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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清明,水神客舍

埙,

细雨今宵断续闻,

清明又,

新醪入旧樽。

-《十六字令》

湘妃竹林里有个瀑布,瀑布的上游自然是河。河就在山崖上,错把田荷当成小满劫走的黑衣人现在就在河边洗鱼。是连头不过两寸长的小鱼,这河里多的是,捕起来容易,吃起来难。这个黑衣人,当然,现在他没有穿黑衣,他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蓑衣,和所有的渔夫没什么差别,似乎他也只是一个渔夫而已。这个渔夫姓马,我们就叫他小马,因为他在这个故事里并不重要,所以我们不去深究他的家世和名字。

小马在河边洗鱼,鱼是两寸长的小鱼。

小马的身后不远处有个篱笆小院,从河边就能看见院子里是个四面透风的茅草房,房子里没什么摆设,一几一榻,两凳一桌。桌上有摊开的书卷和笔墨纸砚。看来是个落拓书生的寒舍。

细雨黄昏。

茅舍的主人百无聊赖,把灯芯掐灭了一根又点上。

是一个不太看得出年纪的人,自古十岁中进士的神童有,八十仍考不取的耆旧亦有。

所以读书人的年龄最难断出。

这个人说二十不显老迈,说四十亦不觉稚­嫩­。微黑的面庞分外瘦削,眉骨突起,尖尖的下颌潦倒的长髯,头戴纶巾,脚蹬儒靴,唯一奇怪的是他穿的不是秀才长衫,而是一件珍珠衫,下系一条蛋青­色­肥腿薄纱裤。如鱼网一般以丝线勾成的长衫,打结的地方都缀着黑­色­的珍珠,珠­色­圆润光泽,每颗都价值不菲,这许多加起来价值连城自不必说,却说这件衣服古怪,网眼里透出衣裳主人黝黑光泽的皮肤,看去竟让人觉得不似人的肌肤,而更像一条黑鲇鱼。

小马的鱼已经洗好了,去头开膛去肠胆。然后盛在篓子里拿去给小姜。

小姜一层一层撒盐腌上。盐撒得很细致均匀,盐粒本身也磨得很细,若是官盐,必定是又磨过一遍的,一个盐粒也没有,全都细的像雪一样。

屋子不闭户牖,四面荒草,与河堤融为一体,只要一抬眼,屋子里的景象就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河边人的面前。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

闲敲棋子落灯花。

时候还未到梅雨天,才是清明。

蛙叫只有三两声,多的是虫鸣,从惊蛰日春雷动地,百虫复苏,这遍布荒草的河堤再没少过虫鸣。

时候也未到夜半,才是黄昏。细雨黄昏,小院独自愁。

网衣人眼中一亮,他等的人来了,已经来了。

一身白衣,虽然神­色­略有疲惫,仍是掩不住风流儒雅。

白衣人身后跟了两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艳­色­中自有一股邪气,轻烟般隐隐现现,勾人心神。女子见之,如何不心动。

就是男人见了,十之###也欲据之为娈童。

“向堂主,久违了。”白衣人道。

“何兄,两年前你我一战已决雌雄,虽然尚未广知堂众,行易主礼,但向某败得心服口服,你我早已约定行易主大典前兄弟相称,行典后,你就是何堂主,我只是寄身山水间的一介散人,从此只有山野鱼樵向老儿,再没有四季堂向堂主。四季堂一向以武服人,而非以德服人,这是三百年前虚生真人立堂之初定的规矩,也是这规矩才免去多少明争暗斗中的杀戮和血腥。向某技不如人,甘心让位,何兄又何必客套。”原来这穿珍珠衫的正是四季堂的堂主向命,上一代堂主向天行的外孙。

因为向命的父亲是入赘的倒Сhā门女婿,所以向命跟娘姓。

向命的爹只是一介寒儒,彻头彻尾的穷书生,只会读书。却与向小姐姻缘巧合,情深难解。

老堂主向天行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是江湖上可以威震一方的四季堂的堂主,他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不会武功的酸秀才?!

他是想把堂主之为传给女婿的,实在无法也要传给女儿。

向小姐却在向堂主面前自废武功。没人拦得住,她的出手,快如闪电。

只要守着相爱的人,宁愿做不会武功的平凡人。现在,她和那不会武功的穷秀才相配了,她要和他浪迹天涯,舍却自己的地位和家财。

向天行一日就老了。

他妥协了,强求的结果不会好。

只是让他们不要走,四季堂的仇敌太多了,两个不会武功的人,他怎么放心。

向小姐答应他们第一个儿子姓向,留在四季堂跟他外祖父学武。

向命一岁那年,向小姐和田秀才离开了四季堂。

向命十四岁那年,秋凋门门主骆玄向堂主向天行提出禅位之请。从来都是这样,四季堂的堂主永远都是以武服人,堂主年迈或堂中有修为­精­进者,则欲得堂主之位者向堂主提出禅位之请,于是二人于布衣岛坛城比武,输赢定夺堂主之位,不得有不服者,不得有无端杀戮。

那时,何长生还没有投身四季堂,商四娘只有十七八岁,冬藏门主乌有散人已年迈昏聩,正是堂中青黄不接之时。谁都明白,接位的将是骆玄。甚至一些逢迎谄媚之辈,已经不离洛玄左右。

向天行医无心与骆玄相争,比武那天走个过场便甘愿败北。

当骆玄已走上易主大典的继位台,一切已无悬念。

“等等,”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那个喊“等等”的少年身上。

那一年,向命十四岁。是个黝黑颀长的少年。穿着一身淡棕­色­的水靠。

就是那行云流水的一式“剖鱼取珠”,那些当年亲眼见的人如今还记得,太快了,如同当日向小姐自废武功时没人能阻止的快,向命的这一招也快的没人能阻止。没人的意思,包括骆玄,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向命已像一条鱼般,倏地滑到了骆玄身侧,手臂伸向骆玄颈侧,骆玄微一拧身一掌秋风落叶实实地拍在了向命瘦瘦的胸膛上,看得人都说那一掌拍得很实,只有骆玄自己知道,那一掌明明该打上的,触手只觉拍到了一条大鱼一样,一滑到底,什么也没打到,反倒自己颈侧一凉。

一把小刀,刮鱼鳞,开膛破肚的小刀,细细的胳膊从肘部向外折了回来,常人不可能的方向,手臂硬生生的折回来了,骨节突出的手中握着那把小刀,刀尖深入肌肤只一存,从颈侧,肋下身侧到大腿,划了一道三尺长的口子,这口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存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输了。”年少的向命在夺堂主之位的一战中,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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