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清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凌利地盯着刘鉴:“殿下可想得明白?”
刘鉴心里挣扎着,启国开出的条件不是不诱人的。启国借兵助他复位,他登基后割让西方边城在内的十座城池,以后永结友邦。
他坐在子离王位的下首,仰望着子离,看他掌控着生杀大权,随心所欲。塞个女子给他他只能接受。瞧着他在百官簇拥下越显帝王尊贵。刘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他有治国之才,却没能有个好母后、好王妃好舅舅,这一切能怨得了他吗?母后毒杀前皇后瞒得滴水不漏,连王家人都瞒着。王燕回是母后和太尉商议决定,父皇怕是顺手推舟的就准允了。刘鉴越想越不服气。还有青蕾,这样一个爱他的美丽女子也是误打误撞娶来的。
明珠见他犹豫半响不吭声,娇媚一笑倚进他怀里:“明珠是启国嫡长公主,嫁给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难不成我的亲哥哥还会害了他的妹夫不成?”
刘鉴一省,是啊,娶了明珠为正妃,若是他日登基,明珠自然就是皇后。哥哥帮妹子妹夫夺回皇位只要十座城池为谢礼,两国以后交好相处,自已也没亏什么。若是不答应,毕竟力薄,更何况还有夏国……眼眸闪动着神秘的光彩。一低头嘴唇触到明珠花瓣似的脸颊,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明珠……”
国宴十日后,三国使团陆续离开风城回国。是夜,子离便得到消息,夏王与神秘人接触。启国穆亲王借与明珠公主别离入清王府。安国相国铁罕和陈国楚南王子齐游都宁河。
这才登基多久呢,四国就蠢蠢欲动。这才离了东郊别苑几日呢,清王就急着要夺回王位了么?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子离目光深沉,这片宁静的夜色马上就要被战鼓声击破,空气中的清洌将飘浮着杀戮后的血腥了。
子离传旨召忠勇公顾天翔入宫觐见。
顾天翔对子离很是不满,他回到风城后就进宫见了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天琳有什么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天琳一口咬定子离对她甚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种痛。回家问老爹,居然问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离爱上了相府三小姐,那个玲珑剔透的美人儿,刘珏苦恋三年的心上人!
国宴之后刘珏就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相府三小姐。顾天翔头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离软禁在王宫,若是刘珏进王宫带走人,就是杀头的大罪!
他替妹妹担忧,也替刘珏着急。怎么找了这么个麻烦!可是,想起李青萝,他又暗暗叹息,那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动心呢?临南城倚萝酒店的初识已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她的口才见地岂是寻常女子,动心也是正常。只是,对她动心的人一个是他的妹夫,宁国的王!一个是他的好友,一战威镇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这情况不用说,刘珏带着李青萝跑了。涉及皇家隐私,子离没有声张。但顾天翔明白,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更何况,他是王!顾天翔打定主意入宫之时看能不能打消子离的念头,成全了刘珏,这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哪。
御书房里子离正阅看奏折。顾天翔走进行礼:“王上!”
“天翔平身吧!来人,赐座!”子离头也没抬,挥动朱笔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满意地放下,这才离了御座笑着走过来。
顾天翔忙离座起身。子离抬抬手:“坐下说吧。寡人有一事要请天翔走一趟。”
“王上请吩咐!”
“去把刘珏找回来!”子离的话语中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平平静静地说一个命令。
顾天翔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头抬起道:“王上,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翔但说无妨。”
“臣与刘珏三年来在临南城相处,知他与相府三小姐定有亲事,而且,平南王是个痴情人,若真是他闯宫带走的三小姐,天翔恳请王上网开一面,饶他死罪吧!”
是啊,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恋阿萝,对她情根深种,却不知我相识阿萝在前。我在你们眼中是棒打鸳鸯君夺臣妻之人是么?子离口中发苦,心伤不已。沉默许久道:“阿萝身上有种异香,你带着驯好的鹰隼去,它会带你找着他们。十天之内,给我把人绑回来!你去吧!”
顾天翔一听要把他们绑回来心想坏了,再欲开口求情,见子离不再多言,只得磕头谢恩而去。
看着顾天翔离开,子离想起皇陵守陵人临别时的话:“若是王上带了别的女人来冰泉,她日若不能成为皇妃,守陵人也必会找到她杀之祭祀,因为凡泡过冰泉之人身上都有种常人闻不到的异香,驯好的鹰会找到她!”
顾天翔带走的就是那只驯好的鹰。子离问过:“若杀了那只鹰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亵渎列祖先皇,带她来的王也不配再称王了,除非杀光所有的守陵人。王上是知道守陵人武功的。”
子离暗自庆幸,还好没带阿萝进去,否则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内带回刘珏和李青萝,顾天翔泱泱不乐。出发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听他说完“哦”了一声。拿着钓竿的手稳如磐石。
顾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话之人,却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心里被猫抓挠似的,憋得满脸通红。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膘,侧过头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说风城五公子里天翔公子冷峻异常,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嘛,你脸怎么这么红?玄衣!给天翔将军弄点败火的茶来!”
顾天翔哭笑不得:“老王爷,我是为你儿子着急!”
“那小子也逍遥了十天了,寻他回来也好!”安清王急扯钓竿,:“快,快,鱼上勾了,帮忙!”
顾天翔忙扯住线,一运内力抖动钓丝,一条红鲤甩在了凉亭长廊上,啪的一声,死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气极败坏地开骂,“年青人就是这样,鱼上钩了也不能用内力去震啊,没乐趣,还不如你朝水面多打两掌,省得钓了!”
