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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真相

放下电话,城寺回到了封嫣的房间,在晨光里看着她。她睡得很安稳,蜷缩在被子里。很多年以来,她长大了,憔悴了,受伤了或者快乐了,都不如这一刻来得真实。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只是他的了,完完整整归属的感觉。走了那么远,走得那么辛苦,整整十八年,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别飞……哥……不飞……”她还是很不安,偶尔呓语着,翻身想找人,却因为他不在,眼角又湿润了。

城寺又走近了一步,把手放在她手里,被她依赖的握住。看得清楚丝丝纤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泪珠。听见她微弱的呼唤里还叫着封青。他们兄妹,感情真的很深,比他能体会到的还多。

就这么看着她,竟然不觉得腻,希望一直看下去。但是现在得让她醒醒。

他独有的嗓音,浑厚深沉,此刻只是轻柔的叫她,“嫣,醒醒,听话,醒醒!”伸手抚开脸上的碎发,额上温度不再烫了,让他安心了很多。不能总是病着,她从四年前开始常常生病,上次中毒命悬一线,他甚至不能在身边陪着她。这次好了,以后也不会让她生病了,每天快乐健康的在一起。她不苍白脆弱实际更美,不再总是哭,多笑一下会对身体好些。四年了,也哭够了。

知道不应该这时候太唐突了,想克制,可理智又早甩在后面,只想在一起。跪在她睡了二十四年的小床上,打开被子一角,把她轻轻推转,慵懒的又试着叫了叫她。

“嫣……嫣嫣……”好像有点过于焦急了,似乎无法打开礼物的孩子,眉头都皱在一起,应该让她对睡会儿的。

身边总有呼唤,耳垂上痒痒的,封嫣听见格格似有似无的叫了一声,纷扰终于进了她梦里,那是很美的一场梦!

她看见哥哥了,和嫂嫂在一起,还有城寺和自己。

他们都站在大院那棵树下,戴阳带着戴月回家,和所有人依依惜别,圣寺也回家了,城寺重重打他的头。大院那处断墙边,有程东叛逆孤单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好长好长。哥哥和嫂嫂要回家了,他们走向院门口,和看门的爷爷说了什么,爷爷一直看她的方向,一直笑。

城寺握紧她的手,那么踏实的在耳边说了一句“回家吧。”手轻轻挽在她腰上,头不自觉去靠向他的肩膀,任他带着往前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吧,可以信赖永远。

回头看见大院的大树还是在那里,从记事开始永远葱茏茂密。回家了,吃饭了,做作业了,考试了,工作了,结婚了。和他一起手挽手,该是很幸福了。她想告诉小蕾,告诉瑶瑶,告诉所有人,告诉爸爸妈妈,告诉旭姨外婆,终于终于,幸福了……

嫣……嫣嫣……梦里的一切都模糊,渐渐有了光和脸颊上温柔的触感。

看着她从浅浅的梦里慢慢醒来,迷蒙的挣开了睡眼,初生婴儿般娇弱的嘟着嘴,不自觉的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城寺……”

从没有过的感动,把­唇­盖在那个新献给他的笑纹里,城寺也笑了。

“我做梦了,”她还是没有醒透,懒懒的埋在枕头里,“哥哥回家了……”

提到哥哥,意识突然清明了好多,睁大眼睛,担忧很快又扑面而来,他眼里好像藏了什么,匆匆回身是是隐瞒吗?

他的眼睛,总是看不透的。­唇­又回来了,坚决地落下,开始只是喂她喝水,之后再不那么客气。

欲望深沉,又不满足总是点到为止。想继续,心里矛盾了那么一小下就不再把持自己。

“……”

辩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唇­上柔软,暖暖安心的感觉,把恐惧远远排拒在身外。轻轻闭上了眼睛,又回到初醒的朦胧里,有些羞涩矜持。

一夜之后身上疲乏酸软,没有病痛,只是微微的冷,原来被子被掀开了,他又贴了过来,这次­唇­上微微施力,不再是绵软的温存。

倏然睁眼,看他复杂的眼神说不出话。他很少这么温柔的霸道,­唇­好像再不属于自己,舌探进来攻占每个角落,搅乱了呼吸。被吻过那么多次,第一回随着他的动作学着交融,微微咬他的不安分,听到两声沉沉的笑。

还想问哥哥的事,抓了空隙刚要说,他的大手盖过来,被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许问……”听来竟像痛苦的恳求。

听了心里微微疼,不愿意他难过。拍着他的背学着安慰的样子,手轻轻游走在密密的发间。他的胡子扎扎的,­唇­上脸畔都是惩罚一样的微痛。

就任他吻吧,毫不气馁的坚持,一直到她求饶。都是他的味道了,手慢慢拢上他的颈项拉近,不知道怎么让他也开心,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盖在眼睛上的手终于拿开,又看到他了,阳光里顶天立地。

城寺把封嫣从床上扶起来跪坐着,披上他的外衣。相同的高度,站在床边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贴在怀里。眼睛对着眼睛,心对着心,真诚坦然,像两个未经俗世的孩子。

急促喘气早已平息,一切误会波折已经解开,他只是不能告诉她,不想现在告诉她。

侧头躲开他灼人的目光,不知道该看哪里,被他托起的脸上是红晕,烧已经退了,竟然又热热的,睫毛努里藏着不安的羞赧。

“我梦见哥哥了。”

“我知道。嫣,看着我!”

再无法躲避,就在他轻柔的要求里慢慢抬眼。挺拔俊朗,疲倦憔悴,两个他在眼前叠合,十二岁,三十岁。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因为他,什么都过去了。

“哥哥……”

“我要!”

同时开口,他还是那么突兀霸道。

“我要!现在就要!”

乱了方寸,人就在他怀里,棕黑的瞳仁能映出自己。又要烧起来了,蒸腾的热气,手心里慢慢有了汗,那句疑问被打断。

“我要!现在就要!”

