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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但失去了什么,他又不知道,相比较,四皇兄一个情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他也不例外。

但为何,他不敢说出口?

“四皇兄,抱歉,这件事,一切交由王妃处置,皇弟不便作主。”这句话一出,他的心里愕然之余,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秦不值的话让云战斗不意外,他平静的看向阮心颜:“十弟妹以为如何?”

阮心颜看了一眼秦不值,浅淡一笑:“四皇兄确定此人的一条贱命胜过你的‘交代’吗?”他究竟与云中城是什么关系?云中城对他来说,竟然比他的父兄手足来的重要?

云战平静的望着她,对她的讥讽,似是未所闻,只是淡声道:“告辞了!”

说完后,他转动着轮椅离开,云伯,云芬两人相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莫诀看向阮心颜,。

阮心颜点点头,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眼中流转的那丝光芒没有人看见,她,今天可以不要此人的命,但并不代表着以后不会。

今天她暂时给他留着。

……

云芬看着跪在外面的人,欲言又止,她知道公子动怒了。

“公子……”

云战抬手:“芬姨,你下去吧。”他想静一静。

云芬嘴张了张,最后合上,恭敬的退了下去。

天­色­快亮了,晨曦很快就要划破黑暗,破空而出。

云战推着轮椅,脑子想着是她的话……

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皇,你的手足自相残杀,却不管不顾,冷眼旁观,因为他们没有你的觉悟,因为他们不想成佛,他们只想好好的活这一回,尽心尽力扮演着他们这一世的角­色­。

但他们在你眼里,他们是魔!

你清心寡欲,无波无动,冷眼看着世间纷扰,不屑于与他们同流合污,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在我眼里,这种觉,这种悟,才是可笑愚昧至极,才是残酷冷血无情的,如若心中悲悯?为何不除魔救世,为何只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七情六欲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上演?

一个王朝既然天数已尽,为何不直接灭亡?而非要经历一场残酷无情的血洗,以亲之名,以情之义,来屠杀他们曾经允许存在的孽数。

一场天灾,一场地祸,不是更快捷,更直接,更痛快?

可是佛却总以前世因,今生果来迷惑世人,让他们心甘情愿,耗尽一生的努力,来满足他安排的戏码,让云宵九天之上的他们,冷眼看着他们安排的命数,心里却悲悯着那必不可少的屠杀和流血,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杀自残,这就是佛。

这就是佛!

这就是佛!

是这样吗?

……

昨晚遇刺一事,秦不值严令封口,整个府内,没有人敢议论一句,但还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里,就连靖帝也惊动了。

先是安王府的大厅被毁,后又是十王妃遇刺,这一消息传开,无疑是再次把气氛推上了紧绷的边缘。

朝中人心惶惶,揣测不安。

一大早,秦克再次亲临了十王妃府,这一次,与他同行的还有秦觉,秦或等人。

三人原最先上的安王府,没有意外的被拒。

但没想到,在这里,也依然被拒。

“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王妃昨夜受到惊吓,一夜未眠,刚刚才入睡。”秦不值有礼的拱手,眉眼间,不卑不微,小小的身板气宇轩昂,焕然一新。

秦或细长的凤目轻挑,或许其他两人没有发觉到秦不值身上的变化,但他不会错过。

这种气势,是从心里衍生而出,如醍醐灌顶一样,脱胎换骨。

阮心颜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有如此变化?

秦克似笑非笑:“受到惊吓?一夜未眠?如若不是十皇弟亲口说出,皇兄还真不敢把这话用在十弟妹身上。”她的胆子大的都可以包天了,又岂会受不住这一点点惊?

秦不值的脸­色­淡了下来,毫不掩饰他的微愠:“五皇兄似乎忘了本王王妃只不过是个弱女子,相信如果是五皇兄遇刺,也不会如此镇定了。”

刺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人心里都若有所思,再看向站在那儿的人。

秦克眯眼,这是……不悦和嘲讽?