顾天翔尴尬地站着瞧着被他震死的鱼,这样是没啥乐趣。目光一闪:“老王爷教训的是,天翔太过鲁莽了。”
“唉,小子,你对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算是尽心了。放心去吧。不听话就照王上的意思给我绑回来。”安清王笑得贼贼的。
“老王爷……”顾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老王爷说了这么多钓鱼,意在提醒他子离是不会把鱼害死的,难道这是子离下的饵?可是又不对啊,明明是刘珏劫走了阿萝。老王爷又说要办喜事,难道他已猜出子离准备成全刘珏和阿萝吗?但子离明明说要把人绑回来。想来想去,顾天翔直到离开安清王府还是没想明白。叹了口气,王令不可违,找到他二人再说吧。
玄衣疑惑地问道:“王爷,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没有用,璃王能叫顾天翔十日内带他们回来,必然有他的法子,他们跑不掉的。对了,遣去四国的人手安排妥当了么?”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出发了。”
“还有,密切注意留在风城的楚南王子的动向,还有清王殿下!”
“是!对了王爷,鸽组发现另有一支人马也在暗中监视他们,也是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子离的人手了。这个璃王还是四皇子时就有了自已的一批力量,还在王府中安Сhā了一个思诗做奸细。他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鸽组撤到外围,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识破身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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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刘珏和阿萝快乐得跟神仙似的。三个人斗地主,一人做饭,刘珏初学兴致浓,偏偏输得多,十天里倒有一半的时间让他去做吃的,郁闷坏了。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刘英,你去做,爷我要玩!”
刘英嘿嘿一笑:“王爷,我现在不是你的属下了,小姐说了算。我听小姐的。”
阿萝正拿了一手好牌,头也没抬:“愿赌服输,这里没奴才!快出快出,我是七张联!”
小玉和刘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齐声叫道:“过!”
阿萝得意地笑了:“大小鬼,一张,没啦!”
刘珏愣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快就没地位了,将来怎么得了?一看阿萝把牌出完赢了,忙不迭地把牌一收:“今天到此为止,陪我去打猎。”扯住阿萝就走。
阿萝朝刘英和小玉挤挤眼睛,和刘珏走出木屋进了山。
刘珏很喜欢听阿萝说她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夜明珠就是块晚上发光的石头。还砍下一棵树认真学习什么叫年轮,根据树纹的稀疏分辨南北。知道了湖水和小溪的水在打回来后最好再过滤一下,还要煮开了再喝,水里面有看不见的虫子喝下去会生病。
刘珏揽住阿萝在湖边坐下。这十来天阿萝把知道的三十六计一一讲给他听。从杨家将说起梁山水泊一百零八将,从蒙古铁骑横扫欧州到三国群雄争霸,刘珏爱听军事的故事,阿萝能想起来的都说起他听。
阿萝说得眉飞色舞,刘珏听得如痴如醉。
湖水映着夕阳倒映着青山。阿萝一笑唱出了一支歌: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
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的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
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歌声婉转清扬,阿萝眼中闪动着笑意。刘珏叹道:“这歌真美!”
阿萝幽幽叹气一声:“太快乐,总觉得不真实”
“阿萝,你又担心了是么?你还是担心他会找到我们是吗?”刘珏定定地看着阿萝。来到森林里,住在山谷他才发现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活泼开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乐。
“不谈这个了,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乐就好。”阿萝笑了起来,“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记了。”
“英文是什么?”刘珏不明白。
“就是,一种密码,学会了,别人都瞧不懂,我们俩人能看明白的密码。”阿萝嘿嘿笑道。
当下就教他记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然后阿萝想了想道在地上画道:“比如,这个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难了你记不住,记点简单的。”
刘珏呵呵笑起来:“你从哪儿学来的?”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战场上也能有用的,你死力地背下来再说嘛。”阿萝边撒娇边诱导刘珏学。
刘珏瞧了一会道:“挺有意思的,这个S是南方,加上你刚才画的SOS,就是南方有难是吧?换言之,还是N就是北方,W是西方,E是东方。军队里的斥候用这个传信倒有极有用处。”
“对啊,你真聪明,亲一个!”阿萝很响的亲了刘珏一下,看他俊脸通红,便狂笑起来:
“原来,你也会害羞的啊!”
刘珏恼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压了下去,直吻到她满面通红才放开她,调笑道:“换谁害羞了?”
阿萝跳起来,下巴一抬:“今晚我就点你的灯笼!”
“点什么灯笼?”刘珏听不懂。
阿萝吃吃地笑了,啥叫优势?这就是几千年文化的差距!你当然没看过《大红灯笼高高挂》!她不怀好意地看看刘珏,慢慢退后两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样来:“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从了我吧!”
“反了你了!”刘珏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胆子越来越来,越说越不象话,脸一沉:“过来!”
阿萝慢慢走过去抱住他:“我总怕夜长梦多,总觉得这样的快乐持续不久,我是不是担心成习惯了。”
刘珏长叹一声:“不会的。”他捧起阿萝的脸,对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我们就点灯笼去。”
阿萝脸一红,把脸埋进他怀里,吃吃的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刘英。二人对看一眼,又错开眼神,神情极不自在。小玉奇怪地问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阿萝刷地一下脸变得更红。刘珏忍住笑给她挟菜,突然道:“我们商量一件事,今晚点灯笼!”
阿萝大惊,这等私密事自已两人说说就好,怎么能拿出来说?“你闭嘴!”
