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了,大同的天子并非浪得虚名。
楚国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国家,虽说随着这些年以来的扩建,楚国的建筑已经形成规模,可是毕竟不及中原地区的集中,楚国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他的兵力以及战斗力。
可是,这些优势和大同比较之下,就失去了绝对优势。
雁翎关一被拿下的同时,也就相当于楚国的大门已经向大同军队敞开了,大同国君迟迟未动,不知为何,但是却也给了楚国一个还击的机会。
今日一战,楚国势在必得,若是收复不了雁翎关,那么楚国将犹如破竹之地,在无还击之力了。
但凡是战果硕硕的将军,都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文若斌今日带兵出战,自然有把握。
但是看着城墙上站立的银发男子,之前的信心和笃定却在动摇。
文若鸢的毒并未清除,也并没有传来痊愈的消息,可是尚武将军却依旧杳无踪迹,张武的行踪成了楚国最大的疑虑。
如果他潜入到了楚国境内,如果……
可是,楚国上下,密密麻麻的搜查已经搞的民不聊生,却依旧找不到张武的踪影。
作为轰动一时的楚国夫婿,大同的尚武将军,这个男子,楚国的民众或多或少并不感到陌生,可是却依旧找不到他的踪迹。
这个曾经闻名遐迩的痴情男子,难道他在这个时刻,他忘却了在苦苦等他的妻子了吗?
难道他的心中,他还是选择了忠于大同,忠于君王?
虽然这个选择是每个将士都会面临也都会毫无疑问做出抉择的,但是,文若斌的心中却很矛盾。
对于这位妹婿,他很满意,也很欣赏。
同为武将,张武的才能让他欣赏;作为男人,张武的担当让他满意;作为妹婿,张武的表现让他欣慰。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处在张武的立场上,他会做出何种选择?
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报效朝廷,为国效力。
可是出于私心,他却也希望张武能够顾及自己的妹妹,但是那样的话,他会觉得张武有愧于尚武将军的称谓和荣誉。
“大同帝所说之事,吾皇已经在极力查处,一定会给大同帝一个满意的答复,可是大同帝却大举进兵,杀我将士,占我城池,还请大同皇帝给个说法。”文若斌也不示弱,直言到。
“说法……”墨良的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容,狭长的双眸中闪烁的是冷漠的光芒。
“那么将军又给了朕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呢?”半响,墨良这才把视线转到了文若斌身上,话题又丢回给了文若斌。
就在这两军对垒的时刻,一朵红色的烟雾在上空接连升起,炸开。
站在城墙上的墨良终于绽出了欣慰的笑容,狭长的双眸不在掩藏征服一切的野心和霸气。
城下大同军士已经齐声欢呼,紧握手中兵刃,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只扑敌人而去。
而位于马背上的文若斌却在看到烟雾的时候,心头一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武,这个明知道是心腹大患的人,还是成为了Сhā入楚国的一把利刃。
“男儿们,听令,保我家国,收我山河,杀。”不能再等,文若斌率先发出了进攻的命令,而这也让墨良扬起的手臂一挥,顿时,喊杀声震天,肃清的城池瞬间又成为了杀戮之地,地狱之门。
只见那银发从城墙之上跃入了战场上,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人们也在此刻加入了战斗中。
杀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受伤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只知道,杀,杀光一切的敌人。
银色的发丝上也沾染了鲜红的血迹,为那银色平添了几分妖冶。
杀到最后,当耳边的喊杀声肃静的时候,眼前站着的是同样一身鲜血的文若斌。
“鬼面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墨良抬手,用袖口直接拭去了唇角的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一生,文某的眼前只走过一个人,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文若斌看着眼前的墨良,眸子中有着全力以赴的坚毅。
自己的身手自己了解,可是墨良,这个贵为天子的男子,他的身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就象当初他看到那个女子时一般的诧异。
干净、利索的招式,几乎都是毙命的杀招,不同于一般的无功路数,却让人难以躲闪。
无论如何,如果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历练,那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决绝的手段的,想到这里,文若斌不由再次看向对面的男子,那一头的银发让眼前的男子少了几分年少气息,多了几分沧桑。
“如果没有意外,我会是第二个,也将会是第二个,只因为第一个在等我。”墨良的话让文若斌心头一震,此时此刻,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一种他不曾体会过的,看似云淡风轻,却生死相许的感动。
“是吗?”文若斌仗剑直上,此刻的他们有着对彼此的欣赏,却也有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只因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胜者为王败者寇。”一句话,墨良并未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辩解,但是却也让文若斌领悟到了墨良的雄心和霸气。
同时还有对英雄的惺惺相惜的坦诚。
兵刃交锋的错落,鲜血从剑尖飞出,不知是谁的,却也无暇顾及是谁的。
伤痕累累的几位男子,双眼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决战中的两人,垂放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而泛白。
正文201(三)
当一切平息的时候,两道身影面对面的矗立着,一同身着盔甲的修长身躯一直挺立着,可是鲜血却一滴滴的低落脚下的土壤中。
狭长的双眸赞赏的看着对面的男子,银色的发丝因为沾染了血渍而垂于脸颊边,俊逸的容颜因为血迹已经看不出真容。
对面本该绝色的容颜却也同样失去了往日的倾城风华,有的是身为战士的刚毅和军人的不屈。
只不过漆黑的双眸却渐渐的失去光泽,慢慢的变得呆滞。
哐当……
随着手中长剑的掉落地上,文若斌的身躯怦然到底,楚国的一代战神以身殉国,他的对手赫然是大同的天子,从此,大同的天子更是名震天下。
“杀……”随着文若斌的倒地,大同的将士们不失时机的齐吼出声,楚国的残余兵将即使奋力厮杀,却也是难当大同将士的汹涌之势,随着文若斌的战败,楚国军士再无还击之力。
“皇上……”也就在大同将士们勇猛杀敌的时候,挺立的身躯也砰然倒下,拼杀赫赫有名的鬼面战将可以算是墨良医生以来最强劲的对手,也是墨良此生以来闯过的最为艰巨的关卡。
“保护皇上,生擒朝阳帝,为我大同子民报仇雪恨。”身着铠甲的尚武将军犹如天将神兵一样从楚国将士的背后冲到了墨良的跟前,随行的将士把墨良团团围住,看着大同的帝王不畏生死的拼搏精神,看着天子这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风采,大同的将士们感受不到生死的畏惧,感受到的就是勇往直前的热血澎湃,以及为国为君的悲壮。