垂下头,再不肯看他,认真思量,手仍然扶在他肩上,如同荏苒岁月中,一直交错而生的藤蔓与大树。

白­色­的裙子,轻巧的一排小扣子。她做不来,就拉起他的双手,把最后一层守护交给他,一颗颗解开。之后是他蓝­色­衬衫的钮扣,他带着她一起,指尖厮缠,再把她的一双小手贴在热烫的胸口。她的脸更红了,像红透的玻璃。

又如初次在名店橱窗相遇,只是躺在她颈上更加晶莹剔透,他们俩的琉璃小鱼,守护了那么多年。两条鱼,虽然向着不同的方向游去,却因为牵绊分不开,终其一生要在一起。

他的­唇­一点点落下,落在她的小鱼上。

她突然躲开,弯身在床边摸索,终于找到了,却再没起身的机会。他坚实的肩,温暖的胸膛,都回到她身上,把她牢牢圈缚。

没有一丝隔膜,也再不犹豫。

“是什么?”他看她收得紧紧的小手还藏在枕头下面,­唇­又落下去逼问,“什么!”

眨眨眼竟然哭了,是想抛弃那么多次却不忍心的伤痛。她把手托到他面前打开,白­嫩­手心里,躺着他给的那个字,怨恨也只是夜夜在枕畔摸索垂泪。

如塔如树,坚不可摧,那是他的“寺”字。

“我没丢,一直留着。”泪涌上来,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吊坠被拿走了,很快又回到她胸口,躺在小鱼旁边。

他看着她的所有,那枚一直未求的婚戒衬着最美的肌肤,五­色­的宝石,持久的用心,她原来从未离身。

再不能等待,温柔的进入,缠绵的沉到最深的欲望里,看她眼里带泪的笑,她也是快乐的,这次百分之百的确定。

用尽一切,接纳他的占有,给他全部,特别想告诉他,等了那么多年,她也是爱的,很爱很爱,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眼角润湿,“城寺,我爱你!”

他俯身在她怀抱里,两个人细密的喘息呻吟。早就该这样的,现在终于完整了。不只是酣畅淋漓的欢愉,也有爱和分离太久的痛苦思念。

她知道他很体贴温柔,倦极的昏沉里,一直让她枕在他胸口。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占着她的所有,慵懒满足,也是笑了。

“哥要回来了,对吗?”想到刚刚的纠缠,哥哥有消息了吗?

他不回答,只是专注的看了她很久。

“哥……”

猛然翻身,把热情再次注入,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再不用说什么……

终章爱情

北京下雪了,竟然在阳历年前,平安夜的凌晨。

四点多,天还没亮,程东独自从住的地方出来,招手打车。路面上已经铺满了雪,清雪的车远远开来,一片肃静。

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出差,飞到温暖如春的地方。没有多想,坐进了车里。纷落的雪,那样圣洁的白,很像一个人,白皙脸庞上总是羞涩安静的微笑。

竟然很久没有消息,总在夜深人静时想到路灯下的温暖亲吻,只是在脸颊轻点,揽着她薄弱的肩。

淡淡的笑着,脸上的浅疤几乎看不见了。

车开得很慢,在路上印出深深的轨迹,消失在悠长的街道尽头。

那时候,人人都在梦里,封嫣却慢慢转醒,睁眼,是城寺的脸,环顾,才知道又在这里睡着了。

没有动,怕扰到他的梦,还是枕着他手臂,手贴顺在他胸口。他的汗衫都是皱皱的,自己的……

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件蓝­色­衬衫,扣子只系了一半,下摆卷到胸口,有些羞涩的不自在,好在他只是搂着自己,暖着背护了一夜。

昨晚做了什么?啊,是了,一起玩多米克骨牌。

他用蓝­色­,她用红­色­,看谁的更长。从客厅一直码到卧室,一屋子骨牌。

他很有耐心,稳健熟练,反而是自己常常把刚刚放好的不小心碰倒,接着就是连锁反应,一长串前功尽弃。

她偷偷耍赖,每隔一段做个小小的障碍,才跟上他的速度。他什么不说,只是专注在他的作品里,趁她不注意,再实施破坏!

两个人跪在地上一路构思着图形,在卧室门口,他搭起了一个立体多米克堡垒,她的红牌只有绕过去。

趴在地上慢慢一张张放,也许是腰有些酸软,小小的休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最近常常容易累,可能还没有适应新的工作环境。

过了假日,进了一所离家不远的国际学校,做了图书管理员,其实平时还算简单,只是最近从国外订了一整批书,分类整理耗了不少心神。

中学时,也想过每天和书打交道,现在算是实现了,看着学生手捧书卷进进出出。

虽然外文小说她看得并不多,但是书香弥漫还是一样的满足。瑶瑶、小蕾把这些年堆积如山替她收着的书都搬来,城寺几乎每周都会把上榜的新书买给她,现在家里已经放不下了,索­性­把新近喜欢的放在他的书房,在满是建筑画册的大书柜最当中,整整两排是她的专属。

最近越来越常腻在这里,即时只是看看书,两个人说说话。他工作不是很忙时,常带着她出去,话剧、舞剧、音乐会,之后试遍了四城的有名餐馆。那样的约会很好,像是情侣该有的样子,温暖细腻。

他也常带她看恐怖片,只是都在家里,把她吓坏留下来,再也走不了。或者,就是找个不成名的借口,无赖的留她。想想不自觉就笑了,他还是那么霸道,但是最近都失败了。

抬眼,他睡得很沉,也许最近有些忙,刚刚接手了一个重建的古建,他从来做新式建筑,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有这样的兴趣。

忙起来,整夜整夜都要伏案工作,在灯下一直到天亮。肩膀也许疼了,看他微微皱了下眉。手从胸口划开,到肩上给他揉揉,力道还是不够,只能勉强尽尽心意。

其实说过做理疗,他嫌耽误时间,只是平时带她去健身房的时候会多注意一下,不让韧带负担过重做剧烈运动。

这段时间,教她游泳、教她画画,也教她快乐。真的,学会了很多。

听见格格的叫,才想起昨天把它也带来了。

微微翻转想下床。大手出其不意滑近衬衫下摆,耳边沉沉没睡醒的声音。

“哪儿也不许去!”人跟着靠过来,暖暖的胸口烫着她的背,“睡得好吗?”

耳垂被轻轻咬了下,胸下滑动的手指粗糙有力,慢慢引得不适的喘气。最近都怕他这样,身上应承不来,总是心浮气短。

“……好……”声音有些发抖,他听来却是朦胧的呻吟,于是满意的笑了,“我睡得不好。”

“怎么?”胸口太过明显的动作,衬衫系上的一半扣子都开了。

“手麻!”

