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逄豫章,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怪老头。小的时候父母很忙,总是把我送到奶奶那,因此童年时期与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父母还要多。爷爷说话很少,对我也很疼,但是不知怎么的脾气也说来就来,而且总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刚刚还对我一脸的和颜悦色,突然就板起面孔,皱着眉头,面上充满愤怒。他一对我发脾气奶奶就会把我抱起来,说一定是又在外面受了谁的气了不敢声张,回到家里来和孙子撒气,一辈子了就这点能耐,赶紧去睡你的觉去吧。每次奶奶这样一说,爷爷就没词了,也不再发脾气,搂着他的枕头就去睡觉。
要说爷爷确实是个老好人,心地善良,为人也诚恳,从来不得罪人,在外面得到的是一片赞誉声,别人对他都尊重,即使领导也不会给他穿小鞋,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在家里他怎么会时不时毫无来由的就发脾气呢?别人谁也不懂,也不明白。但奶奶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什么个情况她要是不清楚,就没有人清楚了。可奶奶不和别人说这其中的原因,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是重复这几句话,让他去睡觉,直到看着爷爷躺下了,她就一身的轻松,好象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然后,把我抱起放到一旁的床上坐好,将爷爷带回的提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糖果什么的,塞在我兜里一些,还会扒开一个放到我嘴里,最后告诉我不要打扰爷爷,让他好好睡觉,他累了。
爷爷是甜品厂的,每天回家都要顺手带回一些好吃的小东西,期待爷爷回家倒不如说是盼望那些好吃的。可以说,爷爷的手提包是我童年的一个美好期待,那里面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甜品,小时候的我很谗,爷爷一回来,我眼睛马上就盯紧他的手提包,好象不这样吃的就会飞走一样。儿时吃的糖果太多,最终结果是害的我现在有了两颗虫牙,以至一见甜的就赶紧躲,否则吃了牙就疼。朋友都说谁让你小时吃那么多糖,我们吃糖那是过年,你天天都吃,难怪把你吃成这样,报应,活该。
话回正文,开始的时候,爷爷一发脾气我很害怕,有几次都哭了出来,但后来这事多了,也就渐渐地习惯,而且慢慢学会了奶奶的腔调,有一次,奶奶不在,爷爷拎着他常年随行的手提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往进来,我盯着他的包恨不得眼睛钻进去。可一下看到爷爷的动作停住了,我感到不太对劲,往上看爷爷的脸,爷爷脸色显得很不好,有点僵,似乎我惹了他。当时真的害怕,想从他的腿边跑过去找奶奶,可是爷爷就在门口堵着,出不去。
爷爷虎着脸说;“看你那熊样,就惦记个吃,一回家就看见你,怎么总在这,赶紧滚回你爹妈那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内心很紧张,嘴一抖竟然蹦出了奶奶常说的那句话:“在外面受气了回来拿我撒气吧,爷爷你要是困了就赶紧去睡觉吧。”这话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且象是自我解嘲,样子讪讪的等待着他的反映,心里只想着爷爷一离开门口就赶紧逃出去。
没想到这话很奏效,听了之后爷爷竟不再对我大声说教,那副板着的僵硬面孔也稍微和缓,脸上没有表情地走向里间。我看到他打开柜厨,拿出褥子枕头,枕头是后取出来的,取出的时候还向后看了我一眼,眼色很诡异,象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说:“你在我这呆着行,不许动我的东西。”然后倒头便睡,鼾声大作,香甜无比。
爷爷睡下了,我也不再十分害怕,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人刚进门,怎么说睡就睡啊,哪来的那么多觉。太阳西下,天色暗淡,象一个灰色的穹轳从上面直罩下来,屋子里也好象被覆了层阴影。周围都很静,只有爷爷的鼾声和呼吸,整个房间都似乎充满诡异。看着爷爷一起一付的胸口,面上时而隐隐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一种恐惧袭上心头。
幸好奶奶很快就回来了,我象是找到了救星,急忙跑到奶奶身边。奶奶一看屋内的情状和酣睡中的爷爷,突然显得有一些悲伤,自言自语道:“真的不知是好是坏,哎,当初就不该接受。”我当时7岁,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话更是不理解。我问奶奶:“奶奶,什么好坏啊,接受什么呀?”奶奶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熟睡的爷爷,眼睛停在那个枕头上,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没什么,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虽然想知道,奶奶不肯说,最终也还是得不到答案,只是越发感到爷爷的神秘,总觉得有一些难以说清的事情正在爷爷的身上发生着,这些事情都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我想,即使是父亲也不会晓得吧。我老想着这个问题,越想心里就越是打个结,象个疙瘩一样纠在那里,总觉得会有事情,迟早要发生。
我要回到父母身边,离开越来越怪异的爷爷,可是没过多长时间,还没等我走呢,爷爷却说他就要死了,让大伯,二伯,父亲哥几个赶紧来给他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