“生擒朝阳帝,为吾皇雪耻,为我大同子民报仇雪恨。”随着气势如虹的呼声,大同将士一鼓作气,一连攻向相邻的城池,楚国军士虽然奋力抵抗,却也如同螳螂挡车,不堪一击。
“皇上怎么样?”而被留下的墨良却在层层的保护下,气若游丝。
“皇上伤势过重,臣等尽力,但是还请将军做好……准备。”军医的话,沉重却也悲痛,婉转但是却也标明了墨良的真实状况。
“一定要救活皇上,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救回皇上。”张武看着眼前的军医,虽然悲痛,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乱了分寸,两国之战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唯一能做的就是乘势追击,一举拿下楚国。
“臣尽力。”军医凝重的神情却并没有干扰他的头脑,虽然事态严重,但是却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保护好皇上,如果皇上醒了,转告皇上,臣定不负皇上重望,一定会在楚国的皇宫门口恭迎吾皇的圣驾。”张武肃穆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墨良,对着化暗为明的暗卫说道。
一身戎装,不曾卸下,转身出了皇上的范围内,直奔最前沿的战场上。
此时此刻,儿女私情,侠骨柔情都被抛到了一边,他能做的就是化悲痛为力量,勇往直前,为皇上打下这楚国江山,算是对皇上的信任和包容最大最好的回报。
“禀报丞相达人,大同国务一切由丞相达人全权处理。”就在张武离开不久,另一道身影往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之而来的,却是大同天子败鬼面将军的英勇事迹瞬间传遍天下,随着大同将士的节节进逼,楚国却是节节败退。
朝阳帝盛怒之下,决定亲征,却被大臣们横加阻挠,无奈之下,随着一干部众远走西山。
皇帝的撤逃,却也让楚国的将士士气锐减,本就溃不成军的队伍更是犹如那窜逃的匪类,不堪入目。
看到这样的场景,朝阳帝萧一寒坚毅的双眸也凝聚了不甘的血泪。
“皇上,青山不倒总有东山再起之时,还请皇上暂忍一时屈辱,共谋复国大计。”同样狼狈的冷千羽沉痛的劝慰着萧一寒。
时至如今,再多的追悔已经为时已晚,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保存实力,从长计议。
如今的他们就算倾尽全力,和大同的军士决一死战,那也不过是以卵击石,逞一时之勇,得不偿失。
然而他却忽略了,他们的隐忍,却也给了大同军士缓冲的机会,也失去了最有利的先机。
“皇上,还请皇上三思,只要皇上一日不倒,总有我大楚重见天日之时。”一干老臣匍匐于朝阳帝的脚下,泪水纵横。
“罢了,罢了。”看着眼前的一幕,萧一寒百感交集,却又举步难迈,不忍看向跟前的臣子们,更不想让自己的狼狈显现,萧一寒转身说出了只有这萧索而又沉痛的两个字。
在尚武将军的一路进逼下,诺大的一个楚国,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由大同的军士占领了。
就在大同将士攻占楚国边境的同时,大同边境却也迎来了预料中的来客,作为楚国的同盟军,奉天也毫不犹豫的出兵相向。
率兵的不是为国王独孤云峥,而是同样为将门之子的陆暮云,昔日的少年同样已经成为了一个伟岸的男儿。
自小的军营生活,让他的身上自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军人气质。
虽然没有父亲威远将军的盛名在外,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位青年将才。
身奉圣旨,举兵征讨的陆暮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征讨的对象会是一个他怎么也无法想到的人物。
只知道,君命不可违,而他作为奉天的军人,理当为国效命,为君分忧。
迎战的不是久负盛名的丞相达人,更不是名满天下的尚武将军,反而是一些名不见经传,却训练有素的将士。
才交锋,就遇到了从未想过的障碍,一批批的将士,看似将士,却更象是死士。
每一场战争都是无声的,却也是惨烈的,奉天的将士想要踏入大同半步,都如同登天一般的艰难。
两败俱伤的同时,奉天也被成功的挡在了大同境外。
随着战况的开展,前方已经传来了大同将士的欢呼,大同的尚武将军已经攻进了楚国的皇宫,而朝阳帝率众逃离。
大同天子也已经班师回朝,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趁势立足于楚国皇宫之中。
一切国务皆由丞相达人青峰主持,关于大同天子伤重未愈已然薨逝的传闻却也不胫而走。
就在这谣言四起的同时,大同境内,却一切如常,丞相达人忙碌却有序,尚武将军却依旧没有回到将军府探望将军夫人,尽职尽责的清理着剩下的楚国余军。
对于楚国百姓,只要不试图叛乱者,都将继续之前的生活,不受干扰。
更有甚者,之前没有土地者,或多或少都能分到一分田地,而这是作为劳苦大众的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当他们拿到那一纸地契的时候,当他们的种子在那充满了希冀和梦幻的土壤中生根发芽的时候,他们才相信,这是真的。
奉天对于大同的征讨也战而无果,就在这两军对峙的过程中,比邻而居的两国百姓,却已经在战乱之后,开始了过冬的准备。
大同天子的踪迹却依旧没有音讯,大同国务一直由丞相大人执掌。
这对于其他的朝廷或许稀罕,但是对于大同,却已经司空见惯。
每当皇上不在的时候,丞相就是这大同的主宰。
丞相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是这样的权力却并没有让他产生权力膨胀的欲望,他依旧是丞相,依旧保持着身为人臣该具备的本份。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青峰却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看着青玥宫里,依旧昏迷不醒的墨良,青峰沉稳的双眸也露出了忧虑和无奈。
和鬼面将军的一战,墨良尽了全力,虽然搏杀了楚国的战神,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可是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鬼面将军文若斌的长剑险险的从墨良的后脑劈下,只要在进一分,墨良的头就会被劈成两半,可就是这一分的差距,让墨良死里逃生,却也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要不是墨良的头发是银色对,要不是血迹顺着发丝往下滴落,或许没有会发现那细如发丝的伤口。
可是,伤口已经结疤,为何墨良却依旧没有清醒。
“别担心,皇上不会有事的。”在青峰来的同时,抽空去梳洗了一下的墨云碟踏进宫里看到就是青峰那严峻的神情,以及担忧的双眸。
“皇上再不醒来,这暂定的天下又要大乱了。”青峰把视线转到了从皇上受伤以后,就义无反顾承担起了照顾皇上的墨云碟身上。
墨云碟和墨良之间,算是君臣,可却有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朦胧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为何墨云碟会甘愿出使齐国,担负起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为何,在墨云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之后,皇上会如此的照顾墨云碟?