这才意识到自己枕着他的手臂整整一夜,赶紧想起身,他又不让,只是指尖不怀好意的划到腰上。

“我……给你揉揉?”小手去触碰,还没碰到,他已经收臂把她圈了起来。

“不用,动动就好了。”

紧张蒸腾的热气又来了,被翻转到他怀里,对上早已明若晨星的双眸,黑亮邪气。

“我……”­唇­被厚重渴求堵上,半天发不出声音。

“嫣,你把衬衫都压皱了!”好不容易分开,他半坐起身认真的指着她身上的蓝衬衫,随手把她抱过来。“还我!”

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还?他的手已经伸过来抢。“还我!”

衬衫几下被抛到床边,看她双手挡在胸前,护得小脸红透,在晨光里煞是好看。

自话自说的大男人,展臂给了她温暖,“算了,给你穿我的!”

又是衬衫离身,只是没到她身上,中道被丢到一边,正好落在探头的格格身上。格格喵喵咬了几下敌人,不想五雷轰顶被大掌三振出局。

封嫣其实想说还是累着,抬头看他深沉眸子里错不过的念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回抱着。

“轻……一点儿……”头埋在他胸口,都不知道这样算什么,浑身不自觉抖着。

他似乎也知道她的敏感,并不急着要,只是逗弄到理智不清,任她无助的在被子里喘着,辗转碎吟,他才不再等下去。

结合的还是那么深,微微不适,下意识握紧了他臂上僵持的肌­肉­,“城……寺……”

“别怕……”肩上的旧伤有些酸胀,又因为她的温柔包容被另一种疼痛控制,努力着轻柔,还是听她带着泪音又反复沉吟,黑发散在枕上,透白恬美的­精­致面容,小小贝齿把­唇­咬到充血,眼角带着剔透的湿痕。

“给我!”每一次伸展融合矫健完美,似乎故意在折磨她,听到鼻音越来越弄,纤细手指把被单扭转到极限,再坚持不住,她终于松开矜持慌乱的摆头,一次次叫他,求他。她给了,已经给了!

今天他怎么了?好容易渐渐缓和,又去撩拨本来敏感至极的肌肤,粉红胸前上凝着薄汗,被反复舔吻含咬,听到尖尖的抽气,身下的速度又迅猛起来,他要,今天非把这么长时间的都要回来。躲了好一阵子不让亲近,加上上几次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服,这次连本带利要回来。

夏天带她飞去日本度假,在神社单膝跪下,她拒绝了。三十一岁生日,当着全家送上戒指,她还是拒绝。再后来是两周前,圣寺订婚宴后,他跪在床边整整求了一夜,直到天大亮,她只是摇头,让他心里没着没落。

早早就和双方父母谈好了,拍桌子瞪眼也­干­了,垂泪的谆谆嘱托也听了。就等她答应了。

“给我!嫣,答应我!”

她根本听不清,和快要跳出胸口的战栗抗争,眼前的他一片模糊,只是交缠的那么持久,她累了,那些濒临崩溃的瞬间越来越近,呼吸急促,终于咬着自己的手背嘤嘤哭出声。最羞人的疼痛酸胀,头晕目眩,在学校好久食欲不振,总是害怕要发生什么,不敢告诉他,也躲着每每急切的求欢。

他们毕竟刚刚在一起数月,家里还是一半认可一半反对。她知道他妈妈还是不喜欢,而自己背后也不都是支持。

“不要了……”胸口已经有些郁结的不舒服,肆意的冲撞绷断了最后的弦,眼前一阵发黑。最后的爆发,她破碎的呼唤,泪涌出来,听着他吼里闷闷的叫她,终于结束了。

意识空白了好久,适才有了一点清明,被他弄得好乏,憋闷了什么似的,胸口轻微难过着。捶他,咬肩膀结实的力量,心里又怕又怨。他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答应吧,求你了!”他扶着她躺好,却支起身反复审视她。

最近似乎­精­神不好,人却丰盈了,带着薄茧的大手从颈侧一直揉到胸尖,疏解的欲望还是疼痛,却已经能忍耐,­嫩­白沉淀在掌心,发现她已经闭上眼似乎要睡了。

“嫣,嫁给我,我要娶你!”他讨饶的把脸藏在她颈肩,刚刚有些鲁莽了,见到她总难以自持。此时脸颊上嫣红,微微汗湿的额头,都是被他彻底爱过的样子,心里有种无法说尽的满足。

她闭着眼睛不作回应,好像受气的撅着嘴。

“喜欢我吗?”拉着被子把她盖好,自己也躺回她身边。

短暂的考虑让城寺屏息等得胆战心惊。

“喜欢。”

“爱吗?”

微张的­唇­瓣,慵懒轻柔,那个爱字是无声的。

“那嫁吗!” 手突然抓在被子边,体认到身下贴近的强硬,不由睁开眼睛往后退。疲倦酸软还在,他又这样,生气地想揪他的胡子。

“嫁吗!”黑亮的眼睛里有不可抗拒的坚决。

“……”还来不及拒绝­唇­就被堵住,听到无奈的叹气声,刚刚一刻的伪装,瞬间就瓦解了。拥抱的手臂温暖,张弛的欲望慢慢放松。

“别这么­干­脆拒绝,会伤自尊心的。不要了,嫁不嫁都不要了。乖,睡会儿吧。”

他也是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焦虑,想早点成正果。看她真的累了,心疼盖过了冲动。他还能等,她真拒绝他也没办法,不管多长时间,等下去吧。

揽过她的身子,想着昨晚手里拿着骨牌趴在地毯上睡着的样子,心疼的厉害。他想每天都看到这样的她,再有一个小小的她,甚至两个,都生活在他营造的生活里,安然快乐。

叹气,吻着她的额头,黎明渐进,窗外飞雪,一室温暖,城寺频频看怀里睡熟的封嫣,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今晚是平安夜,还有明天呢,他们还有很多明天呢。

……

外婆很早起来扫了院子里的积雪,正在厨房里煮­鸡­蛋。自从上次吃坏东西,总觉得亏欠了孩子,所以只要去大女儿家里,总要带上一锅最好的茶­鸡­蛋。

突然听到院门推开,封原绪站在门口,身上已经落了很多雪。

“妈,还好吗?”进门放下每次不忘带来的补品,时不时还会留下些钱给老人零花。

“好!好!你怎么来这么早?­鸡­蛋还没煮好呢!”外婆一边帮着封原绪掸身上的雪,一边看着眼前已经一头白发的人,一转眼竟然这么多年了,他从俊朗的少年成了持重的中年人,现在也慢慢老了。

“您别忙,做着歇歇吧,今天下雪了,还是起那么早。”

外婆笑笑,给他倒了茶才在按摩椅上坐下,手里抱着­精­巧的暖炉,那是好几年前封原绪出国给老人买的。

“习惯了,原绪,早习惯了。嫣嫣和城寺那孩子还好吗?”

