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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周六钟菱起了个大早,她家在市郊,好几年没回国,加之上海变化又非常大,她转了很大一圈才找到一部可直达目的地的长途车。

钟菱买票,上车,拣靠前的临窗座位坐下。

这车不比别的公交,到点就能发车,司机要等有差不多七成上座率后,才会启动。

等了十来分钟,在乘客们的抱怨下,司机终于不情不愿地发动车。钟菱坐长途车有晕车的毛病,索­性­闭起眼假寐。

车开得极慢,又是招手即停的车,途中不时招揽生意,又耽搁了不少时间。钟菱看一眼手表,现在是早上9点,到家大概正好是饭点,少不得被后母冷嘲热讽几句。

又开了半小时,就在钟菱昏昏欲睡时,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钟菱毫无防备地一头撞在了前面的座位上,她郁闷地揉着额头,伸长脖子往车窗外看去。

“你不长眼睛的啊。”司机破口大骂。

横穿马路的那位,对着司机扮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司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钟菱摇头,再次感叹国人的素质。

过了车费站,又有人上车,此时车内已无空位,而上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的老者,钟菱刚想起身让座,前排座位已有人抢先站起,声音有一些懒散:“老人家,这里坐。”

钟菱听着耳熟,一抬头,正好撞进一对澄澈明亮的眼眸,她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而夏扬看到是她,笑容欢畅:“嘿Kiya,这么巧。”随后很自然地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塞给她,“行个方便。”

钟菱微微侧开头,懒得答理他。

夏扬得寸进尺地从地上捡起一个长长的背囊,递给钟菱:“也放你座位底下吧。”

“这是什么?”

夏扬讳莫如深道:“不可说,不可说。”

钟菱用脚试探着踢了几下,夏扬淡淡地笑:“踢坏了要赔的。”

钟菱声音不高不低的:“难道还是贵重物品不成?”

夏扬挑起眉头,眼中平静无波。

钟菱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蹲下身缓慢解开袋口,那里头赫然是两根钓鱼竿。钟菱扫了一眼后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你已提早跨入老年人的行列。”

“谁规定这是老年人才能参加的活动?”夏扬笑得一脸狡黠。

“只有退休的老头老太才会把大把时间浪费在钓鱼上。”钟菱撇撇嘴。

夏扬俊颜上浮起了满满的笑意:“这可是培养耐­性­的技术活,你不妨试试。”

“免了,我可没这许多闲工夫。”

“是吗?在公司里也没看出来你忙到焦头烂额。”夏扬薄­唇­微动。

“你……”夏扬明显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起草的营销方案一直没有被获准通过,也没有机会参与其他项目,因此整个公司当属她最轻松。

夏扬无辜的耸耸肩:“我不过是说出实话而已。”

钟菱狠狠的横他一眼,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老人中途下车后,夏扬原本要回去原座,可坐在钟菱旁边的女孩子得体地抚了抚秀发,笑道:“你们坐一起,我到前面去。”

夏扬毫不客气的一ρi股坐下,笑意暖若春风:“谢谢啦。”

女孩子一甩长发:“不客气。”

钟菱把原本放在她身上的旅行袋一股脑儿地扔还给夏扬:“收好你的东西。”

夏扬低沉的嗓音懒洋洋的:“你还真是吃不了半点亏。”

钟菱­阴­森森地睨他一眼:“看来你很愿意吃亏?”

夏扬没有任何迟疑地道:“那是,老人常说吃亏是福。”

“哦,”钟菱做若有所思状,似笑非笑地拿自己的行李袋丢在他身上,“发挥你君子风度的时候到了。”

钟菱的拎包虽不大,但出奇的沉,冷不丁地甩在夏扬胸口上,他­干­瞪着眼,使劲咳嗽了几声,着实有点吃不消。

成功扳回一局,钟菱心中暗爽不已。

车在拥挤的车道里行驶,速度越来越缓慢。

听司机说是前方发生了车祸,所以影响了道路交通。

钟菱从车停停走走开始,胃里就不断翻涌,伴随头晕目眩。她害怕会晕车,早饭吃得不多,否则只怕早就控制不住。

钟菱用手小心掩住嘴,脸­色­煞白,眉头紧皱,暗自期盼能快点到终点站,好摆脱这种折磨。

“你怎么了?”夏扬注意到她面­色­极差,额头直冒冷汗,关切的问道。

“没事。”钟菱虚弱道。此时的她和刚才的牙尖嘴利判若两人。

夏扬不难看出她是晕车的症状,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话梅:“含一颗在嘴里,会舒服很多。”

钟菱鄙夷道:“你一个大男人随身还带零食。”

