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孙保庆坐在凳子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烟，他小姨子秀莲半侧着身坐在炕檐上，孙保庆的老婆白秀梅盘腿坐在炕头上拉着妹妹的手也陪着抽泣。

“大姐，你说我的命多苦啊！时指望那个该挨刀的今年能在仲龙那里熬到年底，也能添补添补家里的亏空，你说我们那大丫头现在都上六年纪了，明年就该上初中了，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着多走些日子，没想到又没到一个月就又跑回来，你说他——要不回来你说能出这事！”孙保庆听的出来秀莲的话语中隐隐的在为妹夫开脱。其实白秀梅更清楚，自己的老妹妹着实的不容易，娘家一共他们三个姊妹和一个弟弟，先后除了老妹妹外都早早成了家，自己成家的时候秀莲才八岁岁，那时候四妹妹都已经十七岁了，四妹妹秀芝属虎，母亲说秀芝是天刚刚黑的时候生下来的，正好是个“下山虎”，老年人说是“下山虎”的人命硬，隔的年头少的话，望下的孩子会被她克死。所以其后生下来几个孩子都夭折了，直到秀芝九岁的时候秀莲才保了下来。

从小她便看到了人生的冷暖，疼自己的姐姐一个个出嫁，嫂子和家里不睦的关系，使他一点点学会了承受压力，秀莲还没上完小学，父亲便撒手人寰了，从那时侯起小秀莲就学会了照顾别人，没过多少年秀莲便把身患癌症的母亲送上了路，出殡那天她哭晕过去了好几次，喊着父母，数落着自己的几个姐姐，茅瓦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多少个日日夜夜，病榻前的慌乱，深夜之中恐惧，床下却只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几个姐弟被她这么一数落自都羞愧难当。

秀莲又痛苦自己过早的被病榻上的母亲订下了终身，母亲病重后，知道自己为时不久了，想在临死之前安排好小闺女的婚事，为把自己的小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把她订给了秀莲最要好的朋友王霞的弟弟王山，此时秀莲已经十八岁了，之间的萌动母亲根本就没加理会，领结婚证的前晚，她买了瓶酒边喝边哭。

白秀梅越发想到这里就越发忍不住悲情怜悯之意油然而生，更是这种感情来自于手足，来自于那份歉疚，这若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如果要是在母亲的坟前，定会搂着老妹妹嚎啕大哭一场，此时她只能任由眼泪默默横流。

“老妹妹，现在派出所里面传出话来了没有？也没说个怎么着吗？”白秀梅拉着秀莲的手说道。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说实话我真不想管他来着，我想起他做的事我就气的我啊……哎，可是这在没个消息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总不能……，我是不想让他在里面过年啊！可现在一直又得不到上面的话来！”白秀莲半容半忍的说道。

“秀亭和乡里面的人熟道，难道也没打听出个消息来么？”秀梅问道。

“我哥一开始就为这事跑腾，认识的人他都挨个掂了个话，司法所有个张所长和他很熟，昨天他们在镇里一起吃饭来着，那个张所长说这事挺麻烦的，要搁在以前事就没这么大了，大不了就是个……偷……小偷小摸的罪过，可是现在县里新换了领导班子，这次修水渠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区里为这事还拨了专款，闹的动静很大的，没想到这火刚一烧他就去偷水闸上的电机，现在书记还过问了这件事，最轻也要定一个破坏社会主义生产，你说这一闹到政治上的问题，这下我们以后还有个出头之日啊？”秀莲哭诉道。

白秀梅听了后也唉声做气，孙保庆仍是低头不语，他心里嘀咕着小姨子来的目的，听到这里一想果不出自己所料。

秀莲又继续说道：“昨天秀亭一回来就把这事和我说了，说眼下只能让我来求大姐夫了，让姐夫去找找翟建国，和他说声能不能和县里边的过过话，多罚点钱，少让他在牢里呆两天，千万不要给他加个政治问题，这加上了，一连累就是多少年下去了，孩子恐怕以后连学也上不成了。”白秀莲偷眼看了看大姐夫，孙保庆的脸­色­更浓重起来。

“你说你这妹夫，姐夫我这也是不得已……”秀莲面露难­色­却言又止。

“孙保庆，怎么着？你要是不去我去，你这么死坐着……你倒忍得下心？”秀梅朝着自己丈夫就数落。

“给我拿件衣服，我去县里面找他。”孙保庆站起来说。

“姐夫，我从家里带了三十斤花生，你给我那外甥女带着吧，我这还有三百块钱，你看那边有什么花消用的着。”秀莲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沓大团结来，递给孙保庆。

孙保庆连忙拦下来说道：“钱用不着呢，我告诉他这事当个自家的事办就可以了。在说这真要是换了头头，也不清楚他能说的上话不，你先在家听我的话，最迟也就天黑就回来了，我看你要是家里没什么事就和你大姐住一晚，明天在走。”

白秀莲也不好意思硬塞，于是把钱收了起来。秀梅赶紧起来打开箱子，拿出衣服包来，翻出件叠的方正的中山服来，给孙保庆穿上，白秀梅接着又找裤子，孙保庆没换，强说下才把鞋子换了，白秀梅跑到厨房拿来湿毛巾把孙保庆裤子上的污点擦了又擦，最后老头不高兴的甩开了她推上自行车要走，秀莲跑过去赶紧把一个秀气的小口袋装的花生给他绑在自行车后面，秀莲边绑边又详细的嘱托了两句，孙保庆一一唯喏。秀梅也连忙找来个篮子装了几斤挂面挂在孙保庆的前车把上，叫他给自己的闺女那边带上。孙保庆这才骑上自行车望县城骑去。

贺中书敲开了翟建国办公室的门，翟建国在办公桌上埋头整理着文件，桌子上放着几本水利著作，上面一本是姚*的《中国水利史纲要》，中间一册是徐光启的《泰西水法》，还有一册郦道元的《水经注》最下面是一个很旧很黄的大本子，看的出来每本书都是经过很仔细的翻阅过的，尤其是那个旧本子上夹杂的书签之多就可以知道。贺中书站好轻生问道：“翟主任，车子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到，开会的地点定在教委的礼堂，我们是不是要提前点去呢？今天的会是刘宏明书记亲自主持的，另外还有区里水利局的同志。”

“好，那等车子一到咱们就走，你先帮我从那找一下上周二在建委开会的会议记录，还有你一会在帮我通知下周光达和刘明严，四点钟我和他们开个碰头会，如果我回来的晚了的话你先帮我组织下，让他们把上周去西头湾考察的记录详细做下讨论，好吧！”翟建国一边料理文件一边吩咐。

“好的，主任！”贺中书一边答应，一边翻找到了会议记录。

“翟主任，刚才您家来电话了，说您岳父来您家了，您看要不要先回个电话？”贺中书说道。

“恩，啊！……我知道了。”翟建国眉头锁了琐，犹豫了一下。贺中书把记录放在了翟建国的办公桌上。

“主任，找到了，您还有事吗？”贺中书问道。

“哦，没事了，你先出去吧。”翟建国回答道。

“好的，您有事在叫我吧。”说完贺中书转身把门带上出去了。

翟建国站起身思考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了家里：

“喂，是我，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