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既下了殿,不管认得路不认得路,望直向前便走。宫中妙清、妙音知得,统率百官、彩女、内使一同赶来,苦口扯往,再三苦留。妙善凭他说得口生莲花,只是不听,拜辞便走。二公主哭回宫中去了。
当时,妙善起头一看,只见文武官及五军都督俱跪在地上送行。妙善曰:“不劳卿等远送,尔等回朝俱要尽忠报国,休献谗佞,为文者论道经邦,为武者运筹决胜,保护边防,便是你等职业。”
众臣齐奏曰:“臣等尚有一言冒犯,启上公主,不一恕罪。”
妙善曰:“众卿有何议论?”
众臣曰:“臣闻上古行孝为先,背亲出家一何行奉何佛!只在宫中孝亲顺父,强如出家,出头露面被人笑话。臣等愚不谏贤,烦公主回心,只要言行相符,孝悌忠信胜似修行。”
妙善曰:“众卿听我道:凡人在世轮回难免,我身心各有所见,汝等为文者辅佐君王,为武者忠心报国,莫负平生所学。为臣于与出家各人立意不同,再休多言,卿等回去,借言拜上父王,休要牵挂孩儿,一朝道果缘成,定来相见,如今我路须生,既出了家,身且个顾,信步行将前去,何怕他凶山险水,虎豹豺狼!我今随路只借问白雀寺便了,你众卿惧各早回,再不消远送。”
辞父抛娘出外乡,寻思礼佛实为强。
若还参得玄机透,不管山遥与路长。
妙善在路饥食喝饮,晓行夜宿,不觉一日早近白雀寺边。
却说此寺创自轩辕皇帝,内有五百尼僧,掌管尼僧名唤夷优,系土罗国女于出家,道果行高,无不宣敏。闻得庄上有旨叫劝他转路,乃叫徒弟郑正常、闻法海吩咐曰:“今有三公主与国王不和,罚到我寺中,要我等劝他回心转意,招取驸马,今日到来,大家且占迎接,看是如何。”
只见妙善看看来到山门,夷优同二个徒弟加头迎接。妙善连忙答礼曰:“奴家今日特来出家,众师父何劳下礼,望师父引我参拜如来。”夷优乃引到殿上,命徒弟焚香、撞钟、打鼓、参拜己毕。炒善下殿到法堂上,请师父叁拜。夷优曰:“公主是国家金枝玉叶,荒山尽是庶民贫贱女子,到此修行不当稳便,老身安敢受公主之拜。”妙善曰:“学道在心,岂分贫贱,下拜师父何以出家?”
夷优曰:“公主莫不是星辰反乱?不顺父王,假来出家,见人之过,毁佛谤法!如何官中不招驸马受风光,岂下妙哉!老身每在此穿破衣,吃薄粥,冷冷清清有何好处!”
妙善曰:“众师父听我道:吃粥心清爽,寂寞寤寐安。宝刹五百尼僧也有富贵之家,聪明智慧,端庄洒落少年出家,终不然你也叫他嫁人!叫他还俗!我今特来与你同伴出家,共祝圣会,你反来劝我。原来汝等只图风光,过日不管生死之因乎!”
夷优曰:“非老身敢说此话,因圣旨教劝公上回宫,如若不劝回来,要放火烧寺,以此苦言劝化。”
妙善曰:“汝等亦非出家之谊,若论出家道理,不怕生死灾患才成正觉,任他来烧,烦恼则甚!”
夷优曰:“公主见识差矣,终不然为一人累及丘百僧尼同你受苦。老身住持三十余年,来尝惹半分横事,公主与父王斗气,于我有甚相干!”
妙善曰:“众师差矣,自古僧有六和五德,出家之道行也。古圣之道有舍身饲虎音,割肉饲鸽者,有燃灯为炬者,有舍般截手足者,汝等惜身养命,贪恋未除,如此修行乃利己伤人,非是释于之礼也。未来烧寺先自恓惶,想你全无达道之意!”
