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魏晋风度时我们已经提到,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时起,很多贤良才俊,都气不太顺,即使无法表示反对,也多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如阮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后来甚至修炼到“口不臧否人物”的地步。而嵇康,跟曹魏宗室还有姻亲关系,更是引经据典,“非汤武而薄周孔”,暗讽夺位不正。
据《资治通鉴》记载:魏齐王曹芳被废后,囚在金镛城,太宰中郎陈留人(今开封陈留)范粲,辞职回家,再也不说一句话,直至老死村野,凡三十六年。三个儿子也不再读书,断绝同外界来往。当时的书为圣贤书,不像现在有《Playboy》什么的,越读越跟现实对不上号,也越痛苦,索性复古成原始人得了。
甚至司马家的人也有人鸣不平。高贵乡公曹髦被刺以后,司马炎的叔祖父、太傅司马孚把曹髦抱在腿上,放声大哭:“刺杀陛下,是我的罪。”末帝曹奂逊位后前往金镛城(在洛阳城北,奉为卫城后,改为关押要犯之地),司马孚又是叩拜送别,紧握曹奂的手呜咽流泪,说:“我死那天,仍是曹魏忠贞不贰的纯臣。”
从政治的角度看,这个时候杀掉一批###者,是必要的。要不然天下汹汹议之,必然造成政治分裂和社会动荡不安。司马懿、司马昭时就大张杀伐,正始名士夏侯玄、何晏等跟曹家有些亲戚关系的,也被杀掉。曹魏时的头脸人物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但问题是杀掉之后呢?司马氏仍然拿不出有说服力的“主义”来统一思想,收服人心。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理论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这也是司马昭一直迟迟不敢下手夺过皇冠的原因。
到了司马炎,心里也发虚。此前历朝治国讲求以“忠孝治天下”,为国尽忠,为家尽孝。而在晋朝,“忠”没法说出口了,只能提“以孝治天下”。因为一讲“忠”,司马氏就不能自圆其说。既然不讲尽忠,正面宣传、舆论导向作用就没有了。其后果的严重性不久就能看出来,胡乱一起,立即人心四散,各奔前程、各为其主去了。像王谢等有风向标意义的高门大族,也多是只知有其家,不知有其国。换个皇帝,换个朝代,照样锦衣玉食,小酒喝着,小肉吃着。
没有网罗到真正的持身中正、德才兼备的柱国之才,这不能不说是晋朝立国的最大缺憾。
比较有意思的是犍为武阳(今四川彭山)人陈密,司马炎诏为太子洗马,陈密不干,写了一篇著名的《陈情表》,上了目前的中学课本。大意是:您不是提以孝治天下吗,好,我奶奶病了,我得侍奉她老人家,反正我就是不入朝为您服务。
武帝接表后也是哭笑不得,可又说不出什么,还得准其所陈,嘉其孝义,发个奖状什么的。
——只是,我有点儿不明白:现在的中学课本上这个,到底提倡什么啊?
如上所述,一些大才被杀了,还有些没被杀掉的俊秀之才,都躲到一边去了,或谈玄说妙,或放纵诗酒,或沉溺于濠濮间想,与鱼同乐。还留在朝中的,要么是些在曹魏时代即党附司马氏的结党营私之徒,要么就是见风使舵、铤而走险的宵小之辈,要么就是宗室后党一派,另外再点缀些道貌岸然的花瓶之士。以这些人参政谋国,武帝司马炎也真是晦气当头了,只是他身在晦中不知晦而已。
我们简单地数一数在武帝朝位至三公、宰辅位置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就能知道个大概。
贾充、王沈、荀勖等一直受重用,被武帝依为腹心。《晋书》指贾充“谄谀陋质,刀笔常材”,“非惟魏朝之悖逆,抑亦晋室之罪人者欤!然犹身极宠光,任兼文武,存荷台衡之寄”。282年贾充死后,朝臣建议谥为“荒”,武帝硬是不让,直接指定为“武”,遂为鲁武公。
而王沈、荀勖原来都是曹魏帝国权臣曹爽的掾属,曹爽被诛,立即就投到司马氏这边来了。他们都能被免责,可见都不是什么忠于主人的主儿。
