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做媒十余载,从没遇到过这么倒霉的新娘子。
且不说她被老爹“好色”骂名所累,生生错过了最佳婚期,也不论她长得面若芙蓉、娇羞月揽却只能去填房,单说成亲当日就是厄运连连:先是上轿时来了只最不吉利的乌鸦立于轿头,接着是在途中,突然遇到悍妇捉奸,两夫妇加一只小狐狸精在巷口打得天昏地暗,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把去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迫于无奈,一队人只得绕道从僻静的十里坡去夫家,偏偏好死不死,一道莫名天雷又劈断大树再次挡了去路。
王媒婆望着横躺的大树急得直跳脚:“这天杀的,轿子过不去,吉时就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登徒尔雅在轿内早听到动静,揭了盖头掀开半个帘子问了问贴身丫鬟小翠状况后,道:“王妈妈莫急,这树虽粗,但若轿子不抬人还是折腾得过去的。我下来走过去就是。”
王媒婆听了连连摆手,“这怎行?新娘子下地不吉利,若不是妈妈我年老,背你爬过去也是好的。”
众人正愁得拿不定主意,就听身后吹吹打打传来铜锣声、唢喇声,王媒婆抬头一望,嘿!还真是巧了,竟又来了队迎亲队伍,也是抬着大红花轿,由一英俊小生引着正往这边来了。
登徒尔雅见状,忙覆盖了盖头钻进轿中,今天毕竟是她的大喜之日,出门前登徒夫人吩咐了又吩咐,切不能在夫君之前让别的男子看了去,这也算对相公的一种忠诚。
王媒婆这边见了秀色后辈,倒也暂时忘了烦恼,只眯眼弯笑凝视一群人在后边停了轿,上来讨教。
那男子拜了拜,举止言语间都透着股贵气:“这位老妈妈安好,在下王某,送舍妹出嫁途经此地,不知前方出了何事,使您老这迎亲队伍滞留至此?”
各位看官,您道这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是谁?莫于诡计多端宋玉也!原来这宋玉见果真有花轿经过,又有雷公作美,挡了小娘子的去路,只道天意不可违,干脆装模作样抬了本作阴婚而用的花轿前来相骗,可怜王媒婆等人不知实情,那抬着女子灵牌的花轿与自家花轿也无甚区别,竟一时被哄了去。
王媒婆咯咯笑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前面有一恼人大树倒下,挡了去路,老身也正愁得没办法,和小娘子商量着哩。”
宋玉佯装思忖,顷刻道:“这倒无妨,我们两边儿人一齐把树挪一挪,人多势众,想这力气还是有的。”
闻言,本在旁边恹恹的小翠拍掌欢叫:“这个法子好!妙极!妙极!”语罢,当下掀了帘子和登徒尔雅说了句就爽快地扔了自家小姐,溜到前边自作主张地开始指挥两边的轿夫一起抬树。
宋玉勾勾唇,又摆手道:“法子可行,不过就怕待会儿搬树时扬起尘雾染了花轿,似乎不大吉利。”
王媒婆闻言,连连颔首:“小哥说得对极。”当即又唤了四名轿夫各抬一花轿往后挪了挪。手忙脚乱中,王媒婆丝毫没发现,这四名轿夫全是宋玉这边的人。这边刚安置妥当,王媒婆思索着去跟登徒尔雅道道情况,那边抬树就传来一阵凄厉惨叫。
“啊啊啊!”
王媒婆心下一惊,忙与众人伸脖子去看,只见一书童模样的小厮抱头鼠窜。身后的宋玉朗声:
“祺安,你又嚷什么?”
祺安瑟瑟从地上站起来:“有,有老鼠。”
一群轿夫哄堂大笑,书童委屈地撅撅嘴,继续帮着抬树。王媒婆回眸,正瞅见宋玉对着左边的花轿掀帘说什么,款步过去,宋玉鞠躬道:
“老妈妈见怪了,我这书童就是这般大惊小怪。”
“不碍事的。”王媒婆遮绢笑笑,就欲去掀右边的轿帘看新娘是否安好,却又突闻宋玉道:“老妈妈,我们两队迎亲花轿能在此处相遇也是缘份,只是不知此处如此僻静,你们怎走这来了?”
王媒婆年渐老,本就喜善谈的后生小辈,再加上宋玉长得玉树临风,不免闲话几句道:“都是乌鸦惹了晦气,不消说的,小哥你们又何故至此?”
宋玉用扇子敲敲额头,眨眼瞎扯淡:“哦,我那妹夫住在这往西的清远镇,由此而去须经过那梅陇巷,因忌讳这‘梅’字,故此绕道。”
王媒婆听了又称道,两人正闲话着前面的树也搬走了,宋玉眉眼一挑,当即向王媒婆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了,此处尘雾甚大,妈妈也莫久留。”
王媒婆福了福,再起身那男子已带着轿夫、管家书童,抬着轿子走远了。望着这队人越走越急的步伐,王媒婆才顿时从美少年的模子中恍悟过来,当即大叫:
“哎呀呀,吉时!吉时快过了,快,起轿!”
“起轿。”
“起轿咯——”一群人等又一番手忙脚乱,拔腿前行。煞那间,王媒婆也就忘了宽慰宽慰轿中新娘是否安好。
话说两头,宋玉这边向西走了十里开外,这才真往宋府的方向开始回行。祺安拉着自家少爷落在轿子最后,确信轿中新娘听不见后才怯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