郑正常、闻法海对师父曰:“牯牛有胎,养子不下,将他割开。如今他左来右答,有来左答,说他不过,我们如今且去难他。”告公主知道:“你莫说出家清闲自在,不分贫贱皆当受我差使,要你同去厨中理事,物用自当勤谨,厨下完备,又要烧人换水,五百尼僧沐浴等毕,然后上堂,如有一些不台,大的荆杖,小的竹答,一顿打出山门。这等禀过在先,任从你可行则行。”妙善曰:“耳心自受,任从差遣,奴当其前。”夷优曰:“既然如此,你来皈依了佛。”
妙善乃跪对如来,言曰:“皈依诸无佛,奴身愿出家,望乞慈悲怜念,一任红尘乱似麻,奴身永远不恋。”
夷优曰:“你来皈依了法。”
妙善乃对天跪曰:“皈依清净法,奴身不染尘,愿向空门恋道心,永不思宫壸”
夷优曰:“再来皈依了僧。”
妙善乃对师父跪曰:“皈依大众,差使自当撑亦事,从头拱听经,永无愁虑生。”
只见妙善一点慕道真心□□□□,玉皇乃召大白金星吩咐曰:“今有下方庄王女子,不喜荣华,情愿修行,如今父王把他在白雀寺中受苦,那妙善粗使细务尽身所便,如此劳碌并无怨恨之心,若不救他有失好生之德。你可吩咐三官、五岳、八部天龙、伽蓝、土地速去代伊之劳,再差东侮龙王厨边开井,猛虎黑夜送柴,飞禽朝朝送菜,诸事尽发天神护持,使他得安心慕道,不得有违。”
太白金星把玉旨传下,白雀寺中诸神各各供命。正是:
一点真心格上苍,诸神领旨各奔忙。
果然作善来天眷,白雀如来不可量。
第十一回庄王火烧白雀寺
却说夷优见妙善在寺得神力之助,乃唤徒弟郑正常商议曰:“自从公主到此,劝他不回,罚他厨头辛苦,谁知六丁神将上香,八洞神仙献果,伽蓝土地打扫厨下,龙神开井灶头,猛虎运柴,飞禽送菜,黄昏钟响,有此异事,想是神力助他。你人朝去奏上国王,取他回去,免得在此生灾惹祸。”郑正常曰:“徒弟即便去奏。”乃到殿上把上项异事一一奏上。“
庄王听奏,大怒曰:“有此等怪,你且回寺,我明日便来取他。”郑正常退去。
庄王即召五城兵马司忽必力入朝,吩咐曰:“你可来日点起五千兵马往白雀寺,不许走漏一人,将火焚了即来回话。”
忽必力领了圣旨,出到教场,点起五千兵,垦夜把白雀寺围绕三匝,水泄不通,一齐放火,只见五百尼憎无有生路,在内号天叫地:“今日焚寺,公主自己之事,连累我众人死得可怜。”妙善对僧尼众曰:“火焚寺实我之灾。”乃跪天告曰:“灵山世上,弟子庄王之女,你是轮王之孙,不救小妹之难!你离王殿我离王官;你向雪山修道,我向白雀修行。普救世间之苦,何为不护我今日之灾?”因拔竹簪口中刺血,望天喷去。只见一段精诚感动大地,须臾,乌云四起,红雨淋漓,烟消火灭,满寺俱得死里逃生。都来拜谢公主活命之恩。
忽必力见事不谐,慌忙转朝,奏过庄王。庄王怒气不息,又差忽必力提兵再去,锁来朝中间罪。忽必力承旨带领军校蜂拥而去。
转过伯牙皇后,叩在丹墀,奏曰:“妾想平昔眷属之宠,今朝不顾身命,迳造圣前,乞赐恕罪,所有小女愚痴,纳妾一计:愿我王如有便道之所,立结彩楼,妾同二女并驸马在楼上百般歌宴,却拿妙善从楼下游过。他见如此富贵,敢有回心,免得骨肉分离。未知圣意如何?”
庄王听罢曰:“依卿所奏,就着该衙门知道,搭起彩楼日,劝回公主。”但见营缮司赫连赤钦奉圣旨,结起彩楼。皇后娘娘、公主、驸马、嫔妃、彩女同上楼中,百佯笙歌,百般快乐,将为可以劝得我公主回心。
谁知妙善心如精金,烈火百炼不磨。当被军校锁押过楼,忽必力禀曰:“公主你为何受这般苦楚?你看彩楼上欢声鼎沸,百般快乐,何不回宫招婿,免受禁持。”妙善曰:“我一身生在人世,本心不爱荣华,如今视死如归,只是未曾还得双亲养育之债,他何念哉!”