“……”夏扬说,“好心当做驴肝肺。”

钟菱就是嘴上不肯饶人,其实心底是感激他的。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她也不打算妥协。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夏扬给她找台阶下的同时,也是为自己找借口。

钟菱拈了颗话梅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还没品出味道,一个急刹车,她一头撞进夏扬怀里,与此同时,肠胃翻腾,一口酸水直接吐在了夏扬身上,不等她道歉,又是一大口秽物从叫嚣着从喉中蹿出,夏扬的长裤顿时就惨不忍睹了。

令钟菱万分庆幸的是她早上喝的是一点小米粥,如果是臭豆腐……呃,今天这人就丢大发了。

“你……还好吧?”夏扬倒是没有太在意自个现在的形象问题,掏出纸巾给钟菱示意她擦嘴。

钟菱吐过以后,感觉已没有刚才那么难受,比较头疼的是,她该拿夏扬这条崭新、拉风、穿了以后腿型特显修长完美而如今已辨不出颜­色­的牛仔裤怎么办。

她看看手中的纸巾,想都不想就帮他擦拭起来。夏扬反应过来以后,忙不迭地说:“我自己来。”

钟菱手微微一顿,没有停下动作,嘴里说:“真是对不起。”

“还是……我自己来吧。”夏扬抢下了钟菱手里的纸巾,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

而钟菱却一无所知,还有点莫名其妙。

中途,钟菱又吐了一回,这次夏扬学乖了,早早准备好一个塑料袋,看情况不对,立刻递过去。

下车时,钟菱面无人­色­,脚都在打战。

夏扬把两人的行李归纳在一起,手一指车站小卖部:“我去买水,你等着。”

钟菱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靠着墙,人快要虚脱。

夏扬速度很快,他把一瓶已拧去盖子的矿泉水送到钟菱嘴边:“漱漱口。”

钟菱猛灌了几口下去,差点被呛到。

“没事了吧?”

“好多了。”钟菱抚着胸口顺气。

“嗯,自己搞不定的话,我拿这个帮你通两下就好了。”夏扬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了个往喉咙里塞的动作。

“去死。”钟菱咬牙切齿道。

夏扬见她­精­神恢复了不少,从旅行袋底层扒出一条牛仔裤,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钟菱想起刚才的尴尬事,脸一红。

夏扬换好衣服出来,笑问:“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钟菱逞强地去提旅行袋,没走几步就大喘气。

夏扬摇摇头,一把夺过去:“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

钟菱咬住­唇­,从车站到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她不敢再坐车,徒步过去的话,无法兼顾行李,就没再拒绝。

“去哪?”

“清水家园。”

夏扬­唇­边笑意深了一分:“那刚好顺路。”

钟菱怀疑地看住他,夏扬则笑得甚是灿烂。

“你怎么没开车来?”走着走着钟菱忽然问,按理说有车一族,自驾出游岂不是更方便。

夏扬难得扭捏地道:“车送去维修了。”

“哦。”钟菱了然,那样的老爷车要不经常出点状况,也对不起这个称号。

钟菱虽很久未归家,眼前的绿化景致也多次出现在午夜梦回时,然随着越往里走,夏扬的神­色­越发古怪,当她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夏扬奇道:“咦,你住在这里?”

近几年房价攀升飞快,钟菱的父亲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才花了几十万,现在早就翻了十倍不止。不管钟菱对父亲如何不满,对于他的投资眼光还是很佩服的。她挑衅道:“怎么?不可以?”

夏扬搔搔头皮,这也太巧合了。他眨眨眼:“我也到这家。”

钟菱疑惑万分,要说没点­阴­谋她也不信啊。

夏扬笑笑,上前拍门。

从门后闪出一个矫捷身影,笑容在他脸上扩大,那是一张英俊的令人窒息的脸。他朝着夏扬挥了挥拳头:“这么晚。”

“嗯,堵车。”夏扬言简意赅道,他侧了侧身,钟菱被暴露在视野中。

“老姐?”年轻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回身大声叫道:“爸,老姐回来了。”

夏扬打量钟菱许久,笑道:“原来你就是钟凯时常挂在嘴边的姐姐。”

钟菱笑容飘忽:“是啊,夏小弟。”

夏扬:“……”这便宜被占得。

“老姐快进来,”钟凯兴奋地把钟菱拉进门,一拳捶在夏扬胸口上,“你小子什么时候泡上我姐了?”

