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的目光穿过了李世民,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语:“过去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相处,说不上亲密,但却彼此相知,就像几乎每一对世族之间的夫妻一样,我们清楚家族的荣耀、天下的皇权才是最重要的。每一次都是你欣然去开拓,无论是江山还是女人,而我则负责秩序的维持,先是王府的姬妾,再是大唐的后宫。其实这样过完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可我终究还是被你所动,不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也不因为我们曾经历的一切,只是因为你以己心换我心罢了。二哥,对元吉,我不会说什么也没有过,亲情,或许加上了一些内疚和喜欢,但我的身份和责任却注定我们之间不会再有更多的什么了,对不起他的人是我,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心中不是不知,过去的若水对自己并无情爱,若有爱,就会痛,就会妒,就不会那样大度地接纳一个又一个女子,就不会永远那样冷静地看着自己。而如今,即使有情,也被这重重的帝后之责、皇族之律束缚着,也许,终其一生,他都无法看见若水抛去理智后那纯粹的爱恋,正如,今生今世,他们都必须端坐在这江山之巅,直到被送入皇陵。
“若水。”李世民用挣扎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皇后,“如果,我能更早一些明白……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过去的那些伤痛,我们就能像现在这样,对不对?”
若水的眼中忽然带着一丝慈悲的明悟,即使贵如天子也无法将时间倒流,只能在现在悼念过去,在未来悼念现在。“没有用的,二哥,过去的你绝不会为了我停下脚步,那时的你是英雄,英雄可以不拘于世间的规则,征服的欲望如影随形。直到现在,你要做明君,明君却再也不能任意地放纵,所以,你开始寻找疲惫过后的宁静,所以你才看到了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李世民喃喃地反驳。
若水淡笑而默然,于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又怎么会是长孙倾心以对的人呢,在错的时间,即使遇见对的人,终究还是一场悲剧。
李世民不安地看着若水的笑容,三分怜,五分爱,还有两分却是淡然。他想看见的不是这样的她,哭,笑,惊,怒,他只想见到一个在自己面前纯粹澈然的女子。她被元吉抱在怀中是那哭泣的笑容,她从武德殿回来后那夜神色迷离的热情,记忆所及,她所有曾经有过的情感的肆意都是因为元吉,而不是他。
“若水,你……”李世民突然止住了声音,轻轻地将手从若水的身上收回,声音沙哑道,“若水,给我时间,让我可以真正忘了那段过去……”说完,几乎是逃脱似的转身离去。
时间?呵呵,若水的嘴角扬起一丝酸楚的笑容来,谁又来给我时间呢?他犹疑的眼神,闪避的话语,这所有的一切,原来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一个身为男人的皇帝又如何能轻易地容忍皇后或有或无的过去呢?自己是输给了什么呢?老天?过去?还是爱情?
躺在榻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接踵而至,勉强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取来茶水,只听见一声脆响,杯子从她的手中滑下。
“小姐,怎么了?”广月和淡云几乎从门外跑了进来,顿时被若水虚弱的样子给惊骇到了,陛下离去时,她们以为小姐需要安静,便不敢贸然出声,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淡云见状,转身便要去宣御医,却听见若水断断续续却坚定的声音:“站住,谁也不准出去,扶我躺着,再倒一杯热茶来。”
“小姐,你这个样子,如何能不叫御医?”淡云焦急地说道。
若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耳边淡云她们的说话声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最后的一丝意识便停留在门外似乎又冲进来一个人影,会是谁呢这个时候?
似乎在黑暗中沉睡了许久,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承乾焦急的脸庞。
“娘,你整整昏睡了三日了。”承乾绝望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希冀的光彩,从边上端起一碗汤药,“来,娘,先把药喝下去。”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