须臾之间,已押到法场,只见众臣摆开祭礼,那妙善已绑在场上。众臣奠酒,读祭文曰:“伏维兴林妙庄王十六年,岁次甲申,七月朔日。国亲臣等仅以清酌之奠敢昭告于公主前而言曰:
嗟乎!公主秉性贞纯,操行淑顺。不贪富贵之荣,惟思苦空之乐。有量吞天,无心世混,斗转垦移,人非物换。为生不顺于父母,故死不得乎正终。青春虚度,白日口昏,花绽遭风,灯明揜寐,逼赴黄泉,形如朝露,特送云程。鉴纳不备尚飨。
其众臣祭罢,俱各大泪。妙善只是低头闭口无一语。
俄顷,内大臣忽报圣后登临,众臣正于法场,焚香恭迎圣后到此。圣后曰:“今你卿士等既已祭毕,请各回朝,以便我吩咐。”娘娘曰:“你这回好好依我做娘的说,回家招选佳婿,免致这样出头露面,受这棱辱。你若不遵,遽然受死,你若死,教我怎生舍得呣子今日分离。”妙善听母之言,面无改色,只是闭口低头不语。
俄而,皇帝有诏促母后回宫;俄而,内臣人传圣旨到,言皇帝怜妙善苦楚,赦他死罪,召回冷宫囚禁,别作施行。
妙善起来,对内臣说:“父王好没道理,要杀便杀,何故又来促回冷宫囚禁。”
内臣曰:“三公主,死门难向,常闻子孝父慈,何故苦苦执迷。”
妙善曰:“他只把死来挟制我,除了死不怕,且看他如何摆布我。”
一死须教轻泰山,修行不改任摧残。
祝融已有天神助,说甚宫囚血染凡。
第十二回妙善云阳赴死
庄王将妙善囚在冷官,自念骨肉参伤,密谕内臣曰:“父慈子孝,缘父不慈故子不孝。我今早上已告过家庙,家祖冷宫劝他一番,且看听我也不听。”庄王乃与内臣同至,宫门,开了锁钥,已是二鼓时分。
妙善见父王来到,跪在地上。庄王哭谓之曰:“我儿,慈母配如地,严父配如无,不从父母训教,何异禽兽!你两个姐姐因顺父母,招亲百般快乐,你情愿要做囚人?世情最好的是夫妇之义,爱重如山,恩深似海。今当改过前非,顺从父命,招选驸马,一生快乐。若不依众,休想在世。”
妙善曰:“爹爹所言差矣。语者方知太阳门下无垦月,天于门下有穷儿。孩儿各有所见,夜半更深着甚来由,苦来相劝。”
庄王曰:“我儿这等愚痴,招婚是人之大礼,何故不从?”
妙善曰:“宁可使须弥山粉碎,大于世界平沉,教我招夫此事休提。”
庄王曰:“你这等不识抬举!教你招大为帝,此乃好事,何故不从?”
妙善曰:“爹爹正觉昏迷,邪心炽盛,你为万民之主,不能齐家,焉能治国。若是天子人工,畴肯半夜三更父入子宮,逼女嫁人,天下闻知,乃万世之羞,是何道理?”
