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一湖那边得到通知,一听说建华不见了,工作服都顾不得换,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刚到家,又听到说章小凤晕倒进医院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去医院。可是,妻子就是因为建华不见了才摔倒住院的。如果没有建华的消息,去了医院又怎么给妻子说呢?这样一想,他就让在家的郝祖国马上去医院,他去找郝建华。
郝祖国临出门时问爸爸:“爸,你知道我大哥他到哪里去了吗?”
“有人看到他了。你快去看你妈,让她别着急,我就去把建华找回来。”
“哦,好!”
郝亭花呆呆地坐在医院急救室外面的长凳上,手中捏着一张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的信纸,那是她在大哥房里发现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我走了。你们不要着急,也不要找我,我到大有作为的宽阔天地——农村去安家落户去了。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原因有两个。一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是一个有朝气、有志向的知识青年,我一定要到农村去,去农村做一个新型的社会主义建设新农民……”
“大哥……”看到信的内容,郝亭花不能置信,大哥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想离开这个家!我们大家,尤其是我郝亭花都那么的爱他,他为什毫不留恋的想逃离呢?
“第二个原因是你们对我太好了,就是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尤其是妹妹亭花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我妹妹对我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亲兄妹之间的关心。由此我断定,我妹妹决不是我的亲妹妹。否则,她不会那样对我的。我一定是爸妈领养的,这件事连妹妹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我说这样的话是有根据的,爸爸妈妈对两个弟弟,还有妹妹,都没有对我那样好……”
大哥离家出走,是因为她的原因吗?是为了躲避她吗?郝亭花把信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上面的内容她都几乎能够背下来了。但她依然不能相信,大哥是为了避开她才和爸爸妈妈才不告而别的,才离开这个家:“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在内心里疯狂呐喊的郝亭花,紧紧攥着大哥的信,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就连郝祖国走到她身边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姐!你怎么了?妈的情况怎么样了?”郝祖国弓下身,捉住郝亭花的肩膀,使劲摇她,这才把她从那股强烈的悲愤情绪中拉了出来。
“啊,祖国……”
“你先别哭啊,妈是不是在里面?”郝祖国指着急救室亮着的红灯,“妈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这突然的……”
“哇啊……”郝亭花扑到郝祖国身上,号啕大哭,郝祖国一时间手足失措,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姐,姐,你别哭……你这么哭我也难受……”
结果,郝祖国也跟着郝亭花一起哭了起来。姐弟俩正在那边抱头痛哭时,凌云山从外面进来了,看见他们姐弟两个哭成泪人儿似的,心里也不好受:“你们别急,你们妈妈肯定没事……”
正说话间,急救室的绿灯亮了。不一会儿,章小凤就被护士推了出来。
“妈!”“妈!”郝亭花和郝祖国连忙扑上去。主持抢救的医生对凌云山说:“没事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噢,那她是怎么了啊?”
“病人有严重的心力衰竭症状,虽然人是抢救过来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做进一步的检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凌云山握住医生的手使劲摇:“太谢谢你了,小风她可不能有事啊,她是我们辽海制造厂的劳动模范啊……”
章小凤被推进病房后,路一辛、吴芬兰夫妇以及厂长蔺周全得到军代表的通知也都赶来了,一群人围在章小凤的病床边,听医生说明情况。
辽海制造厂职工医院院长唐颖中听说厂里的劳模住进了医院,就亲自过来为章小凤做了诊断和检查。现在见厂领导、市领导来了,就马上汇报说:“章小凤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十几年来,由于她的身体经常超负荷运转,全身所有的零部件几乎都出现了问题,现在又遇到了强烈的刺激,这就造成了她身体机能的紊乱,导致了昏迷现象。更糟糕的是,她有可能会这样一直昏睡下去,长眠不醒。”
“有这么严重?”路一辛吃惊地问。
“就算她能够醒过来,也有可能会因此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由于只是初步诊断,我们还不能最后下结论。她的身体会怎么样,只能等再次复诊后看最后的结果。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蔺周全着急地抓住唐颖中的手:“唐院长,不管怎么说,医院都要用最好的药,尽最大努力治好章小凤同志!”
路一辛沉吟了一下,也说:“如果有可能,就送她去北京的大医院治疗。”
唐颖中摇摇头:“市长,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并不是得了什么大病,而是身体机能衰退,到哪里去都一个样。”
“那你说怎么办?”路一辛皱紧眉头:“你是专家,我们听你的。”
“我想,等复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吧。还有,如果要转院,我建议转去工人疗养院,那里的条件对病人的治疗和恢复会更好一些。”
路一辛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军代表也说:“路市长,我看应该把唐颖中院长也调到工人疗养院去,因为他对小风同志的病情比较熟悉。”
“也好……不过,我们还是先去院长办公室谈谈这件事吧,在这里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路一辛等人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了郝亭花、郝祖国和吴芬兰。
郝亭花趴在病床边,泪眼婆娑地望着罩着氧气罩的章小凤,她害怕地抱住吴芬兰的胳膊:“吴阿姨,我妈她,她……”
“你妈没事,别担心。”吴芬兰怜惜地摸着郝亭花的头:“你也乖,再别哭了啊,不然你妈听到了会难过。”
“呜……我哥他……”郝亭花将头埋进吴芬兰怀中呜咽,郝祖国站在另一边怔怔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听到郝亭花的哭泣,他抬起头:“姐,你别担心,爸已经去找大哥了。”
“祖国你说爸他……知道哥在哪里吗?”
“爸好象听人说,看到哥去哪了,一会儿爸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你就别着急了。”
正说着,有护士进来:“请问,谁是病人家属,有个叫骆子的人……”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骆子就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扑到床边:“小风!”
“哎?你干什么!这可是特护病房,不准人随便进来——”
“没关系,他也是病人家属。”吴芬兰挡住了护士:“亭花,祖国,我们先出去吧。让你骆子叔在这陪陪你妈。”
在门外的走廊里,郝亭花轻轻的抽泣着,她拉住郝祖国的手:“祖国,你告诉我,大哥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爸没跟我说。”
“不行,我要去找大哥。”
“姐,你别冲动好不好,现在妈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