为何,在言行举止间,但凡有危害到墨良的事情发生,墨云碟的反应都是那么的决绝,一反往日的恬静和淡然,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国公主最高贵的威仪。
“乱又如何?”墨云碟轻轻的拢了拢墨良身上的被子,淡淡的说道。
“皇上的努力不就白费了。”青峰看着如此的墨云碟,本来很是熟悉的人,却让他越来越感到陌生。
“难道青峰没有那个能力吗?”墨云碟转头看向青峰,淡淡的问道。
墨良出征的时候,交代过,一旦他……,那么大同将会交由青峰,这不是戏言,更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权力移交。
青峰是墨良最为信任的臣子,也是墨良最为得力的干将,他会背叛墨良吗?
在墨良岌岌可危,在朝中势力波涛暗涌,在权力欲望的冲击下,青峰会抵抗得住这分诱惑,忠于墨良吗?
虽然是自己所爱的男人,虽然是墨良最为信赖的臣子,可是墨云碟却也有了防备。
“青峰就这么不只得信任吗?”青峰是何许人物?虽然墨云碟的神态一如往常,可是微不可见得异样感受却让他捕捉到了其中的涵义。
“我只看事实和结果。”墨云碟的花语无疑是一句重锤重重的敲打在了青峰的心上,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墨云碟对他的信任慢慢动摇,可是当他亲耳听闻的时候,却还是受伤了。
可是……
“皇上留有遗诏,一旦……驾崩,那么青峰就会成为大同的第二代帝王,这是事实,也是众望所归,我不会阻拦,因为我相信皇上的眼光,但是,现在皇上还没死,他还活着,那么他就永远是大同的天子,你的主人,还请青峰不要忘了。”墨云碟知道,此话一出,他们之间的情分将烟消云散,可是,此时此刻,她必须得说。
青峰的冲程她有目共睹,可是,在面对帝王的权力,这么巨大的诱惑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抵抗得住这权力的蛊惑。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个同样有着帝王之才的男人。
虽然,她一直在宫里照顾皇上,可是,自古帝王之争她听说的还少吗?她见得还少吗?
兄弟手足都能兵刃相见,更何况是这君臣情分。
朝中大臣,绝大部分已经猜到墨良的状况,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怂恿青峰取而代之,好安定天下。
这些,她又岂会不知。
在墨良昏睡的期间里,青峰确实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里里外外滴水不漏。
如此雄才之辈,长期浸染在权力的漩涡中,又怎么会对唾手可得的权力无动于衷呢。
“为什么?”青峰忍住心中的晦涩,看着墨云碟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到了这个时候,她为何袒护的是没有生气的皇上,而非自己。
难道她之前对自己的情意是假的吗?
难道她的情意也是出于利用吗?
“因为在这皇宫里,我是他仅有的亲人。”墨云碟回首看着床上的墨良,温凉的手指轻捋着那失去了光泽的银丝,眼神中浮现的是让人心悸的怜爱。
第202(一)章
“皇上,该醒了,再睡下去,她会担心的。”不去理会青峰复杂的眼神,墨云碟轻柔的呼唤着沉睡中的墨良,明明轻柔的话语,可是却让青峰的心头一震。
他怎么会忘了,忘了那个视皇上比自己生命还要珍贵的女子,那个让皇上甘愿一生相系的女子。
那个一手培养出了自己的女子,那个让他们到了如今却依旧无法从内心深处剔除敬畏的女子。
默默的看着墨云碟,这个一度和自己同床共枕,望着自己整夜未眠,就怕这幸福犹如梦境一般破碎的女子,此刻的她是那么的淡然,却也让他感到好远好远,就在心伤的同时,却也体会到了一种心痛。
一种掐断自己幸福的狠辣,一种无欲则刚的无奈。
看着床上的墨良,这个他今生的主人,此生的守护者,本就瘦削的脸颊因为长久的沉睡已经深深凹陷,让人望而生畏。
还记得多少个背对背的搏杀场景,他们是那么的信任彼此,从未怀疑过彼此,后背,这个最为脆弱的地方,永远都是留给彼此。
这次,也不例外,当他整装出发的时候,留给他的依然是毫不设防的后背,更有着让他感到意外却也觉得情理之中的嘱托。
一旦他发生了意外,那么他将会是大同的下一个帝王,将会是这两分天下的一代霸王,他的手中将掌握着天下多少枭雄期许的权力和尊贵。
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有朝一日,当他做到了那万人朝拜的龙椅之上,他就幸福了吗?
那个时候的他,还会有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吗?
“照顾好皇上。”留下一句话语,青峰走出了青玥宫,来的有些迷茫,可是走的时候,他的心却出奇的平静,他的脚步是那么的沉稳有力。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他希望等皇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样和安然。
然而,这一等,半月的时间又过了,窗外已经是冬雪漫天飞舞,床上的墨良仅靠汤药的维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自然醒来已然成了奢望,还不如放手一搏,墨云碟命太医院孤注一掷,一旦失败,那么也该准备新皇登基大典。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青玥宫的空气好似凝滞了,而青玥宫之外,却一切如常。
“动手吧。”看到太医投来的询问目光,墨云碟果断的说道,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了。
在这么拖下去,墨良将再也不会醒来,只因他的体魄已经严重受损。
“动手吧。”同样陪在身边的青峰也给出了命令。
虽然在这大同皇宫中,众人都知道墨云碟的身份特殊,但是却也知道,他们该听从的人是谁?
