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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回 因缘

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冶州的旧称本叫“东京”了。这里的天已经是灰褐­色­,显示着空气中非凡的SO2浓度;城市的楼房、街道、车辆乃至植物,不管原先该是什么颜­色­现在都乌漆黑黒的,在这片笼罩视野的蒙蒙闪闪的蒸汽中像冶州炼钢厂炉里的铁块一样,仿佛随时会熔化、崩塌。热岛效应在这里达到了极限,傍晚的天空常常是裂开的,仿佛暴风雨中雷电交加的穹顶,让人联想到一张无声的、狰狞的快要哭出来的脸。“地狱被从地底搬出来了。”冶州的住民就在这壮阔骇人的景象中不屈不挠地奋斗着,灯红酒绿、攘扰纷争,追求早已失去的幸福之梦。唯一还保存着过去痕迹的地点是城边的岳阳山;如果你有那份闲情穿越一片枯死的树林到达山顶、向下俯瞰冶州的话,还能够从没有完全被工厂和道路掩盖掉的基本地貌中看出一幅隐约生动的图画:几百顶小山组成的巨大的圆环包围全城,四座丘陵像四条鱼在圆环内游动;你也就不会奇怪为何有些书中记载岳阳山为“鱼漾山”——那还是这里被叫做“东京”的时候的事情。

那年七缘节特别早地来了,东京完全没有准备好。不久前还到处堆着死尸的道路如今依然蒙尘;车马也稀疏无几,显示着与东平王都不相称的冷清。但相比前一年,状况已经大有改善:一度被糊封的户门大敞,家­妇­在门前洒水,店铺也响铃开门;小孩子追着商贩打闹,­鸡­在飞狗在跳——街道被夺走的生机正逐渐回归。去年没敢回来的灰喜鹊又落上了刚出­嫩­芽的烟柳,喳叫两声便蹬枝向天而去,在自由的飞翔中享受着淡蓝苍穹下丝丝湿润的白雾和南方吹来的暖风,惬意地向东飞了一阵,来到坐落成群的殿宇华屋上空。灰喜鹊腹中饥饿,此刻从空中一猛扎下来,投入到一户豪宅;它落到庭院中的小叶杨枝头站定,心里觊觎着厨房的美食;谁知还没找到厨房的方向,突然附近厢房传出一声尖叫,吓得它立刻振翅弃枝而去。

“臭德福,买个扇子买不回来!你不知道今天游园、小姐要留信物的么?!银子都让你赌了是不是?看我不抽死你!”

芳草扬鞭就打,跪在地上的男孩抱头求饶:“姐姐饶命!店里说静园师父的画扇几天前就订完了,现在花多少银子都没得买了!您给的银子都在这、一文不少,求您别再怪罪了!”

芳草把鞭子伸到男孩脸前,“蠢货,你没说是杨家大小姐要的?他敢不卖?”

“说了说了,可掌柜的出来说是三百两订金包货了。德福要有那劫富济贫的云雀大盗一般本事,就是偷也偷来了……”

“啊?!”芳草柳眉倒竖,“谁家敢那么霸气?”

“再霸气也没您霸气啊……”德福悄声说,芳草一甩鞭子道:“死德福说什么呢?”

争执间一小丫鬟来报,“芳草姐姐,玉珊小姐在房内叫您了。”

“知道了!”把鞭子扔到不停磕头的男仆身上,“银子留下,还不快滚!”然后跟着丫鬟出去了。

大小姐玉珊闺房中,琴棋书画等­精­致用具样样俱全。只看那玉珊的书法,奔如涌泉跃似戏凤,在书院不知被师父们赞了多少次,乃至名门望族都愿讨其墨宝收藏裱挂,以示雅趣。房内墙上的几幅诗赋,都是一个人作了送她、她又亲笔誊写裱装张挂的;那些内容日夜吟诵,玉珊已经全部铭记于心。另一面墙边是桂木香床、紫檀橱以及新月镜台,玉珊每每在此描画出人称西施再世的绝­色­妆颜。但此刻坐在镜前的不是鹅蛋脸的玉珊,而是圆圆脸的二小姐——玉珊10岁的幼妹玉环。今天游园盛会,玉环怕丫鬟梳不好头出去惹人笑话才特意跑来找姐姐代为妆扮。玉珊轻捋妹妹光滑的发辫巧妙地盘斡着,又用红丝带将额上胎毛绑平系于辫下。玉环坐着无聊,又撺掇姐姐讲七缘节的故事。玉珊无奈只得再次讲起:

