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柏林內,怪石嶙峋,草深沒膝,繁葉茂盛直將天光都遮蔽了。蜿蜒的濘土路順延而上,銜接崎嶇層疊的山梯。草尖葉頂都沾染一片水濕,土味飄散於空氣中,顯是方下過雨。
一年輕道人疾走於上,頭頂結了個牛鼻髻,身穿天青道袍。山路陡峭難行,但見他身形輕快,呼吸平順,如履平地一般,渾不將這讓許多求道者視為惡夢的「好漢坡」放入眼裡。
這座氤氳繚繞,有若仙境般的山巒,便是名震天下的武當山。那道人沿路上了太子坡與十八盤後,只見一殿宇依山而築,周圍青竹森翠,古木參天,甚是宏觀清麗。殿門上龍飛鳳舞題了三字:「紫霄宮」,殿前廣場上,不少後輩弟子正互相切磋練功,地面以黑白石磚舖了個太極圖樣。
一細眼道士見那年輕道人上山,笑吟吟的迎了上去,道:「趙師弟,這回下山可有甚麼新鮮事?」
那姓趙的年輕道人神色自若,眉宇間卻難掩一股焦急,漠然道:「成師兄,小弟身有要事,還得趕緊進宮拜見師父,恕不先多聊了。」
成師兄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幾日不見,眼神變的更靈動啦,就連這聲音怎麼都細了一點,小心被當成兔兒爺。」那趙師弟聞言,冷冷的橫了他一眼,眼中竟充斥著殺機。成師兄周身一寒,笑容僵住,支唔道:「我......這不過是開玩笑。」
趙師弟再不打話,快步離去。那成師兄猶自心驚不止,喃喃道:「怪了,怎地沒來由的怕起他來?」
趙師弟卻沒進入正殿內,極目四周,見沒人注意他,一個翻身入了圍牆,往後院林路縱步奔去。林路兩旁種滿竹子,綠蔭滿地,一陣風撫上來,吹的竹葉吱吱作響。
武當山宮殿繁多,分別座落不同位置,有些在山腰,有些則在高聳的峰頂之上,遠遠望來錯落有致,煞是壯觀。那趙師弟輕功運起,當真快如鬼魅,且落地毫無聲息,整座林間只聽的到風吹鳥鳴。奔得一陣,連續繞了幾個彎路後,在一石洞旁停了下來,不遠處依稀可見凌霄偏殿。
趙師弟翻身入了石洞,洞內黑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外頭的陽光彷彿都被吞噬了一般。忽然火光一現,趙師弟已點起火摺,映得這幽幽石洞些許詭譎。石地上有條向下的坑道,他小心翼翼的護著火摺,緩緩爬了下去。
那石洞下一片鐘|乳石筍,地面一灘淺淺的水漥,幾隻蝙蝠倒掛在頂上沉睡著。水珠濺起,趙師弟呼吸變的有些粗重,步伐也加重許多,直至一座特大的石筍前停步。他趕忙蹲下身子,將火摺勾在兩座石筍中間,繞身至大石筍後面。後方有一塊狹窄的矮地,足夠一人站立,只見地上一只小小的木盒安然置著,顯然是早先預放的。
趙師弟屏住呼吸,心跳急速加快。將木盒小心翼翼的捧在掌中,迫切的打開來。卻見盒中空無一物,木盒不斷顫動,他已氣的渾身發抖。
趙師弟大怒,「碰」地將木盒摔落在地,木盒登時給砸的碎了,聲音在石洞內迴蕩開來。幾隻蝙蝠受驚,振翅飛走。便在此時,忽覺背脊一寒,趙師弟直覺地向上一縱,翻身過大石筍上頭,一個鯉魚打滾落地。飛縱時帶動疾風,呼地將火摺用熄了,頓時漆黑一片。
一道中氣充沛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趙敬之,原來內賊是你。還是我應該叫你『風流奇盜』?」
趙敬之冷哼一聲,並不作答,以面對那人的姿勢緩緩向後退開。忽然迎面一冷,耳聽揮刃之聲,忙向聲音來源射出三枚銀針。只聽「噹」「噹」「噹」三響,明白銀針已給那人以兵刃格下,大喝一聲,從襪中抽出一把匕首,身形暴漲,朝那人疾攻而去。
那人冷冷道:「你假扮成我門下弟子,潛伏了好幾個月,甚也精明。我老實跟你說,東西早就被我藏至別處,你給我伏下吧!」說話同時,兵刃相交不絕,竟已與趙敬之拆了二十幾招。兩人以快打快,加之目不視物,實是生死懸於一線之間。但這人不但不落下風,還能毫不喘息,一邊進攻一邊說話,反而趙敬之緊咬牙關,每一招都使出全力相拼,所使兵刃又較對方短上許多,可是高下立判。
數招之間,趙敬之已識出那人手中兵刃乃是武當鎮派「真武寶劍」,此人自是武當掌門「武嶽神劍」葉寒霜。葉寒霜不過三十來歲,不但內功臻至化境,一手「繞指柔劍」更是名動江湖,聲望只在那七絕劍派的「劍神」段飛之下。加上那真武寶劍鋒利無比,劍上寒氣凌盛,趙敬之所使匕首本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器,拆得三十招後,竟已出現多處缺損。
葉寒霜忽一翻掌,以肉掌朝趙敬之匕首揮去,正好擊在匕面之上。只聽一聲悶響,匕首承受不住強大內勁,赫然斷成數截。趙敬之心中一驚,將手中斷刃運勁一扔,以滿天花雨手法飛擲出去。只見銀光閃過,鐺鐺數聲,竟給葉寒霜在極近的距離格擋住。葉寒霜大喝一聲:「著了吧!」神劍遞出,趙敬之悶哼一聲,左肩已然中劍。虧得眼下不能視物,葉寒霜也有心留他問話,否則以葉寒霜功力,早已將他給了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