为了唤醒沉睡的帝王,太医们大胆的利用针灸分割墨良脑后滞留的血块,只希望,这样能让墨良醒来。
密密麻麻闪着冷芒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了墨良的后脑,随着每一个动作的实施,酷寒季节,施针的太医却已是大汗淋漓。
寥寥几根针,可是却整整耗去了一个昼夜的时间,墨良原本蜡黄的脸色开始出现了潮红,而这是太医所想到,却又害怕见到的。
“怎么回事?”守了一整夜的墨云蝶看着太医凝重的脸色,哑声问道。
静默了整夜的喉咙已经有些沙哑,墨云蝶淡然的脸上也有了厉色。
“皇上会持续高烧,如果烧退不下去……但是只要烧退了,那么皇上清醒就有望了。”太医的话,无疑给了在场的人一线希望,却也给了一把戒尺。
墨良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最主要的就是看接下来的时间了。
本就体质虚弱的墨良能否经受得住这热浪的考验,这成了他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难道就没有什么退热的办法吗?”青峰的健美皱起,既然知道病因,总该有解决的办法才是。
“皇上脾胃阴虚,一旦服用退热汤药,必然会引起腹泻,到时候,热退了,可是命也……”太医的回答算是完全的断绝了任何的希望,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苍天,能够让墨良安然的度过危险期,平安醒来。
“好好守着吧,希望圣仓庇佑我皇,逢凶化吉。”墨云蝶沉稳的话语算是为诊治告一段落,却也宣告了另一个开始。
一盆盆的温水准备就绪,一个个宫女有条不紊的把拧得半干的湿巾递到墨云蝶手中,由墨云蝶亲手为墨良擦拭身子。
屋外已经是飞雪堆积,可是,屋内却因为凝滞的气氛而显得有些憋闷。
墨云蝶的双手已经酸软,可是,她还是坚持着小心的擦拭着墨良的身体,只为让那火热的温度能降下来。
“歇一会,我来吧。”看着墨云蝶鬓角的汗渍,看着墨云蝶不经意间因为不适而皱起的眉头,青峰接过了墨云蝶手中的湿巾,说道。
“也好。”墨云蝶并没有反对,反而起身,自己捏了捏酸痛不已的双肩和双臂,走到了拜访卷宗的桌案旁。
摊开桌上的空白圣卷,提笔,落下,一挥而就,最终盖上了大同皇帝的玉玺。
都已经过了大半夜,墨良的温度不但没有降下来,反而有着越来越高的趋势,虽然期许墨良能够安然无恙,可是她毕竟是墨云蝶,她不会掩耳盗铃的以为墨良真有神灵庇佑。
该做的打算,该铺的路,她会替墨良做好。
她唯一不能为墨良所作的就是她该怎么通知那个女子,怎么告诉她,墨良走了?
她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女子?
那个一度视墨良为生命的女子,那个代替了穆轻烟,抚养墨良长大成|人的女子。
重新审视手中的诏书,看向正细心为墨良擦拭身体的青峰,墨云蝶的心出奇的静。
“我来吧。”接过了另一块湿巾,墨云蝶替换了青峰,如果这真是墨良最后的一程,那么她希望由她来完成。
默默地让开了位子,青峰看着墨云蝶轻柔的举动,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因这个时候,说什么也都显得多余。
温良的湿巾,片刻之后,却有了烫,蜡黄的肌肤,被一层赤红取代。
没有悲泣,更没有慌乱,有的只是平和的宁静。
然而就是这种沉稳和淡然,却让人感到一股难以言喻,难以阐明的悲哀,弥漫在整个空中,让人隐隐作痛。
只要墨良还有一口气在,墨云蝶都不会放弃的。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碧云寺里,本不信奉神佛的青青,却出现在了碧云寺,这个香火并不鼎盛,却地势独持的地方,青青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祥和,心情不自然的也舒坦了许多。
刻意的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封闭了所有的信息,青青却还是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心颤。
因为这心颤,肚里的孩子也显得有些烦躁,搞得青青是坐立不安”
“难道你也知道爹爹出事了吗?”没有过于亲昵的话语,有的只是让人心酸的淡淡问话。
可这却让一直隐身于附近,保护于她的暗卫心头一颤,他们本以为夫人不会知道的,可是却不想,夫人还是知道了。
看着那越来越大的肚子,在看看那除了肚子之外,依旧诮瘦的身影,素来不信神佛的夫人,之所以来这个地方,为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图个安静吗?