“别瞎说,”钟菱忙打断他的浮想联翩,有些狼狈地说:“我们就是在门口碰上的。”

钟凯瞄一眼两手空空的钟菱,再看一眼左右胳膊上各挂着一个旅行袋的夏扬,恍然大悟道:“哦,门口碰上的。夏扬你学雷锋做好事呢。”

钟菱摊摊手:“信不信由你。”

值得玩味的是,夏扬不否认也不承认,自始自终没有开过口。

“舍得回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钟菱早给自己作了心理建设,但仍是努力了几次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爸,我回来了。”

“哼:”她的父亲钟德福冷冷地道。

钟凯忙打圆场:“爸你这是怎么回事,老姐不回来的时候你天天念叨着她,她回来了你又看不顺眼。”

钟德福被儿子揭穿,挂不住面子,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先去吃饭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钟菱的后母蒋炎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菱菱的时间观念真强,看这饭点掐的,呵呵。”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钟凯极其厌恶地说。

“老爷子,你好好管管你儿子。”蒋炎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

“钟凯你小子给我闭嘴。”钟德福怒气冲冲地道。

钟菱无声叹息,她还在家时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这也是她为何总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

“爸,这还有客人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钟伯父。”夏扬彬彬有礼地唤道。

钟德福这才发现夏扬的存在,他微微点头:“你来了,最近工作忙吗?很久没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了。”不知为何,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他总是竭力挑刺,而对于夏扬这个年轻人,却欣赏有加。

“是有点忙,这不,我一有空就来陪钟伯父您教钓鱼来了。”夏扬扬了扬手中的鱼竿。

“哈哈,你这个年轻人很不错。”钟德福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钟凯低声嘀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他儿子呢。”

钟菱深以为然,她就没见过钟德福给过他俩好脸­色­看。

钟菱本想坐得远远的,但她洗了手出来,就只有钟德福身边有空位了。

她踌躇着,钟德福吹胡子瞪眼:“过来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她只有乖乖就范。

蒋炎下楼看到这一幕,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她醋意十足地说:“老爷子您是不是见了大女儿,小女儿就不放在心上了。”

“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蕾蕾呢,又不肯吃饭?去抱她下来。”

钟老爷子一声令下,蒋炎在楼梯口吼了一嗓子,年轻的保姆把小钟蕾抱下楼。蒋炎搂在怀里,亲昵地啃了几口。

小钟蕾才只有三岁,这还是钟菱头一回见到她。粉脸­肉­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还有个小小的酒窝,和钟菱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说着就向她扑来。

钟菱母­性­大发,不知所措了一会,就主动抱起了她。她点着蕾蕾的鼻子,笑眯眯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姐姐呀?”

小钟蕾细声细气的回答:“爸爸书房的桌上有姐姐的照片。”

钟菱迷离的眼眸忽而绽出一道光芒,慢慢地抬起头,和父亲的视线相接。

钟德福却有些尴尬的很快调开了目光。

“蕾蕾,坐到妈妈这边来。”蒋炎面­色­不豫。

小钟蕾嘟着小嘴说:“我要和姐姐坐。”

蒋炎刚要开口,钟德福Сhā嘴说:“就让她们坐一起吧。”

蒋炎便不好再说什么。

钟菱把小钟蕾抱到腿上,温柔地问道:“蕾蕾想吃什么?”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钟蕾一通乱指,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钟菱忍住笑:“吃点鱼吧。”她夹了一小块鱼­肉­仔细剔­干­净刺,用小勺喂她。小钟蕾一副上战场的痛苦表情,勉强咽进嘴里,不及咀嚼就囫囵吞下。

钟凯摸摸鼻子,笑眯眯地说:“姐还是你行。”

钟菱疑惑地看过去,一旁的小保姆笑着解释道:“小小姐最讨厌吃鱼了。”

“蕾蕾想要漂亮嘛,要漂亮的话就得多吃鱼。”钟菱低声哄着她,借机会又喂了她一大口。

小钟蕾拼命点头:“我要和姐姐一样漂亮。”说罢,主动伸手去拿汤勺。

蒋炎面无表情的,钟德福抚着下巴欣慰地笑了笑,钟凯眼中现出轻松笑意:“姐你看起来很有哄小孩的经验。”

钟菱微笑不语。

小钟蕾吃得很少,没吃几口就叫饱了,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揉眼睛,边打哈欠。

“小小姐到时间睡午觉了。”保姆很有经验地说。

蒋炎皮笑­肉­不笑地说:“往常这个时间她都睡熟了,今天被耽搁了。”不知不觉又摆了钟菱一道。

钟菱只作不知,她难得回家一次,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

蒋炎又说:“把蕾蕾给我,我抱她上楼去午睡。”她冷嘲热讽地续道:“菱菱你多吃点,这些菜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老爷子昨晚就吩咐下去的。”

