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花容失笑,沉吟三两息,随即曼声吟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楚烈铮不假思索地接道:“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静。”
“呵呵……对得好。”两人的词并不是一首,韵脚却工整得很,念起来直如一首词一般。花容泰然自若地收回手,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将圆未圆的天边银月,笑道,“……忘就忘了吧。”
“还请谷主回答楚某的问题。”楚烈铮固执地挡住她的去路,背上因对那一句词而渗出密密一层冷汗,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与花容的谈话里问句不止一个,要回答哪一个他却没有明说,因为双方皆是心知肚明。
花容在收回视线时,笑容依旧,却多了几分凛冽和威严。她那深不见底的褐色眸子变得毫无温度,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烈铮,说道:“人心莫测,鬼神亦惊。这场戏,孰是孰非,孰敌孰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没有答案。你问我?我自不能答,问心无愧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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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烈铮在怀疑花容。
没错。他一个人拎着灯笼匆匆赶回听碧小筑时,心里对自己的想法又琢磨了一遍。
在所有人之中,唯花容有能力,有威望,有机会,甚至有动机,布下一场纵横八方的局,把认为该杀掉的高手一举除掉。
她绝不是什么喜欢风花雪月、缠缠绵绵的女子△为一个命中注定的大夫,她从出生那天开始,不知见证了多少生命的降临和消逝,真真正正是个漠然无情的人。忘忧谷今日唯她是尊,也不能不多多少少归结于她的铁血手腕。
高长存不是说了吗,被邀请的高手都是她一一定下来的,她完全可以在此做些手脚。
至于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楚烈铮不敢确定,心里也仅仅有些猜测nAd1(
然而,在同时,他心里某个地方却又万分笃定地认为,花容不是“煞”。
不是因为她如此明目张胆,从而破绽百出;也不是因为她动机不足,明显杀意不够;更不是因为她望月吟诗,刹那翩然若仙……楚烈铮认为花容不是“煞”,和怀疑她是“煞”,原因一模一样。
——因为她是花容!
且不说她以一代大家之威望,宗师高手之威能,救命大夫之威严,高调聚集八方英雄,已是无论如何成不了“普通人”,别人想不注意她都困难得很,一丁点儿身为“幕后黑手”的隐秘性都没有。单说花容自己的性格:
她想杀,能杀,但是——
她屑于杀吗?
用这么飘渺无踪的传说,近似于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一百年前的野史,来给自己杀人设局布景?
太掉价了!
楚烈铮不认为心高气傲的花容会费尽力气把各境高手骗到高家庄园来一个一个杀掉,然后栽赃嫁祸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煞”。
她花容是何等人物,敢爱敢恨,要是杀了人,恐怕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那个人是花谷主杀的。你不服气?想要报仇?难道就不怕死都落不得好死吗?大夫能有多少种法子救人,往往也会有多少种法子弄死人。
哪怕她不杀你,单单是得罪了江湖第一圣手,不是“神医”、而是“名医”的大夫中的大夫——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他巴巴地跑去问了,只为了求个心安。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没弄明白,楚烈铮就哽得难受,这种难受,甚至超过了与花容面对面交锋的尴尬与紧张nAd2(
可惜,花容没有给出一个干脆利落的答案,导致楚烈铮现在依然处于近似于精神分裂的状态中——脑子里一个声音叫着:“煞”就是她就是她,旁人都没有嫌疑,她的疑点能指出七八个来;另一个声音却大声反驳:“煞”不是她不是她,真正的凶手哪里能这么容易一眼看出来,必定深藏不露阴险狡诈笑里藏刀……
更糟糕的是那首词。
楚烈铮狠狠甩了甩自己没有绾起来的头发,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过去相识相遇的种种,又理了理现在混沌一片的形势,接着又思索了一下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和疼痛☆后脑仁终于疼得受不了时,他再度放弃了。
深呼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他望着夜空,开始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吟罢,万籁俱寂。
蓦地,树后一声冷笑。
楚烈铮刚想走,被这声笑吓得浑身汗毛竖起,死死刹住脚步,高举灯笼探头望了望,问道:“谁?”
树后什么人也没有。
楚烈铮绕着那棵有笑声发出的树慢慢走了三四圈,地上没有别的脚印,树旁没有活人的气息,三更半夜的,这里又不近院落,按理说应该没人经过,更不会有人恶趣味地躲起来笑一声吓唬人。
“听错了?”楚烈镌言自语道,“还是……撞鬼了?”
他慢吞吞放低灯笼,转身离去,边走边道:“肯定听错了吧……除非现在有人拍我肩膀一下,否则我才不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