“哦?我倒是可以不说,可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刘珏吃着菜,慢条斯理道。
“我什么都没说!”阿萝想,打死都不认账,反正没人听到。
“哦,那刘英猴年马月能娶小玉啊?”刘珏见她急了,话题才转到刘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爷你胡说什么呢?”小玉脸一红,放下筷子跑出去了。刘英头埋得更低。
阿萝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山上都差点忘了这里可不止他二人。瞧着刘珏想,好啊,你先把刘英和小玉送作堆,免得难为情啊。她在桌下踢了刘珏一脚,转头对刘英道:“你头再埋低点就埋进碗里了,现在我令你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刘珏做主婚人,就这么定了。”
刘英叹了口气,抬起头:“小姐,你要急着嫁给王爷就明说嘛,嫌我和小玉碍事啊?”说完飞快地跳了起来,竟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阿萝气得直蹬脚。
刘珏呵呵笑道:“被看穿了气极败了了?那,今晚你还想点灯笼不?”
“你做梦,哼!我去打扮小玉了,你把刘英逮回来,今晚就让他俩成亲!”阿萝高昂着头去找小玉了。
刘珏看着她。阿萝,你叫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这样开心。刘珏傻傻地笑起来。真的找刘英去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顾天翔已经从风城出发,跟着天空中飞翔的鹰隼,扎营在黑山森林的边缘。
鹰隼带领着顾天翔和五百军士进入了黑山森林。顾天翔望着空中引路的鹰想,璃王竟早已猜到刘珏会带走阿萝,所以早把异香放在李青萝身上了吗?为什么这种香只有训出的鹰才闻得到呢?刘珏又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闯宫带走李青萝呢?难道璃王真的会做出夺臣之妻的举动?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王位未稳安清王父子会反了他?顾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队伍缓缓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缓坡,只见鹰隼一展翅向对面山顶飞了过去,在空中盘旋一会儿竟飞了回来。驯鹰人一抬手,它准确地落在驯鹰人的皮护手上。
顾天翔一挥手,五百军士下了缓坡,搜寻对面那座山。顾天翔骑在马上,目光一动,已瞧到了那条山缝。他想了想,下令在缓坡扎营。带了两名亲士兵走进了山缝。
此时太阳初升,林山鸟语花香。顾天翔小心钻出山缝后眼前一亮,一座美丽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蓝天白云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风中隐约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顾天翔叹了口气他们还真在这里。一抖马缰朝声音发出的林间而去。
他出现在四人面前时。阿萝和刘珏正在取笑刘英。昨晚,还真把刘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萝和刘珏说尽了好话那两人终于拜了天地,却不肯进洞房。小玉死死扯住阿萝不放,刘英一闪身跑进房间把门一关不开了。今天一大早,阿萝就窜唆着刘珏去偷袭刘英。四人正有说有笑,突听到马蹄声,阿萝情不自禁的一颤,刘珏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骑奔来,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刘珏心情复杂,若有所思的笑了,吩咐道:“再做两个菜,是天翔。”
顾天翔没好气了下了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摆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饭的架式,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两名亲兵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小玉奔回厨房又做了几道菜,新安放了碗筷。看看刘英,两人也小心的站在阿萝和刘珏身后。刘珏笑道:“刘英,你招呼那两位兄弟去厨房吃。顺便弄点酒来,我与天翔好好喝上几杯。”
阿萝看了眼刘珏,又瞪了顾天翔两眼,像是很不满他闯了进来。这么快么?只得十天而已。心里隐隐叹了口气,拉着小玉回了房。
顾天翔没有吭声,拿起筷子便吃。刘珏只动了两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递过一碗给顾天翔。天翔也不客气,举碗就喝。
刘珏慢慢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五百!”
“怎么找到的?”
“他说三小姐身上有异香。”
刘珏感到奇怪,脑中急转想了想又释然:“原来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还有这等作用。难怪能找到这里。”
“冰泉?你说三小姐进了皇陵?我的天!”顾天翔大惊失色。难怪刘珏要去退婚,但是,这么一来……顾天翔紧紧皱起了眉,眼神往阿萝去的方向一转,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道:“那不是她,就要进宫做皇妃?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刘珏展颜一笑:“你急起来那像传说中以冷峻出名的天翔公子?是,我明白得很。”
顾天翔酒碗一放,张嘴欲说什么,又扭过头不看刘珏。
刘珏伤感地说道:“你怎么就只身进来呢?不怕我杀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没那异香,我看你怕是真会杀了我。”顾天翔直截了当地说道。
刘珏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了解我啊,现在怎办?”
“你自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当然是遵王令把你们绑回去,喀嚓!”顾天翔没好气地瞪刘珏一眼。
“若是我不愿意呢?”刘珏倨傲地问顾天翔。只见他一怔,眼睛望过来,神情矛盾之极。又低头饮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打也是做做样子好回去复命罢了。”刘珏淡淡笑道。
“你父王来之前教我钓鱼,说你已逍遥多日该回去了。”顾天翔沉吟一会儿,把与安清王见面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这样啊……不忠,有了,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啧啧,老头子会飞起来吃人……你这就吩咐军士作两乘轿子,阿萝和小玉长时间骑马不行,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几个军士帮我把这些天猎的野味抬了,对了,还有阿萝给我做的小玩意儿一件不能落下。”刘珏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过,一一交待。
顾天翔鼻子快要气歪:“你真当出来散心打猎啦?王上要我把你们,绑回去!别忘了,你现在是钦犯!”
刘珏嘻嘻一笑:“做做样子嘛,到风城再说呗。”站起身道:“走,带你去逛逛我的地盘!”
