
手机落在了地上。
徐如静倏地冲了出去。
她打开大门。
她看见了。
就在屋子前的雪地上,就在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地方,游斯人就站在那里。
他在微笑,那个微笑,不再是冷的,不再是没有感情的。
在絮絮的雪花中,他就站在那里,就像是从来不曾离开过。
以后,也不会离开。
永远。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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