在看看整个碧云寺里,里里外外,明的暗的哨卫,他们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佛坛下的身影。
“皇后娘娘,回吧,外面风寒,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侯了半晌,没见青青走出的富贵,悄然的来到了青青的面前,轻声提醒。
虽说这佛门境地本是神圣的,可是皇后娘娘这么待下去,那焚香吸入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更何况,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还有着奉天的皇嗣呢。
“恩。”转身,木然的看了一眼富贵,青青毅然举步踏出了圣殿,往后院的斋房而去。
脚踩在厚厚积雪的地面上,发出哧哧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无来由的赶到萧索。
没风,可是却依旧让人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衣服的领。处袭入。
“皇后娘娘,贤王求见。”还未走到斋房,只见一个小沙弥已经小步跑到了青青的跟前。
“宣。”青青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听闻贤王的到来而展颜,反而因为贤王的突然造访,心头一滞,随之一种如同中箭之后,拨箭而出的刺痛袭来。
“臣弟见过嫂嫂,嫂嫂近来可好?”踏雪而来的独孤鑫源虽然尽量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还是掩饰不了初见面那一瞬即逝的担忧。
看着眼前的独孤鑫源,他叫自己嫂嫂,还记得之前的他一口一个母后叫的那个亲切,可是现在却也改变了,习惯难改,但是却也不是改不了的。
习惯只能用习惯来更改。
“山下应该封山了吧?”没有回答独孤鑫源的问候,青青意外的问道。
“近两月内,想进入这碧云山很难。”独孤鑫源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却还是据实回答。
“是吗?”青青微微扯动嘴角,给了独孤鑫源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可是却让独孤鑫源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从容也渐渐敛去。
“嫂嫂,雪大了,回房吧。”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独孤鑫源动了动唇瓣,却吐不出想说的半个字,只是扶着青青,往里走去。
“什么时候走?”青青有着独孤鑫源的力道,举步往回走,好似没有看到独孤鑫源的欲言又止,可是却没人知道,此刻的她,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然冰凉。
“我向皇兄告过假了,说来这里陪嫂嫂几天。”独孤鑫源扫去青青披风上渐渐堆积的雪花,说道。
“那就好好休息几天吧。”青青好似不疑有他的说道,可是心中的痛却更剧了。
能让独孤鑫源冒着风雪,冒着冰雪封山的危险都要来到,并且还要陪伴的事情,她真的想不到会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就算独孤鑫源长大了,就算独孤鑫源已经懂得隐藏真实的情绪,可是他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隐藏在那若无其事的脸庞下的,欲言又止却又难以出口的为难和怅然。
“嫂嫂……”看着青青淡漠的神情,独孤鑫源再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却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停住了脚步,没有开口,只是定定的看着独孤鑫源,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去接受即将到来的事实,可是,逃避却不是她做人的原则,她会选择面对,可是却也会害怕,害怕即将听到的是让她丧失信心和勇气的真相。
“没事,只是好久没见到嫂嫂了,所以……”独孤鑫源不知道,当他这么自圆其说的时候,他的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僵硬和忐忑。
“嫂嫂,为了赶路,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嫂嫂可得好好让人给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独孤鑫源索性转移了话题,他实在开不了口,说不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或许在过些时候,等机会成熟了,他在说也不迟。
“好。”青青看着独孤鑫源,唇角也漾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没有听到让她害怕的答案,她不知该放心还是能够就此自欺欺人。
可是她的心却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假象,一个欲盖弥彰的假象罢了。
结果是什么,她或许比谁都清楚。
“谢谢嫂嫂,我就知道,这天地间,就嫂嫂对我最好。”独孤鑫源放开了搀扶的双手,改成了相拥。
“先下去梳洗梳洗吧。”在临近斋房门口的时候,青青停住了脚步,对独孤鑫源说道。
“恩,嫂嫂先休息一会。”独孤鑫源看了看自己虽然整齐,但是却透着一股寒意的衣服,会意的离开了。
“娘娘。”进了斋房,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富贵已经送上了暖裘鞋子,让青青更换。
“我想一个人待会。”在富贵的服侍下,换下了微微有些湿意的靴子,青青疲倦的坐到了床头,背靠着墙壁,呆呆发愣。
第202(二)章
“嫂嫂,别睁眼。”就在青青的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独孤鑫源阻止的声音,这时的青青才发现,她的双眼已经被包裹上了,她的手也被牢牢的抓住了。
“怎么回事?”好似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青青开口,才发现喉咙一阵干涩。
“没什么大事,只是嫂嫂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伤到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反正现在外面也是大雪纷飞,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嫂嫂也能在这里安心养胎。”好似已经经过历练了数遍的话语顺。而出,听似轻松的口吻却掩盖不了独孤鑫源那沉痛的表情。
“孩子没事吧?”听到这里,之前的记忆已经全然浮上心头,青青最先想到的就是孩子,挣脱了独孤鑫源的双手,放到了隆起的肚子上,在感受到了那生命迹象的时候,悬起的心也放下了。
“没事,嫂嫂放心吧。”独孤鑫源赶紧答道,心中却也为此感到欣慰。
“我睡了多久了?”撑着床铺,青青边问,边试图起身。
“嫂嫂睡了整整两天,我还真没想到嫂嫂这么能睡呢”独孤鑫源扶着青青挪动身子,让青青很好的靠在了床头,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肚子有些饿了。”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青青说道。
包裹住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青青却并没有因为此而感到恐慌或者是悲痛,反而接受的那么的自然和快捷。
要不是眼睛上的布条,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
可是,就因为这太过平静的反应,却让整个碧云寺的人感受到了一种宣泄不了,却又隐隐作痛的伤。
“娘娘请稍后,奴才马上为娘娘准备膳食。”富贵生生咽下了喉咙处的呜咽,疾步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如此,可是皇后娘娘昏迷前的那一幕,却成为了他记忆中最刻骨的回忆。
两行血泪,顺着脸腮一直往下,可是皇后娘娘的眸子却还是那么的黑白分明。
那一幕,那么的诡异,也是那么的让人恐惧。
“嫂嫂,我扶你。”由着侍女为青青穿上鞋袜,独孤鑫源搀扶着青青坐到了斋房中的桌旁,还为青青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青青的手中。
“大雪封山,我的事就先不用禀报皇上了。”喝了口水,青青这才开口说道。
虽说这个消息可能早就传到了皇宫,但是她还是想提一下,此时此刻,她只想自己呆着。
“恩,嫂嫂放心吧,就算是想要禀报皇兄,这大雪天,也很难有人下得了山去。”独孤鑫源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在看到青青倒下的那一刻,他有想过马上禀报皇上,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他要等青青醒来自己告诉他,她想怎么做?
