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夕阳残照。树影蹁跹,花草摇曳。
众人立在疏旷的荒原之上,注视着面前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群山连绵,林木葱茏。
他们当然不是和楚烈铮楚慎一样跑着来的△为追击者,他们有大把的时间从容布置,做出适当的安排。
正如楚烈铮所说,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型游戏,并不急于一时,而应更加注重持续与持久。
长途跋涉是个体力活儿,楚烈铮那是条件所限,迫于无奈,兼之又别有目的,才靠两条腿从上阳奔到忘忧谷。而八方之众有时间,有精力,有资源,自然不会和他一样。
——他们是骑马追来的。
堂堂上阳首富高家,提供十几二十来匹骏马,实在是举手之劳。
此刻,在朦朦胧胧的暮色里,他们或策马而立,或牵马缓行,在林子的外围踱来踱去,思忖万千。
从外面向林子里面看去,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幽深地域,如死水一般安静,仿佛把声音、光线、乃至生命都完完全全吞噬掉了,虽然貌若无害,却令人不由生出悚然之意。
“……怎么办?”高振雄问花容。
这里已经属于忘忧谷的一部分——虽然是很边缘的一部分,但毕竟也归属于花容名下。高振雄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和气生财的成功商人,所以一直以来有事都会习惯地问问花容,何况,这又是人家的地盘。
花容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飘向远处几处断折的草叶,长袖一挥,道:“今日已晚,林中凶兽出没,不宜追击。无论何事,留待明日再谈。”
她说话是在很不客气,但高振雄对她不甚谦恭温婉、甚至有些倨傲放肆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呵呵笑着点点头,转身向一脸兴奋、探头探脑的高长存走去nAd1(
花容对他如何管教自己的儿子完全不感兴趣。她抬头望着被群山遮住半边的夕阳,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年慌慌张张闯进她大院子里的情景。
真快……一眨眼,已是三年光阴。
那个曾经含笑一迭声叫她“花姊姊”“花姐姐”的飞扬少年,已经学会了怀疑她、质询她、否定她、伤害她,并且在数个时辰前,还冲她怒吼:“我是你的敌人!”
花容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抓住某个东西,意念动处,思绪翻涌,她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捏紧,忽听啪的一声轻响,手中物体竟被她捏碎了。
花容慢慢低下头,摊开手掌。
手心里躺着几片玲珑的碎玉,一滴滚圆鲜红的血珠徐徐渗了出来。
那是她腰间的一件玉环佩饰,不算什么真品,却陪了她好些年头。如今就这么碎成了一堆不可挽回的残片,花容心中也是一阵恍惚。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柳随月的声音随之轻轻响起:“花谷主,我们……聊聊可好?”
花容一点一点攥起拳头,亦是轻声回应:“好。”
——————
“不怎么样。”
楚烈铮根本不领楚慎的好心,不耐烦地将他推开,恼火道:“叫你走,你乖乖给我走就好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如果你觉得自己血太多了,非要放上一放,就去找几只蚊子虻虫去帮你吸出来——还是你认为,老子看上去很像那些吸人血的玩意儿?”
楚慎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楚烈铮一昂头,傲然道:“哼,不就是区区一个破珠子么,老子就是不喝血,我就不信它能把我怎么着nAd2(”
“你以为你忍忍就过去了?”楚慎虚着眼问他。
“难道不行?”楚烈铮反问。
“行,当然行……”楚慎指指楚烈铮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过,你把手指都Сhā/进树干里做什么?哟,真狠心,一下挖出十个那么深的洞,树难道就不疼吗?”
“我他娘的——不是在——忍么!”楚烈铮咬牙,脑袋向后抵在树干上,脖子和额头上青筋迸起,鬓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喂,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快快滚蛋,我可不想让你看见我的狼狈样子。”
楚慎迟疑了一下,退了一步,道:“你真能忍住?”
“废话!”楚烈铮大喘了一口气,嘿嘿笑道,“你见过我有什么做不到的么,我的……大哥?!”
楚慎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坚持,连大哥都叫出来了,那么……好吧。”
他面向楚烈铮,倒退着,一步一步退进更深更暗的阴影中。
楚烈铮艰难地笑了笑,瞪大双眼望着被树枝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天空,眼里血色愈来愈浓。
那血色几若实质,恍如怒涛般在他的眸子里翻涌喧嚣,而眼睛里的仅存的那一丝清明就像是沧海一叶小舟,随浪沉沉浮浮,时刻都有灭顶的危险。
一团火忽然窜起,在楚烈铮心中熊熊燃烧,他的血液开始沸腾,骨骼开始酥软,脑袋里刹那一片空白。
他Сhā/进身后树木里的手掌倏忽一松,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全部骨头一般,沿着树干慢慢滑下,颓然跪倒在地上。
“娘的……”他低低笑起来,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用沙哑干涩难听至极的声音自嘲,“真的很……很渴啊……这该死的……珠子……居然比那个变态……变态老头儿还……还变态……呼……呼……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什么孽啊……他二大爷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