庄王见妙善执了一念,决无回心从父招大之理,曰:“明日在法场斩首,以治你不孝。”说罢,忿忿即出冷宫。
土地闻见此事,即忙具表奏上玉皇。玉皇曰:“如今西方除了世尊,就是妙善此等大识智菩萨,今日有难,岂可坐视。他如今忤了父命,明早押赴法场处决,你可防护。待他刀砍刀断,枪戳枪折,绞他之时使他不知疼痛。汝可化作一虎,跳入场中,速将妙善背入山林净处。将灵丹一颗放他口里,使他尸首不坏,魂归地府,游遍即送还魂。香山得通南海普陀岩,显灵方成正果。”
土地领了玉旨,即于法场俟候。但见时至五更,军校将法场团团围转,监斩官忽必力把妙善绑在场中,专等旨到开刀。
妙善就绑,怡然大笑,说道:“我今旱得超升,再不沉迷于地,但你等可速斩我,休棱辱我的身躯。”说罢,令旨已到,催促下手。
只见一阵风过,天昏地黑,法场红光罩起,妙善刀砍不入,枪戳不入。
圣旨传下,再取红绫丈二,绞死无违。
方绞之时,忽见猛虎跃入场中,军校惊得四散,将妙善一竟背入密松林去讫。监斩官回奏庄王,庄王大喜,曰:“今小女不合于天理,不忠不孝,应该虎食。劳卿所至,钦赏黄金二锭。尔其退朝。”
公主修行一命倾,父心何忍丧儿身!
岂知作善天怜念,南海功成万古秋。
第十三回妙善魂游地府
却说妙善被父绞死,土地将他尸骸背在山中,他一点幽魂不散,杳杳如浮云,昏昏似梦中。抬头一看,不知身在何州荷地。乃自叹曰:“奴家被爹爹绞死,缘何来到此间。又无高山草木,又无日月星辰,又无人形房屋,又无鸡犬相闻,怎生是好?”
正叹之间,只见一青衣童予放大毫光,手执幢幡,向前言曰:“吾奉阎君敕旨,迎接公主游一十八重地狱。”
妙善曰:“此是何处地方?”
童子曰:“此正是阴司,只为公主不肯招亲,却被父王绞死。久闻公主大慈大悲,道风高超,主司启奏,十主大悦,普传敕旨,特来迎接。不须惊恐,即使登程。”
妙善只得与童子同行,来到鬼门关,只见众鬼各各跪门迎接。牛头马面都来双拳拱手。入了关门,俱见枷锁刑具令众鬼受苦楚之惨。妙善问童子曰:“此皆何等刑具?是何等之人当受此罪?”
童子曰:“不忠不孝受那凌迟碎剐、剥皮扬灰之刑;贪淫屠戮受那刀山剑树之刑;抛弃五谷、轻回百物受那雅春磨磨之刑;势豪凌虐小民受那铁床铜柱之刑;纵恣口腹食尽水陆受那沸汤油锅之刑;搬唇弄齿、面是背非、谗谮阴狡受那抉目拔舌抽肠剖腹之刑;推人落水、坑人下井受那奈河水渰之刑;淹没子女、触污三光受那血湖血海之刑;恃强凌弱、将大压小、以富吞贫、以贵欺贱受那石压锉烧之刑,钓鱼射鸟,投机骋诈受那铁鹰、铁犬、毒蛇、恶虎咬啮之刑,还有黑暗饿鬼阿比畜生种种刑具,不可胜数。”童子一边指说,妙善一边行去。忽见几个尼僧一手将妙善扯住,喊叫:“慈悲度脱。”妙善曰:“我平日与你无冤,何故扯我?”众尼曰:“我是白雀寺僧尼,因公主不从父王,故来放火惊死。我这九个僧尼不得超脱,望公主慈悲救拔。”妙善曰:“既要超脱,合掌向前,随我诵经。”但见地藏王观见冤魂缠住善心公主,乃向前吩咐众魂曰:“我今已与尔奏过阎君,发尔俱向极乐园,投生出世,再不在此处在死受苦。”僧尼俱大欢喜,拜别而去。
看看公主来到金桥,但见上面宝盖幢幡,下是黄罗锦绣,左右栏杆四龙围绕,紫云布地,百乐齐鸣。公主间曰:“为何此桥这等官贵?”
童子曰:“只为公主善心,千般地狱化作锦城,血湖化作莲池。”
妙善曰:“此间又听得有哀乐两样之声,为何?”
童子曰:“乐者十王殿内笙歌之乐,哀者地狱中鬼囚之苦。”
妙善曰:“受罪之鬼何方人氏?”