顾天翔白了他一眼,两人站起身纵身朝山崖那里掠去。
阳光照在长身玉立的两人身上。从高处望去,青山蜿延起伏,尽收眼底。刘珏感叹道:“真是美丽,就怕阿萝舍不得。”
顾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后见不着几回太阳了,要砍头的人还恋什么风景!”
刘珏没看他,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森林:“阿萝说要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天,我深以为然。这十来日倒真的逍遥。”与以往一样,他喋喋不休,顾天翔静静地听着:“古来芳饵下,谁是不吞钩?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后悔所做的一切。这事也怨不得王上,本是我亲自去求他收了阿萝为妃,才能进冰泉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无论他怎样我也不怨。”
“就得十来日,不觉短暂?”
“你以后要不做大将军了,就去卖离人醉?听说你把盈秀姑娘接进府了?”刘珏转开话题取笑他。
顾天翔面无表情:“正有此打算!”突然烦躁:“你说王上真的会杀了你们?”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刘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顾天翔转过身看着他:“你和你父王一样,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别卖关子了,猜到什么了?这般胸有成竹。”
刘珏叹了口气:“我只是猜他不肯现在杀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绝了后?我家老头子护短得很,肯让你来找我们,必然性命无忧。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还等你来啊。阿萝就算身上有异香,出了宁国,你难道还跟着来?”
顾天翔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四国来使都心怀叵测?”
“不仅如此,难道你没注意到王上把启国公主赐给清王了吗?内忧外患,这个时候,王上那还有心思顾及其它,嗯,我看啊,我就是个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她?”
刘珏脸上浮起一层悲伤:“两个选择,路只有一条,难道真要我与你及五百军士相战,力竭而亡?我猜若是两个时辰你没出谷,那五百人就会进谷了吧?她会想明白。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顾天翔眼中露出一丝同情。他就算放了刘珏,还会有别的人领兵捉拿他们。眼见四国心怀不轨,清王刘鉴似有动作,那里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后死罪可免,以后一个是宫妃一个是臣子,中间还有一个就算想成全他俩也不行且也心仪三小姐的帝王。这是本什么糊涂账!顾天翔不禁感叹道:“王燕回这一计真是毒辣,死了也不会让你们三人好过!”
“也不尽然,若非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与夏国早有勾结,王上不是嘱你盯住了清王么?。”
顾天翔慢慢说道:“难怪我瞧清王在国宴上似乎格外高兴,还以为他强作笑颜,没想到他见到了夏王,那么与夏王接解的神秘人必是刘鉴手下之人。”
刘珏呵呵笑道:“我家老头子不是教了你怎么钓鱼嘛,四国来使就是一个饵,清王不吞就没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饵里的鱼钩。王上要像你一样用内力直接捕杀了鱼就没有了钓鱼的乐趣......也许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个饵,需得王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钓他想钓的鱼。”他转过头看着顾天翔,目光中闪动着光芒。
顾天翔沉吟片刻,方轻声道:“我一直觉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样的心细如发,不在朝堂却一样能分析出形势,天翔佩服!”
刘珏眨眨眼睛,露出一脸苦相:“我是你的阶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顾天翔眼中带着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说的明白,就真的没时间说体已话了。”
刘珏朗声大笑:“你独自看看风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身形一展,像鹰一样扑下崖去。
顾天翔凝视良久,才叹了口气。刘珏说的不错,但帝心难测,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离会容忍一个心系别人的妃子?这以后还不准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着风景想,情为何物啊。
顾天翔夜入王宫复命:王上,已绑回他二人,臣特来复命!人已在殿外.
"刘珏下天牢!将李青萝送进玉龙宫!"子离淡淡吩咐
"这....王上!"顾天翔顾不得违抗君令,还想多说.
"嗯?"子离哼出一个字.
"是,王上!臣就去办!"顾天翔很无奈,再劝又怕子离当场翻脸,对二人更为不利.
天牢里,顾天翔松了刘珏绑绳,低声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龙宫."
刘珏一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是王,他说了算,只盼他待阿萝好点."
顾天翔重重叹气:"你先顾着你自己吧.有消息我会传给我."
顾天翔走后,刘珏坐在天牢的石室里默想形势.他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子离火气更大也不会杀他.但在这个时候,
他会为难阿萝吗?遇到这种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愤怒,但此时子离会控制自己,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她
逼得太紧.
说不担心是假的.刘珏只希望子离顾忌着阿萝,顾忌着要用他,不会去为难她.但是万一....刘珏甩甩头,坚定地告诉
自己,任何的万一都挡不住他和阿萝相爱的心.
她就在里面,明明知道顾天翔不会为难他们,她跟着刘珏也不会吃苦,子离心里却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来日的她
是否无恙,过得好么?这样捉她回来,她,会恨他吧.子离站在宫门外久久徘徊.如果说分别的三年里,相思一天天反复
碾压着他的心,那么三年后再见到阿萝,他就管不住自己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进怀里,让她成为他的.这种念头像
火山下的岩浆,在地底翻滚着叫嚣着,一经冲破岩层,就怒吼着喷发,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着最炙热的火,流出最滚烫
的液体,直至熄灭掉所有的热情.
晚风送来初夏的香气,也吹乱了子离的心.
人是回来了,但她的心呢?纵使他燃尽了热情,变成冰冷狰狞的石头,也打动不了她的心.子离陷入了深深的悲哀里.
