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高大的身躯,本就已是少见,尤其雷鹰满面的虬髯,又带着一把看来狂妄的大刀,令人感到诡异惊疑;而另一名男子俊逸却冷峻的面容,更让在场的人不自觉地打颤。
「呃……客倌,欢迎、欢迎!用膳还是住宿?」伶俐的店小二首先从呆愣中恢复过来。
「两间上房。」雷鹰说道。「顺便帮我们备些酒菜。」
「是、是!客倌这边请。」店小二先领他们进房。「客倌,是要在下头用饭,还是让小的直接将酒菜端到房里?」
「房--」雷鹰心想,爷素来不喜欢与人亲近的,更讨厌那些个好奇的眼光。可话还没交代完,爷却截断了他的话尾。
「下头。」哼!客栈外头还有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在等着呢!
咦?爷他怎么……真令人纳闷耶!
选了个较安静的角落,两人开始用饭。店小二殷勤地送上水酒佳肴,客栈掌柜甚至还招待了他们店里头出了名的招牌菜。
「客倌,这道菜是咱们掌柜特意招待的『生扣荷包鳝』。说起这道菜啊,在咱们常熟镇可是大大地有名呢!」
欸,招待就招待,话这么多!雷鹰瞧见主子的眼睛都快瞇成一条缝了,他赶紧摸摸腰带,准备赏些银子给吱吱喳喳的店小二,好打发他走人。
咦,钱呢?雷鹰东拍拍、西翻翻,就是找不到放着碎银的钱袋。
荃盼盼懊恼地盯着里头的两个男人。「果真是那两个大叔的。」唉!看样子她只能做个过路财神了。
她噘着嘴,闷闷地走入客栈,老大不高兴地拉开任子焰身旁的椅子,一ρi股坐下。
仍在翻找钱袋的雷鹰已经够心慌了,又见那丫头不请自来,他惊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至于任子焰则是挑着剑眉,满眼兴味地盯着荃盼盼。虽然表情不同,可难得地,两个男人的想法倒是有志一同。
她有没有脑袋啊?
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钱袋摆在桌上,荃盼盼索性拿起竹筷,开始夹起菜肴放入嘴里。「合该是你们欠我的!」她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继续与满桌的酒菜奋战。
本想将荃盼盼赶离客栈的店小二,见两位客倌没有赶人的意思,只好搔搔头,自动自发地闪到一旁看热闹。
原来他们的钱袋掉在路上了。雷鹰尴尬地收起钱袋,不知该拿荃盼盼如何是好。
他小心翼翼地评估主子的神情,犹豫着自己该不该有所行动。
「今晚有没有地方住?」除非必要,任子焰一天难得开口说上几句话。他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眼前的娃儿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是有股想笑的冲动。
抬头白了任子焰一眼,她又开始吞饭。「没。」拜托!连饭都没得吃了,哪来的地方住啊?
吓!爷那是什么表情?他、他是在笑吗?雷鹰一脸痴呆,可是在收到主子示意的眼神后,他急忙恢复镇定。「呃……小二,再准备一间上房。」对吧?爷的意思是这样没错吧?
「叩、叩!」手里头拎着一件适才到胡同口买的衣裳,雷鹰不耐地敲着荃盼盼的房门。
「欸,我当是谁哩!大叔。」原来是熊样的大叔啊!荃盼盼眉开眼笑地迎他进房,这两位大叔待她可比自己原本想的还要好呢!
将粗布衣裳递到她眼前,雷鹰大剌剌地开口。「吶,这衣服送妳,瞧瞧妳,就要和那些个乞儿没两样啦!」荃盼盼的行径真让他大开眼界,寻常人家见着了他及主子,莫不是能闪便闪,能不沾便别沾;面对捡来的、白花花的银两,哪个人不当是意外之财,就这么霸为己有算了?
「喔。」她感激地望着心目中伟大的恩人。「大叔,真的很谢谢您。」
想不到熊样的大叔,竟然比镇上那些个路人更有同情心呢!
「甭客气了,妳不也帮我寻回了钱袋吗?」
「不成、不成!大叔非收我为奴不可。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好不容易碰着了好心人,说什么她都得巴着。
「啊?不不不,别开玩笑了,举手之劳嘛!」别逗了吧!「更何况,是爷他伸出援手的。」
「爷?喔,另一位大叔是吧!」想不到像天神般的大叔,心地也和天神一般好。
「对啊,他咧?怎么没同您一道来?」
「他在房里头休息。」见荃盼盼起身,雷鹰急忙唤道:「喂、喂!妳去哪儿?」
「去拜见我未来的主子啊!欸,你干么拉着我啊!」
「妳……唉!坐下,坐下!」雷鹰恼极了,这丫头怎么好象少了根筋似的。「妳叫什么名字啊?」
「荃盼盼。草头荃,期盼的盼,大叔您唤我盼盼便行。」
「盼盼,那妳今年多大啦?」小丫头名字倒挺可爱的。
「十四。」
「啊?是个大姑娘了。」雷鹰怎么看,都觉得她像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
「对呀,大叔,我爷爷老是说要想办法把我给嫁掉,又总是怨叹没人敢娶我啊什么的……」天知道,她从不曾见过爷爷跟谁交谈过,就连山野樵夫都不曾。
「那妳爷爷呢?怎么妳这么惨啊?」
「他、他……呜哇……他把我给赶出来了。」想到就伤心,荃盼盼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样啊,真是可怜。」雷鹰的豆腐心,在看见荃盼盼潸然泪下时,起了作用,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她被爷爷欺凌、流浪街头、穷苦潦倒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雷鹰独独对眼前的娃儿有着莫名的好感。
「吶!这些银两妳留着。」叹了口气,雷鹰塞给荃盼盼十两银子。这丫头怎不干脆捡了钱袋走人算了?