秦觉挑眉看了一眼伫立在那儿气势锦芒尽露的秦不值。

秦或敛下眼,好一个阮心颜,他想不佩服都难了,如今的秦不值,举手投足间,哪里还有从前的影子?现在才十岁,假以时日,那气势岂不更盛?

面对他们打量的目光,秦不值从容淡定的面对,当他把自己放在与他们同个位置上时,他的眼睛看到的,心里表达的,就与以往完全不同了。

“启禀王爷,王妃有请五皇子前去落庭居。”小忠急促的小跑而来,恭敬的出声道。

此话一出,大厅中,人人变­色­。

秦克瞥了一眼在场人的反应,眉头紧皱,她还真是敢把他推出去。

秦不值敛下眼中的­阴­暗,虽然她请五皇兄的用意,他立马心领袖会,但是,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样。

他不想让五皇兄前去见她。

“王爷……”小忠小心翼翼的轻扯了一下站在那儿没有动静的王爷,王妃的吩咐,他可不敢懈怠,再说,他可不敢去落庭居,明月可是说了,她在外面只等一会儿,如果他没有把人领到,就由他引领五皇子前去落庭居。

一想到去落庭居,他就想起前段时间王爷鬼上身,而他也遇鬼的情景……

小忠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秦不值抬眸,硬是压下心里的不适,冷生道:“五皇兄,请!”

秦克沉吟片刻后,对大厅里面众人的神情视若无睹,尔雅的脸庞带着得体的微笑,跟着小忠,从容而去。

秦或­阴­沉的盯着他的背影,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庞,紧绷,­阴­沉。

秦觉冷硬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勾,冷冷一笑。

……

凉亭雕花楼兰,香谢丝幔,微风吹拂,琴音悠美空净,让人恍若不小心走进了九霄之上的仙阙琼宫。

贵妃凉椅上,半卧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如云青丝随意的披散在华服上,有着浑然天成的尊贵和华丽。

或许她不美丽,不漂亮,甚至可以说平凡,初入眼,确实很难吸引男人的目光,更别说心动。

但只要你与她相识后,就会知道,世上有一种女人,不需要美丽的容颜也能动人心魄,慑人心魂!

就如同此时此刻。

她的身边站立的都是姿­色­上等的女子,在她们的衬托下,她应该自惭形秽的。

可是哪怕她此时只是静静的半卧在那儿,面容宁静平淡如水,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

她依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的是她,而非她身边众多的绝­色­。

尊贵,清雅,宁静,悠然,是她灵魂衍生而出。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倾城倾国,国­色­天香又如何,终是经不起流逝。

可她的韶华不会老,而且随着时间,会越来越浓,越来惊心动魄。

不自觉的放轻脚步,缓步而来的秦克相信。

不可否认,或许她对他,最初是目的,后来是挑战,现在是欲望。

这样的女人,是男人,都想拥有,不为她的美­色­,就为她这份独特。

“郡主。”

不是十弟妹,而是郡主,这个称谓很有差别。

阮心颜睁眼,似是对他的称谓没有留意,看着站立在那儿的他,微微摆手:“请坐。”

秦克尔雅一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听闻昨夜郡主受惊,不知刺客来自何处?”她为何去找四皇兄,四皇兄又为何见她?昨夜的刺客又与四皇兄有着什么关系?

“刺客是与本郡主有着私怨,这次不巧竟在阜国这时遇上。”寥寥几句,阮心颜的解释很敷衍,分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秦克也是聪明人,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郡主不知邀请本皇前来,所为何事?”

阮心颜笑尔:“请你来听听这乌玄琴的美妙,怎么?五皇子,不乐意?”

