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七斗的烧有些退了,她虚弱地从炕上爬起来。姨妈告诉她,栾水玉送来了一碗烫面蒸饺,是栾老太太的主意。想起食物,七斗就一阵恶心,她什么也吃不下。
“让表弟吃吧,我吃了恐怕又会吐的。”
“吐也要吃,吃吃就顶住了。”姨妈比比划划地说,“就像是生火,刚点时犯风会倒会儿烟,烧起来后,潮气一顶回去,自然就好烧了。你不但要吃,还要多多地吃!”
姨妈的热心使七斗一阵恍惚,她隐隐觉得出了什么意外。
七斗走回自己的屋子,果然发现盒子中的骨人不见了。七斗一阵心急,浑身直出虚汗,一迭声地说:“那是我的骨人,那是我的骨人……”
“天哪!”姨妈在七斗身后做作地大叫着,“那盒子怎么空了?骨人哪儿去了?一定是让鬼给搬走了!”姨妈反身走进厨房,煞有介事地冲她两个儿子叫嚷,“都给我出来,你们看见你七斗姐姐的骨人了吗?”
“什么泥人骨人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兄弟俩正在斗蟋蟀,对母亲爱理不理的。
姨妈一边高叫着“杂种”,一边将木梳沾了凉水,再次走到七斗身边说:“你病才好,不要为一个骨人不自在。那骨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谁着上它谁就会病魔缠身。你失去了它,病就要好了,你要高兴才是。过来,姨妈给你梳梳头。”
“我不想梳头,你不要拿木梳指挥我,我要走!”
“你往哪里走?这就是你的家,你再也没有别的家了!”
“我要去斯洛古的姥姥家。”
“去找你姥姥?”姨妈突然气急败坏地点着七斗的脑门说,“做梦去吧,你的姥姥不知在哪里顺着垄沟找黄豆吃呢,斯洛古的老太太,那是俺的妈,可不是你的姥姥,你别臭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