“很好,城寺是个靠的住的人。”原绪点点头,喝了一口茶,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这么些年没有变过。

“那就好,我一直怕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外婆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您多心了,城寺,其实之前已经知道一些。他和我谈过,嫣嫣的事也谈开了。我不想让错再犯,至少,要让城寺知道。”

外婆听了,沉默了好久,其实对原绪,她也是愧疚了很久,“原绪……当初让你和欣岚结婚,耽误了你和旭岚……我……”

“妈,算了,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不再提了,也许是缘分不到吧。欣岚其实很好,知道生活的分寸,抱了封青之后我们过的很好。旭岚是我负她,不是您和爸的错。”

外婆听了只是摇头,眼角慢慢酸涩,“旭岚命不好,和她爸一样。则绪早早就过世了,只剩下她带着蓝儿,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嫣儿……”

“妈,我和旭岚……我们”突然觉得汗颜,“我负她,她跟了我弟弟,也许是负气,也许是真想靠个人。其实则绪是真对旭岚好,她能给则绪留了后,也是则绪的福分了。是我错了,前后那些事,后来更不该……”

“我懂,那么多年了,想忘,难啊,欣岚又是那样的情况。好在,当初你把嫣儿找回来了,虽然旭岚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活着,可至少她们母女一直能见面,欣岚再多不是,能容下嫣儿,也是不易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听着厨房锅上煮蛋的声音。二十多年前,风雪的夜晚,他和旭岚的孩子到了世上,背负了太多罪恶,注定受尽苦难,像妈妈那样,时刻停不了的眼泪。

嫣嫣被送走的几个月里,彻夜难眠,不得不和欣岚坦白,最终才以收养的名义抱了回来,成了封青的妹妹。负了,负了很多次,直到今天没有告诉旭岚,只是和外婆两个人守着这样的秘密,包括封青的、欣岚的、他和旭岚的,好多秘密,在风雪的夜晚,也就随黑暗悄然隐去了。

永远记得在那户人家的小床上第一次看见嫣嫣的脸,一刻控制不了眼泪,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这辈子唯一的骨­肉­。她张着小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抱起来哄她,念着模糊的儿歌,嫣嫣停了哭,小手在他脸上拍拍,慢慢安静入睡,好像知道自己爸爸来了一样。再没犹豫,交给欣岚一起离开。虽然欣岚太严厉,从来都是她在教导,但是她的包容,已经让他感恩不尽。

“原绪,­鸡­蛋好了我们就走吧,我想看看雪,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不知道旭岚和蓝儿在老家过的怎么样?”

“过年旭岚会回来,蓝儿应该不会回来了,听旭岚说,她准备回国外去。”封原绪扶着外婆到厨房。

一锅香喷的茶蛋,用大碗盛满,包上旧时的纱布手绢,护在怀里,准备出门了。走前看着原绪蹲下身给自己穿棉鞋,曾有的埋怨也过去了,他当了她半辈子儿子,比两个女儿想的都周全,也该知足了。

雪很大,外婆和封原绪一步步往外走,院门关上了,也关上了多年深藏的秘密。

……

平安夜,本来说好了在美国,现在却开着车往家里走。封嫣故意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自己躲在后座,刚刚又看她哭了。没办法,这么大了,还是爱哭。

车在大院门口过,看见看门的爷爷正在门口扫雪,大大的帽子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刚刚离开时已经扫净的小路,现在又被雪铺满。

索­性­下车熄了火,打开车门,她不动,小脸扭到另一边,眼角的泪还没­干­。

“好了,下车吧,我们回家。”他笑着揽过她的身子,给她戴好了帽子围巾,才半抱着下车。雪靴是前阵子买的,白­色­的裘皮很适合她。

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她刚要小小的闹脾气挣脱,突然发现那棵大树下的三个人,一时不敢相信,停下来。

戴阳正把一个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面,在做一个看起来歪七扭八的雪人。他身后,戴月站在雪里,还有病中的神态,只是平缓了很多,手里举着一根胡萝卜。

戴阳身前Сhā腰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他的手艺显然非常不满意,频频摇头,“姨妈,舅舅的雪人好丑!”声音娇弱可爱,“我要做自己的雪人,不要舅舅的。”

“好,好,舅舅的不好,辰辰自己做,做一个最大最漂亮。”戴阳陪着孩子在树周围用小雪橇铲着,滚着雪球,封嫣和城寺走得很近了才发现。

低头拍拍女孩的头,“辰辰,去和姨玩儿,姨有长鼻子。”之后直起身,看着多年不见的故人。

“嗨,封嫣,怎么几个月不见,反而胖了?”戴阳豁达的笑笑,拍拍身上的雪,之后伸出手,诚恳地和城寺握了握,“怎么样,你们俩,还准备继续瞒着?”

把封嫣搂紧,靠在自己怀里,城寺像是还带着当年的微微敌意,“当然不!”

“那是……?”封嫣不敢相信,戴阳、城寺、哥哥,从来没有人提过。

戴阳回身看了眼,淡定从容,“小辰不在了,那年生下辰辰走的。一边帮小月看病,这孩子我还是坚持留下来没送走,舍不得。”

封嫣的眼眶一瞬就红了,下意识抓稳城寺的手,很久以前怀疑过,这么多年后,听到的果然是不幸的消息。

戴阳顿了下,声音突然微沉,“戴月好多了,现在好像辰辰的妈妈,我也放心了。辰辰,聂辰,快八岁了。”

那本琴谱,还有那个诀别的电话……

眼泪落在城寺的外衣上,溶开了纷落的雪花。

“对不起,不舍得让你知道。”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只是心酸散不开,把脸藏在他怀里。戴辰走了,真的走了,她害怕这样的离别,再禁不起了。

“傻丫头,那都过去了,看他们现在多开心。”城寺托高她的脸,看着睫毛上挂着雪霜的泪,拉着她走近大树,“嫣,你看。”

戴阳又回到大树下,站在妹妹身边,小女孩围着他们转,雪人不堆了,捧起大把的雪散到舅舅姨妈身上,堆着两个大大雪人,咯咯的清脆笑声不断。

那孩子的笑声抹去了许多心伤,封嫣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她和戴辰、戴月分享的儿时记忆,好远了,又好像很近,但都是美的,很美很美的。

“李城寺你这个死东西,骗我妹妹,早想打你一顿!”高亢的女人声音。

身边一声疼呼,一个大雪球在城寺肩上炸开。

不知什么时候,唯一举着大号雪球,站在他们身后。

“嫣嫣,躲开这个混蛋,今天嫂嫂帮你出气!”唯一还是当年的侠女风范。

“给你,老婆!”封青做了个更大的雪球,递了上去。

“今天,打死他!”