王沈还算个文人,“好书,善属文”,曾和阮籍等撰《魏书》,只是多为时讳,不如陈寿的《三国志》实录史事。真应了文人无行的老话儿,王沈直接就是个告密者,“不忠于主,甚为众论所非”。
而荀勖和王沈比也不差。荀勖是钟会的堂外甥,从小就在钟会家里长大。司马昭平常十分宠信钟会,钟会伐蜀后谋反的报告打到司马昭这里,司马昭本不太相信。荀勖即上前说:“钟会虽受君恩,但其秉性不是见德思义的人,陛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司马昭于是西进长安弹压。由此也可见荀勖是什么样的人。等到平了钟会,荀勖也因其“远见卓识”,受到宠信,掌了政府机要。
在平钟会过程中,卫瓘立了大功。当时卫瓘以廷尉卿持节监邓艾、钟会军事,行镇西军司。蜀平之后,卫瓘即设计斩杀邓艾、钟会。
当时,大功既成,邓艾“承制”(代表皇帝行事)封拜诸将。钟会一看,密与卫瓘表奏邓艾不轨,等诏书一来,钟会即派遣卫瓘去收拾邓艾。钟会的小九九是卫瓘兵少,才一千来人,肯定会为邓艾所杀。然后,自己再以邓艾滥杀大将为罪名,称诏加罪邓艾。
卫瓘也不是善茬儿,一看就知道这是钟会借刀杀人之计。可没办法,硬着头皮连夜赶往成都,趁邓艾还在睡觉,持诏召集邓艾诸将,威胁加利诱:我这是代表皇帝行事,站到这边的就加官晋爵,敢有不来者诛及三族。邓艾诸将本无反心,当然不敢对抗。于是卫瓘带兵把正在睡梦中的邓艾父子摁住,收于槛车。诸将一看事儿闹大了,不干。卫瓘于是用其一手龙飞凤舞的章草,现场作了一篇奏文,展示给大家看:我将向丞相司马昭申明邓艾并无二心。诸将这才稳定下来。
而钟会一看未达到目的,也赶过来了,顺势先从邓艾下手,囚执邓艾军中大将胡烈等,准备杀掉。卫瓘假装上厕所,密告胡烈手下,立马宣语三军,说钟会谋反,赶快反击,不然命不可保。自己上完厕所,假装没事儿一样,继续和钟会周旋。但夜里不敢睡觉,“横刀膝上”。当时邓艾诸军一看将帅被执,准备进攻钟会。钟会只好派卫瓘去安抚,卫瓘正中下怀,趁机出奔。卫瓘刚走,钟会就回过味来,立即派兵去追。
卫瓘是个演技派,比现在实力派演员强多了。一听说钟会要追回自己,“辞眩疾动,诈仆地。比出阁,数十骑追之。瓘至外解,服盐汤,大吐。瓘素羸,便似困笃。”钟会派亲信及医生去看,都说病得不行了,钟会信以为真。卫瓘一到营地,立即作檄书宣告邓艾诸军,攻击钟会,把钟会及其亲兵将领全部杀掉。
邓艾本营将士,一看钟会已死,打开槛车把邓艾放出,奔向成都。卫瓘一看机会来了,派兵夜袭,击斩邓艾父子。
这样,邓艾钟会平蜀之功,全落在了卫瓘头上。卫瓘因功除使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将军,寻迁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武帝时,晋爵为公,出为州牧,入为尚书令、司空。
卫瓘如此行事,人称“杜武库”的杜预看得十分真切,当时就对众人说:“伯玉(卫瓘字)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居总帅,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当何以堪其责乎?”后来,卫瓘果然死于非命。
可杜预也不是没毛病。杜预老父杜恕,官至曹魏幽州刺史,与当权派司马懿不对眼儿,被后者幽死。但司马昭嗣立后,杜预娶了帝妹高陆公主。为功名利禄,进仕于杀父仇人,怎么看也是人性污点。
晋初所任重量级人物,大多这样。“皆先代功臣之胤,非其子孙,则其曾玄”,除此之外,就是外戚。
竹林名士山涛是司马懿穆皇后的中表亲,钟会为乱时,武帝派其镇邺城,因为当时曹魏王公都在那儿,派亲信看紧了。还有司马炎的铁杆拥趸羊琇,和羊祜是族兄弟,也是司马师献皇后的从父弟,居中护军、散骑常侍十多年,典禁兵,掌机要。
其他晋初###级人物,如石苞、郑冲、王祥、荀、何曾、陈骞等,《晋书》都有传,可翻来翻去,也看不出做过什么大事,这些人要么是乡愿之徒,要么是苟合之士,都没有什么大能耐,更非柱国之才,但当时名气都不小,郑冲、荀等曾做《论语集解》,何曾、王祥以孝行名重于世。司马炎用他们,主要是压压阵势。
这些人哪一个是可以托孤寄命的人?