童子曰:“都是阳间为恶之人,今来阴司受刑。”
妙善曰:“既是如此,待我解厄超度他去。”
只见真经诵动,囚下天花乱坠,囚中放大光明,枷锁自脱,百刑俱解,一切鬼囚俱得佛力超生,地狱为之一空。
妙善举头再看,见十王齐齐都在前面迎接。妙善急忙答礼曰:“弟子有何德行,敢劳阎帝垂青。”
十王曰:“吾等闻知公主诵经说法,天花乱坠,真乃善载!善载!大众愿来拱听。”
妙善曰:“既要听经,可将三途、八难、十八重地狱一切鬼囚放出听讲。”阎帝吩咐牛头马面速将众囚一齐放释。
妙善诵经已罢,陡然地狱化作天堂,刑具化作莲花,冤家债主一应囚犯俱得解脱。
判官即忙将死生簿来禀过阎君,曰:“自从公主到此,刑具尽化,罪人尽脱,吾恐地狱天堂自古设立,若今不送他转去,是有天堂无地狱,成甚酆都世界!”
十王曰:“既然如此,今公主地府皆已游过,可着二十四对幢幡送公主过奈何桥,引到密松林尸所,着他还魂,往升上界。”阎君与六曹俱在孟婆亭作别而去。
游遍阴司过奈何,狱囚冤债尽消磨。
孟婆亭下相分手,飒飒仙风鼓太和。
第十四回妙善还魂逢释迦
点化却说妙善离了地府,真魂被童子引得附在原尸体上。一时醒转起来,只见身卧树林之下,叹曰:“我记得先在地府无所不闻,无所不见,只指望求离八难,何期今再还魂,凄凄冷冷,孤苦伶仃,又无山居学道,又元林隐藏身,如何是好?”
正在沉吟硬咽珠泪交流,云移笃动,释迦如来驾起祥云,一时来到妙善面前。打于恭,言说道:“娘子为甚在此荒山野路?”妙善把那生前死后还魂之事一一对那先生告诉了一遍。
释迦曰:“娘子,我看你这般苦楚,不若与我权为夫妇,结草为庵,随时度日,有何不可?”
妙善曰:“先生差矣,弟子游遍阴司,探尽轮回之事,你这皮毛之后在我跟前休得乱说。”
释迦曰:“善哉,善哉。吾乃非别,西天释迎是也,前言戏之耳,因你修行,此处不是安身之所,特来指引你到香山去,修行有着落。”
妙善连忙拜倒地上,说:“弟子肉眼,一时不识师父到此,万望莫罪。但不知香山在哪地方?”
释迦曰:“香山乃自古隐仙之所在,越国南海中间。上有普陀岩可以修行。”妙善曰:“此去未知有几多路程?”
释迦曰:“记有三千余里。”
妙善曰:“只怕身上无食,肚中饥饿,力不能胜,一时恐难到得。”
释迦曰:“我有仙桃一颗带来与你,此桃不是凡果,上界欢喜园中之桃。吃了四时不渴,八节不饥,永无荣枯,长生不老。”
妙善得了此桃,遂拜别释迦,竟往香山趱程前去。
大白金星云头观见妙善行步艰难,乃唤香山土地向前,吩咐曰:“今有妙善公主要往香山修行,奈缘路远,尔可变作猛虎挡路,待他来时,尔可背他前去,不得有违。”
土地受了金星敕旨,在于当路伺候。只见妙善沿途借问而来。正行之间,撞见老虎当路而吼。妙善向前祝虎曰:“我是不孝之女,违父出家,今日相见任从饱食。”
虎忽作人言曰:“禀告公主,吾非虎也,乃香山土地,奉上帝敕旨,化身迎接公主,望请乘骑送至香山。”
妙善曰:“既是如此,感谢公公,倘若得道成,不忘厚报。”
言语之间,耳边只听得如风似电,早到香山。只见:
层峦耸翠,古木生阴,万顷金波,皓月团团。凝碧海千林玉笋,祥云蔼罩青岭,泻下丹崖群鹿舞,瀑布泉高吹来绿,树众禽鸣调黄茸。乃悬崖有四季不谢之花,断崖有尽日常新之草,郁Сhā神霄。登泰山而小鲁,片帆遮巨浪,驾溟渤而扬彼,幽禽野鹤停长松,锦鲤游鳞穿远渚。真个生成鹫岭,宛然昼出蓬莱,铃锋朝昏尽是沙门说法,鹫岛上下悉皆梵刹燃香,依峰作锁环水城。正是:
天下名山称第一,世间胜境此为尊。
第十五回香山修禅点化善才龙女
却说妙善既到香山,清心涤虑,朝诵暮习,修到九载,神机广大,妙法无边。只见岩中群虎数千咬木衔石遮盖,四围山王土地围护,人为龙象交泰,神钦鬼奉,猿猴献果,鸾凤供花,庆云祥瑞重重罩裹。妙善自知百炼丹成。永可不涉死生障路。
当时有地藏王与香山土地商议曰:“自公主娘娘到此修行,如今正果已成,自世尊以来一人而已。不惟三千大士菩萨由彼挥指,而三千大千世界亦由彼管辖,上含重霄,下至九地,凡有血气皆在彼之掌握。此诚我等之主而为诸侯之所瞻依者也。今日二月十九日可尊口高座,以救济万民。”
土地听罢,即会同四海龙王、五岳圣帝、一百二十位大岁神煞、三十六员天门天将、风伯雨师、雷公电母、三十六显、八仙十王共尊妙善盘莲花宝座,以为:人天普门教主。俱各参拜已毕,但无一徒自是妙善招度,一善男女中倘得一好徒弟,着土地报来。
土地访得充州大华山有一童子,名唤善才,家居乐邦,父母俱丧,自幼在本山出家,未成正果,此子可度。乃将其人回奏娘娘。妙善即差土地前去取来。只见下一时间土地接得童于到座。妙香问曰:“你是何人?”
善才答曰:“念弟子名唤善才,家居乐邦,父母俱丧,六亲骨肉全无,自幼在本山出家。今闻娘娘在此千百亿化,弟于特来望乞脱度。”
娘娘曰:“只怕你心意不诚。”
善才曰:“不远千里而来,何为不诚?”
娘娘曰:“你也晓得什么本事?”
善才曰:“弟子知得肚问好恶之事,能观千里之外。”
娘娘曰:“既晓得这般本事,如何肯来投我?”
善才曰:“自古无师不成正果。”
娘娘曰:“既是如此,你且权居岩下,待我取了法戒文簿,再来度你。”娘娘乃唤土地:“你可引众神仙化作海中强盗,明火待枪杀上山来,我即奔上岩头避难,跌下岩去,以试他善恶之心何如。”
土地听令,即化作勇猛强人,蜂拥杀人山来。娘娘连叫救命,失脚跌下万丈深岩。善才看见为师戎重,急忙亦逃将下岩,托起师父,即对娘娘哭曰:“师父弄假成真,不该如此戏唬弟子。”
娘娘亦哭曰:“尔果真心慕道。尔才上岩见岩下有甚人否?”
善才曰:“我见底下有一童子死尸。”
娘娘曰:“此即你之凡胎,如今我已与你脱化了。白是合掌诵经,再不可离我左右。”
一日,娘娘挪开慧眼,见东海龙王差第三太子出来巡海,太子承父之命变作一金鳞鲤鱼,随海踊跃,误入渔人网中,被渔人拿起,将在越州市上货卖。娘娘即遣善才化作客人,将一吊钱前去买到,岩前令放之归海,三太子再三拜谢娘娘活命之恩。归到尤宫,报知父王。龙王说:“你可即取夜明珠一颗,送上娘娘殿里,照他夜间诵经。”
时有三太子公主素心暮道,要去修行,闻得此事,即禀老龙王曰:“孙女愿送此珠,往拜娘娘学道。”
龙王曰:“你有此盛举,我水族永无沉溺之忧。”及取水晶蛟绢帕盛珊瑚果盒,托九龙吐焰明珠一颗,公主捧定献上娘娘。
娘娘受了明珠,让公主回宫。龙女曰:“弟子不愿归宫,情愿在此伏事娘娘。皈依佛法。”
娘娘曰:“学道甚难,尔乃公主,如何受得这苦?”