一种念头突然出来---与其看着她与刘珏浓情蜜意,不如毁了她吧.把她藏在心底里.就算她不属于他,也不能属于其
他人.子离被这个念头吓得呆住.然而,这是最好的办法,让自己从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最好办法.
杀了那个卧在山顶白雪中绿玉似的水里让他惊艳的阿萝?杀了那个王府里含着泪祈求着望着他的阿萝?杀了那个
与他策马草原让他飞翔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心意相通萧笛合奏的阿萝?子离又手下意识抓紧了白玉栏杆,心
底里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惊恐.
子离摇摇头,他做不到,做不到么?深邃的眼睛浮上重重的忧伤.那么他只有另一个选择.子离伫立在宫门外,暗淡的身影
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着侍寝了."
"哪个娘娘?"子离没反应过来
近侍一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往下一跪:"奴才以为,以为....就是顾将军送来的..."
"哦?"子离突然很想笑,阿萝被打扮成什么样子了?侍寝么?他嘴角一动,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却如寒冰,:"胡说
八道什么!混账东西!谁准你们如此待她的?"
近侍吓得连连磕关:"王上饶命,奴才知错了."
"拉下去棍责三十,长长记性"子离一甩袖子,转身走了进去.
阿萝和刘珏分开后,被送进了玉龙宫.她紧张得要命,等待是最让人不安的,她不知道子离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
不会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伤痛,她负了他,她没办法接受他,但是,形势又由不得她不接受.还有刘珏,他被送进了
天牢,子离会怎么的待他呢?
从进玉龙宫的那刻起,阿萝的脑中就塞满了各种问题,她突听到有脚步声,睁开眼,顿时目瞪口呆,面前出现一溜宫女,
手里捧着衣服首饰笑着看她.
阿萝下意识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宫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说完有两个便走了过来.阿萝手一挡:"不必了"
"娘娘真是说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寝"宫女娇笑着靠近.
侍寝?阿萝脸一红,心里一慌,人已往后退去"谁说要侍寝了?别过来啊,我不想动手打女人"
一名宫女已不知好歹地走近了她,伸手欲拉她.阿萝迅速出手,钩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哟,娘娘!"那宫女痛得眼泪
流了出来.
阿萝不由自主的放开手,无奈道:别过来了,我不想揍你们."
其他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为首的宫侍高叫着:娘娘,奴才们失礼了"竟向阿萝围了过来.
阿萝心一横,拉开架式就要打,一名宫侍一扬手,抖出一股香气,阿萝一愣,已将那气体吸了进去,身体一软,没了力气,
瞪着宫侍骂着:下流东西"
宫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恐娘娘性烈,伤了王上,奴才们不得已."他站起身吩咐着:你们还不快点过来侍候:
宫女们这才小心上前,搀扶着阿萝,她浑身无力,被架着去沐浴,再被换上一身轻软罗袍,阿萝没法挣扎,
只能由得她们刷萝卜似的将她上下洗了个干净,直恨得牙痒,,眼睛再瞥见身上的轻罗,羞愤得闭上眼不敢再看,
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辫子被打散,换了个松松的髻,等装扮好了,身边的宫女都瞧得呆了,好半天才有一人轻声道:娘娘真是美丽。“
这时候美有屁用!阿萝朝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顾不得欣赏,只盼望力气早点恢复。
宫女小心地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痴痴地看着她,阿萝忍不住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们。解药拿来。
方才被阿萝扭住手的宫女吓得后退一步,只听宫侍赔着小心道:奴才得罪了,这是为娘娘好,若是伤了王上,那是
死罪。“
”都给我滚!“阿萝气得胸闷。
”是“
宫侍与宫女轻轻放下层层软账,磕了头,慢慢退了出来。
阿萝心里暗骂,这帮宫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助纣为虐的活儿了。她身体软得抬手都很困难,只得瞪着账顶出神。
听到外面宫女与宫侍们在喊:王上圣安”阿萝心里更急,眼里泪光闪动。
子离眼睛瞟了一眼放下的层层软账,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举步欲行,又停住,隔了软账温柔地问道:阿萝,这些天你还好吗?
阿萝看看自己,再听到子离的声音,急道:你不要进来“
”你,为何知道我都没让人动过玉龙殿一件物事,站在殿外,想像着你还在里面。”
阿萝无语,好半天才幽幽出声:王上,青萝粗陋,不堪王上宠爱,有负于王上。。王上当另觅。。。“
”我说过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离打断她,她一称呼他为王上,他就觉得阿萝离他好远,手又分开一重软账,隐隐看
到两重纱账后的龙床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子。
阿萝侧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别进来,我,我不要你瞧到!”声音里已带着哭音。
子离停住脚,贪婪地瞧着账后那个身影,手轻轻碰上纱账,死死地抓住了,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
冲过去,他是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多想再抱一次那个柔美的身体,多想,让她成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涩与伤痛袭了上来,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价么?得到了天下却得不到她!这就应了当年的话么?等她爱上了别人,
痛苦才真正降临,那种嫉妒真的像虫蚁一点点咬住他的心,不是剧痛,是一点点酸,一点点疼,日以继夜,周而复始,
酸疼得让人无力,从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为何,子离紧紧咬住牙,手里揪成一团的纱账“嗤“的一声轻响,已被
生生撕裂。他愣住,看看手里的轻纱,一松手,纱飘落在地上,子离瞧着,身体一阵颤抖。
阿萝惊惧地听着声响,眼不闭,两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子离大手一挥,撩开纱账走了进去。
眼睛刚瞧到床上的阿萝,子离便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美丽的身影。
阿萝的胴体笼在浅红的纱罗里,若隐若现,账顶悬着安国进贡的那颗明珠,淡淡光华照在她脸上,松松的发髻衬得一张
脸妩媚至极,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线。子离怔在床前,不知何时已闭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便惊飞
了眼前的一切。
阿萝知道他进来了,闭紧了眼,嘴唇抖动着,身体紧绷。谁知半天没有动静,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滚出去!”
