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狐狸在车子里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
吃过罐头晚餐,我们开始行动了,我没有开车的头灯,而是借着月光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远处的群山在黑夜里像一只只潜伏不动的怪物一样从我们身边慢慢地过去,车速很慢,十公里的路程我们用了一个多小时。
距院子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我们下车,步行进入院子。一排排的房子在夜里更加的诡异,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鬼脸,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李的房间门开着,里面没有人,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答案只有一个:后院,井。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和小狐狸都认为这一切怪事都是老李搞的鬼,所以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相反地,我们突然出现,说不定还会让老李吓一跳呢。
我心里不禁有一点报复行动即将成功的快感。
我们已经在后院了。
老李就在井的旁边,直直地站立着,没有发现我们,他的脸朝向那口井,如果他不是瞎子的话,谁都会以为他在看着那口井。
我用手指了指老李,又在空气中画了个问号,意思是:他在干什么?小狐狸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老李的头忽然转向我们这边。
那种老李的眼睛能看见东西的奇怪感觉又冒出来了。
还好老李只是随便望望,然后又继续地“看”着那口井,这时候他开始说话,似乎他的面前有一个我和小狐狸看不见的人,由于我们距离很远,听不见他说什么。
这情景真的有点不寻常。
我在心里骂道:这老家伙在搞什么鬼?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有只虫子在咬,可是你却抓不住它,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五秒钟后,我知道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一个声音传过来,忽远忽近,就是那种敲木鱼的声音!
小狐狸也听到了,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紧张地听着,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然而我失败了,那声音一会儿在极近的地方,一会儿又飘到仿佛天边一样遥远。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老李张着双臂,似乎在拥抱什么人,而他面前分明是一片空地,而且他说话的声音更大,大到我已经可以听得清楚了。他不断地说:“是我的错……”我心里有了隐隐的恐惧感,消除这种恐惧的办法就是把一切弄清楚。
只有老李能说明这一切,我突然上前拉住老李的手,说:“别演戏了!”然而我发现我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居然拉不动一个老头子的手臂,老李转过一张阴沉的脸,说:“走开!”
我差点叫出声来,倒不是因为老李的脸怎么阴森可怕,而是他的声音,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年轻的、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一个绝对不属于老李的声音。
我用了很短的时间让自己恢复正常,然后我想到了照相机的闪光灯。
通常这种情况下,强光对付人或者鬼都是非常有效的。
我惊恐地发现我已经联想到“鬼”这个字了。
我打开闪光灯,对着老李的脸按下快门,然后等待充电完成,又按快门……反复无数次,一直到电池用完,我打开手电筒。
敲木鱼声停止了,恐怖感消失了,老李则像堆烂泥一样瘫倒,嘴里依然说着:“是我的错……”
他重复了几遍以后,居然“呜呜”地哭了,完全不像以前的倔老头,他已经崩溃了。
小狐狸叹着气说:“告诉我们一切吧,宝藏在哪里?那是政府的财产。”
老李擦干眼泪,喃喃地说:“宝藏,我要宝藏干什么,我自己的钱已经用不完了。”
我和小狐狸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我说:“那么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们。”
老李说:“五十年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颤抖着站起身,“到我屋子里来。”
昏暗的烛光,还有酒。
烛光下,老李浑浊的泪光,清冽的酒,一个几十年前的故事,一段腥风血雨,从他口中说出来。
一九四九年,农历三月,风很大,卷起沙土,大路上,一辆马车慢慢地驶过来。
破旧的车,破旧的帐篷,由一只老马拉着,赶车的男人四十几岁,同样破旧的衣服,似乎是一户穷人家正在远涉。
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脸上和手上的灰尘是刻意抹上去的,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子却是白白细细的,那是一生养尊处优留下的痕迹。
艳阳高照,男人用手搭个棚子向远处望了望,然后挑起马车帐篷的帘子对里面说:“闺女,前面有处破房子,休息一会儿吧。”
帐篷里面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回答:“嗯。”
马车在院子大门前停下来。
风沙更大,空气中有一股强烈的石灰气味。
大路远处,隐隐约约又过来两个骑马的人。
前面的一个,黑麻布衣裤,包头,一脸胡子,绰号黑胡子,几年前他还是附近人人闻风丧胆的山贼头目,这些年被解放军剿匪搞得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手下只剩下个把人了,不过他贼心不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一户段姓财主和他的女儿小兰带了大批财物逃难经过这里,就打定了主意,干了这一票就收山洗手。但是他一个人去又感到不是很妥当,至少得有个人放风啊,于是叫了刚入伙的小李,这个小李白白净净的,没干过什么大买卖,平时就知道画画写写什么的,实在不是干山贼的料,不过放风还是没问题的,得手以后想除掉他也方便,于是黑胡子用了个最吸引小李的借口:段财主的财物中,有一大批字画。这正对了小李的胃口,就跟来了。
后面的一个就是小李,也就是以后的老李,不过那年他才十九岁,而且双眼机灵有神,一点也不瞎。小伙子年轻,正当年,跟着黑胡子,一路跟踪段财主的马车,终于到了郊外没有人烟的地方。要动手杀人越货了,小李开始害怕起来,毕竟没杀过人啊,向黑胡子要支枪壮壮胆,黑胡子却只给了他一把小片刀。其实这就是黑胡子的套,他已经决定抢完了财物连小李一起干掉。
段财主在院子里喝水,小兰仍旧在马车上,黑胡子和小李悄悄地摸过去,小李在后面放风,黑胡子怪叫一声冲上前,一枪就结果了段财主,马车里发出小兰的惊叫声,黑胡子又对着马车一顿乱枪,小兰也没有声音了,黑胡子哈哈大笑。
小李几乎吓呆了,眼看着黑胡子顷刻之间就结果了两条人命,半天才回过神,黑胡子拍着小李的肩头,说:“上车,点货。”
小李上了马车,看见小兰倒在血泊中,虽然脸色惨白,但是仍有说不出的艳丽,这是小李第一次见小兰,他心里嘀咕着:“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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