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孬起身走了，但眼前所能去的地方，只有母亲那里。几年没见到母亲，现在出狱了，应该去看看她。再说，他也需要个临时安身的地方。

黑孬走进儿时成长的地方，那亲切隘陋的小巷，那低矮熟悉的门窗……他憋不住象儿时那样，用力敲着门，喊：“妈！”当他发现门上挂着锁，想，母亲会去哪里呢？邻居王大婶见是黑孬，说：“傻孩子，你妈在医院呢，你不知道？这回病的好象很重，几个月都没回来住了，房子一直空着。”

黑孬一听，心一揪，可是，不知母亲在哪家医院，就往他大哥家去了。

这时，天已向晚。来到大哥家，大嫂正在火上用勺子快速地搅着锅底，里面是一坨比浆糊还稠的面糊糊。黑孬问：“这是­干­什么？”

大嫂看到他，眼里噙了泪，说：“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可能活不久了。肺癌晚期，胸腔已积水，睡觉都不能躺着，喝口水都呛，只有这稠面糊，一顿能吃一口，算一口。唉！妈妈活着，苦了一生，临死，还受这罪！”

大嫂熬好面糊，装入饭盒，领黑孬去了医院。

病房里有两张床，母亲在里边靠窗的那张床上，因为胸腔积水，母亲只能侧着身，半躺半坐在床上。看到母亲的第一眼，那瘦的模样，让黑孬简直不相信是他的母亲，两眼凹陷，嘴­唇­­干­瘪，看上去非常疲倦，没有一点气力；鼻孔里Сhā着氧气管。他喊了声：“妈！”来到她身边。她微微转过头，呆滞的目光看到黑孬，忽然就聚起点神光，嘴­唇­抖着露出一丝笑，眼泪却从眼角淌了下来。这时，黑孬看到母亲搭在被子外边的右手浮肿的象充满了水的气球，发亮而粗。她那只手向黑孬挪动着，想抬起来摸黑孬。黑孬反把手去拉着母亲的手。她弯弯手指，象黑孬儿时过马路那样牵着他，吃力地嘶哑着声音说：“回来了，孬儿？这一次，该学好了吧？今年你五十……”“放心吧，妈！我听你的话，从此一定学好，再不让你­操­心！”

母亲那只手，一直拉着他，怕他走掉似的，黑孬就坐在母亲身边，默默地望着为他­操­了一辈子心的母亲。同时，想着他做过的种种事情，感到多么对不起他的母亲。从小，母亲就希望他做个好孩子，可他却走向反面，把母亲的希望毁坏了。她生他，养他，为了什么？他用什么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呢？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路上呢？

这一晚，黑孬就守在母亲身边。他的两个哥哥，也想和他说说话，都没有回家。哥哥告诉黑孬，他这次入狱不久，母亲就病了，开始以为是感冒，老咳嗽，后来，就查出是肺癌。医生说，活不到一年，可母亲说，她能活到孬儿回来！到现在，已三年了！她等着，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让母亲还能看你一眼。

第二天早上，黑孬的大嫂又送来稠面糊，他二哥去医院食堂买了个馒头。母亲指指黑孬，又指指馒头，意思让黑孬喂她。黑孬拿着馒头，轻轻放到母亲嘴边，母亲看了黑孬一眼，似乎想笑，可是，嘴一张，刚咬住馒头，忽然头一歪，身子就往后躺。黑孬把馒头扔到一边，赶快抱他的母亲，看着母亲在他怀中闭上的眼睛，黑孬大声喊着：“妈！妈妈！”他大哥慌的赶快去把医生叫来。

医生拿仪器一测，指着荧屏上的一条直线，说：“心跳已停止了。”

黑孬憋不住流了泪。母亲把他带到人间，他却看着母亲离开了人间，一瞬间，什么在他心中都毫无意义，只想让死神还他一个在劳苦中为儿子­操­劳一生的母亲！而且，他想让母亲看到，她的儿子——黑孬，学好了，不再跟人打架了！不再让她­操­心了！可是，母亲带着遗憾，永远抛下他走了！

三天后，黑孬和哥哥把母亲的骨灰送到公墓的一块墓地里。

葬礼非常简单。来人也不多。黑孬的两个哥哥、嫂子和侄儿、侄女。另外，还有哥哥的十几位同事、朋友。黑孬是孤身一人，没有一个朋友。五花不知去了哪里，他的儿子，竟也没能来为他死去的­奶­­奶­送葬！

黑孬抑着心中的哀痛和悲伤，看着母亲的骨灰被放进墓|­茓­，真想撕开胸膛，去拥抱那埋葬了他母亲的这块土地！

作者题外话：作者因事，为尽快结尾，将日更万字，有喜爱本文的朋友，望收藏，并提批评意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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