“皇后娘娘,贤王殿下,膳食已经准备好了。”随着富贵的禀报,属于素菜的香味已经传进了青青的鼻端。
“嫂嫂,这么长时间,你都是吃这些素菜吗?”却不想,当独孤鑫源看到一桌子的素菜时,眉头一皱,神情很是不满。
“这里可是寺庙。”青青闻言,浅浅解释。
虽然她并不信佛,但是,从她醒来之后,她突然间有了感悟,就算她不信佛,她也不会在这佛门境地,亵渎佛祖。
“嫂嫂,你现在的身体只吃这些东西怎么能行,难怪老是不长肉,一会我去给嫂嫂猎只野味去,也好让小家伙好好补补。”独孤鑫源虽然这么说,却也有着势在必行的决定,双手也利落的为青青盛了饭菜。
“好。”没有拒绝,青青拿着放到手中的筷子,摸索着往嘴里进食。
对于看不到,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会有很多的不便,可是当真正的面对的时候,她才体会到这种不便,即使是小小的也能让人有种无奈甚至于崩溃的绝望。
想到记忆中很多残疾人做到了正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受到的大众舆论的赞誉和高度评价,之前不以为然,在此刻却才真正的体会到了那份荣耀背后,付出了多少的艰辛。
看着青青那摸索进行的动作,独孤鑫源想说什么,却也无从开口,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筷子,沉痛的看着青青。
青青该是已经知道了大同皇帝病危的消息,现在,他或许已经……
想到这里,独孤鑫源不由感到黯然,自小一直跟随的兄弟就这么走了,到死,他们却也不能兄弟相认。
而青青,若不是肚子里还有孩子,或许,这碧云寺乃至整个奉天都无法困住她的脚步,她又怎会自甘寄身于这清冷的寺庙里。
“怎么不吃,是不是我这动作很丑?”感受到了独孤鑫源那复杂的注视,青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自嘲的问道。
“嫂嫂胡说什么呢!”自然的,独孤鑫源嗔怪的话语就出了口,语毕,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平静和自然。
这一句话让粉饰的平静彻底的打破了,独孤鑫源看着眼前的青青,鼻子发酸。
青青微微一叹,或许当这镜中水月没有被打破的时候,还可以自我欺骗,可是当假想幻灭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满目疮痍的真相,她也失去了伪装的力量,面前的菜色也慢慢的变得冰冷。
“嫂嫂,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再也忍不住了,独孤鑫源还是问出了来到碧云寺就想问出的问题。
“知道什么?”青青不答反问,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骨瘦如柴的沉睡男子,他真的没在了吗?
“嫂嫂……”独孤鑫源看着脸上一片漠然的青青,后面的话语自动隐去,这残酷的消息,他真的说不出来。
“今天这饭菜真是没味,源儿不是要为我猎野味吗?”起身,青青的脸转向独孤鑫源的方位,漠然的脸庞让独孤鑫源心痛。
青青该是坐不住了,看不到她的双眸,看不清她的情绪,但是却能感受到她的异常。
这小小的斋房让青青有种窒息的感觉,她需要空气,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皇后娘娘,还请三思,外面雪深风寒,娘娘凤体抱恙,万万不可外出,一旦受了凉,后果不堪设想啊。”在门外听到青青话语的富贵,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贵贱了,匆匆踏进了斋房,跪倒了青青的跟前,诚惶诚恐的劝说到。
皇后娘娘出事的事情,他都无法向皇上禀报了,如果皇后娘娘在在这碧云寺里,再出什么意外,他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我都忘了,我现在不方便出去。”莞尔,青青的话语无非是给了富贵一个特赦令,可是却也让独孤鑫源感到一股子的透心寒。
这样的青青,他感受不到一点生活的热度,她就真的想随着墨良一块走了吗?
难道这人世间,除了墨良,就再无任何人值得她继续存活下去?
“嫂嫂,吃饭吧。”起身,扶着青青重新坐下,独孤鑫源示意跪着的富贵赶紧换上热乎的饭菜。
不管心情如何,青青都必须吃东西,只有吃下了东西,她才能保证体力,才能保证呣子平安。
重新拿起筷子,青青如同爵蜻一般的吃着独孤鑫源为她布的菜,她是该吃饭啊,就算自己不吃,孩子也得吃啊。
自此,吃饭睡觉,一切都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包裹着青青双眸的布条也拿走了。
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一如往常。
“嫂嫂,怎么样?”一旁的独孤鑫源紧张的看着没有表情的青青,在看到青青的双眸没有之前那恐怖的血红时,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还好。”淡淡两个字,随着青青转向独孤鑫源的动作,独孤鑫源却发现了他怎么也不想见到的场景。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身影。
憋住呼吸的抬起手,在青青的双眸前晃动,却得不到任何的关注。
“太医,怎么回事?”至此,独孤鑫源想要掩饰却来不及心中的愤怒和悲切。
“贤王殿下息怒,贤王殿下息怒,臣等已经尽力了,还请贤王殿下奏请皇上,及早为皇后娘娘找寻名医。”随行的太医已经跪在了当场,他们明明诊断皇后娘娘的眼疾能够好的,可是为何皇后娘娘还是看不到,他们已经尽力了。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拖延时间,一面贻误病情,故而壮着胆子,承认自己的无能。
“我瞎了吗?”愣愣的话语,仿佛不是出自青青自己的口中,青青虽然已经有这个认知,可是却还是觉得这个事实来的太过震撼。
“让人速速回宫,奏请皇上,为皇后娘娘征询名医。”至此,独孤鑫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想的只是,尽快的找到名医,尽快的治好青青的双眼。
他无法想象,青青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也无法去接受。
“嫂嫂,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独孤鑫源看着还处在楞然中的青青,坚定的说道。
第202(三)章
似乎是感受到了青青的心情,漫天飞舞的雪花渐渐消停,可是冷冽的细雨却淅淅沥沥的下着,让整个碧云寺酷寒中增添了压抑沉闷的气氛,更让足不出户的青青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萧索和落寞。
幸好,双手抚上隆起的肚子,这个世界里,她还有亲人,至亲至近之人。
来来去去,进入这斋房的人除了随行的太医,就是独孤鑫源。
贤王的到来,也不似之前的那么的频繁了,可是每一次,她都能听到门外有他的叹息。
天下间最为折磨的莫过于想见却又不敢见,只因回宫报信的人一直没有回音,看着满眼寂然的青青,独孤鑫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多少次裂开的嘴角,在看到青青的双眸时,再一次的僵硬。
每一次来到了斋房门口,看着屋里悄然而坐或者侍窗而立的身影,他的心就被揪得难受,这样的青青让他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青青敞开心扉?怎么做,才能真正的让青青打开心结?怎么做,才能让青青重新绽放熟悉的有着温度的笑颜?
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着她,看着她。
可是就是这种无奈,让他随着时光的流逝更加的无奈,青青好似很快的适应了双眸不适的生活,好似不适应的一直都是他,可是他却知道,如果上天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瞎的是自己而不是青青。
青青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随行太医的诊断也越来越久,而本该热闹喜庆的年夜也在这寂寥的日子里无声而逝。
“还没想出法子吗?”在相隔不远的斋房里,独孤鑫源正申请严峻的问着随行的太医们,他无法想象,在这简陋的碧云寺里,青青怎么生产?
