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孙小春不禁脸上发烧,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仿佛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又来临了——被抱在怀里的孙小春,像个纵情的小鹿,从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发出了激烈的信号。这个年轻的军官对面这激烈的信号,他感到身体上的骨骼都在爆裂。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职责,都在这个强烈的爆裂中后退,分化,集中在脑海里的就是爱,是激|情,是需要表达和释放的意念。因此,两具肉体强有力地抱在一起……
过后,岳政委觉得有点对不起孙小春,对不起他这个军人身份,抱住孙小春,内疚话说个不停。孙小春说:“我喜欢你,自从见了你,我才知道人喜欢起人来是怎么回事。虽然我结过婚,可我根本没体会到这个,在你跟前,我才体会到了。这辈子,我就跟定了你了,你打仗,我在后方给你支援,你行军,我陪你。”
岳政委说:“等我们的团里的事情拉顺后,我们就结婚,但愿在我们结婚之前,不要有了孩子。”
孙小春说:“不会有的,我结婚七个月后他出事的,我都没有怀上娃。只有这一次,怎么会有呢?万一有了,我要想法处理掉。等革命成功了,我们再要孩子。”
“我还打算后季征兵时,我去参军跟岳政委闹革命。岳政委也说了,将来到部队后,培训我当卫生员,在部队搞卫生后勤工作。没想到,就这一次,我竟然怀了娃……”孙小春说到这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听到孙小春说到这些事情,十七岁的解旺子感到头顶涌血,身体发烧。从这一刻,他才知道,男女之间有心跳的感觉、身体有荡漾和发烧的感觉,那是爱情。原来,他在孙小春跟前的心跳感、荡漾感和发烧感,是因为她对孙小春有了爱情。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动了感情,爱上了人,这个人既像他的妈妈,又像他的亲姐姐。他对这个是是而非的女人,爱得这么深,又把这个爱字藏得这么深。
可是,她竟然有了爱人,还与人家有了娃。这怎能不让他伤心呢?因此这几天他是又伤心又失落。孙小春今天叫他送她,他都有点不愿意,但又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现在,听了她讲的一切,解旺子觉得心里更酸楚。但他又能说啥么呢?只有把这酸楚之感压在心里,默默地跟上毛驴走。
“姐姐把一切都讲给你,你不恨姐姐,不觉得姐姐丢人吧?”孙小春问道。
解旺子冷冷地说道:“怎么不丢人?你们没结婚,可有了娃娃,不是丢人么?”
孙小春微微一笑,说道:“旺子,你说买不到药,咋办呢?总不能把娃生在娘家吧?开始我没注意,后来反应更厉害了我才意识到,算起来都快两个月了。为了别让家人发现我吐呕,我在有人的时候是硬撑着。再不能耽搁了,如果有人发现我怀了娃娃,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啊。人们会认为我是大逆不道,败坏家风,会像看待妖魔一样地看待我。尤其我爹,他最要面子,经常给我敲警钟,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叫我如何当好媳妇,做好女人。我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肯定不认我这个女子了。要不,医生咋不随便给人开打胎药呢?要是老婆娘去买,肯定给开了。咱们年轻人,医生就不给。”
“我也不知道咋办哩。”解旺子说。
“我昨天晚上给岳政委写了一封信,说了我怀娃的事情,让他给我想想法子。你替姐姐给岳政委送去好吗?天冷了,我还给岳政委织了一件羊毛衫,一同送去。”
“我不送,你找别人。”
“你不送,我就没办法了,我再找谁呢?像我们这种关系,可是了不得的,尤其我的家人一点都不能知道的。”
解旺子没再吭声。
驴车咯吱咯吱地上了山,解旺子回头看了眼孙小春,意思问咋走哩?孙小春指指沟边的那条路说:“顺着沟边这条路走。”
驴车顺着山畔之路,两转,一拐,再一拐,到一个巨大的崖庄前,方到。孙小春叫停下。孙小春下了驴车,叫解旺子下去坐坐。解旺子说不下去了,却站在山边看了看,山下的对面,有两座脊梁形的山,中间,有个坡形川地,川地下面,有条混黄的河水。解旺子一眼就看出了山下那个川道就是岳政委当时练兵的地方。再看看那个川地及其周边的地形,也能想象出孙小春在那里的恐怖经历。
孙小春见临分手时解旺子还没答应她的要求,有点不知所措,眼睛看着他,不知再怎么张口。只见解旺子看了一会后,转过头对她说道:“他在哪里?你把衣服给我。”
“在南梁镇。我这里写了地址,你照地址找。”说罢,将一封用纸糊着的信给了解旺子,那信皮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又把一个小布袋递给他:“这是我给他织的毛衣。”
解旺子接过信和毛衣,赶驴离开了这里。
解旺子照地址找到了陕甘宁省独立师二团驻地。这个是个长方形的院落,坐落在山脚下,靠山,南北有去路,附近有几个村舍。门口的门牌上写着“陕甘宁省独立师第二团指挥部”,里面的房屋下张贴着“南梁是根,革命是家”、“打匪除暴,安定团结”、“坚决清除党内反革命分子”等标语。解旺子将驴车停在门口,见有站岗的红军,就说要找岳政委。对方问他啥事?解旺子说:“送一封信,一件衣服。”提到信,站岗的红军疑惑地看看他。部队注重情报。有信来,必要审查。“你是哪里的?”
“是环县城北孙记铁匠铺的伙计。”解旺子说。
“你姓啥?”
“姓解,叫解旺子。”
站岗的红军搜了搜他的全身,然后说:“把东西留下,你走!”
解旺子说:“我想亲自交给岳政委。”
“岳政委这会在开会,等会我转送进去。”
解旺子本想看看岳政委这个人,没想到不让进去,他只好放下东西就走了。
孙小春回去不到半个月,又来了,进门就给孙铁匠说:“这次你可不能赶我走啊,不到年跟前,我不回去。”孙铁匠说:“只要你婆家没意见,你一辈子不回去都行。”孙小春即说:“这可是你说的,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孙铁匠见女儿跟他较劲,背搭着手走了。
孙小春乘解旺子挑水时,轻声问他:“你给送到了没?见到人了没?”
“送去了,人没见到。”
“那你把东西送给谁了?”
“放到站岗的那里了。站岗的让我放下,说岳政委在开会。”
孙小春愣了一会,又说:“那你再去一下吧。如果站岗的问你,你就说,半个月前你给岳政委送来了信,说个事,想问岳政委事情办得咋样了,你要求要见岳政委本人。”
解旺子遵照孙小春的吩咐又去找岳政委。一个站岗的说你等一下,就进去请示了,很快出来带解旺子朝东面第三间房子走去,那门上挂着草帘,到门口,士兵喊了一声“报告”,得到允许后,士兵撩起草帘 ,把解旺子让了进去。里面坐了三位红军,分别在一个方桌两旁坐着,对面的木凳前站着的那人身材高大,头戴八角帽,身穿灰色制服,腰里Сhā着盒子枪 ,裤腿下面紧绑,脚穿布鞋,看起来强大,威风,有一种俯瞰他人的气势,使解旺子瞬间心里有了一种自卑、渺小的感觉。他估计就是岳政委了,想起他与孙小春的点滴经历,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他掩饰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你就是上次送信的那个同志?”
解旺子说就是。对方指着门口的木凳说:“请坐下。”说罢,他也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