其实任何时代都不乏大才,关键要看开业者、用人者的心量大小,能不能用。羊祜就是大才,可谋伐十年,也未能亲历克吴之功。傅玄、刘毅历任司隶校尉,掌谏职多年,于时事多有劝谏。可刘毅太直肠子了,说话不给武帝面子,到死也没有弄个公辅干干。
司马炎用人如此,当时就有人觉得很有毛病。譬如刘颂。
刘颂为汉室之后,世为名家大族,刘颂在淮南相任上曾上疏劝诫武帝:
国有任臣则安,有重臣则乱。而王制,人君立子以嫡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此事情之不可易者也。而贤明至少,不肖至众,此固天理之常也。物类相求,感应而至,又自然也。是以暗君在位,则重臣盈朝;明后临政,则任臣列职。夫任臣之与重臣,俱执国统而立断者也。然成败相反,邪正相背,其故何也?重臣假所资以树私,任臣因所藉以尽公。尽公者,政之本也;树私者,乱之源也。推斯言之,则泰日少,乱日多,政教渐颓,欲国之无危,不可得也。又非徒唯然而已。借令愚劣之嗣,蒙先哲之遗绪,得中贤之佐,而树国本根不深,无干辅之固,则所谓任臣者化而为重臣矣。何则?国有可倾之势,则执权者见疑,众疑难以自信,而甘受死亡者非人情故也。若乃建基既厚,藩屏强御,虽置幼君赤子而天下不惧,曩之所谓重臣者,今悉反忠而为任臣矣。何则?理无危势,怀不自猜,忠诚得著,不惕于邪故也。
刘颂真是洞若观火。可是在用人问题上的这个大漏洞,终晋一世都没有修补好。武帝所任的那些皇亲国戚,后来在八王之乱中都化成“重臣”。
我有时想,得国太易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没有经过血与火锻造的思想武器,没有可依为股肱、身经百战的柱国基石,没有推倒重来、秩序再造的德化收心过程,你能得到的也只是个乱摊子。如其这样,司马氏还不如效法“汤武革命”,另立山头打一场,如果真是天命所归,打得过了,一统河山,那就是铁桶江山、真正的开国立基,再也不会像当时这样出现满天飞舞的幺蛾子。
其实任何朝代的开国都一样,平定宇内,宁息四海,既是肉体上的消灭、打服、理顺过程,也是思想上的收心、归化过程,互为依托,缺一不可。
司马氏开国如此,连后来兴师作乱的胡羯石勒都看不上。石勒说,我即使比不上刘邦,也不会像司马氏父子那样,以狐媚惑主欺人家孤儿寡妇弄得江山。
到东晋朝时,王导王丞相给小皇帝成帝司马衍讲述司马氏得天下之由,“具叙宣王(司马懿)创业之始,诛夷名族,宠树同己,及文王(司马昭)之末高贵乡公事。”(《世说新语》“尤悔”篇)吓得司马衍把头捂到被子里,说:真要像您所说的,晋祚怎么可能会长久?
实际上,开国规模基本上奠定了后世的方向和作为。得国基础太薄,很少有人会尊重这个政权,更不会想办法去维护这个政权。不仅五胡相继作乱时振振有词,就是晋朝内部,也经常有实力派想效法司马氏,顺带着把政权弄到自己兜里。
东晋如此,相继受禅得位的宋齐梁陈四朝都未脱离这个轨道。
刘宋朝末帝顺帝刘准经历过朝代更迭,深有体会。元徽五年(公元477年),十一岁的刘准在权臣萧道成的拥立下即位,刚过两年,即升明三年(公元479年),萧道成要求刘准禅位,派中领军、常侍王敬则率军进宫取印。刘准吓得腿直哆嗦,问道:我还能活吗?
王敬则的回答堪称经典:“您只是换个地方住,就跟当年你们刘家对司马家做的一样。”刘准感叹“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同年四月,禅位与萧道成,五月被害,享年十三岁。
权臣们像寄居蟹一样寄生在旧朝体内,吸血长成,等到旧政权只剩下空壳,即取而代之。这些看似闹剧的一幕幕,也使得这些前赴后继的政权,看着气势宏伟,实际上都是纸糊的房子,稍微有一阵风吹雨打,就土崩瓦解,散为一地鸡毛。
缝缝补补,再过三年
不过,司马炎虽然比不上那些雄猜之君,但也绝非庸碌无为、得过且过之辈。
《晋书?武帝纪》称司马炎“宽惠仁厚,沈深有度量”、“明达善谋,能断大事,故得抚宁万国,绥静四方”。
实际上,也正是司马炎宇量弘厚,才逐渐让举国上下因多年离乱、分裂及司马氏得国不正而堆积的躁气、佞气、怒气、怨气平息下来,也才使得原来漂如浮萍的帝国根基,逐渐有所着落。
司马炎开国伊始,即诏令“除旧嫌,解禁锢,亡官失爵者悉复之”。又诏“邓艾虽矜功失节,然束手受罪。今大赦其家,还使立后。兴灭继绝,约法省刑”。不久,连曹魏以来的汉室禁锢也解除了。
史载高阳(河北高阳)人许奇在武帝时为太常丞,而许奇老父许允为文王司马昭所杀。司马炎经常要去太庙搞点儿烧香磕头等迷信活动什么的,朝中大臣议论:许奇是受害之门,万不可让他接近左右,还是让他远离京城、到封国藩镇去做“长史”吧。但司马炎不同意,说许允素有人望,而许奇也是难得人才,不仅没有让其到外地去,反而擢升为祠部郎。
嵇康父子也是如此。嵇康被司马昭杀后,其子嵇绍也由执掌吏部的山涛山巨源引见,在武帝惠帝朝做了侍中。这也是个皇帝身边的位置。
让有杀父之仇的人近侍身旁,没有恢弘气度,放到现在,也很少有人能做得到。
还有一件事也能看出武帝的气量。
282年,司马炎率群臣到洛阳南郊祭祀天神,礼毕,问司隶校尉(约相当于京都保安司令兼纪检委书记)刘毅:“我能和汉代的哪一个皇帝相比?”