“贤王殿下,臣等只有尽力为之,恕臣直言,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是生一个都困难,可是现在却凸显双怀,如若能赶回皇宫,或许……可是在这里,臣等所带药材以及工具实在有限,还请贤王殿下明断。”言下之意已然明了,皇后是命悬一线,如果继续呆在这碧云寺里,那么简陋的环境以及皇后娘娘自身的情况都会让皇后娘娘不负重荷;如果下了这碧云寺,赶回皇宫,或许还有呣子平安的可能性,但是看着这连绵的寒雨,没有融化的雪花都成了滑泞的冰峭,举步维艰。
就是单身壮年男子也难下了这碧云寺,更何况是身怀六甲,临盆在即的皇后娘娘。
总的说来,皇后娘娘面前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危在旦夕。
“你们是怎么当的太医,皇后娘娘凸显双怀,要是你们之前就诊断出来,皇后娘娘还会冒险出宫吗?”闻言,独孤鑫源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斥青。
此刻的碧云寺完全就是与世隔绝了,他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把青青平安的送下山去。
为何皇宫至今依旧没有信息,难道皇兄都忘了接回青青了吗?
青青都出来四个多月了,难道皇兄之前对青青的呵护都是假的吗?
“臣等无能,还请贤王息怒。”事已至此,太医们也只能叩头认罪,没想到一趟随行,让他们如履薄冰。
皇后娘娘先是无辜失明,现在好了,又出了这等纰漏,看来,此行他们是难逃一死了。
“本王要的不是尔等的命,但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差池的话,不止你们性命不保,就是尔等宗族也难辞其咎。”看着跪地的太医们,独孤鑫源一反之前的盛怒,沉稳的话语中却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贤王殿下,请开恩。”闻言,早就视死如归的太医们纷纷有了惧色,他们死不要紧,怕的就是连累家世,连累同宗。
“尽你们所能,准备好一切,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本王会尽可能的满足你们的。”独孤鑫源狒袖而起,不在看向地上的太医,他现在想要看到的是那抹孤寂的身影。
“源儿,来了,为何不进来?”走到门口,脚步却沉重的提不进去,看着窗前站立的身影,独孤鑫源又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嫂嫂,窗子边风寒。”闻言,独孤鑫源稳住呼吸,踏进了斋房,关怀的说话的同时,关上了窗户,也阻断了那寒潮的冷风。
“太医怎么说?”突然的问话让独孤鑫源有些怔忡,可是看着那平静的容颜,他却做不到知情不报。
“源儿要恭喜嫂嫂,嫂嫂怀的可是双胎。”独孤鑫源只是讲了喜讥,却并没有说出,这样所带来的后果。
“双胎!”闻言,青青平静的容颜也不由的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没有焦距的双眸也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光亮。
“就不知是两个小公主还是两个小皇子,还是一个小皇子,一个小公主?”独孤鑫源扶着青青坐下,这才充满了期待的说道。
“外面雨应该停了吧?”青青的耳边听不到细雨的沥沥声,偏头问道。
“停了。”虽然不明了青青为何这么问,但是独孤鑫源还是回答道。
“陪我出去走走吧,多活动活动,对生产有帮助。”起身,把手伸给了独孤鑫源,等着独孤鑫源的带路。
“好,嫂嫂也都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虽然外面依旧寒冷,虽然道路依旧湿滑,可是难得青青有兴致,独孤鑫源又怎么会拂了青青的意思呢。
从这一刻起,即使他们走出斋房也不可能走多远,但是,每天却成了必定的环节,独孤鑫源一起床就会来到青青的斋房外等候着,然后陪青青一同用膳,一同散步,一同闲聊。
虽然很多时候是独孤鑫源讲话,但是却也不减他的兴致。
特别是当他讲到他自己的糗事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如此的卖力,却也不负所望的换来了青青淡淡的愉悦的笑容。
外界已然隔绝,独守一方夭地的他们,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环境里安然的生活着。
却不知,他们以为已经离世的人儿,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利用亦假亦真的消息,肃清了一大批的意图不轨之辈。
青峰依旧是丞相,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他的神情依旧肃穆,可是,转动的双眸中却多了一抹幽暗。
丞相府中,又回复了之前的冷清。
将军夫人早被尚武将军接回了将军府,而被尊称为夫人的女子,却再也在没有踏进过丞相府。
自从墨良醒来,墨云碟就成了墨良身边不可或缺的人选。
墨良依旧信任他,并没有因为之前所发生的骚动而怀疑于他,但是,墨良的神态中有着他所陌生的情绪。
一种好似茫然,又或是无知的情绪。
可是,转眼间,那种感受却又被冲散了,只因为他面前的墨良,即便是瘦骨嶙峋,形如枯槁,墨良的身上依旧有着一代帝王的天威。
随着墨良的康复,大同帝王薨逝的传闻也不攻自破,原本人心惶惶的朝堂也瞬间平息。
看着正逐渐恢复体力的墨良,墨云碟的眼中有欣慰,却也有着一抹决绝。
“你真打算离开?”看完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墨良抽空问道。
“是。”墨云碟的唇角漾起的是一抹坚定的笑容,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能这样没有破绽的离开也是好事。
“你真舍得他?或仵他不会计较呢?”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子,墨良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另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可是当他深想的时候,那个模糊的影子却变得虚无。
“我心意已决。”看着眼前的男子,今生她能为他做的,她都已经了无遗憾了。
“带上青霜,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知道墨云碟心意已决,墨良不在试图去劝说,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女子,让她一个人走,他又怎会放心。
给她一个得力又值得信任的属下,这也算是对墨云碟这些年来的付出的一个回报。
“多谢皇上。”墨云碟盈盈一拜,宽松的衣裙明显的没有系着衣带。”要是哪天想通了,那就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墨良给出了承诺。
“多谢皇上。”墨云碟转身走出了清玥宫,也走出了大同皇宫,茫茫夜色中,纷飞的雪花掩去了曾经离去的痕迹。
而目送墨云碟离开的墨良,再度把精力集中到了面前的奏折上,用心的批阅着。
对于青峰,他从未怀疑过他会背叛,更诿不上他会取而代之。
毕竟,这天下,如果是青峰接管的话,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同的天下,若说五分功劳,那么青峰一定占了两分。
不知不觉,蜡烛已经烧到尽头,墨良椽捏着酸胀的眼角,心中闪过一丝急切,好似他忘了有什么是事情是他必须去做的,可是当他去想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种状况,只有墨云碟知道,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也是墨云碟帮他掩饰了诸多的异常,也是墨云碟尽力的帮他掌握目前的状况,故而,从他醒来的时候,墨云碟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犹记得,唇际那炙热而又爱恋的亲吻;额头那温馨却又甜蜜的烙印。
究竟是谁?