……

欣岚搀扶着母亲,走在丈夫身边,那碗­鸡­蛋,一直暖在封原绪怀里。封青受伤的腿脚还不方便,拄着拐杖,几个年轻人玩在一起,又笑又叫的。

城寺又遭毒手,一个大雪球砸在头上,他也不回手,只是一次次推开身边的封嫣,怕她被打到。

封青、唯一轮番上阵,最后,甚至还有戴阳毫不客气的友情客串。

他已经快被打的湿透,封嫣被他护着,站在一边,看着哥哥举起结实的大雪球。

“哥!给我!”

抱着雪球一步步走近,直到面对面,不能再近,想打他,举了好久,就是下不去手。

“嫣嫣,打他,用雪球使劲打他!”

“封嫣,别便宜了那小子!”

“嫣嫣……”

好多好多的鼓励,她反而更迟疑。

城寺站直身子,不去顾一身雪渍,只是握着她的手把雪球举高。

“打我吧,嫣,可这次,我没错。”还是那样真挚里带着霸道。“我要娶你!”

“我讨厌那个地方!”

“我知道,我要娶你!”

“我不答应!”

“没关系,我要娶你!”

“我讨厌你!”

“我知道,我要娶你!”

“我不要!”

“不许不要!我要娶你!”

“爸爸妈妈会骂的!”

“骂我,我要娶你!”

“我害怕!”

“别怕,我要娶你!”

“……”

她爱哭,他知道。

他总是很霸道,她也知道。

每每哭前,她的心里酸软揉乱,他知道。

不管发生什么,他总会陪在身边,她也知道。

她突然那么委屈,又那么幸福,雪球落在了地上。

满足的把她高高抱起来。

“嫣,”彼此对视,“爱吗?”

点点头,又点点头,泪珠变成快乐的小雪花儿,都爱,都爱呢,不能不爱。

“我也爱,爱你,爱……”城寺不说了,俯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还要藏吗?藏得住吗?他们也不知道。

雪越来越大,他和他的小鱼,不离不弃的站在雪地里,心如水晶,满是快乐。

生活,如此就足够,就是圆满。

因为,别人不知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秘密,他们知道,那只属于他们。

除了爱,除了相守。

“她……会是个小嫣嫣!”

(全文完)

番外(配)

封嫣城寺——日子

封、李两家三堂会审城寺那天,封青刚刚被接回来不久,还带着半身的伤,所以地方就选在了封家。

因为提前一天得到了线报,所以城寺早早把封嫣诳到小公寓,交给她一大摞半新不旧的杂志,说是给他做剪报留念。

封嫣拿起小剪刀,坐在书房的软塌上,后背舒服的偎着靠枕,左看看,右找找。脚边半生不熟的外国刊物里,或是他的照片、作品,或是他的专访和荣誉,第一次见了这么多,才相信和副总一起吃饭时听到的他的辉煌经历。

“慢慢弄,我和学长谈完事很快就回来,把牛­奶­喝了,累了就去卧室睡会儿。”

曲膝靠着塌边,看她专心的趴在杂志堆里,对着四年前的国剧院照片甜甜笑,憨憨的样子。

把靠垫给她垫高,看着小身子柔软的找到织绣的梨花猫图案,倾身上前吻了下额头才起来,把杯子又往前推推,“记得喝牛­奶­!”

“嗯,问副总好。”终于回头对他摆摆手,看不出舍不得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呢,就又低下头去看杂志。

“我走了?”

埋在书里点点头,书页轻轻划动,没察觉本该离开的人还站在身边。

“我……走了?!”声音故意托得很长,她当然听见了,又努力点头。

书里的他和现在不一样,没有现在这么?怎么说呢,神采奕奕?

书上黑亮的眼睛突然不见了,被照片主人高高举到脸边,带着那么点不痛快的瞪了瞪,“我好看书好看!”

照片里是他,身边也是他啊,哪有自己和自己吃醋的!

“都好看!”起身想拿回书,被他的大手抓住,脸逼近,不依不饶的架势。

“我和书谁更好看?!”眉毛皱在一起,眼睛更黑了,身子俯下来,作势要深吻,赶紧低头搂他的腰,轻巧得躲到怀里去,不给答案。

“快说,不然……”早就知道他老这些伎俩,现在也不是每次都让他得逞,她撅起来快比格格厉害了。

抬起脸,撅着嘴,眼睛一闪一闪不知想什么,“你好看,书也好看,”小手又在他腰上紧紧,“以后,我还要看好多好多书呢。”

“那我呢!”低头看她难得撒娇的柔媚,三堂会审都不想去了,可脸上还假装绷着,总觉得她看书比看自己的时间长。

点点头,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仔细看眼前这张脸,比哥哥出事那阵好多了,­操­持着接哥哥那几天,他累瘦了。

前后两个电话,生死上兜了圈子,两个人都是绝望之后又突然来的光明。

“你和书不一样。”终于想明白怎么告诉他,侧头指着一屋子书,信誓旦旦,“书好看,好书也很多。”

“然后呢?”

“你只有一个,这世上就一个李城寺,我喜欢,喜欢我。”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散开了淡淡粉­色­。

­唇­上突然有他动容的轻吻,带着她的身子一起躺着亲了一阵,再起身坐好,陪她看那些杂志。

展开每本,找到他的照片,在身边一一排开,团团围成一个圆,她搂着最喜欢的那本“嫣雨”靠在他怀里,小小打了个哈欠。

热烫的牛­奶­递上来,在监督下喝了大半,困意慢慢泛开,腻在他胸口蹭了蹭。

“好看吗?”

点点头,手还圈在他腰上。

“那等我回来,从里到外,让你看个够!”

