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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世子无赖 > 、第62章 世子无赖62

、第62章 世子无赖62

厅中一时静极。

王妃盯着沈嘉禾,面­色­略显难看。

王妃不作声, 世子妃自然随之缄默, 目光静静落在沈嘉禾身上。

自嫁入逍遥王府那日起,公羊素筠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书童充满好奇。方才的惊鸿一瞥, 她便明白了,他区区一个书童为何能得裴懿那般重视。他生得实在赏心悦目, 连她一个女子都自叹弗如, 怎能不教裴懿那个­色­中饿鬼神魂颠倒?裴懿待这书童那般不寻常,显然他二人绝不止是寻常主仆……但也绝不是你情我愿, 否则也不会一个逃一个追。这书童也是个可怜人,玉质金相, 却陷于泥淖。公羊素筠不由心下戚戚,默默叹息。

过了许久, 王妃淡淡道:“抬起头来。”

沈嘉禾抬起头来, 却依旧低眉敛目。

公羊素筠仔细瞧他容颜,越发觉得他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越发惋惜, 这般仙姿佚貌却被裴懿那样的无耻恶徒给糟践了。

“谁让你回来的?”王妃淡淡地问。

“回王妃的话, ”沈嘉禾道:“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王妃蹙眉, 道:“你在哪里见过王爷?”

“在平遥。”沈嘉禾道:“当时王爷刚攻下平遥,世子殿下带着奴才前去投奔, 但王爷同世子要继续出征,便让奴才回丰泽来。”

听他提起裴懿,王妃微微动容, 不由缓和了语气,道:“我前几日收到王爷来信,说世子受伤失忆了,你且详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嘉禾便将其中曲折细细说了。

王妃听完,冷哼一声,道:“果然又是因为你!”

沈嘉禾伏首叩地,道:“请王妃责罚。”

王妃冷声道:“我自然要责罚你。厨房正好缺一个杂役,便由你暂代了罢。”

沈嘉禾恭谨道:“奴才遵命。”

王妃道:“寻梅,带他下去罢。”

寻梅方应了声“是”,便听沈嘉禾道:“启禀王妃,这个孩子是奴才的义子,求王妃允许留他在府中,奴才会承担他的一应用度。”

王妃看向念念,念念叩拜道:“参见王妃,参见世子妃。”

一直没有作声的公羊素筠笑道:“母妃,这孩子生得真是玉雪可爱。”

王妃笑了笑,沉默片刻,道:“下去罢。”

这便是准了,沈嘉禾道:“谢王妃。”

念念跟着道谢。

寻梅领着沈嘉禾和念念下去。

沈嘉禾道:“寻梅姐姐,怎不见踏雪姐姐?”

寻梅露出哀伤神­色­,道:“踏雪姐姐她……她已经不在了。”

沈嘉禾骤然一惊,从寻梅的语气和神­色­,他心中已有了最坏的猜测,却仍觉难以置信,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寻梅微微哽咽道:“我与踏雪姐姐原本是随着王妃一同进京的,谁知她在路上生了急病,还未到京城便……便撒手去了。”

沈嘉禾惊恸如利剑穿心,泪如雨下。

谁能想到,当日一别,便是永诀。

沈嘉禾擦掉眼泪,问:“她葬在哪儿?我想去祭拜。”

寻梅叹了口气,道:“因为当时要忙万寿节的事,所以王妃着人匆匆将她葬了,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所以我也不知道她被葬在哪里。”

沈嘉禾又悲又怒。

竭心尽力为奴十余载,到最后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果真是生似蝼蚁,死如尘埃。

可怜,可悲……更可恨!

寻梅劝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咱们这些人本就命如草芥,死了比活着好,不必再受苦楚,如得苍天垂怜,来生投个好胎,享一世荣华富贵,也是极好的。”

这不过是无力反抗后的自我安慰罢了,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沈嘉禾擦­干­眼泪,道:“那踏雪姐姐的母亲和弟弟呢?王府可有帮忙安顿?”

寻梅道:“踏雪姐姐临终之前嘱托我将她的遗物转交给她的家人,其中竟有一沓银票,多达千两。锦堂用这笔银子开了一家酒楼,我去看过一次,生意还算红火。还有,锦堂马上要成亲了,你猜娶的是谁?”

锦堂是踏雪弟弟的名字。寻梅既让他猜,便是他认识的人,沈嘉禾想了片刻,摇头道:“猜不到。”

寻梅笑道:“是云清的妹妹云岚,还是踏雪姐姐生前给保的媒。”

沈嘉禾也露了些许笑意,道:“这真是门好亲事。”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人生便是如此。

叙话间,他们已到了地方。

寻梅道:“杂役做的都是些体力活,譬如劈柴、挑水之类。我知你­干­不了这些粗活,但也别无他法,只能隐忍些时日,等世子回来,你便能逃出生天。”

沈嘉禾道:“旁人­干­得了,我便也­干­得了。对了,我住在哪儿?”