子离被她喝醒,往后转身,脸已涨得通红。他迅速脱下外袍回手扔,宽宽大大的外袍掩住了阿萝。他哑声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弄成这样!”
“你还说!你竟然叫那帮宫人使这种下流招数!”阿萝羞怒不已,哪还管自己是和一个帝王说话。
子离深深呼吸,暗运内力消去心里的那股燥热,这才转过身看着阿萝,见她瘫软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想
想她与刘珏不顾后果逃走,不由得板起脸:你是在命令我吗?
阿萝一呆,侧过脸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子离想训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要我放你么?
“随你!”
“随我?是啊,我是宁国的王,刘珏和你都是我的臣子,当然只能随我”子离似在对阿萝说,似在自言自语,“我不舍得
杀你,也不舍得杀他”
他转过头看着阿萝: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手轻轻拭去阿萝的泪:可惜,你不为我流泪,我却一样的心疼”
子离脸上又浮起了那不变的温柔笑容,他低下头在阿萝额上印下一吻,拉拉床头的系铃。不一会儿,有宫侍进来,跪在
软账外。
“送衣裳过来,侍候小姐更衣”子离吩咐道。
“是!”
阿萝不知子离要干嘛,听到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刚要睁开眼睛,子离的手已盖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
我现在禁不住看你的眼睛的诱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于是,她闭上眼,不敢睁开。
子离心里却声声喊着,睁开你的眼睛瞧我,像从前你想要求我时一样看着我呀!可是她真的听说,不敢再睁眼看他。
他叹息着,深深地凝视着她。微颤抖的温暖身体。“别怕,放松,阿萝,让我再抱抱你”子离小心地拥着她,轻柔地哄着
她。阿萝心里一痛,他还是没有勉强她,他还是对她好的。阿萝心神一松,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第一个
对我好的男子啊!“
一股热浪冲进子离眼里,他心里说道:不要相信我,阿萝,我已经变了,真的变了”怀里的人是他的阳光,他的希望,
他沉沦在阴暗大殿深处唯一盼望得到的珍宝,她的眼睛剔透晶莹,是世间最稀有的宝石,她的笑容灿烂纯净,是世间
最美丽的花!可是拥有这个珍宝的人不是他,让这朵花动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宫侍低声在外回禀:王上,奴才这就进来了。
子离放开阿萝,长身而起:先歇会吧。
阿萝张口想问刘珏,又怕惹怒子离,看着他离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刘珏他。。。。
子离没有回头,往账外行去:到时你就知道了。
子离独自走进天牢,挥退了所有的侍卫。
刘珏在牢里缓缓下跪,今夜他来这里,就代表阿萝会没事了吗?
“罪臣刘珏叩见王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滔天大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上吗?”子离冷冷地开口。
刘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带着坚毅与诚恳:臣有罪,是臣先送阿萝进宫,又反悔闯宫带走她。臣自知愧对王上,
但臣不悔!”
子离盯着刘珏,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抢走阿萝的心,可是,子离不得不承认,刘珏身上有着他没有的
勇气,他敢带阿萝走,一如当年太子夜宴时,他敢从自己手里救下阿萝,不让自己折断她的手指,这样的男人才配
得上阿萝吧?子离黯然,自己是宁国的王,背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哪怕心里满满的全是她,最终他也得不到。而眼前这个人,却将和她双宿双飞。子离心似是有针在扎,扎出密密
的孔,扎出绵绵不绝的痛,不知不觉中他的牙已咬破了嘴唇,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刘珏低头跪着,静静等着子离处置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子离舌尖一舔,咽下满嘴血沫,淡淡地问道。
刘珏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会杀了臣的。”
“哦?藐视寡人,闯宫拐宫妃,哪一项都是死罪!为何我不能杀了你?”
“因为王上也爱她,必然会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这样杀了臣,岂不叫人笑话。”刘珏答道。
“哈哈,谁说寡人不想杀你了?就算让天下人笑话又如何?”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可是,
他大笑着,刘珏说对了,他不能杀他。因为他要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统一这片大地的王!
“我不会杀你,不为别的,就为了王叔,我也不会杀你!但,也不能就些放过你!”
“任凭王上处置!”刘珏淡定地接受。
“处置么?哼,你怎么不问问我会怎么处置她?”子离脸上失了笑容,“宫妃外逃,仗毙是轻的,你熟知宁国律法,你说!“
“王上!”刘珏大惊,“你怎么处置臣都没关系,她,她是被臣掳走的,与她无关!”
“怕了是么?我处置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处置她,你就受着吧!”子离嘴边露出一抹冷笑。
刘珏心里一痛,霍然站立,眼里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明知道动她分毫都足以让我。。
你怎么忍心!她,她也是你心爱的人!”
“是,你会痛,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痛?她眼里心里全是你,你们可知道我有多痛?”子离终于爆发了怒火。狠狠地盯着
刘珏,“若不是你送她进宫,又怎会勾起我对她的渴望?这样瞧着她,看着她,她心里却不属于我,每一个疏离的眼
神都像刀一样在凌迟我的心,每一个对你绽放的笑容都像针一样扎得我遍体鳞伤,你们让我怎么办?你说!”
