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慎言的公司离医院不算太远,叶知我握着手机在街头站了一会儿,走进附近一件味道非常好的小饭店,买了两份金牌叉烧饭,拎着附送的两份排骨莲藕枸杞汤,坐公共汽车到了他公司的楼下。
叶知我这是第一次过来,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上面或明或暗的窗口,她心里开始打小鼓。昨天才那什么,今天就颠颠地跑过来,好象有点太黏乎了吧,可是要不上去,手里这吃的喝的怎么办?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她还是没能说服自己,苦笑着悻悻地转过身,顺着夜色下的街道往回去的方向走。
走出去没有一百米远,手机又响了,还是乔慎言打来的:“你在哪呢?怎么还没到家?”
叶知我把手里拎着的那包东西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说话:“我在路上。”
“路上?没打到车?”
“嗯,坐公共汽车的。”
“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大概……”叶知我左右看看,如果就这么腿儿着回去,恐怕还得有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吧。”
“怎么这么久!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叶知我一愣:“你在哪儿呢?你没在公司啊?”
乔慎言顿了顿才回答道:“有点事……你在什么地方?别坐公共汽车了,我一会儿就到。”
“我在,我在……”叶知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嗫嚅了几下才轻声说道,“我在你公司楼下……”
乔慎言没想到:“你……就这么想我,嗯?”
“去你的。”叶知我听着他轻松的笑声,心里的一点点犹豫和不确定也烟销云散,“你晚饭吃了没?我买了特别好吃的叉烧饭过来送给你。”
乔慎言停滞了好一会儿,微笑地说道:“等着我,就到。”
十几分钟之后,乔慎言看见了坐在人行道边长椅上的叶知我,可能是怕买的饭冷了,她把塑料袋放在自己腿上,还用围巾包着。这条街不让停车,一看见他的车,叶知我立刻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真快哈。”一坐进来扑鼻便是一股浓香的咖喱味,她吸吸鼻子:“这什么呀?”
乔慎言没有调头送叶知我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进了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下车以后从后排座上拿起一只袋子:“王秘书做的咖啡饭,我回去想给你送一点儿……”
两个人一个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边,另一个站在驾驶座这边的后排车门边,隔着一辆车,一人拎一只装了晚饭的塑料袋。记不清在哪儿听说过的一句话,一蔬一饭其实也味永难言。叶知我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感动还是好笑,她弯起嘴角,用让乔慎言更加饥肠辘辘的笑容对着他,地下停车场难闻的汽车尾气味道里,饭菜香是那么诱人。
乔慎言拿出车钥匙,把已经关好的车门又打开,嘀嘀两声之后他拉开了叶知我这边后排座的车门,推着她往车里进。叶知我笑着问:“干嘛啊干嘛啊!”
乔大少紧跟着也坐进去,一把搂住迫不及待地吻住:“我等不及到楼上了……”
叶知我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却也有种同样迫切的情绪,汽车后排座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她被吻得渐渐意乱情迷,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胡乱摸索的手从衣襟里拽出来。乔慎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摇头叹息:“怎么就给你迷成这样,你个小妖精……”
叶知我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笑,乔慎言清清嗓子,粗粗鲁鲁地把她扒拉到旁边座位上去,理一理衣服拉开车门,神气活现地跨出去:“正事都让你耽误了,赶紧跟我上楼吃饭去。”
两个人牵着手走进电梯上到公司所在的楼层,一出电梯门,乔慎言又恢复了几分乔总的架势,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叶知我低眉敛首地跟在后面,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多少还是有几道好奇的视线,看着乔总第一次带了个女人到办公室来。
王秘书跟乔家的交情不一般,她早就听说了叶知我,很热情地过来打过招呼,帮他们把已经冷了的饭拿去微波炉加热。叶知我颇有点不自在,等到乔慎言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才吁了口气,和他走进套房的里间,坐在沙发上吃饭。
乔慎言吃饭的速度很快,三五分钟解决战斗之后就到外面去继续工作。他是个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对手下的要求很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自从他接手父亲的职位以来,宁辉公司的钢材出口额大幅度提升了好几百个百分点,对高新技术的投入也越来越多。这段时间公司在做西亚一个斜拉式跨海大桥桥缆的竞标工作,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来,不仅是对公司实力的证明,也开拓了一块潜力无限的新市场,所以乔慎言非常非常重视,晚上七点半钟召集负责这件事的工作人员通过网络和已经先期派往西亚的人开会。
叶知我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歪在沙发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能从广告堆里找到一点儿能看的东西,干脆关了电视打开电脑。乔慎言套房里间也有台电脑,不过可能从来没用过,里头空白一片,啥也没装,她懒得再上网下载,就打开随机带的小游戏,玩起空当接龙。这种小游戏只能玩半个小时,再多就腻歪了,看着纸牌唰唰唰地飞来飞去,叶知我眨眨酸痛的眼睛,站起来走到窗边去伸个懒腰。
大概跟乔慎言的年龄有关,他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不管住处还是公司都在最高的楼层,天气晴好的夜晚,窗外是一片璀璨灯海,太明亮了,所以不怎么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外面他的办公室门开了又关,可能是开会结束回来了吧,叶知我又等了一会儿,慢慢把门拉开一点把头伸出去看看。乔慎言正在整理手上的一迭文件,看见叶知我,笑着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你忙好啦。”叶知我走过去,乔慎言点点头,拿起内线电话按了王秘书的号,让她先下班回家。叶知我摇摇头:“我还以为医生就是最忙的职业了,现在看看你们赚点钱也不容易。”
