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帷幔,明黄|色的被褥,明黄|色的寝衣……
从没觉得明黄|色也是那么的刺目。犹记得儿时每当那袭明黄|色耀入眼帘,我便知道是父皇下朝回来了。扑到他的怀抱里,承欢膝下。而今,那昔日矫健的体魄不在,曾经那硬朗的男人此时却奄奄卧于病塌。岁月不饶人,前些时候才发现父皇头上的白发,今昔他已命在旦夕。
我进了内室,站在父皇的床塌前。父皇睁眼见是我,勉强一笑。
他咳了几声,我正欲过去给他捶背时,他叹声闭眼,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干涸的嘴唇微动,“是夜回来了么?”他的唇一张一翕,几字的话出口,竟是那般艰难。
父子连心么?父皇竟是感应到了龙御夜在室外。
片刻静默。
我几乎听的到时光老人走动的脚步声。
那样的静。
那年轻人的步伐竟也如父皇如今吐字说句的沉重与艰涩,龙御夜的面容上,此刻已绝了那灿烂的笑容,忏悔,愧疚,自责的狼狈,即将痛失亲人隐忍着的沉痛……
看着床塌上勉力撑着笑容的迟暮的父亲,龙御夜跪于大理石的地板。那声‘扑通’那样地响。银线湿润了地板。泪下潸然。
男儿膝下有黄金。
男儿有泪不轻弹。
父皇有些浑浊了的眼眶里隐隐有闪亮的晶莹,是临终前终于见到了爱子的释然,是父子久别重逢后增现的光彩。
“父皇……”隐约听到了龙御夜哀伤的喃喃。
父皇一直看着他,眼中渐渐多了好些的神采。俊秀脱尘的龙御夜,如傲世梅霜,在天之骄子的优秀皇子们中脱颖而出,一枝绝秀!
父皇是欣慰了。
即使父皇是多么热衷于将皇冠扣在齐宕的头上,对龙御夜,他也是疼爱有加的。见到今日羽翼已丰的龙御夜,他也是衷心慰藉的。
是君王,也是慈父。如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父皇也只是想在临终前好好地记住阔别了七年,在他的记忆里已有些模糊了的龙御夜的相貌。
什么时候,母亲也到了内室,父皇的心腹太监也在一旁擦泪,全然不知。
这个阳春三月的夜晚,整整两个时辰,父皇与龙御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彼此静静地记着对方的面貌。惟恐看不够。亦或者,父皇是要保存体力,多留在尘世分毫。
半月前,父皇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竟没意识到,适才能艰涩开口说话的父皇,正是回光返照!
……
“娘娘,皇上驾崩了。”老太监的声音沧桑的如同又老了十岁。
我想哭,却哭不出。龙御夜更如呆了一般,怔怔地跪着,一动也不动。
老太监拭干了泪,出了内室,在母亲的寝宫外敲起了丧钟。
君王丧。
钟声浑厚沉重,余音袅袅。震荡着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