估计司马炎心里想的不是高祖武帝,也是文帝景帝什么的,没想到刘毅回答:“桓帝、灵帝。”这二位爷差不多也算亡国之君了。司马炎很吃惊,问道:“怎么会到如此地步?”刘毅毫不掩饰地说:“桓帝之世虽卖官售爵,但把钱留给官府。陛下如今卖官售爵,却中饱私囊。”司马炎虽不高兴,但还是自我解嘲说:“桓灵之世听不到你这样大胆的言论,而现在我身边却有你这样的直臣,可见我还比桓灵二帝贤明。”
在对待曹魏逊帝曹奂、俘虏来的吴蜀二末帝刘禅孙皓的态度上,司马炎犹不失仁者之风。这几位爷,都是王侯封着,锦衣玉食供养着,得终天年。特别是曹魏王室,司马炎受禅当时,即“封魏帝为陈留王,邑万户,居于邺宫;魏氏诸王皆为县侯”。过了不久,又“诏陈留王载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如魏旧,上书不称臣”,还“除魏氏宗室禁锢”。
我觉得曹奂这小日子,应该过得比当皇帝时成天担惊受怕好多了。
刘禅孙皓也不差。司马炎曾诏“赐安乐公刘禅子弟一人为驸马都尉”;孙皓降后,封孙皓为归命侯,拜其太子为中郎,诸子为郎中。
难怪刘禅在洛阳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正是武帝的不失厚道,才逐渐消除了由司马昭大肆诛杀曹魏旧臣给大家留下的阴影,也逐渐使社会平息议论,人心渐渐收拢到晋统中来,国家逐渐进入正轨。
《武帝纪》虽然对武帝多所诟病,也不得不称赞武帝此举十分明智:“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刘毅、裴楷以质直见容,嵇绍、许奇虽仇雠不弃。仁以御物,宽而得众,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
司马炎宽厚包容,与大臣们相处也比较随和。
《资治通鉴》载泰始八年(272年)的一件事:
贾充与朝士宴饮,河南尹庾纯喝高了,与贾充发生争执。贾充说:“父老不归供养,你真是无天无地!”没想到庾纯也不客气,反唇相讥:“高贵乡公何在?”
一说人不孝,一说人不忠,针尖对麦芒,针针见血。
高贵乡公即曹髦,“高贵乡公何在?”虽说的是贾充,但也是戳司马炎老爹司马昭伤疤的一件事,犯了大忌了。贾充气得脸色铁青,上表解职,把皮球踢给武帝,意思是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司马家,看你怎么处理吧。庾纯也觉得话说过了,说完之后自己都追悔莫及,上表自劾。
武帝一开始也气愤,诏免庾纯官职,下部议怎么处分。侍中、大司马石苞认为庾纯荣官忘亲,当除名;而齐王攸等则认为庾纯于礼律未有违。于是,武帝又复以庾纯为国子祭酒,并未怪罪。
还有一次是司马炎和大臣喝酒,司空、尚书令卫瓘借酒劲儿趋帝座前,拍拍武帝的龙椅,说:“此座可惜。”意思是你那太子配不上这个位子。这是什么话,武帝也只说了句:“你喝高了。”
这些都是司马炎得之于宽厚之处。
按司马炎的做派,我估计武帝可能是想效法古代那些包容四海、统驭万方的仁君。
在开国之初,司马炎即“下诏大弘俭约,出御府珠玉玩好之物,颁赐王公以下各在差”;又诏“省郡国御调,禁乐府靡丽百戏之伎及雕文游畋之具”。当时有司曾经奏说武帝所乘御牛车的青丝纼断了,武帝说那就以青麻代之。另诏“开直言之路,置谏官以掌之,择其能正色弼违匡救不逮者,以兼此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