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毕洇茶正襟危坐等候裁决,花群还未发话远桔就站起来。
“胡大小姐的确天人资质,小女子自愿让出。”
更令花群吃惊的是,其他人也都表示如果原队员能够归位,她们随时愿意下台。花群大为感动,又想别的小姐们恐怕不会回来了。然而洇茶马上宣布说一天之内必定把另外四人追回来。
事实证明洇茶说到做到。她在菊班的威信使得其他女生不得不从,特别是楚岫眠云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党,听说要归队吃惊之余二话没说都抱着琵琶去了排练室。当然这些人的高段数也不是摆设,虽比不上洇茶但都很快学会了新动作。
经远桔提议、由花群向洇茶提出并得到了同意:梅班的五个人可以在旁边观摩练习。原先因为太大而显得空荡荡的菊香苑现在一次装12个人,每次排练都变热闹了好多。花群开始对洇茶逐渐改观;不仅自己掌握得好,她还随时提醒其他人的疏漏,并能提出一些有用的编曲建议(虽然有时和花群的意见不合,两人要争执上半天)。休息的时候她还指导远桔二胡,并说奉梅的琵琶有天赋、一定要努力练习,奉梅高兴得满屋子蹦来蹦去。花群慢慢发现,洇茶勤奋、认真、直率的本性一直以来被她端着的大小姐架子所掩盖,其实心地并不太坏;于是也渐渐接受五朵金花融入到大家之中。那是第二次面试的前一天,一天下来傍晚回家时,每个人都对第二天的演出充满了希望。
大家走后花群留在排练室里贴笛膜。贴完收拾笛匣要离开之际,却看到置物架下面地板上好像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于是趴下去找,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硬硬圆圆的,用袖擦了一下一看,原来是一块深绿的翡翠,形状挺特别,花群觉得像是翅膀的样子;上面镶着羽毛状的金银错的纹饰,和一些花纹,一头穿了红丝带,看上去精致华贵,应该是一块腰佩。花群心想八成是谁丢在这儿的吧,还是先行保管,明天大家来了问一下吧。便小心将佩包好在书袋侧囊里。
校门口没有出现少白的身影,花群只得一个人回家。夕阳西下,千家万户炊烟袅袅,花群使劲吸着气,辨别各家做了什么晚饭,不觉饥肠辘辘;经过西街时,听见烟花巷子里面一片嘈杂声,偏头一看围了不少人。巷子里喊声越来越大,好像一些人正努力突破人群从里面冲出来。只一瞬间花群产生了一种不良的预感: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不到一分钟,她的预感应验了:一个人从人群中奋力挤出,和那天在包子铺前时一样冲破重围跑出来;只不过这次又换了行头,穿得像书生一样——白色长衫,灰顶纱冠,手里拿着镶绒的羽扇——最要命的是他看到花群竟张口大喊起来:“桃花小姐——”
花群眼睛几乎瞪出来:她看到后面跟着的不是什么伙计,而是一队持枪的官兵,喊叫着驱开人群直逼前面飞奔的夜枫而来。夜枫跑到由于惊讶而僵在那里的花群跟前时,急刹车没刹住,扶着她转了一个圈,咧嘴笑了一下。
“桃花小姐先借点盘缠——”
然后松开花群,掉了个方向、又风一般跑去。官兵追到花群那儿,看她愣在那里,也没理她,一队人接着喊着叫着沿西街追下去了。
花群刚被官兵撞得七倒八歪,最初的震惊虽没消失,但却不能不注意到事情的奇怪之处:看这些官兵的着装,不像是东平治监署的捕快,倒像是县城衙门里的吏卒——京城几时开始让他们当街抓犯人了?最令她困惑的是,被这些吏卒所追逐的夜枫,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她想起刚才那句话:“桃花小姐先借点盘缠……”,这是个什么意……?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心中连叫糟糕,马上伸手摸钱袋——好在还在;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吓得心脏狂跳起来,连忙从肩上取下书袋翻找:果然那块腰佩不见了。花群目瞪口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侧囊,拳头慢慢攥了起来……
“柳夜枫,别再被我抓到,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庚时,商号接到驿站信件告知祁州木品货物交接地点有改,老爹忙让大志带信出城追赶半天前出发的商队。本来还有一天才出发的,小毅非怕耽误了一周以后看花群演七缘戏所以催着队伍提前上路。大志运气使出“疾风厉足”飞奔在路上,夜间无人正使他畅通无阻;大志的跑路功夫在业内是小有名气的,人常说林大志跑起来赶得上盗王云雀儿使出“浮云轻步”,治监署里那些捕快们可一次都没赶上过那速度。大志一边飞跑一边想着些杂事,诸如晚饭没吃饱啊、花群妹子今天脾气好大啊、还嚷嚷着什么大家都不关心她的安危……女人大了真是麻烦,花群妹子小时候多可爱啊,从一年前开始,每隔一阵子就乱发脾气,简直跟十年前的堂姐一样。
大志心下感叹万千,差点没听到胡同里一阵响动。他好奇地往里一瞧,看到一小队官兵样的人闪进拐角,不由得万分奇怪:这一块应该是魏兄弟掌管,还不到巡夜的时间啊。林家兄弟和京城衙门值夜班的府兵都打得火热,一般治安出了什么事都会被他们提前知道。夜巡异常必事出有因,想到这儿大志不由得悄悄跟了上去。拐过两个弯儿,那些人停在了巷角较宽阔的一块地上,那里有一个围着头巾看上去像是外族的人,旁边停了一辆牛车。这时月亮从云层后面出来,照亮了这群人和牛车,大志惊奇地看到车上有一个昏迷的姑娘。
大志这时发现这一队官兵看上去怪怪的,不像自己知道的任何夜巡队。他们和头巾男交谈了一会,一个人走上车前扳起姑娘的脸看,大志也看到了,心里猛得紧一下:这姑娘长得好像堂姐……那人拽下姑娘脖子上挂的金锁,还动手动脚,大志忍不住拾起身边地上石头,对准那人的手投过去,正打中了,痛得那人哼了一声,金锁从他手中掉落、滚到了黑暗中。
那人低声骂了一句,一伙人看上去警觉起来,没再多话,其中两个人抬起来姑娘,一队人沿着巷子跑走,头巾男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大志依旧跟着那队官兵,见他们把人抬到了一家大宅子的后门,从那儿进去后就再没了动静。大志暗想此事蹊跷,但仍旧没有夜闯民宅的道理,还是先送信,回来再跟掌柜商量;心下又忍不住连连庆幸,刚才一时冲动,好在没暴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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