为何他想破了脑袋,却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只是觉得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他一碰触就知道是谁?
可是为何每当他深想的时候,这一切反而变得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无迹可寻。
难道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可是为何他又记得墨云碟,记得青峰,记得身边的一切人儿。
如果说没有问题,那为何他的记忆总是出现片段,总是连接不上呢?
难道是因为脑受伤的缘故吗?
“皇上,该上早朝了。”看着天际微亮,本想劝皇上休息一会的来喜,却只能提醒坐在龙椅上,闭目假寐的皇上。
这毕竟是皇上清醒以后第一次上朝,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有多少亡国之臣在翘首以待大同天子的罹难呢。
虽然皇上无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同,并且处决了一大批的意图逆反者,可是这一切出面的还是青峰丞相。
只有龙颜真显,方能威慑天下啊。
“更衣。”墨良睁开了双眼,疲惫瞬间敛去,剩下的就是胸怀若谷的沉稳和内敛。
当一袭龙袍加身的墨良站在了久违的龙椅上,俯瞰群臣,受群臣膜拜时,再无人敢于怀疑皇上的安危,更无人在敢提出对皇位的觊觎。
曾经想怂恿丞相,却没有出口的大臣们暗自庆章,他们的忍算是忍对了,要不,现在那还有他们在这朝堂之上的立足之地。
毕竟青峰丞相对皇上的忠贞可是有目共睹的,从良庄到良国,再到大同,青峰丞相一直都是皇上的左臂右膀,乃至于相当于皇上的眼睛,那有身体会背叛主人的道理。
至于曾经罔顾圣恩的尚武将军,经过了血与情的考验,此刻的他更像一位将军,脸上的刚毅无不显示出他的不屈和威武,只有双眸中不时闪过的一丝沧桑,让人感叹,他真的成熟了,只不过这个代价对于他来说,太大,太沉重。
身着龙袍的墨良,长长的银发被扎成一束垂于身后,狭长的双眸慵懒流转间,却让多少臣子汗流浃背,心惊肉跳。
“朕负伤期间,让各位臣工挂牵了,联在这里向各位臣工以示谢意,爱卿们没有辜负朕的厚望,没有把这大同江山葬送于朕的手里。”一句话,却已经让在场的人感受到了鼓舞、警告、欣慰各种不同的情绪。
“吾皇乃天之真龙,自有天神护佑,还请吾皇保重龙体,望我朝万年昌隆。”好似是编排过的说辞一般,大殿之上的臣子们纷纷跪地高呼,气势可不亚于在阵地上冲锋陷阵的将士们。
“大同有尔等良臣,自会干秋万代。”墨良好爽一笑,狭长的双眸展现的是邪佞天下的霸气和威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一句传诵了千百年的话语,可是自古至今,可真有哪朝哪代能够千秋万代。
“尚武将军接旨。”就在群臣谢主平身的时候,墨良身侧的来喜却捧上了圣旨,站在了御前天阶之上。
“臣接旨。”尚武将军张武从朝臣中,踏步而出,跪在了大殿中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武将军一身肝胆,破城门,攻楚宫,为我大同统一大业立下了赫赫战功,特封尚武将军为尚武侯,赐良田千顷,家仆三千,钦此。”来喜高亢的念完圣旨,这才合起圣旨,走到尚武将军,不尚武侯爷跟前。
“请侯爷领旨谢恩。”双手奉上圣旨,这已经算是尚武将军此生最大的荣耀。
“臣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尚武侯张武双手从来喜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可是,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气。
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当年的领土是因为他失去的,现在的他也不过是把失去的重新找回来罢了。
“侯爷之下,一干将领逐一升级,命户部拨款银两三万,犒赏全军。“墨良的话一出,群臣振奋,虽然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提拔和犒赏却是前所未有的。
“臣帅部下叩谢皇上隆恩。”张武再次跪地,叩首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惊的群臣却也尾随其后,连声高呼。
“青峰。”墨良看着一直站在一旁的青峰,唤道。
“臣在。”青峰躬身应答,心中却在想,今天为何没有看见墨云碟的身影,难道她还没有起身吗?
“前朝余臣,择贤任用,若是不愿入朝为官者,也可归隐,但若是意图逆反者,杀无赦。”墨良的圣旨一出,让在场的臣子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帝王。
喜怒不显间,奖惩分明,这就是帝王。
“臣遵旨。”青峰神情一凛,欣然领命,心中的疑惑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本想早朝之后,借故去探望一下,却不想,当他手中事务有了停顿的时候,他得到的却是墨云碟早已出宫云游的消息。
看着墨良,青峰的脸上有着难以置信,也有着不甘和悲痛。她就那么想要离开自己的身边吗?
“青峰,朕郑重的问你一句,她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可会记恨于心?”
墨良看着眼前的青峰,或许别的人不了解青峰,但是作为男人,也可以说作为生死相依多年的伙伴,他不相信青峰会看不出墨云碟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臣只想请问皇上,她去哪里了?”面对当今的天子,青峰并没有为此而隐忍,他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墨云碟的去处,他要把那个愚蠢的女人牢牢的抓回来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永生无法逃脱。
“朕不知,可是如果相信朕的话,青峰不妨好好冷静冷静,等想好了怎么办之后,再来见朕。”墨良淡淡的说道,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眸子中的满意。
看着青峰那为情所困的样子,墨良的心中不由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可是,那感觉从何而来?
墨良却再次有了那种抓不住,却又总是不经意间冒出的悸动。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