刘珏后退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与阿萝对不住你,我想她活着,哪怕把她让给你,
做你的妃子也要让你救她。可是,我见她宁愿一死也不要待在王宫,我便硬不了心肠。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
她眼里的绝望和悲伤,我。。。我只能选择冒死闯宫带她走,我可以把命给你,却不能把她给你。若是你要折磨她,
请你看在我父子对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她死得痛快点,允之也绝不独活。你便动手吧!用我们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火。“
子离口中发出阵阵大笑:“死么?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与你的情谊》”他止住笑声,满眼伤
痛。“允之,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杀你,但是,”子离神情一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臣谢王上不杀之恩,谢王上饶了她,臣,罪有应得。”刘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静静地看着子离,他也是可怜人。
刘珏觉得自己很幸福,阿萝,是自己的阿萝。
子离恢复了寻常的温和神色,对处面的侍卫吩咐道:“把相府的三小姐带过来!”
刘珏心里一紧:“王上,臣求你不要让她看到!”
“这就心疼了?”子离面上挂着笑。目光转冷,“不看到,怎么长记性?”
刘珏无奈。
不多时,阿萝被侍卫带进天牢。她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阴森莫名,想起古代的种种刑法,心里怕得很。她一眼看到牢里
的刘珏,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抬脚就想奔过去,但又看到面若冰霜的子离,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脚。她心知若是过去,
子离会更恼怒。她不明白子离刚刚才放过她,还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转眼又把她带到这里。
刘珏注意到阿萝眼中的恐惧,心里重重地叹气,眼睛看过去,嘴边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现在是好好的,等会儿就不再好好的了。”子离冷声道。
阿萝大惊,情不自禁扯住子离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伤害他!”她眼睛一红,泪已吓得冲了出来。
“阿萝!”刘珏脸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来她这样子,他宁愿被子离杀了,也不想她去求他。阿萝怔住,六神无主,
害怕,担忧,无助分明地写在眸子里。
子离望着那双泪意盈然的双眸,心里一痛,喃喃道:“你知道,你这样瞧着我的时候,我总是什么都拒绝不了。”
他一抬手推开阿萝,吩咐道:“拦住她!”
侍卫拉住阿萝。她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子离隐忍着心里的痛,淡淡地道:“取鞭来!平南王,寡人亲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
一鞭抵过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还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萝瞪着子离。
“住口,真是妇道人家,胡说八道!”刘珏心里大急,子离若是下手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离对阿萝冷哼一声:“你再出声,就抽他六十鞭!“
阿萝吓得赶紧住口,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刘珏朗声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王上何苦吓她。“
“带平南王出来!”
刘珏走出牢房,心里暗骂,子离非要当阿萝的面行刑,不是摆明了要她难受?他望向阿萝,温柔地笑道:“闭上你的眼
晴!听话,乖!”
阿萝看着他,再看看子离,慢慢的闭上眼睛。
刘珏满意地一笑,脱下衣裳,露出脊背:“臣先谢恩!等会打晕了怕忘。”
子离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撑住了!”说完朝阿萝看去,她睫毛抖动着,脸上一片莹莹的湿意,美丽
的脸上带着不忍,心痛与悲伤。他心里一痛,手一挥,重重的一鞭已抽在刘珏身上。
听到刘珏一声闷哼,阿萝眼泪流得更厉害。她恨子离太残忍,非要她站在这里一声声听着,连唤刘珏一声都不敢。
子离闭上眼,鞭如雨下,转眼之间刘珏背上已血肉模糊。刘珏咬着牙,一声不吭,生怕阿萝听到了难过。。
子离把鞭一扔:“完了!”
“臣,谢王上!”刘珏咬着牙开口谢恩。
“很好,你还能开口”子离淡淡的说道。
“王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尽!”刘珏一字一句说完,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阿萝蓦然睁开眼,正瞧到刘珏背上狰狞的伤口,惊呼一声,摆脱侍卫就冲了过去。
该死!刘珏瞪着她:“谁叫你睁开眼看的?不准哭!”
阿萝嘴颤抖着,轻轻去拭他嘴边的血迹:“很痛?”
刘珏恼怒地看了子离一眼,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子离绝对存心的,非要阿萝看着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难过!他脸上已
带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哪会疼呢,王上心痛下臣,手轻着呢,声音大力道小,诓你听来着!”
“阿萝,过来!”子离看着他俩,这就是相爱么?心酸心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阿萝一抖,回头看子离:“你还要怎么样?”
“你还想看他挨鞭子?”
阿萝迅速离开刘珏,走了过去。
子离一笑:“如此情深是么?不成全你们,倒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冷酷无情了》”声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刘珏叹了口气道:“王上吩咐!”
子离淡淡地说道:“寡人已认阿萝为义妹,封青萝公主,一月后,赐婚与你!“
阿萝吃惊地看着子离,脱口而出:”你们那祖宗的规矩不要了?“
子离转过脸:”王室公主也是一样,我,我成全你们!”话一出口,子离又觉得满嘴血腥。
王室公主没有这层特例,子离在敷衍阿萝!刘珏眉头一皱,一个念头闪电般从心口上掠过,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人震
得呆住。子离,他没带阿萝进皇陵。。。。他居然,居然选择了受龙鞭之刑!刘珏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竟然为了阿萝
甘受每年大雪之日的痛苦!他。。。刘珏嘴里泛起苦涩,黯然地看着子离,闭了闭眼,他双拳紧握。子离如此。。。
如此成全。。。从此,他便是他的王,自己的命便是他的了。
刘珏伸手拉着阿萝跪下,沉声道:“王上大恩,刘珏铭感五内,在此立誓,效忠王上,万岁,万万岁!“
子离背对着他们,轻声道:“阿萝从宫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养,一月后寡人亲自主婚!允之可还恨寡人下手鞭
打于你?”
