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乙说:“进精神病院要征得病人家属的同意,需要一大笔费用,食宿费、医疗费也不少。不知她有没有单位,如果不是公费医疗,一般家庭承担困难很大。”
黄鹂担忧地说:“如果住进精神病院,关在大铁门里,整天面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甚至还有狂躁型的精神病人,也够可怜的。我看这个女人精神上确实有毛病,但不是那么严重的精神病人。”
保安甲说:“反正是不安全,不能让她进工作区,因为精神病人往往丧失理智。”
保安乙说:“就是雨总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证,因为病人容易失去控制,特别是具有妄想症的病人。”
两个保安走后,黄鹂给雨亭打了电话。
妈妈见雨亭闷闷不乐,忙问何故。
雨亭不愿让妈妈知道实情,为他担忧。
妈妈一生实在太辛苦太劳累了,本来出身大家庭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天生丽质,令人羡慕,起初幸福生活来得太快太顺利,可是由于政治风云的变幻,前夫在反右中夭折,后夫在文革的磨难中结合,后坠崖而亡。妈妈太不幸了,命运给予她的磨难太多太多。雨亭越来越觉得妈妈的神经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神经质,一有风吹草动,便惊恐不安。可是她又愿意一个人独自生活,默默地守着爸爸的书房,守着前夫和后夫的遗像,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是她崇敬和爱慕的对象。而且妈妈是一个职于幻想喜欢憧憬的人,她内心善良,清纯,洁净得就像一池清水,没有波澜,没有涟漪,没有泥沙,没有污物。雨亭希望妈妈永远保持这种心态。但是她深居简出,不愿意参加老年时装模特队、老年迪斯科舞蹈团之类的组织,也不愿参加小区组织的各类活动,她愿意一个人安静地生活,安静地思考,安静地读书。因此,雨亭怎么能将风铃日益骚扰的烦事向妈妈透露一丝一毫呢。他接黄鹂电话时,故意压低声音,少回话,生怕妈妈听见。妈妈确实很关注儿子的一举一动,注意雨亭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雨亭也是她生活的支柱,她一点点地抚养培育雨亭到成年,直至他考上大学。她为他倾注了不少心血,在雨亭失去父爱的日子里,她尽可能给予他更多的母爱,生怕他受委屈。雨亭上小学时,她要为他买上等的书包和文具,为他选择比较高档的四季服装;她尽自己的能力尽量满足儿子的要求。雨亭喜欢文学,喜爱文学创作,她又不愿挪用前父书房书柜里珍藏的文学名著,于是亲自跑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为雨亭购买大批的文学名著,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斯汤达的《红与黑》、哈代的《还乡》、歌德的《浮士德》、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巴尔札克的《高老头》等。雨亭喜欢读外国的悬疑小说,妈妈又几乎跑遍全市的书店,给他买来《福尔摩斯探案集》、希区柯克的《蝴蝶梦》、克里斯蒂的《尼罗河上的惨案》、金田一的《八墓村》、斯蒂芬金的《危情十日》等,尽量买精装的书籍。雨亭自然也不辜负妈妈的心意,以出色的成绩考取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以后又成长为颇有名气的作家。诚然,妈妈钟爱儿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长得太像他的爸爸了。气质、风度、举止,特别是对文学的酷爱和阅读图书的习惯,就是比他爸爸少了一副眼镜。
妈妈问雨亭:“谁来的电话?”
“是黄鹂,谈的是出版社的事。” 雨亭装做漫不经心似的回答。
“双休日也不让人安生。”妈妈说完,到厨房去了。
她从冰箱里取出昨天买的鲜牛肉,她要给儿子炸牛排,这是她最拿手的珍肴,也是雨亭最喜欢吃的食物。
雨亭坐在沙发上,机械性地打开电视机,又是《梅花档案》,这部具有恐怖色彩的悬疑电视剧又在重播,据说是应许多观众的要求重播。
他心不在焉,仍在想着风铃的事。
风铃在派出所对警察的允诺,看来已成为一页白纸,对于这个精神病人的出尔反尔,雨亭也深深感到是疾病所为。如果对派出所警察说明,也可能警察会收容她,想方设法遣返她回到当地,或者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也可能再次对她进行教育,再让她做出许诺放她出来。
实际上她是一个病得很重的人,但是每天她还知道服药,一边服药,一边还在作践自己。可见她在情感上的创伤太深了,她受的伤害太重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走到这一步呢?当时健康的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她有可能是一个理智正常热爱文学热爱生命的文学青年,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富于创造力的女子,一个好学不倦乐于助人的优秀青年,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走到这一步,成为丧失理智失去自控能力装神弄鬼的精神病人呢?
这其中一定有深刻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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