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么,大家都多少知道一些吧。”
待众人都寻到了自己的座椅,捧着舒云分发的茶碗,舒舒服服地放松身体竖起耳朵之后,柳随月便道:“江湖传说无数,但其中最少得有五成,是与魔宗有关——”
“——起码得六成。”楚烈铮Сhā口道。
柳随月装作没听见,继续道:“大街小巷的传闻虚虚实实,正所谓‘三人成虎’,许多与魔宗有关的传闻其实与事实已经相距甚远,代代口口相传,哪些个是真的,哪些个是假的,基本没人分得清——”
“魔宗人就能。”楚烈铮摇摇头道。
柳随月磨了磨后槽牙,接着道:“‘煞’也是如此。这个传说不知何时兴起,‘八方’中都有流传,且各个地方的传言都不太一样。但那是细节方面,其主要部分还是大同小异的。那就是,每隔百年,‘八方’的武林总要遭受一番浩劫,一流的高手总会莫名其妙死得不明不白,死前又总会满脸惊诧地尖叫一声:‘煞!’据最有经验的仵作验过尸后所说,他们的死法一般无二,都是心脏碎裂而死。然而那些高手武功都已臻至化境,罕逢敌手,并且他们生前大多根本就好久不再打打杀杀了,还有,高手们分居各处,可以说遍及天涯海角,却在同一个时间段里,死得一模一样。像这类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江湖人往往会把它们归咎于——”
“鬼。”楚烈铮一本正经地应道。
柳随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魔宗。”
“没错,这些传说我也曾耳闻。”莫怜舟道,“但也不过就是传说罢了,难道还真有魔宗,真有那些不可思议的武功和死去的高手?”
“有,当然有。”楚烈铮见柳随月挑起了眉,忙抢着回答。
莫怜舟哼道:“你怎么知道就有哪?亲眼见过?还是你活了几百岁了?”
楚烈铮一脸义正词严,道:“师姐说有,那就一定有nAd1(”
“你——给我——适可而止!”柳随月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揽月”剑,然后抬头死死盯着楚烈铮的嘴,盯得是那么的专注。
尽管她想割下楚烈铮舌头的意图表达得极为明白,但是在她深深的凝视之下,楚烈铮还是——脸红了。
“嘎嘎嘎嘎——!!”莫晴很不是时候地狂笑起来。
“喂,师叔,”楚烈铮迅速扭头瞪着他,恼火地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得很猥琐?”
这回是秦知理仰天大笑了。
莫怜舟也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楚烈铮耸了耸肩膀,斜着身子,凑到舒云耳边小声道:“大师兄,我敢打赌,他们三个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缠绵往事。”
舒云慢吞吞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他们是长辈,长辈是要尊重的——尊重,你懂不懂?”
楚烈铮道:“啊,尊重?尊重——就是有些药不能用了,是吧……”
舒云笑道:“你要做什么,我可全不知情。”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规矩坐好,仿佛两个听话乖巧的好弟子。
柳随月清了清嗓子。
“你接着说。”莫怜舟冲她点点头,又对楚烈铮道,“你给我闭嘴。”
柳随月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算起来,今年七月十五正是据上次高手无端死亡后的整整百年,所以……”
“诶?等等等等,”楚烈铮又忍不住Сhā口道,“不是说那些个人都在‘一段时间’内死的么,与七月十五有什么关系?”
这回他的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所以莫怜舟没有责怪他,反而点头应和道:“对啊,这‘百年’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柳随月答道:“师娘不知,传言中高手们的确是死在某个时间段内,短则一月,长也不超过三四个月,还没有跨年的先例nAd2(但是这时间段的开始,也就是第一位高手莫名死亡的时间,无不是在七月十五,即中元节那一天……”
“鬼节?”楚烈铮道,“那日,据说阻隔阴阳两界的大门将会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魑魅魍魉穿越此门来到人世,游荡于滚滚红尘之中,惩罚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善恶是非,黑白曲直,将在那一天得到最无私公允的审判——来自鬼神的审判。”
“莫非杀人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把自己的血腥暴行定在这一日,他难道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为鬼神杀人?”舒云沉吟道。
柳随月道:“且不论这些鬼神之言,‘煞’开始于七月十五中元节,确是所有传说中唯一相同的细节内容。所以,正值今朝百年大劫之际,有位大家呼吁,‘八方’的江湖人士决定不能再坐视下去了,应当携手共勉,破除笼罩在‘八方’武林头顶的梦魇,灭煞消灾,扬武风,抒正气,还江湖一个安稳平静,快意逍遥。”
“好一个‘携手共勉’,好一个‘安稳平静,快意逍遥’!”莫怜舟击掌赞道,“有魄力,有雄心,有风范,这么志存高远敢说敢想的人近年可不多见了哪——那位大家是谁?”
“花容。”柳随月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忘忧谷谷主,花容。”
莫怜舟一怔,张了张口,迟了几秒,又闭上了。
沉默。
“花容”二字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让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滞涩起来nAd3(
无形的静默气氛从柳随月身边荡漾开去,一个人接一个人沉下脸,连楚烈铮都低垂着头不吭声,双眼耷拉着,仿佛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中青瓷小碗上的纹路。
就在这几乎万籁俱寂的时刻,有人很不应景地敲响了铮云铺的门。
“怎么?”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动弹,而敲门声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时,莫怜舟冷冷道,“都不动,是要我这个老婆子去开门么?”
“舟子!”秦知理道,“来者不善!”
“妹子!”莫晴道,“善者不来啊!”
“老子说的也包括你在内!”秦知理咆哮道,“当年既然输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一别二十余载,相忘于江湖,对你我都好!当初没有乘胜进击,将你逼入穷途末路,是你妹妹心肠软,看不得你悲惨落拓,可不是我秦某人怕了你!”
“你……”莫晴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转头向莫怜舟低低一笑,道,“好妹子,我就知道你——”
“你”如何,他却不再说下去,摇摇头,顿了顿才道:“可我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你!”
楚烈铮抢道:“为了‘煞’?”
莫怜舟杏眼怒张,喝道:“就你辈分小,有空在这里饶舌,还不滚去开门!”
楚烈铮吐了吐舌头,愁眉苦脸挪过去拉开门,问道:“谁啊?”
他挡住了门缝,众人看不见门外何人,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又惊又怒地叫了一句:“是你?!”
就见楚烈铮飞快地横手一挡一缠,反握住了探进来的一只白金相间的袖子。
门外那人清叱一声,另一只手凌厉地化掌为爪,与楚烈铮空着的那只手交战起来。
两人以快打快,瞬间过了十七八招,两只手十个指头上下翻飞,几乎要折腾出花儿来,不像是搏命,倒更像是比试。
柳随月弹了弹剑穗子,站起身,又迟疑地坐了回去。
莫怜舟在一旁冷眼瞧着,不为人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缓缓低头瞅瞅自己的茶碗,碗里细碎的茶叶飘飘忽忽,凝成了一只模糊隐约的墨绿蝴蝶,她吹了口气,哗,“蝴蝶”顿时散成了千万碎末。
楚烈铮凝目望着眼前的少年人。
那人相貌英俊,身上一股英气勃勃而发,显出一种雨过天青般的朗润明快来,叫人很难心生恶感。
他方才横眉竖目,怒气冲冲,现在却又兴致盎然,眉飞色舞,变化之大之快,让楚烈铮一时也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