乔慎言笑,把她拉过来亲一口,就又回到电脑上去忙活:“给我泡杯咖啡,浓一点。”叶知我依言走到办公室外头,王秘书正准备走,帮着把咖啡泡好,让她端进来,放在乔慎言手一伸就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她就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椅里,好奇地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
一个男人在做不同的事时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此刻全神贯注的乔慎言脸上找不到一点霸道或者是戏谑的表情,他微皱着眉头,眼睛被屏幕的光照得灼灼发亮,嘴唇下意识地抿着,两道法令纹隐现。他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着,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头的工作上,忙了有二十分钟,才停下手来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去帮我拿样东西,”乔慎言象指使秘书一样刻板地对叶知我说道,“里间书桌右边第二个抽屉里。”
“什么东西啊。”叶知我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推开到套房里间的门。
乔慎言没说话,电脑键盘又噼呖啪啦地响了起来。叶知我走到书桌边弯下腰拉开抽屉,惊喜地叫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
抽屉里只放了一只透明的玻璃盒子,盒子外面缠了几道粉色的缎带,里头堆满了粉红色的花瓣,花瓣中央,一双白色的缎面芭蕾舞鞋静静地躺在里面,系带打成非常漂亮的蝴蝶结,舞鞋里面的鞋底上印着金色的花体字,grishko,世界上最好的俄罗斯芭蕾舞鞋。
叶知我光顾着惊喜,没听见乔慎言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把盒子拿出来,放进叶知我手里,好笑得看着她象孩子过得拿了大红包似的笑脸。
“鞋子三百多,盒子五百多,这是我送给女人最便宜的一件礼物,你还真是挺好糊弄!”乔慎言乐呵呵地刮了一下叶知我的鼻子,“你这么喜欢,怎么谢我?”
叶知我喜不自胜,鞋子是不贵,但是她就是高兴,高兴得想放任自己用很疯狂的方式表达出内心的喜悦。她紧紧捧着盒子不撒手,看一眼乔慎言,再看一眼舞鞋,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人很容易被这种真实的情绪感染,乔慎言觉得自己也变得高兴起来,原来一件恰到好处的礼物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乔少爷做张做势地摇了摇头,连人带盒子把叶知我搂进怀里:“真没见过世面,就乐成这样,嗯?”
叶知我踮起脚尖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一个劲地傻乐,乔慎言眼睛眯了一下,唇角弯起,头也慢慢地俯了下来:“这可是你先勾我的……”
叶知我笑靥如花,又亲了乔慎言一下,这一次嘴唇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尝到了他唇上残留的咖啡香。够不太着,就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用舌尖描摩他的唇线。这个招数看起来简单,其实也需要相当高的功力,乔慎言皱着眉把头扭开,手掌往嘴上一抹:“会吗你,这么多口水!”
叶知我哈哈大笑,眨动着晶亮的眼睛柔声笑道:“那你教我……”她说着把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轻抿在一起,仰起脸期待地等候着。
乔慎言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眼神里全是她笑靥的波光潋滟。下一秒钟那只玻璃盒子已经被放回到书桌上,叶知我整个人被他高高地抱起来,在屋里飞快旋转了一圈,坠落在了松软的床上。
让人喘不过气的激|情结束之后,回到公寓里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两个人相拥着香甜地睡到天亮。叶知我睡得还是那么沉,乔慎言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也没发觉,刷完牙洗完脸,九点半钟坐在桌边吃早饭,面对葛阿姨的笑脸,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葛阿姨把一只金黄的煎蛋拿过来,浇了点酱油,吃起来又香又甜。叶知我夸赞地笑道:“葛阿姨你的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连一只荷包蛋也煎得比别人好吃。”
葛阿姨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笑着说道:“都长大了,我们家小言也知道心疼人了。”
叶知我低下头:“葛阿姨……”
老阿姨笑着压低声音:“叶小姐,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嫌我老太婆啰唆。”
“你说。”
“那个,什么时候你们也到乔先生那里去玩玩,都已经谈对象了嘛,总归也要见见父母的,乔先生都打过好几次电话问我你们的情况了。”
“这,这个……”
“不要不好意思,乔先生人非常和气,你看他怎么待我的就知道啦,他人很好,钞票是么捞捞,就是太孤单了,你们有空的话就过去陪陪他,吃一顿饭么也是好的。”
“嗯。”叶知我点点头,“我回头跟乔慎言说一下,过两天等小敏出院了就过去。”
“太好了!到时候我也过去,给你们烧饭吃。”葛阿姨笑着拎起环保袋出去买菜,叶知我吃完饭以后去医院,没有先到病房,而是直接去找了杜均。
杜均在查房没有回来,叶知我跟欧阳阳闲聊了半个多小时,约了一起吃中饭,然后敲开了杜均办公室的门。杜均打完电话对她笑笑:“神清气爽啊!”
叶知我笑着把头发别到耳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昨天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杜均笑叹:“你看出来啦?要不怎么说是师兄妹呢,还是有默契的。”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乔敏行的病不太好?”
杜均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我和几个专家商量过,又把乔敏行的病理资料发给国外有经验的朋友们看过,象她这样的情况单纯做心脏移植手术已经不行了。”
叶知我握紧双手:“你是说……要心肺联合移植?”
杜均很慎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手术的难度我不说你也知道,即使是手术成功了,病人的长期存活率也很低。原来我打算等她结婚以后再告诉你,小叶,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能给她的家人一些暗示,对乔敏行的手术不能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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