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你陪我去玩嘛!坤哥待我最好了!”是凌晨的笑靥。
“坤儿,你务须记住此行的目的……如能行刺昏君,便趁势为之!纵使不能,也要搅得他不得安宁。”是蒋楚愚苍老而凝重的神情。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御史的侄孙!这个身份无疑能够帮助他更快地谋到一份好差事,尽管接近皇帝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那个倒霉的蒋鲲兄弟,虽然你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真得谢谢你,出现和消失的都太是时候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近乎螳臂当车,但是他愿意一试。
他原就是在仇恨下长大的。遇见凌晨几人之前,他的生活就是每天聆听训导、念书、练武、练武、背诵悲惨的家史。蒋楚愚性情严厉,不让他玩乐,龙翼然便也严格教管。他将所有的约束痛苦,全归于当年那场灾难——如果不是这样,他蒋坤本可以有严父慈母,有两位和蔼的爷爷,有自在的童年。没有人知道蒋府的大少爷心里多么寂寞,武器是他唯一的伙伴。
只有凌晨他们出现的那短暂的一年里,他得着些自由的时光。凌天行授艺时从不板着脸,还许他们白天有半个时辰时间自己安排;凌晨天性烂漫,拉着他到处跑,事后也总能在爷爷面前掩盖过去。虎子和三丰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真正交到的朋友,三丰的实诚、虎子的拼命,第一次让他知道,同年纪的人可以有这样不同的面貌和性情。所以当蒋楚愚竟然让他跟着他们一起游历之时,他的心简直狂喜得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但这些都不能磨灭他心中最深的创痛。他要复仇!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他要无愧于心地去见自己的爹娘。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凌晨——那个笑和哭都毫不掩饰,恣肆张扬的女孩子。一路上见过许多女子,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她。并不是她真有倾国之色,只是别人身上总好像少了那么一股生气,如同月华班的木偶人,需要有人背后指点操纵,才能活在真实里。
她会懂得的吧,如果是她,一定会明白自己的。
凌晨会愿意跟他走的。
终于有了一丝倦意,他重新躺下,很快就沉沉入梦。
次日,南京蒋府。
蒋家的两名孙男都在外求仕,蒋御史的夫人破例出来见客。见着蒋坤(从此刻开始,他是蒋鲲了),忍不住拭了一把泪,颤巍巍道:“你便是鲲儿?”蒋鲲忙拜倒在地,喊了声“婶婆!”蒋王氏忙着仆人将他搀起来,将那信看了又看,确信是蒋鲲父亲生前的手迹。
蒋王氏问了许多蒋鲲家中的情形,他都一一作答。蒋坤祖上原也是河北的,府中有两个河北的老妈子,口音本就有几分相似;经齐彦名稍稍调教后,将那信反复看了许多遍,又听齐说了些街坊邻里都知道的事,更答得滴水不漏。有些地方不曾预着会问到,他便扮作想起父祖过世的伤心事,满脸哀恸,老夫人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末了,蒋王氏道:“如今你叔公已去,我一个妇道人家,也难有什么主意。所幸他还有门生在顺天府,未被牵连;你托了叔公的名义去寻他,兴许能帮上忙。”当下唤来账房先生写了封信,与蒋御史曾用的一方歙砚一同交给蒋鲲:“他见了这个,就会相信你们的。”蒋鲲忙拜谢了婶婆,与齐彦名一道离开。
回到客栈,蒋坤只说与齐彦名去探视齐家的故旧亲朋,其余只字未提。他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向凌晨说要去京城的事——当然,冒名顶替“蒋鲲”这一段,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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