龙女曰:“娘娘当初十磨百难尚且耽九之,何况今时有娘娘真正师父在此,弟子何不可学。方乞娘娘以慈悲为本,收留弟子。”
娘娘曰:“你既诚心,可拜了善才为兄,自今呼为兄妹,专一修心讲道,不得有违。”
自是二人领了娘娘法旨,闲则诵经说法,有事则救苦救难,一任替天行道。
花市道人读传至此,乃叹曰:
作善天庭必降祥,千磨万劫为诈忙。
终身只恨韶华短,出世应知道味长。
已入天堂轻地狱,既登佛境藐阎王。
善才龙女参禅定,种种慈悲求万方。
第十六回妙善化身治病
却说庄王自从绞妙善死后,只在宫中与妃嫔作乐,朝政付与赵震总摄,凡有内外件旨一任杀戮。有白雀寺伽蓝搜他过恶,叠成文簿,一一奏上天曹。王皇殴前掌书令乃接上表文,转达天廷。
玉皇见奏,心中大怒。说:“此人杀女不慈,烧寺甚虐,叫注禄判官查他阳寿何如。”
判官将簿细查,见他阳寿尚有二十年未尽。玉皇曰:“既他帝禄未可削除,可宣降疾神人前来听差。”
天医宫中温元帅听得五旨,即忙俯伏玉阶,启圣上有何法旨。
玉皇曰:“今有兴林国妙庄王行恶,放火杀入,当除符命削籍,但此人阳寿未尽。汝可即降灾殃缠害其身,使他妙药难医,后来感动善女舍身救他,方显报应,汝其钦哉。”
温元帅领旨,即将重疾恶疮降与庄王身上。但见庄王在宫乐极悲生,忽然身体沉重。周身发出恶疮,皮肉俱烂,日夜叫痛不止。
娘娘在香山佛位上心眼一观,会见父王身染重疾,乃烂肉痛不止。说曰:“如今我父得病,十分狼狈,我今虽能成道,父母养育之恩亦当补报。不免化作凡僧与父亲一看生疮,到彼揭傍救取,一来报得他养育之恩,二来显得我修行有用。你二人好好与我护持香火,我去下凡走一遭即来。”正是:
只因九载功成大,变化凡憎便不难。
第十七回妙善揭榜入国
却说庄王得疾十分沉重,伯牙皇后衣不懈带,朝夕事奉汤药,忽然想起妙善死得苦楚,乃以言挑曰:“我王这等重疾,一旦倘有不讳,独无后言乎?”庄王曰:“让位与女婿便了。”
皇后曰:“哪个女婿?”
庄王曰:“凭粹童择哪一个。”
皇后曰:“可去宣来?”乃以皇帝手诏命怀安太监去召,怀安一时回报说:“两个驸马爷同二位公主各在府中饮酒作乐,小奴婢先到赵府禀事,闭门不理;后到何府亦复如然。奴婢又再三禀云:”如今皇帝病重,你府中爷爷知否?,俱曰:“知得多时。‘又听得两个公主说:”纵然有病,终不会就死。,因此奴婢回覆。“皇后把怀安所奏之事,将手扶住庄王,一一把上项事逐件对庄王细说。
庄王听罢,气满胸臆,恼得几死者数次,夫妇相抱大哭一场,说:“我有太子决不到此地位!可惜第三十女儿又无福承受,如今怎生是了。”
皇后曰:“当时女儿修行,听他出家,即有缓急亦可叫他来身边。如今两个大女儿,他自享富贵,这等宣诏他反视如路人,公然不睬。”
庄王哭曰:“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今日若非粹童,朕之在此有谁看顾!今日死者已不能复生!可宣值日内臣速写榜文,四处张挂,但有天下名医有能医得朕疾,即愈便把大位让与他去。这两个畜生或若到来,可与一顿乱棒赶他出去。”
皇后传旨命中书科写下榜文,招集天下医士。军上即将榜文贴于皇城四门。榜文曰:
朕以丕德黍凤位,获戾上下神抵非可言罄,或者天降之罚,俾朕躬偶进恶疾。数月不痊,群臣成思为朕属记山川,但冥冥决事终成幻路;而起死回生沉疗顿称,山林草泽未必无抱奇术,足以斡旋天地者存于其间。今朕从士舆论,惟尔罗拽名医,果能挟策来治,扫清疙瘩,使一德辉炫而日月既触中天,则尔之于朕不啻明良,而朕之于尔视再生尤重。朕即退位养老,揭历数于尔,攸嘱尔其尽心,朕言不再。
但见妙善化作一个老和尚,头戴皮毗卢帽,身穿百纳袈裟,脚穿四耳麻鞋,腰悬盛药葫芦,走到城边,转过迎和门下,将求医榜文读罢,随而揭在手中。有守门军士看见,一把拿住,问曰:“你是甚么和尚,这等胆大来揭榜文!”和尚曰:“贫僧祖代名医,九州万国哪一个得病不是我去医好!如今你皇帝要性命,我老僧要天下。将手段传帝位,你众人代我通报,我如进去。”
众军士曰:“你这分明是个颠和尚,好好快去,免我打你。”
和尚曰:“你哪里晓得我本事?”