“从前佛祖身边有个贤慧弟子,心诚志虔,每日跟随在莲池边诵经布德,却渐渐喜欢上了池里的鲤鱼。他每天对这游动的鱼儿看啊看,越来越想要,也忘了诵经,一日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大铜盆到莲池边捞了四条鲤鱼装在盆子里逃下了界。

他来到这附近的平原,摆下盆子,看着鲤鱼游来游去,好不开心。他又找来七缘花的花瓣喂鱼吃,鱼都很爱吃并为此争抢。后来佛祖发现了这个弟子的叛逃,为了惩罚他就把他变成了石头,让他永生永世不得移动只能守着鱼盆。

人们把变成了石头的佛家弟子叫做渔漾仙。变成石头的他身上长出了七缘花树,花瓣掉落盆中,供鱼儿取食。就这样经年累月,渔漾仙变成了渔漾山,而鱼盆也变成了山脚下的东京城。”

玉环又一次听入了神,这时问:“姐姐,从山上真能看到东京城里的四条鲤鱼吗?”

“能,可活泼的四条鱼咧。”玉珊绑好辫子对着镜子摆摆正。

“那鲤鱼变龙是咋回事咧?”玉环追问道,却看到镜里玉珊的手僵了一下,抬头看看,姐姐脸上似有顾虑。

“传说那四条鲤鱼争抢七缘花瓣,能打败其它三条成为胜者的鱼就能跃龙门化为龙神。”玉珊最后说。

“哇——”听过三次了,玉环每次都对那化龙的鲤鱼报以惊叹。

玉珊拍拍妹妹肩膀说:“这故事以后不要随便到处说了,懂吗?”

“从前怎么能说来着?”

“那时小王爷还没登基……反正你记住以后别再人前讲这故事了,听懂了没?”

玉环其实不明白,不过她觉得听姐姐的话总没错。从小到大姐姐什么事让玉环失望过呢?

游园会上七缘花纷飞,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些官宦富家等携眷出游的豪华方阵,各家每到这时便摆阔拼奢,一时园径中熏香醉人绫罗遍布,同僚相遇则各引眷相见,互尽礼节;此时正是殿堂之下构建人际的大好机会,更是名门俊彦淑媛相会相识的天赐良机。因这园子里有一棵千年七缘树,在那树下说出心上人的名字,如果得到树的回应的话,就能够和那个人永结同心。人们对这传说身心不疑,往往成双成对地来到这树下许愿、在枝上系红丝线;许多青年男女也是在这树下相识、引来许多风流故事——便有无数脂粉笑靥拘礼矜持、娇声作态,又有多少须眉冠扇巧言调戏、谄语传情;总记得哪双杏眼熟悉得异常,又看到那撇黛眉勾住人魂魄。金丝香囊、玉带锦扇,有道是定情本无须珠玉,纨绔戏语抛千金。

玉珊和芳草独在湖边徜徉,不一会儿树后闪出两个人,其中一人叫道:

“芙蓉仙子还不留步!”

把芳草吓一跳连呼:“李公子!莫吓煞人……”玉珊倒不惊慌,只说:“马上出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成天鬼鬼祟祟,那盗王云雀儿怕是也比你们正气些!将来战场上东平军威何在?”

刚才喊叫的那人即李姓公子道:“那种龌龊小贼岂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再说,我就去边防了你也不好一点,我死了你可是要守活寡的。”

“尽去死,谁稀得守你?”玉珊啐一口不理他,自顾自轻挪莲步沿岸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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