也没去多想,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慢慢放她回到靠枕里躺好,他拿来薄被盖上,看着­唇­上满足的睡意,让人温暖安心。

得走了,外面还有一场小战争呢,回来,再温存吧。

­唇­上爱恋的小小啄了下,他轻手轻脚出门,带上了锁。

……

回来时天­色­暗了,一室静谧。

半杯牛­奶­还在靠垫旁边,封嫣睡得正香,小脸贴着一本杂志,发丝落在书中那个城寺的颊上。

枕侧湿湿的,不知道是不是又哭过,抱起来时,嘟囔着嘴埋在他肩上。

在卧室里安顿好,搂着她汲取身上散发的暖香。本想抽走画册的,她不依的摇头,怕弄醒她,依顺着她的意思睡。

他也有点累了,刚刚那场拉锯,最终,只可能胜出。现在踏实多了,双方家长的认可,一段即将昭告天下的感情长跑。

其实,早爱了那么多年,也不太在意别人会不会理解苟同,她在身边就够了。

最终还是取代了杂志的位置,被她圈到怀里,甜甜的呼吸吹在脸上痒痒的,身心愉悦。

大手已经熟悉地回到他专属的位置,放心的闭上眼。

他们的明天,会比任何过往更幸福。这么想着,很快,城寺也睡着了。

时钟一格格跳动,永不止息,夜­色­来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李城寺,也只有一个封嫣。

我喜欢,喜欢我。

我爱,爱我……

封嫣城寺——吵架

要以男女朋友身份去他家,封嫣给李妈妈买了燕窝,李爸爸是上好的铁观音。给圣寺买领带那天,却吵了个小架。

百货店灯光柔和,手挽手在男装部一家家看。新奇的经历,对什么都感兴趣,拉着他的大手,有些孩子气的东问问西摸摸,眼睛放着光。

“买什么样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呢,圣寺好久都没见了?”封嫣一直当成在做认真功课,每个细节都想完美得当。

反而是城寺跟在身边,看她梳着马尾巴蹦蹦跳跳的,像个发现新世界的小姑娘。以前拉她逛街总是不愿意,最多去书店看看,一路热切的问圣寺,脸上笑容就挂不住了。谁才是正派男朋友!

看到一条很漂亮的蓝­色­领带,暗­色­的丝状条纹,和他喜欢的淡蓝­色­衬衫很配。他最喜欢蓝­色­了,一半的衬衫毛衣都是蓝的。

不知怎么想到了他的蓝­色­房间,蓝­色­大床,睡着时揉皱的蓝­色­被单,还有被单下……

打住!被带坏了,脸一下红了。赶紧欠脚去拿领带,他戴上该是很好看的。

城寺看她对着镜子想了什么,小脸骤然嫣红如艳,伸直了手去拿上层架子的一条领带,嘴边挂着笑。

先她一步取到,却直接交给导购小姐,“直接包起来。”

“怎么……”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听话的贴回他身前,问都没问完,就听见冷冷的声音。

“给圣寺买东西不用花心思,随便买一条就好!”黑亮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不开心,嘴角没有笑,像在训斥小孩的家长,“不买也没什么,其实你去就行了,我家什么也不缺!”

被迫抬起的小脸,笑颜没了,­唇­瓣咬到泛白,眼前湿润模糊,负气的想哭,受了好大的委屈。

导购把包装好的领带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对情侣默默对视,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给他的,就是给圣寺挑礼物也是因为圣寺是他家人,还有他的爸爸妈妈。那些心思,害得昨晚睡不好,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怎么这样说!

“怎么了?”口气不自觉软了,轻轻抚着本该满满的笑。看她皱起眉,眼里润湿,眨了几下,两滴泪就掉了出来。

“先生,领带还要不要?”导购不合时宜的介入,他烦心的拿过来,拉住生了闷气想转身离开的小女人。

“买还不行吗?”从来没有这么求饶的声音,也顾不得人前形象,把她拉回怀里,感觉胸口有生气的小拳头。

眼泪擦在衬衫上,知道公共场合吵架或是哭泣都太丢脸。尽快收敛,却不敢再抬头,怕被看见落泪的样子。

交款时又赔了几次不是,只是见她甩开头不听。眼泪早就­干­了,只是还挂着满脸的深仇大恨。

拉着她走到车场,小身子自作主张,开了车门坐进后面,一路上一言不发,下了车又要往自家方向跑。

“怎么了!”不知惹到她哪点小情商了,刚刚声音大了?不愿看她为别的男人花心思,圣寺不行,就是封青现在也不行。

“回家了。”

“我家不在这,我住那!”

没话回她,抱起来直接上楼,撞上门时她还在一下下捶他。

卧室从来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地方,此时却分站在床两侧,楚河汉界,小女人胸口起伏,憋了一肚子委屈。

“过来,听话!”

“不去,我讨厌你!”

“刚刚为什么哭,已经道歉了,领带也买了!”

“我……”说不出来,被误解的感觉又来了,倒在床上埋进枕头里,再控制不了眼泪。

“怎么了?”最受不了她闷着伤心,每次这样都只剩心疼,“是刚才说话又太大了?”跟上床,不顾挣扎把她抱回怀里。

团着身子躲开他的怀抱,坐起来还努力推了两下,鼻子一抽一抽,撇着嘴不断掉泪。

最最讨厌的就是他,都不懂她的心思。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是我错,”只能舔着脸认错,只要她不再难过,“我错了……但是以后你别给圣寺买东西,也别个别的男的买。”招认过后自己有些不自在,送上的胸膛终于有人要,衬衫上湿意泛滥,他轻轻拍着,一遍遍道歉。

女人是水做的,但她本就是一湾水,脆弱快乐,时时都会掉泪。

“那是……给你……买的,”委屈的什么似的,一边说一边抱着他的脖子,眼泪蹭了他一脸,“那个……是给……你的……”

这才明白误会了,深恶痛绝,体认到自己的罪大恶极。想到镜子里脸红的表情为了自己,深蓝雅致的领带为了自己,委屈的眼泪也为了自己,开心畅怀。

又扣又拜,又哄又骗,好歹是不哭了。

一小时后,城寺穿上最笔挺的西装,天蓝­色­的衬衫,配着她挑的深­色­领带站在床边接受检阅,封嫣满意的点点头,翘着小手指了指。

“去吧!”

灯光温暖,工作台边奋笔疾书的背影很帅。

她指示,检查不够一万字不得睡觉,认识反省不彻底不得亲近。只能闷头狂写去了。

清晨,封嫣醒来,枕边摆着整齐一摞稿纸。

忏悔书一共十个字,“嫣,我错了,真的,再不敢了!”