军士曰:“目今多少金紫医官尚且医治不效,你自家烂疮尚不能疗,焉能救得别人!”
和尚曰:“你众人休得恐号老憎,我自幼出家,但有肿身重疾、及死骷髅,不劳一服灵丹,病即除根。尔去上奏国爷,这病症老僧极能医治。今古病源各有冤债,老僧烂疮有药无方,君王病症有方无药。”“军士曰:”这和尚说话甚有来因,我们大家去禀丞相爷,宣他进去用药。“
君王一旦病缠身,杂选良方不遂心。
真个药医不死病,果然佛化有缘人。
第十八回妙善入宫视病,救活二姐
丞相得军士所禀,即到宫门奏曰:“蒙旨张挂傍文,招取医士。今一僧人揭榜,愿医我王,特奏圣驾。”
皇后传懿旨:“可着他进宫。”
丞相即宣和尚来到宫门。山呼万岁已毕。内旨问:“僧受业何师?姓甚名谁?出家几载?”
和尚奏曰:“贫僧受业圆通祖师,师父名唤悉达。贫僧名讳光明,药师、药藏皆我徒弟。”
内旨曰:“僧人既有妙剂,烦即制来,病愈之日当有重赏。”
和尚曰:“榜文说付以天下,今止言重赏,贫僧不敢下药。”
庄王闻奏,大怒。扶病强勉起来,见僧问曰:“天下便把与你,你用甚药可医得病愈。”
和尚曰:“此病非凡药可料,除是仙人手目差人割取过来,和灵丹捣搽方可救得。”
庄王人等晒曰:“纵有黄金万两,谁肯舍身割偶,和尚将此必无之事欺诳朕躬,此系妖言,药何说?难容恕。”
和尚笑曰:“臣启圣上暂息雷霆,臣出此言必有来历。此仙人住居香山庵中,一十九载忍辱无嗔,专一救济贫窘,舍身无吝。陛下要去取他手目,不用金宝,只用沉檀香一盒,差大臣顶礼拜清,即便取得来到。
庄王曰:“此去香山几多路程?”
和尚曰:“约有三千余里,但执贫僧这个路引在手,不过五日就可回转。”庄王出旨,即差丞相赵震同刘钦前去,修敕文一道、宝香一盒,竟往求觅无违,又着令金瓜武士将此僧谨防在左顺门下,休令脱逃。
却说两个驸马听得僧人医病,要进宫内,曰:“前日忤旨,又不敢入去,欲要不进,尤恐僧人医好,夺了天下。”乃与心腹内臣霍礼商议:“先使人夜间刺死和尚,后将毒药只说和尚进来之药,哄圣上吃了,即时和尚也死,皇帝也死,天下自然无人占得。”赵魁、何凤欢天喜地。
等到夜静,置了毒药,乃呼手下亲信苍头索答来,吩咐曰:“你到半夜可悄悄手持利刀,潜入左顺门里,将和尚刺死,不得有误。”
妙善原是将身上袈裟指一个化身在此,他自己已转香山去了。彼时在庵方与善才议事,慧眼一看,只见何、赵二人行此不良之事,乃唤值日游奕使者,吩咐曰:“尔即去庄王床前,将内臣进来毒药换了,将苍头缚在左顺门下,即来回报。”
却说时至三更,内臣霍礼手捧毒药在手,向宫门叩门,内问何人,霍礼曰。“奴婢在左顺门接得和尚制来之药,说仙人手目一时未到,权送此药,陛下一服可省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