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山径上,只有马蹄的“达达”和车轱辘滚动碾在碎石子上的声音。沙华警觉地听着周遭的动静,凌晨强压住心中的忐忑,思绪纷乱起来。不知不觉,头靠在车板上,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耳畔竟响起了海潮声。一波接一波,既喧闹又沉寂。
是错觉吧,一定是太想念老家了,才会在远隔万里的地方出现幻听。遥远的琉球岛上也有一样动听的声音,老人家都说,那是龙宫的神女在歌唱。幼时的凌晨没有母亲看顾,也学不会近邻老妈妈们哼唱的摇篮曲调,伴她入梦的唯有海潮的声音。听得久了,凌晨甚至觉得琉球国祝女在祝祷时的吟唱,也与这潮水涨落之声一样,安静、缓慢、悠长。
唰。吁——唰。唰。
即使在梦中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仿佛知道醒来会有香糯的米饭、可口的蔬果在等着自己。邻屋的桑朵姐姐会送来新鲜的海鱼,孟文叔叔会拎着两壶老酒来找爹爹饮酒……
……孟文叔叔?
凌晨忽然像挨了一记耳光,顿时醒了过来。挣扎着爬起身,发现自己仍在狭小的马车篷里,米饭、蔬果、桑朵姐姐……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的手有些发冷。怔了片刻,才回想起此刻应还在荒郊野外,忙撩开帘子,惊见沙华倒在沙地里,一颗心猛地跳到嗓子眼。急急跳下,去探沙华的呼吸,发觉有些急促,伸手摸了摸沙华的额头,竟是滚烫滚烫。
坏了!华姐病倒了!
凌晨顿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又忧又悔,又愧又怕。一路上都是华姐在照顾她,在凌晨心目中,从未预料到沙华还有生病的时刻,却不曾想,在这南北不辨的地方碰到了这么棘手的状况。
凌晨强自定下心神,望了望周围,发觉是一片石滩海岸。原来方才的海潮声是真真切切的,心中仿佛多少得了些安慰。四下里亦是矮山碎石,不像有人烟之地,也辨不出来时的方向。
“这就怪了,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凌晨心中直犯嘀咕。只得先吃力地把沙华背上车,扶她躺下;找出块手帕,凑合着用海水浸湿,敷在她额上。勉强安顿好沙华,凌晨才又跳下车来,桥马儿,打算寻找回去的路。
赶车和认路向来是沙华的任务,凌晨虽然不在行,也得硬着头皮上,一边赶车一边暗骂自己太粗心,华姐会病倒,肯定早有征兆;多半是瞧见自己闷闷不乐,便强撑下来不说。若是自己能早几日发觉,华姐今日不致如此危险。
好在走不多远便瞧见一个老樵夫,凌晨大喜,远远便喊:“老伯!老伯哎——老伯!”
老樵夫道:“小姑娘,你叫我?”
凌晨一个劲儿地点头:“是的是的。老伯,你可知道回城里的路怎么走?”
老樵夫呵呵笑道:“这附近好几座城,你要回哪一座?”
“回秦皇岛。”
“哟!”老樵夫有些惊讶,“这可就远啦,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跑到碣石山来了?”
凌晨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解释了迷路一事,道:“现在我姐姐病倒了,在车上呢,我急着回城里给她请郎中……”一想到请郎中要花银子,神情不由一黯,接着道,“若是老伯晓得怎么走,就告诉我吧!”
老伯却笑道:“不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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