钟菱继续忍耐着,在国外多年,别的没学会,棱角倒是磨圆了不少。

无奈钟蕾死死缠着她不放,细细的胳膊紧抱住她的腰,明明呵欠连天,就是不愿松手。

“我抱她上去吧。”她说。

蒋炎颇不甘心,却也别无他法,她不冷不冷地道:“那就麻烦你了。”

钟菱微微放松身体,对小保姆说:“你在前面带路吧。”

离开饭桌,钟菱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顿饭没吃几口,气倒是受了不少。这样下去迟早消化不良或者要得胃溃疡。也不知道这些年钟凯是怎么过来的,不过他的脾气冲,宁可对着­干­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在这点上,像极了火暴的钟德福。

好不容易将小钟蕾安顿好,钟菱出了一身的汗。她自我解嘲道:“带个孩子不容易吧。”

小保姆认真地回答:“小小姐平时还是很乖巧很听话的。”

看着钟蕾熟睡的小小身影,钟菱不觉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每天像个野小子似的到处乱跑,和弟弟两个闯祸不断,天天给家里惹麻烦,搞的父母焦头烂额。这样无忧无虑、不知愁苦的日子,直到她考上大学,认识了蒋炎以后,才发生了改变。

有时候她经常在想,如果那一年,她没有带蒋炎回家,那么,她的人生是不是和现在完全不同。

“大小姐,您的房间重新粉刷过了,要去看一看吗?”小保姆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钟菱捋了捋头发,笑:“好。”

小保姆殷勤的引路,钟菱暗自发笑,虽然她很多年没回来过,不至于连自己的房间也不认得了吧。

等到她进到房间,不禁哑然失笑。不知是谁的主意,主­色­调竟是一片粉­色­。

“您不喜欢?”小保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问。

钟菱耸耸肩,她根本没打算在这里常住,也无所谓喜不喜欢。

下了楼,正听见钟凯问道:“上次听你说公司新来一名女总监,是不是那种三十好几嫁不出去的老Chu女啊?”

夏扬摸了摸鼻子,往钟菱这边瞥了一眼,笑得诡异:“据说她还不到三十。”

“那她为人如何?”

“除了每天早上八点就到公司,惹来前台怨声载道外,其他暂时还没发现什么。”

钟菱悄无声息地走近,似笑非笑地Сhā嘴道:“钟凯,你怎么那么八卦啊。”

钟凯满不在乎地说:“老姐你不知道,要是夏扬碰上一个灭绝师太那样的上司,可有的他受了。”

钟菱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下:“灭绝你个头啊。”

钟凯委屈地摸着脑袋。

夏扬一反常态地笑得欢愉。

午饭后,按照钟菱的心意,最好是立刻告辞走人落个清净,但她根本不敢开这个口。她可以肯定,她只要敢提一个字,钟德福的河东狮吼马上就给她颜­色­瞧。

“姐,你陪老爸去散步。”钟凯给她使了个眼­色­。

钟菱迟疑了一下,说:“好。”

一路上钟菱的话很少,基本是钟德福问她,她才回上一两句。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钟德福心情舒畅,兴致很高。

回来的路上,他似是不经意的问:“回来后有什么打算?”

“爸,”钟菱顿了顿,“我有工作。”

“我知道你有工作,”钟德福不耐烦地道,“职位再高又怎样,还不是给别人打工。”

钟菱极淡的一笑:“爸,我有自己的职业理想。”

“理想在哪里不能实现?来帮我委屈你了?”

钟菱抚额,怎么感觉和他就说不清了呢。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看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那不一样。”她说。

“怎么不一样了?”钟德福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家业没人愿意继承,儿子不肯,女儿也不稀罕。

钟菱静默无声,半晌她说:“您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钟凯比我聪明,应该能够帮到您。”

“这臭小子的脾气比你还倔,我哪能说服了他。”钟德福恨恨道。

“那就交给……蒋炎打理呗,她不是一直想Сhā手公司的事吗?”钟菱口气不善,甚至带一丝讥讽。

钟德福静静地看她。他的女儿他了解,钟菱从来没有相信过蒋炎嫁给他,是因为爱情。在她看来,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愿意和一个年龄几乎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在一起,不是为了金钱还为了什么。

“实话说,我对你挺失望的。”他眼中有­阴­霾笼罩。

钟菱深吸了口气:“爸,我进门的时候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和你吵架,不要和你争执,但我还是做不到。”她真的努力了,可结果看起来反而更糟。

钟德福冰冷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却多了几分哀凉:“这么多年了,你……”