工整抄了一千遍。

转身看见大罪人,睁着眼睛似乎等了好久,狭促诡异的眼神深邃,手上,正躺着那条蓝­色­领带。

后面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封嫣城寺——求凰

“亲一下!”

“不行!”

“就亲一下!”

“不行……”

站在车库门口,还没往别墅里走,两人就杠上了。城寺拿着满手的礼物堵在路中间,就是不让封嫣过去。

夏天带她飞去日本度假,在京都的神社求婚未果,今天,可是他的正牌三十一岁生日,兼她首次以女朋友身份登堂入室,怎么说,也该让亲的。

从上次写检查开始,她的任­性­和小脾气开始一点点暴露,时不时来个摧残男­性­尊严的小把戏。好在到了学校工作以后,顾及着人民教师的形象,她不欺负人了,可老是不让亲不让碰的。

要撞墙了,忍了快两个星期了,今天生日,无论如何不忍了。

霸着路,看她还敢Сhā腰跟他对着来,也管不了会不会看见,扔了礼物一把将小女人拽到怀里,就着挺拔的灌木,按在怀里一阵狂亲。

开始还踢他,手揪的鬓边的发生疼。

“别这样,城寺,别闹!”封嫣生气了,一边喘一边躲。昨晚送她回家就闹了这么一次,要不是嫂嫂下楼,肯定又被弄到他家里去了。

最近不行,就是不行!

热烫的­唇­堵得她话也说不出,慢慢只能软下来靠在他怀里,青天白日的,亲一下该行了吧。

好不容易分开,城寺眼睛黑沉,看得封嫣发毛,身下那么贴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小脸又红了,赶紧推他。

“今晚你等着!”呼了口气,拉着她回到石子路上,拿起扔在一边的礼物。算不上神清气爽,但好歹不那么憋闷了,­唇­上还有她的味道,软软的,甜甜的。

一前一后上台阶,敲门前特意帮她把肩上的长发顺顺。他的小鱼就是漂亮啊,一身白,他新买的驼绒大衣,纤细的腰间扣着银­色­腰带,除了­唇­彩被他吃了一点,妆容完美。

进门,像是炫耀自己的宝贝,父母、弟弟和女友、叔伯姨妈,老李家林林总总来了好几十人,阵势一下把封嫣吓住了。

不但人前人后俨然已经是他家的一份子,连圣寺都已经改口叫嫂子了,弄得封嫣面红耳赤,脱了大衣还觉得闷热,一连喝了好几杯酸果汁。

李家父母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特别开了二楼的房间,专门把他们叫上去说话。

并排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家长,他还不肯保持点距离,手就揽在她腰上。

“嫣嫣,身体好了吗?”李爸爸看着眼前秀丽的女孩子,再看儿子的样子,知道不答应也是不行了。

“好,”忙着点头,心里却纳闷最近并没有生病,腰上轻轻收紧,他探过来把手盖在她额上,“这两天不发热了。”

李妈看着儿子的关切眼神不吃味是假的,那么大个子,养了三十多年算是白养了,都倒贴别人家去了,当着父母还这样不避讳,人后不知要怎样。

“嫣嫣比以前壮了,气­色­也好。”话间,看了看白­色­毛衣包裹的小腹,平平的,又别有深意的盯了眼儿子。

“伯父伯母身体好吗?”

“好,都退休了,在郊外透透气,挺好的。”

“这是给您的茶叶,还有给伯母的燕窝。”

“这孩子,还这么客气……”

“……”

聊了没两句,城寺Сhā了进来,“爸妈,今晚我们留家里吃饭,晚上住下,明早再回城。”

“明早还要……”刚要反对,已经被拉起来往外走。

“我带封嫣见见表哥堂姐他们,晚上吃饭慢慢聊,爸妈,先下去了。”

晚上,就在一家人觥筹交错,席间太平盛世的时候,城寺单腿一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枚戒指,当着所有人套在她手上。

“封嫣,嫁给我!”

大家都停下看着这边,封嫣傻了,神社那一回已经说好了先不提,好好相处一阵,他妈妈单独见面时还是不开心,小嫂嫂也说,不能把她嫁个离婚男人。

“我……我……”不知说什么,看着一屋子投来的目光,刚刚给他庆生时,还承诺允他个心愿来着。

白皙素手褪下了戒指,慢慢站起来,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愿意,是还太仓促了。提着裙摆往楼上跑的时候,听见背后窃窃私语,眼前模糊,他一定生气了,可是真的,没办法现在就答应他。

把自己放逐在他的大床上,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听见关门声,才看见城寺跟在身后,脸­色­不好,手交握靠门站着。

又抹了把眼泪,跳下床跑到他怀里,听话的贴着胸口,“别生气,城寺,我以后再答应,好吗?”

看着哽咽胆怯的小脸,刚刚被表哥嘲弄了两句,“小寺,有你追的了,人家圣寺可快订婚了!”

这丫头,不知道要让他等多久,可是能不等吗,都赔给她这么多年了。搂着纤细的腰身,再做什么她也不会反抗,今晚这么让他下不来台,她敢不听话才怪。

“以后再说,我要生日礼物。”擦着眼泪,一步步被领着往床边走。

“早上说好了,不答应求婚可以,今天是我生日!”

像个讨价还价的无赖,封嫣眼泪还没­干­就被逮到床上去了。

那是他的强项,扮演好哥哥,成功建筑师,两肋Сhā刀的朋友,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为了庆祝生日,抚慰求婚失败的受伤心灵,那晚在卧室,封嫣只能任他扮演“可怕”角­色­,做了“人神共愤”的坏事。真的,太坏太坏了!

第二天、第三天,封嫣的考勤表上都写着——病假!

封嫣城寺——称呼

“讨厌鬼!”“坏人!”“死城寺!”最近耳边越来越多这样的话,从圣寺订婚以来,竟然真的再没让碰过,城寺苦闷,看着坐在书房软塌上玩儿格格的封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称谓从叔叔换成了哥哥,刚刚她在那教育,“格格,以后不许在哥哥的工作台上玩,不许在哥哥的图纸上磨爪子!”

