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活到今日,骗人无数,戚少商不是第一个被他骗的人。顾惜朝自己也被别人骗过,而这其中,手段最高的,莫过于他的义父尚太师了。
盛典所言非虚,皇上的密旨于三日后抵达,跟着抵达的,还有一封皇上御笔的私信。
送走林公公后,顾惜朝先自打开圣旨扫视一遍,再拆开私信,就着烛光细细研读。
微风蜷在一旁,酣然入睡。窗外风声阵阵,顾惜朝裹紧青衫,心内冷然。
顾母年少无知时与尚太师两情相悦,而尚敬为求富贵权势与官家小姐成了亲。顾母伤心难解,委身商贾。尚敬得知后竟大发雷霆,不时骚扰顾母一家。一年后,顾父被尚敬设计害死,其时顾母刚刚产子,忧郁难过之下又加感染风寒,不出半年便也去了。
读罢,顾惜朝随手将私信置于一旁,伸手推开窗户。
明月半墙,风摇影动。
顾惜朝微仰着头,眯起双眼,脑中似有千丝万缕胶着粘缠,又似空白一片无所依傍。
戚少商的问话言犹在耳,那时他心中已有所感,盛典既已决心去死,又怎会拿这种事来骗他?只是他自己清楚,有时候他确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只是不愿去信。
现如今,事实已摆在眼前……
顾惜朝伸手拨弄微风的脑袋,心乱如麻。
次日连云寨
顾惜朝是偷着潜进寨子的,实话说,他最拿得出手的,也只能算是轻功了。
老爷子和穆鸠平的灵前有人。
“不是要走麽?”大当家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幽幽响起。
顾惜朝一丝慌乱也无——本也没打算瞒过戚少商。
走到老爷子尚未合拢的棺木前,顾惜朝一撩衣摆,屈身跪下,郑重叩首。
戚少商一言不发,走到棺木旁,沉默静立——老爷子的脊背弯得厉害,平放在棺木中,头和脚都高高翘起。
“爷爷,对不住了。”
这是顾惜朝第一次听戚少商叫戚汉生爷爷。
下一瞬,顾惜朝听到“咔嚓”一声——他知道,戚少商压断了老爷子的脊梁,压直了他的身体。
心中的酸楚忽然铺天盖地般涌了上来,顾惜朝愣愣地看着戚少商拾起地上的空竹,将之放入棺木中,随即缓缓阖上棺盖。
戚少商从头至尾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做完这些后,边往外走边沉声道:“拜祭完了就滚。”
“你去哪里?”顾惜朝霍然起身,急急叫住他。
“杀人。”戚少商脚步不停。两年前的戚竞远,两年后的戚汉生,戚少商不能再忍——戚竞远为庆王所害,戚汉生被太师的铁马帮所杀——深仇不得报,有子不如无。
“你已有谋划?”顾惜朝抬脚跟上。
“顾公子兴致真好,管起别人家事了。”戚少商掀帐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