钟菱倏然出声打断他:“我……先走了。”那道留在她心间的血淋淋的伤口,不是不提就不存在。

“菱菱,菱菱。”

不顾老父在身后依依呼唤,钟菱越走越快。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别墅,拿了行李就走。

转身时,夏扬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让开。”钟菱冷漠地说。

夏扬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跟我来。”

“你放手。”钟菱勃然大怒。

夏扬使劲把她拖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松开手,优哉的负手而立:“Kiya,你要是想和你父亲的关系一辈子就这样僵持下去,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钟菱身体一震,她抱着双肩站了好一会儿,人终于平静下来。

“你是想一走了之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若­干­年以后再重复一遍今天的经历?”夏扬说,尽管语气严厉,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些都不能解决问题。”

钟菱漠然的扫了他一眼,不语。

夏扬毫不畏惧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不如找个恰当的时机和他好好谈一谈,父女俩哪有隔夜仇。”

“很可惜,你并不是我。”钟菱低垂眼帘,声音冷淡。

夏扬再接再厉:“你们缺少的只是沟通。”

钟菱嗤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居委会的老阿姨?”

夏扬大言不惭道:“钟凯说我是调解委员会主任。”

钟菱:“……”

夏扬­唇­边有深刻的笑痕,阳光在他脸上洒下绚烂的光芒。

钟菱微叹息:“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做你的上司看待?”

“在公司时是,不过现在可不是上班时间。”夏扬答得轻松爽快。

钟菱褪去嘴角笑意:“你就不怕我公报私仇?”

夏扬耸肩,笑得很无辜。“随便你。”他又补充了一句,“假如你不识好歹的话,我也没办法。”

“……”

良久,钟菱问:“有酒吗?”

“我没有出门带酒的习惯。”夏扬清澈的眼中平静无波。

“那算了。”

夏扬嘿嘿一笑:“出门右拐就有超市,走吧。”

钟菱一摊手:“我没带身份证出来,你带了没?”

夏扬一边掏钱包,一边好奇地问:“你要身份证做什么?”

钟菱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买酒啊!”

“买酒为什么要身份证?”夏扬诧异道。

“……”钟菱莫名其妙,“买酒不用身份证的吗?”

夏扬极度无语:“你是从火星回来的吗?”

钟菱低喃:“可是在英国必须要凭证件才可以买酒的。”

夏扬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一句话:“我算是明白了。”

“什么?”

“我想你小时候一定被外星人劫持了去,然后空投到英国境内,所以对中国的国情一点儿也不了解。”夏扬促狭地说道,双眼透亮。

“你去死吧!”钟菱咬牙切齿道。她每每说不过人的时候,这便是最后的杀手锏。

两人闲闲地坐在草坪上,没有交谈,只是互相碰一下杯,喝一口酒。也不知喝了多少罐啤酒,夏扬忽然说:“想要借酒浇愁?需知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不是,”钟菱摇头,“是借酒壮胆。”

夏扬不明所以,钟菱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会,钟菱伸手去摸购物袋里的酒,却摸了个空,这才幽幽叹口气:“我来的时候在路上反复跟自己说,今天千万不要惹我爸生气,你也看到了,根本没用。”

“呵呵,你们俩碰在一起,就像火星撞地球。都说女儿和父亲最亲,可在你身上半点都体现不出。”

钟菱丢了个白眼过去:“你就不能说的婉转点吗?”

夏扬爽利地说:“行啊,你希望我如何婉转?”

钟菱眯眼打量了他半天,放弃了:“算了,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夏扬把拿在手上一直未开封的最后一罐啤酒递给她:“还要吗?”

“怎么,想灌醉我?”钟菱睨他,凤眼眼梢微微一挑,犀利而媚惑。

夏扬气定神闲地微笑:“哪敢啊,这是你的地盘。”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钟菱脱口而出。

“……你中文造诣真高。”

“谬赞了。”

“……”面对外星人,夏扬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会话,我心情舒畅多了。”钟菱­唇­角扬起线条柔美的弧度。

“不用客气,我是调解委员会的嘛。”夏扬自嘲道。

“嗬,”钟菱起身,拍去沾在衣物上的杂草,“回去了。”

“回哪里?”夏扬故意问。

钟菱笑而不答。

踏入别墅前,夏扬­唇­角抿起轻轻上扬:“我以为你还有其他话想说。”

他的笑容皎洁而炫目,钟菱有一刹那的失神,以前真没看出这厮其实长得挺祸国殃民的。“兴许,下回。”她淡淡道,明知道不该在下属面前流露太多个人情绪,但于夏扬来说她好像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好。”他的声音沉沉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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