除了碎银,他和爷身上还搁着不少银票。「这衣裳嘛……妳梳洗一番后换了它,然后找个差事,好好的过活吧!」
「喔!大叔您真好。多谢!」荃盼盼感动得要命,她就知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叫我雷大哥吧!」让她这么大叔、大叔的直叫,都被叫老了,他才二十四岁耶!
「咦?」
「我不过才大妳十岁。」他解释道。
「喔。那另一位呢?」看不出来耶!这下子她也不好意思再唤另一位「大叔」了。
「咳,他二十二岁。」
「吓!真的假的?」可是……不像啊!他诓她的吧?算了,也无所谓啦,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雷鹰点头印证自己的话语。「好了,不跟妳多说了。盼盼,今后妳可要好自为之喽!」拍拍她的肩,他起身回房,留下荃盼盼独自感动不已。
这回,轮到任子焰房门外响起轻微的敲击声。
「进来。」正闭目养神的任子焰,以为雷鹰处理好那丫头的事了,所以应门。
他张开眼,却见一名清丽脱俗的陌生女孩立于桌前。
任子焰冷凝着脸,不愿作声。是那丫头?他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呃……大恩人,请受盼盼一拜!」荃盼盼煞有介事的揖了揖,表情更是严肃认真。
是啊,她是该感恩,感谢他饶恕她之前的无礼。任子焰嘲讽地微微勾起嘴角。「我接受,妳可以走了。」
却见荃盼盼不识相的更往前一步。
「怎么,还有事?」他不悦地望着盼盼。
「对啊!本来为了要报答你们俩的恩情,我想跟在恩人身旁服侍你,可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好……」
「哦?怎么个好法?」他倒挺想知道,雷鹰做起什么样的慈善事业来了?
「咦?雷大哥没跟你提吗?」怪了,她可是洗了好久的澡哩!「他给了我一些银两,让我衣食无虞,这样我便可以慢慢地找个好差事做了。」荃盼盼说得兴起,索性拉张椅子就坐。「大恩人,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知道我的名字作什么?」
「将来我若有能力了,才好将银两还你啊!还有,你住哪儿,顺便也告诉我吧!」她单纯得--不!是笨到不会看人脸色。
「任子焰。」原本不想响应她的,但她的蠢样让他就这么说出口了。
「哇!任子焰……很难和你的人连在一块耶!」荃盼盼觉得,尧啦、云啦什么的比较适合他。好比说她的白饩透媒小感“住够颉赴⒀」一样。「我叫做荃盼盼,你唤我盼盼吧!」用手支着脸,她又问了。「那……雷大哥的名字是?」
「雷鹰。」
「喔!挺合适的。不过,如果叫『雷熊』就更贴切啦!」荃盼盼说出自己的想法。从小,她便爱帮花啦、草啦、动物取名字,好有趣喔!
「妳……一个人?」思绪在任子焰脑海里百转千回,他颇惊讶于自己想摸清楚她脑袋瓜里头装些什么。
「对啊!我爷爷把我给赶出家门了。」拜托,可别问她为什么啊!
「妳的爹娘呢?」扬起一边的英眉,他心里倒没产生什么怜悯的感觉。亲情之于他,只不过是一连串的谎言。
「他们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我爷爷说我娘身体不好,是我间接害死她的,至于我爹……」她无奈地叹口气后说道:「爷爷骂他是没用的痴情种,悲伤得无法进食,然后就饿死啦!欸,咱们别提这些了,好不好?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儿呢!」
苍天啊,如此至情至性的真爱,竟让她说得如此不堪。
任子焰的表情有些僵硬,可心情却是愉悦的,荃盼盼着实有令人发噱的本领,他颇为玩味地望着眼前的小小可人儿。
「妳想找差事?」见她点头,任子焰又问:「想报恩?那就跟了我吧!」故意说的暧昧,但他深知这丫头不可能懂得他话中的涵义。
「咦?真的吗?你肯收留我?是不是包吃包住啊?」荃盼盼一双大眼晶晶亮亮的,身子趋前,直勾勾地盯着任子焰。
「嗯,外加每月给妳两吊钱薪俸。」
「骗人的吧?包吃包住还有钱拿,这么好!」没干过活的荃盼盼,当真以为自己遇着了善心人士,感激得不得了。「那我要做些什么事啊?老爷。」
「暂且跟在我身边,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等回去之后再另作安排吧!」
「回哪儿呀?」
「扬州。」
(由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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