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就生病了,迷迷糊糊的一直说胡话,不断的伸开手臂向着天空乱抓,不停的哭喊:“不要走,不要走,眼睛,眼睛…………”。范华一直陪在身边,不断的给我擦汗,安慰我。
“不怕,蜻蜓,不怕……….”
梦里依稀看到彩儿生气的看着我,你不听我话啊,你不让我说话………
几日后,裴爱国和他妈妈带着彩儿的骨灰回家去了。临走之际,裴爱国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似乎有千斤分量的小房子,我很想跟他说句话,却害怕靠近那个隔着生与死的鸿沟,裴妈妈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孩子,有空回来看看我们。”
他们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反反复复的做着恶梦。
范华变成了我忽视的那个人,我经常都没注意到他在做什么,他在家吗?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再也没有喝的醉醺醺的回家。
之后的三年我们渡过了平静的岁月,生活平淡而安静。虽然钱给彩儿用掉了,幸运的是范华单位效益不错,给我们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我越来越渴望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不过每次跟范华提时,他好像都还没有走出当初的那场意外,一谈起这个话题,他就会默不作声,或者抱着我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不起,那不是他的错,即使是小妹,我也没怪过,我们依然还年轻,有着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当生活渐渐好转,记忆渐渐的模糊时,冬天又来了。这一年,我们结婚已有整七年了。
冬至那天,那是传统的鬼节,听说,那天夜里游魂野鬼都会出来游荡,所以单位也放的比较早。我匆匆赶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韭菜羊肉饺子,那也是北方的传统,冬至要吃饺子,才不会把耳朵冻掉。
天气阴沉沉的,好像在印证着传说,天空慢慢飘起了淡淡的雪花,我走到楼下,望见家里的灯光亮了,范华也回来了,我很高兴的快步爬上楼梯。
忽然很想跟他个惊喜,于是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客厅没人,听到卧室里面打电话的声音,好像是给他家里。自从上次小孩没了后,我们一直没有回过他家。我想他是一直心存芥蒂,因为他的小妹妹再也没来过我们这里。
正当我想推门进去时,听到他忽然提高的声音:
“不行,妈,我们不能这么做,蜻蜓她一直对我那么好!”
做什么?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疑惑,推门的手垂了下来。
“我知道那不是小妹的错,可是蜻蜓也是无辜的。 她失掉了孩子,并且永远都会再有了。我们不能这么做,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对不起她。”
我的头嗡的一下炸开来,什么叫永远都不会有!
他的声音放低了些继续说道:“妈,你跟爸说,我找个机会跟蜻蜓好好谈一下,我们领养一个孩子,不也一样吗?”
对方说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乱极了。我听到他挂了电话的声音,听到他点了根香烟,听到他沉重的叹息声,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轻手轻脚的又走到大门外,这一次我用了重重的脚步声, 告诉他,我回来了。
那顿饺子吃的无滋无味,两个人各揣各的心事。
夜里躺在床上,我静静的留下了眼泪,范华察觉了我的异样,伸手抱着我,说:“蜻蜓,是不是又想起了彩儿?事情过了那么久,就忘记吧。”
我没有答话,仰着头望着他说:“范华,我们结婚都有七年了哦,这些年想想真是有点抱歉,让你失望了那么多次,还经常要为我和裴爱国的事烦心。”
“说啥傻话呢,什么烦心啊,那是我一时气糊涂了乱说的。你怎么还记得?我有了你不知道多幸福,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那只蓝蜻蜓,带来幸福的那只。只是我做的实在不够好,让你受了好多委屈。”
我把头埋进他胸膛,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年我一直问自己,我幸福吗?我爱他吗?我甘于这样平淡的过着每一天吗?
如今却那么渴望每天都是这样平淡的生活,每天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蓝蜻蜓的幸福就在身边啊,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在半路把它弄丢呢?
第二天,我背着他去过一次医院。正如他所说的,我不会再生育了,握着那份检验单,百感交集。辛辛苦苦瞒了这几年,实在是难为他了。
春节将近,我与范华商量,想回自己娘家一趟,实在太想家了。范华很犹豫,他年底有个大项目,走不开。我告诉他,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只是难为他一个人要在这里过新年了。
他想了想,说只好如此了。叫我快去快回。
我买了好多吃的,用的东西,精心准备了些礼物,好几年没回家。要多送些惊喜。
下了火车,家乡的一切依然如此熟悉,道路,田地,树,水似乎永远都不会随着时间改变。家里重新装修过了。妈妈看见我回来,欣喜的直抹眼泪。
除夕夜我望着被烟花照亮的夜空,如此灿烂美丽,小孩子们握着一根根*烟花转呀转呀,笑个不停。范华在干什么?是不是跟我一样,对着忽明忽暗的天空发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