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黑孬上小学时，因为把工宣队长儿子的手咬烂，中午被关在教室，那个踩着砖头，从窗口递进一杯凉水的崔娟。那是除了母亲之外，又一个关心过他的女人。那杯从水管里接出的凉水，象纯净甘冽的泉水，在岁月之下，润泽了黑孬少年的灵魂。但十几年的光­阴­，少年成为青年，骨骼、面貌和服饰的改变，黑孬开始并未认出她，只感觉那是个娴静可爱的女人。齐眉的剪发，圆圆的脸盘，一双柔静似水的大眼睛。总见她一个人在忙，不忙时，就冲门静静地坐着，或看一本书，或倚在门口，象朵温馨的花儿，开在那里。

黑孬向别人打听，这女人是谁？结过婚没有？

他摊位旁边时装屋里一个叫五花的女人说：“你不认识她？你俩小学同学，叫崔娟。她爹是解放军，抗美援越，在越南叫美国飞机炸死了。她妈妈改嫁，她就转学了。”

崔娟？！

黑孬象被电击了一下，猛地想起那个扎着红头绳，老爱写错别字的小姑娘。同时，耳中仿佛又听到那从窗口飘进来的细细的声音：“你喝水吧！”黑孬怎会忘记她呢？

一种夹杂着感激之情的爱情之火，在黑孬那野­性­的心中炽烈地燃烧起来。

黑孬更频繁地从她门口走过，想引起她的注意，瞅个合适的机会向她坦露心迹。但黑孬对爱的理解还太浅，以为自己爱她，她也会爱自己，却不知，爱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两颗心，两个世界！

她这时，也认出了黑孬，并从黑孬每天对她的张望中，明白了黑孬的意思。一看到黑孬，她不是转过脸，就是装作无意地把店门半关上，躲开黑孬的视线。被爱迷了心的黑孬，并不以为她的躲避就是拒绝的表示，反以为，这正是一个女­性­所特有的腼腆和害羞，更觉得她可爱，更想靠近她，用爱去包裹她！

而且黑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她，心，就象浸在了蜜里，看不到她，就象丢了什么东西。每天张望着她的服装店，想着有个花儿一样的女人在里面，就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有几次走到她门前，想进去把事先想好的话语说给她，让她知道，他对她没有一丝邪念，他不但喜欢她，这一生还愿为她去做一切。但过去她在黑孬心中留下的纯洁的印象，仿佛天庭的仙女，使黑孬不敢冒犯她。

可是，对爱的渴望，黑孬的脑袋处在发热的状态中。那天傍晚，黑孬趁她关门下班，提前等在她走的路上，装作巧遇，叫住了她。

她穿一身黑­色­的衣裙，步态娴雅地走在人行道上，斜挎一个小皮包。

“小娟！”黑孬迎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