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多睡会儿吧!”
我急匆匆的扒下了他的外衣自己换上,然后又拆散了他的头发,将自己原本藕荷色破破烂烂的衣服胡乱套在他身上,脸朝到面对墙的那一面,远离窗外的阳光,又用稻草抵住腰部,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吃完了饭正在小酣一般。
幸而这一切我也做的又快又好,临走时还不忘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点着小火把的走道里,一路重重防守,而他们也都仔细的打量着来人,可惜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观察到的却并不是那个我啊,仍旧是之前的小厮,走在过道里十分安静。
在这些目光之中,火把光的交错之间,我忽然就忆起了那是将近十年以前某一天,我去爬树,和山下面的孩子们比下腰搭桥都输了,结果被一众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
…………
“呆瓜!”
“蠢货!”
“戚!连腰都下不好,我娘说了,你将来就是当养在寺庙里面当个供王公老爷们泻火的婢宠都没资格!”
“就是,没娘要的小贱人。”
“…….”少年时的孩童们又怎么会思考,只会盲从大人的话,然而这样恶毒的话语一出口该是怎样的伤人心啊。咒骂声中,我无力的卷缩着小小的身体,嘤嘤的哭泣着,将背面留给其他孩子,以供其拳打脚踢,还有一个其中一个女孩子远远的朝着我扔石头,砸的我头上一条很深的伤疤三年都没有消去。
结果最终这件事情的终结,还是以其中一个小男孩不懂事,脱下裤子朝着我撒尿引得其他孩子起哄才结束的。
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寺庙里。
“他们欺负你了。”不是疑问,而是一个肯定的语句,子虚目光极认真的看着我,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曾以为我已经流尽了的眼泪再次开闸而出,嚎啕不绝。
那也是唯一一次,子虚在我被人欺负以后没有选择直接替我出头,而是狠狠的扇了我一个巴掌。
“哇!——”我惊讶的看着子虚,哭的更凶了。
“我从来不反对你跟别的孩子玩,也不反对一切的不公平,只是……你为什么要输?”
我错愕的看着他。
“你是我子虚的徒弟,你不能哭!你为什么要输呢?下腰爬树,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居然都会输,你将来还能做什么?”……后面的声音就渐渐的模糊了,被回忆冲刷的记不清,只是仍然清晰的,是在那以后子虚每日清晨便开始哄我起床,教我如何松筋活骨。
然后再大了一些,便开始教我了缩骨功。
“什么是缩骨功?”我呆呆的问子虚。
“就是一种比较冷门的武功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有条件谁都可以学,只看你熬不熬的下这个苦。”我无从判断,只直觉得子虚是为了我好,便木木的点了点头。
后来的每一天早上,我都和子虚在一起,他便开始不断的教我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比如盘腿到腰后面去,这个还算是好的,以至于他后来经常还把我塞到了我们佛寺后院里腌酸菜的那个缸子里。
吃花酒被人发现的时候将我塞到小柜子里去。
撑着一个竿子,去拿树顶上的东西种种……
等到我骨骼的已经软的不能再软的时候,等到我已经忘记了当年我也曾受尽冷眼欺负的时候,才有后院打杂的小沙弥偷偷告诉我,他看见子虚把那几个孩子都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扒光了衣服挂在树上时,我的心顿时便猛的一抽动。
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落进了一颗小石子一样,虽然溅起的水花并不大,并且很快就归于平静,但只有湖水自己知道,那颗石子从此以后就埋葬在它温柔的怀抱里。
呵,真矫情,他都死了,我居然还在挂念着他。
我有些矫情的想。
——许久不曾练过了,我艰难的动了动我的下颚骨,虽然变化轻微,但与我自己本来的相貌已经有了一些出入,然后又继续费力的将身子变成一个男子的模样,就比如现在,他们看见不过是一个眼睛比之前大了些许,然而身高依旧,颚骨还是一样很宽面部很平的小厮而已。
我大胆的穿堂入室,最终还得到了一块令牌,离开这个让我饱受伤害的地方。
一出暗牢,底下是大片的云雾缭绕,人都仿佛踩在云端上一般,抬头仰望一下天空,远处已是没有了太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光。
我又回头看了看那‘暗牢’,只见上面有着用金箔镶了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天君府
印象里,一如屠寺那日,极光将牌匾勾勒出一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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