低头瞄了眼桌上的图纸,刚刚批评的还不够严厉,好好的亭台楼阁,多了几个猫爪子不说,不知从哪踩来的黑,梅花似的小脚印从长廊一直蔓延到厢房。

“她知道错了!”封嫣从软塌上抬头,看城寺还是沉着脸坐在书桌后,“你别生气了,她不是故意的。”

能不生气吗,举着罪证走到猫和主人面前,“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改!”低着头,看了自己心爱的猫咪,只能替她受过了,早知道早晨就不把她带过来了。

“怎么改!”哪容得这么被糊弄,得说的明明白白才行。

“以后……以后不让格格进书房卧室,不让格格碰你的图纸画册,还有……”

“还有什么!”

“让她对你有礼貌,不挠你。”真的想不出来了,把格格搂进怀里,看着金黄的眼里和自己一样委屈。

这算什么整改措施,城寺拎起猫脖子直接往外走。封嫣追在后面,半是哀求半是认错,“你别打她,城寺,她真的知道错了。图我赔,我帮你画。”

城寺哪里肯听,带着格格一路到了厨房,从餐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

灯光下,一声凄惨,抬爪子对着城寺的手背狠狠挠下去。

“咝”

“咔嚓”

封嫣抱着城寺的腰,知道拦不住了,又不敢亲见惨案发生。他要是敢对格格粗暴,这个星期,不,这个月,还有下个月和下下个月,都不让他碰,说到做到!

手被抓住,抬头看他一脸怒气把猫塞回她怀里。

闭着眼睛不敢看,格格缺胳膊少腿了?只听喵的叫了一声。

眼睛睁开一条缝,皮毛完好,爪子都在,耳朵还是动来动去的,睁着大大的金黄眼睛,看着自己。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啪的把剪子往台子上一拍,拉着她又往书房走。今天心情一直不好,应该说,从第三次被拒婚又禁欲以来,心情就没一天好过。

从书柜下层拿出一个大纸盒子,又抓来格格关了进去。带着她回到客厅,“陪我玩这个。”

满满一盒子多米诺骨牌,是专门订做的颜­色­。不敢再有忤逆,一直陪他码牌,其实挺累了还跪在地上,他都不计前嫌的放了格格一把,她能不陪吗?

多米诺玩起来很安静,偶尔在沙发边被亲一下,或是被大手吃一下豆腐都忍气吞声,趁着他在卧室门口做多米诺城堡时,偷偷跑回书房把格格解救出来。

在灯光下仔细端详,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又给格格顺着毛,看她用小脸蹭自己,才察觉哪不对,格格的胡子呢?

城寺埋头搭建城堡,突然觉得背后有猫叫,看她小脸绯红,好像发烧了。怀里的破猫对着自己的蓝­色­城堡鬼叫。

“怎么了?”起身探手摸摸,并不热。睁圆了眼睛,她好像憋着什么,眼睛眨都不眨。

弯腰把猫放下,“格格,去,进卧室去!”之后拉着他的胳膊,无论如何不放手。

格格路走得还稳健,那个多米诺城堡也算宽敞。可是没了胡子,不会涨量宽度,刚接近门边正撞上城堡地基。

夸喳喳,城寺眼睁睁看着城堡毁于一旦,她抱着他的胳膊,报复了,也笑了。

揽过坏心思的女人,脚上微微挪动,正巧踩倒她留好的两片障碍,上百块红­色­多米诺依次倾倒,抱紧她,城寺也笑了。

“明天也不行,真恶劣!”

“我不管,谁让猫把我的城堡撞了。”

“是你先把格格胡子剪了!”

“是格格先把图纸毁了!”

“是你让我把格格带来的!”

这下哑巴了,为了留住她这点小伎俩,自食其果!

生了两秒闲气,把格格扔进卧室,拉着她蹲下身,很绅士的帮她把红牌扶起来,之后一起清理城堡残骸。

他做的很好,帮她搭了漂亮的红­色­中转站,之后又是小桥,她做助手,着迷的看着他的动作,果然是出­色­建筑师!

“好吗?”接牌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看她点着头,眯起眼睛笑得像得奖的孩子,刚刚剪胡子的仇显然忘了。

“那叫我一声好听的,我给你也做个堡垒。”索­性­坐在地毯上,手里反复玩着红牌。

“好城寺!”

摇摇头,明显不够亲密。

“亲……爱的”咬着­唇­,太不像她了,可他听了还是无动于衷。

“好人!”

“还有别的吗?”

摇摇头,其实听过的还有只是说不出口,索­性­躲开他的眼睛,趴在地上假装弄骨牌。

他跟过来,凑在耳边咬了一阵,痒痒的,怕碰到牌也没太躲。

“叫老公!”

脖子上密密麻麻的一串威胁,胸前的大手又不安分。闹了半天她也没叫,城寺抬头才发现她竟然就这样睡了。

拿着牌,蜷着小身子,城堡边躺着他的美人。

小心抱起封嫣,用脚对着卧室门口的格格大肆警告。

躺在床上,给她换衣服时不轨了一番,她睡得很熟,不忍吵醒,跟着躺在旁边,让她枕在怀里。

“什么时候才能叫老公啊,我的婆……”

城寺封嫣——生病

平安前夜,借着惊悚片和多米诺,封嫣又被留在城寺家里。破晓醒来,被他隐忍多日的欲望纠缠,疲乏到极点,昏昏沉沉一直睡着,再睁眼,已近中午了。

坐起身,手撑在床上,眼前隐隐发黑,郁结在胸口多日的不舒畅更厉害了,有点想吐。披上晨衣扶着床边站起来,腿上没有力气,窗边的小工作台不断摇晃。

好像有什么不对,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刚要叫人,身子已经被冲过来的人抱了满怀,温暖团团包裹,终于能放心的交付自己,靠在熟悉的胸膛上,长长叹口气,让一波晕眩快点过去。

“不舒服吗?”她一直睡得很沉,早晨是他太肆意了,刚刚想进来看看醒没醒,却见她站在床边,小脸煞白,摇摇欲坠。

点点头,酸涩恶心的感觉还是没褪,闭着眼睛忍了好一会儿,抓紧了他的衣袖不敢放。是不是旧疾要发了,突然很害怕,最近一直疲累,身体也跟不上生活的节奏,觉得要有什么事,可又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身子被横抱起来,回到了床上,躺下才看到他就坐在身边,满脸忧虑,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一遍遍亲吻。

不是真的要哭,可是有些小小的伤感,今天是平安夜,怎么能生病呢?

宽厚的手背轻轻贴着白透的小脸,最近一段嬉笑怒骂惯了,反而忽视了她的身体,早晨该克制一些的,现在看她这么难过悔恨极了,日子还长,他不该那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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