寻梅指了指面前的破屋,道:“就住在柴房里。”

沈嘉禾推开柴房的门,里面堆满柴禾和杂物,只在角落里有一张床,床上一条破棉被,连枕头都没有。

更恶劣的地方沈嘉禾都住过,所以并不觉得如何,但他不能让念念跟着他吃苦。

“劳烦姐姐跑一趟了,”沈嘉禾道,“请回罢。”

寻梅点头,道:“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找我。你我虽不及你与踏雪亲近,但总算一同长大,情分自与别个不同,能帮的我一定帮。”

沈嘉禾感激道:“多谢姐姐。”

寻梅走了。

沈嘉禾牵着念念进屋,把他抱坐到床上,柔声问道:“饿不饿?”

念念道:“不饿。”

沈嘉禾又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念念摇头,道:“不想睡。”

沈嘉禾道:“那我们一起去找景叔叔,好不好?”

念念点头,道:“好。”

沈嘉禾带着念念,轻车熟路去到景吾院里。

景吾正与翳风一同用饭,忙让他同坐,着人添了两副碗筷。

景吾给念念夹了两筷子菜,这才问沈嘉禾:“王妃可有为难你?”

沈嘉禾微微摇头,道:“称不上什么为难,不过是着我去厨房做杂役,没什么。”

景吾蹙眉道:“杂役的活你如何做得了?”

沈嘉禾道:“我没你们想象的那般虚弱无力。”

景吾道:“这若教世子知道了……”

“别告诉他。”沈嘉禾打断他,沉声道。

景吾点头,沉默片刻,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沈嘉禾道:“我专程过来,便是有一事相求。”

景吾道:“你说。”

沈嘉禾道:“我想让念念跟着你生活一段时间。”

“我不要!”念念眼中已聚起泪光,带着哭腔道:“沈爹爹,我要跟着你,我不怕吃苦,你别不要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沈嘉禾抚摸着他的小脸,微笑着道:“我每天有许多事要做,会很累很累,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你,所以才让你暂时跟着景叔叔。你不是想学武功吗?景叔叔武功很厉害的,还有翳风叔叔,他们都可以教你。”

念念强忍着不哭出来,道:“我已经五岁了,可以一个人穿衣,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不用你照顾我,我还可以帮你­干­活,我以前也经常帮娘亲拾柴烧火,我很能­干­的。沈爹爹,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不想离开你。”

景吾知道沈嘉禾不忍心说重话,于是对念念道:“即使你再乖再听话,你沈爹爹也不可能不分心照顾你,你如果真的体谅他,便暂时跟着我,这样他才能轻松些。”

念念泫然欲泣,但终究没让眼泪流下来,微微哽咽着道:“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沈嘉禾道:“待我境况好转便来接你,而且我一得空便会来看你,我们离得又不远,是不是?”

念念点头,道:“那你要经常来看我。”

沈嘉禾摸摸他的头,笑道:“好,我答应你,吃饭罢。”

念念乖乖拿起筷子吃饭,但已经吃不出滋味了。

沈嘉禾走的时候,念念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还一直站着。

景吾走过来,将手放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叹息一声,道:“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每一次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念念似懂非懂,却仍旧点了点头。

沈嘉禾刚回去,便被人使唤着去挑水。

他虽然做了十几年的奴仆,却从来没有­干­过一点脏活累活。他挑着水桶转了一圈,却连水井在哪里都没找着,还是问了一个小丫鬟才找到的。他将木桶系在井绳上放到井里,摆弄半天,却打不到水,正自犯难,忽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帮你罢。”

回头看去,说话的竟是沈落玉。

沈嘉禾怔了怔,道:“好久不见。”

沈落玉端着一盆衣物走过来,放到一旁,从沈嘉禾手里接过井绳,边做边道:“将井绳轻轻提起,向着贴合井壁的相反方向来回一甩,让水桶整个翻转过来并沉到水里去,待桶中灌满了水,转动辘轳将水桶拉上来即可。”她将井绳接下来递给沈嘉禾,道:“你自己试试罢。”

沈嘉禾按着她方才说的要领试了一次,果然成功了。

“多谢。”沈嘉禾道。

沈落玉看着他,道:“你不该独自回来。”

沈嘉禾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却不接话,只一笑置之,转而道:“你不是在世子妃身边伺候么?怎么做起浣衣这种粗活了?”

“一回来王妃便把我打发到洗衣房来了。”沈落玉微微一笑,道:“她没杀我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沈嘉禾沉默稍倾,道:“我现在是杂役,咱俩也算同病相怜。”

沈落玉脸上浮起一个稍纵即逝的笑,道:“世子妃有孕了,你知道么?”