“臣心甘情愿,一点不冤!”刘珏真心诚意地说道。看向子离的目光一片坦诚,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去吧!”
“谢王上!臣告退!”刘珏站起来,冲阿萝一笑,“等我,一月后我迎你回府!”
阿萝如在梦中,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她看刘珏脸上神采飞扬,点了点头。
刘珏深深看了子离一眼,轻声道:“允之心服口服!”说完大踏步离开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不存在。
子离吁出一口气,回转身,脸上似笑非笑:“阿萝,还恨大哥么?”
阿萝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同样深爱的男人,终于还是成全了她:“大哥,我。。。。”她眼睛一红,低下了头。
子离轻轻摸摸她的头:“大哥不舍得让你难过。你开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萝想笑,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论是前些日子关在宫里的苦,或是与刘珏逃出宫门时的疲倦
还是被捉回来时的心惊胆战,她的心起起落落,只觉得。。。荒谬!她看着子离,心情沉重,是他舍不得,现在终于
想明白了?要放手了?那种因为了解因为理解而心疼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一如当初子离大婚之夜对她表白时她的心情。
阴森的天牢。。。子离的心便囚在里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地走出自己的囚牢呢?阿萝勉强挤出
一个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后悔哦,我最喜欢狐假虎威了!“
子离呵呵笑了:“当王真不好玩,阿萝也一定要让大哥开心才是!”阿萝笑起来,再暗沉的牢房也映进了阳光。但阳光到了
这里,却仍驱不散他的愁绪,像自己的笑容,永远浅浅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吗?只是一种表情,和这张脸长在一块儿
的表情,不是由衷的开心。
“那是当然,你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家人。我会保护你的!”阿萝继续俏皮地说道。她不知道除了这种浮于表面的开心,
还能怎么样才能面对子离的痛。吐了吐舌头,她又叹了口气:“我讨厌这里。”
子离笑了笑:“大哥再不会带你来这里。原谅大哥!”
玉龙宫内,子离独自坐着。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终于彻底把阿萝推出了他的怀抱。从此,她便不再属于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饮下,酒还是那么烈,火辣辣地冲下咽喉,在小腹中烧起火焰。阿萝,如你所愿,你开心
了是么?可是,他叹了口气,阿萝,以后要有什么事发生,你一定要原谅大哥,有太多责任压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王,
宁国的王啊。
刘珏回到王府,刘英惊喜地呼道:“王爷没事了?小姐呢?”
刘珏含笑道:“没事了,老王爷呢?”
“老王爷一早猜中你没事,在书房等着你呢。”
一早猜中没事?刘珏觉得他家老头子都快成精了。推开书房的门,刘珏大呼小叫:“老头子,你儿子快痛死了!”
安清王把手里的书一扔,飞快地跑了过来:“咋啦?儿子!”
刘珏把头往他肩上一靠:“被子离抽了三十鞭,他下手重着呢。”
“哦,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安清王笑嘻嘻地顺手抱刘珏,手掌啪地打在他的背上,刘珏发出一声惨呼:“
啊!老头子!你,你是不是我的亲爹啊!”
“哼,臭小子!我的阿萝呢?”安清王没瞧到阿萝,不放心。
刘珏嘿嘿笑道:“老头子,子离认阿萝为义妹,封她为公主,一月后他亲自主婚,让阿萝嫁给我!“
安清王没有说话,抬眼看看儿子,脸沉下来,没有了平日温和的笑容:”那你还笑得出来?“
刘珏止住笑:“正色道:”父王,子离没带阿萝进冰泉,他,自己选择受龙鞭之刑。我着实佩服他。就这一点。。。
他是王,我们不能太苛求于他是不是?”
安清王沉声问道:“儿子,这代价,你愿意背负?”
“父王,我愿意!他是王,宁国的王,不管他是为了成全阿萝,还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对他感恩,他。。。日后年年
都会受龙鞭伤痛之苦。这代价,他认为值,儿子也不是负义之人。”刘珏严肃地回答。
“儿子啊,你明白就好,父王再提醒你一句。阿萝这个时候封公主,多事之秋,她这公主怕要当得不太平了。”安清王暗叹
子离为坐稳王位用尽办法,也佩服他有勇气去受龙鞭之刑,这个王他做得很好,但自己却因为他的这些举动产生了隐隐
的担心,他看着刘珏,儿子找个媳妇怎么这么辛苦?安清王眯了眯眼,儿子今年二十有五了,一身男儿气慨,长得鼻子是
鼻子嘴是嘴的。那神态怎么越看越像他母亲呢?他看得眼睛有些酸了,眨了眨眼想。就凭平南王这三个字,只要放出风声,
送上门的闺女只怕会让他挑花眼!安清王有些舍不得儿子受苦了,突然开口:“要不咱不娶阿萝了?反正我讨厌李相!”
刘珏听了一愣,眼睛里流露出无奈:“老头子,这不是。。。若是能说不娶就不娶,还用得着我冒死闯宫把她带走?
“阿萝是好,父王也喜欢她,但这往后。。。要说她有美貌,看得久了也就是一朵花样子,性情也是好,那咱一举娶她
十个八个,要么有美貌,要么有性情,集在一个人身上的,咱分开来看!”安清王越说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