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乃没弄清楚:什么?
都在发烧。叶告说,发烧得脸部直在抽搐?
罗白乃喃喃自语:问世间,蠢是何物,直教人哭笑不得
叶告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罗白乃转身就走: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就好了。
叶告转首向陈日道:你可听见他说什么?我听来听去都不明白。
陈日月却愁眉深锁:我也不明白。
叶告知道陈日月难得有一回同意他的说法,有点惊奇:你不明白?你
却见陈日月正替老鱼诊治,把脉,除了无情替他敷的药膏外,陈日月已在这段时间内替老鱼换过三次药,而且,也跟负责照顾小余的何文田对换过一次药,但毒质依然未能尽去;幸好老鱼皮厚。肉韧。功夫深,他给鬼咬了一口,饶是他自封|茓脉得快,虽毒不死他,但还是给毒倒了。
他发出粗重的呻吟,时而昏迷,时而惊醒。
乍醒之时,瞳孔全是绿色的:好像里边住了两只绿幽灵。
陈日月看着他起伏不定的病情,眼里的忧虑很深:
他的情形,我有些不明白得去请教公子。
叶告这时才弄清楚了:原来他指的是老鱼的医治情况;敢情他是遇上什么难题了,才会使一向开心快活。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陈日月也愁眉莫展起来。
可是,这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扰无情。
无情正在外头。
他用手控制着轮椅,在客栈门前来来回回,来来往往地走动了几次。
木轮发出吱吱轧轧的声响。
有时候,忽然不响了,就是无情停下来,沉思的时候。
有时候他仰脸望着天。
天很苍。
天外有秃鹰翱翔。
天气很寒凉。
这样看去,在椅上的青年,很有点单薄,很是冷峻,很清秀。
清秀得有点像女子。
有时他低着头,俯首沉思,仿佛在研究泥石。土质,就像地底里正冒出一只手来。
他看得很仔细。
也很认真。
有时,他仰面远眺酒旗。
酒旗在风中猎猎飘荡。
有时,他俯首细察门前的渠道。
渠道是用作暴雨时引导水势,流下山沟的、
山道上,堆着些干草和马粪。
他甚至还用手抓了些艾草、木屑到鼻端去嗅了嗅,还推木轮到了井边,往井里看了好一会:好像里边正有个仙女在洗澡。
他甚至还用手去试扯了扯吊着木桶的绳轴。
习玫红禁不住问:他不是想投井吧?
她问的是绮梦。
绮梦用眼波向无情的背影瞟了瞟:他在找疑问,也在找答案。
罗白乃也在旁答了腔:也许,他想要打水洗澡。
你看他,行动不便,这么瘦弱,文质彬彬的,多可怜。习玫红眼里充满了同情,他要真的想洗澡,我可以替他打打水。
绮梦半倦带情他说:他要洗澡,倒至少有四五个小跟班会替他烧水,打水。
对对对,罗白乃眼里充满热情地道:我也想洗澡好久了,却没人替我打水。
习玫红根本没理他。
她眼里好像没有他这个人。
至少是自从无情出现之后,这种情形就明显出现了。
她也似没听到他在说话。
至少是没听进心里去。
可是何文田却听到了,她扯了扯罗白乃衣衫,罗白乃嗯了一声。
你真要洗澡,我也可以替你淘点水上来。
何文田悄声告诉他:不过,你知不知道:孙老板的娘也就是那女鬼,在门前洗澡的时候,用的大概就是那井里的水?
罗白乃马上忙不迭他说:不必了,不必了。澡,我洗过了,三天前洗了一次,五天前又洗了一次。
何文田赔笑学着他说:对对对,连冲凉时唱的歌都让我们听过了。
习玫红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情。
无情仍推着木椅。
木轮发出枯燥的声响。
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聂青的眼睛也跟着他,瞳子愈转愈明,眼白却愈转愈青。
他脸色愈青,就常不由自主地偷偷去瞄孙绮梦,然后,眼里就浮现了一种说不出的神色,好像一头狼,在荒原的月夜里看到月亮中还有一匹狼。
另一个自己。
谁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这种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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