沈嘉禾心里扑通一声,就像水桶掉进了井里,激起大片涟漪。

他旋即一笑,道:“这是喜事。”

沈落玉道:“你心中作何感想?”

沈嘉禾道:“这与我有何­干­系?无甚感想。”

沈落玉似笑非笑,道:“那便好。”

沈嘉禾看她片刻,道:“我总觉得,你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是么?”沈落玉道:“人总是要变的,要么变好,要么变坏。你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沈嘉禾道:“人无好坏,事无对错,不过利弊权衡不同罢了。”

沈落玉笑而不语。

沈嘉禾不敢再耽搁,于是挑起扁担,道:“我得走了。”

沈落玉点头,看着他担起水桶,艰难地慢慢走远。

因为动作太慢,沈嘉禾得了一阵数落,他乖乖认错,然后尽力做好上头交代的其它活计。

忙完已是深夜,他累得筋疲力尽,而且还饿着肚子。厨房里只剩些残羹冷炙,他胡乱吃了几口填饱肚子了事,然后回到柴房合衣躺下,闭上眼,却难以入眠。

一闭上眼,各种纷乱的思绪便如潮涌现。

踏雪,裴懿,念念,魏衍,魏凛,世子妃……过去,现在,未来……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交杂在一起,如一张大网,紧紧地缚住他,令他难以喘息。

眼泪不知不觉间落下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臂间,任泪水肆意流淌,仿佛那些悲伤会随着眼泪一起流出体外。

忽然响起两声很轻的叩门声。

沈嘉禾一惊,扬声问:“谁?”

却无人应答,依旧是两声叩门声。

沈嘉禾蓦地破涕为笑,急忙擦­干­眼泪,跳下床去,连鞋都顾不得穿便跑去开门。

他毫不犹豫地抱住站在门外的人,压抑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心酸,低低地唤了一声“云清”。

云清紧紧回抱住他。

两个人在如墨夜­色­里寂寂相拥,任诸般情愫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过了许久,他们放开彼此,云清笑着将手中的一枝木兰花递给沈嘉禾,打手语道:我知道你不愿回到这个地方,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沈嘉禾亦用手语道:我也是高兴的。咱们进屋说罢。

屋里都是柴禾,不能点灯。

他们坐在床边,适应片刻才能勉强看清对方的手语。

云清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说些分别后的琐事,比如他新种了什么花,比如她妹妹的婚事,沈嘉禾听得津津有味,间或问上两句,不知不觉便说了很久。

说得累了,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云清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次……一定吃了很多苦罢?

沈嘉禾道:但也经历了许多快乐的事。

云清笑起来,不再多问,道:那便好。

闻着云清身上的花香味,沈嘉禾很快朦胧睡去。

醒来时,云清已经走了,只余床头那枝木兰,提醒他那不是梦。

硬撑着起床,用凉水洗一把脸,便开始­干­活。

挑水、劈柴、洒扫……一直忙到日上三竿,才得空吃几口饭,然后又开始­干­活,仿佛永远­干­不完似的。一天下来,双手磨出好几个水泡,肩膀也被扁担压得生疼,腰酸痛得几乎直不起来。但他受得住,甚至还有些享受这些身体上的折磨,因为如此一来他便没有­精­力再胡思乱想。

又是夜深人静。

沈嘉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景吾那里看念念。

念念已经睡了,沈嘉禾在他床头坐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景吾给他倒茶,道:“你看起来很累。”

沈嘉禾道:“还好。”

景吾将茶放到他面前,道:“别硬撑。”

沈嘉禾端起茶杯啜饮一口,道:“我撑得住,倒是麻烦你了,让你帮我照顾小孩。”

景吾道:“反正世子不在,我也闲来无事,正好可以拿他解闷。不过念念资质奇佳,又勤学善思,如果悉心栽培,将来必是个能成大事的。”

沈嘉禾微微一笑,道:“我倒不希望他成什么大事,只求他能平安喜乐。”

景吾沉默片刻,道:“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我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沈嘉禾道:“但说无妨。”

景吾饮一口茶,道:“以如今的势头来看,贺兰氏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夏国即将成为裴氏的天下。王爷成为皇帝,世子成为皇太子,这是必然。你虽不愿,但世子却是真心将念念视为己出,意图栽培。而眼下世子妃已有身孕,作为世子的亲生骨­肉­,这个孩子理所应当会成为皇太孙。到那时,念念的存在便会成为一种潜在的威胁。”

话说到这里,沈嘉禾已然明白。

景吾沉默片刻,道:“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我是真心喜欢念念这孩子,不想他牵扯进不必要的皇室纷争里,所以才想着劝你早作打算。”

沈嘉禾点头,道:“你言之在理,我代念念谢谢你。”

景吾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一盏茶喝完,沈嘉禾正欲起身告辞,忽听景吾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别怪我多嘴。”

沈嘉禾道:“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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