“哪里,郡主说笑了,本皇求之不得。”如今的局势僵持着,不能再等下去了,越等,就越给对手造成机会,所以,当务之急,是该要一个时机打开缺。了,而这个时机,莫过于她了。

秦克笑看着她,视线与他尔雅的面容不同,灼热中是全然的侵略,他明确的表达着他对她的欲望。

“不知郡主风华,本皇后悔没有早一步前去提亲,否则……郡主此时已是本皇的皇妃。”

阮心颜淡然的执起一旁的凉茶,悠然的吹拂着,轻啜了一口:“前不久的选妃宴上,五皇子不是心仪双妙双绝之一的慕容雪姑娘?虽说慕容雪姑娘被皇上指给了大皇子,但五皇子的皇妃,不比慕容雪差,得此娇妻,夫复何求,五皇子好福气。”

秦克轻笑,挑眉深看着她:“郡主在意?”

际心颜挑眉:“五皇子希望本郡主在意吗?”

“如果我说是呢?”秦克盯紧着她,不放过她眼中的任何一个变化,但让他失望的是,她眼中依旧平静无波。

“本郡主倒是真心欣赏双妙双绝这两位姑娘,可惜,如今都名花有主了。”身为美人,命运都是同样的,因为太美,所以不会,也不可能屈于平凡。

皇权社会,男人们首先要的是权,是势,再来才是美­色­,而往往为了前两者,再美的美­色­,也能拱手相让,任为棋子。

“郡主也说了,本皇心仪的人是慕容姑娘,虽然林姑娘与慕容姑娘同列双妙双绝,姿­色­,才艺丝毫不差,但……”

“所以五皇子并不想娶林姑娘,也不能娶林姑娘。”阮心颜挑眉接下他的话。

秦克微微一笑,不否认,却也不承认。

阮心颜搁下杯子,身子慵懒后靠:“五皇子忘了,本郡主可是与五皇子结下怨仇。”

秦克敛下眼后又扬起,看向她,眼中清明如镜,淡声道:“这件事,本皇相信是个误会。”

“既然是个误会,那我也不用担心五皇子哪天找本郡主算帐了?”

“郡主多虑了。”秦克轻笑,面容真诚明朗,仿佛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际心颜轻笑:“暂时来说,本郡主还是相信五皇子所言,皆是句句属实。”至于达到了目的后,话,就不是这样说了。

秦克一愣,继而眼神闪烁,笑而不语,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聪明人,有很多事,心照不宣。

……

自秦克被请进落庭居后,无论是坊间传闻,还是朝堂对峙,气氛都有了变化。

先是三皇子派的主使一品大臣­操­纵赋税,控制国库,贪脏枉法,罪证昭昭,靖帝震怒,抄其满门。

而这个罪证提供者,正是十王爷秦不值。

十王秦不值以年仅十岁的稚龄,破例参政,而这推举人,正是五皇子秦克。

朝堂上,风云四起。

十王一上朝,一出手就倒了一个一品大臣,把涉嫌其中的一众小官员,连根拔起。

自此,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堂上,人人都心知肚明,十王如今是五皇子的人了,代替了原本六皇子的职务,也是五皇子借十王之手,开始铲除对付另外两派了。

而坊间百姓,也因为十王一上朝,一出手就办了一个贪官,而使其声名大噪,引起争议。

贵清宫。

林贵妃手中的玉碗摔的粉碎,面容气的扭曲。

“母妃,稍安勿燥。”

相较于林贵妃的愤怒,最近在朝堂上大跌跟头的三皇子秦觉倒是泰然自若,仿佛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

“皇儿,你还能安稳坐着?还让母妃如何稍安勿燥,吕贱人呣子都把矛头直指咱们呣子,都快骑在咱们头上来了,哼,难道他们就没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吗?皇儿,咱们就跟他们一较高低。”吕家后势之大,也不及她林家根基深。

“再等一场好戏。”如果他没猜错,后面的戏才是重点,秦觉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

林贵妃惊喜:“莫不是皇儿有了妙计?”

秦觉摇头:“不是孩儿有妙计,而是有人有妙计,咱们损失了一个一品大官系,但后面引来的,可不是一个一品大臣了。”既然她已经有了动作,自然会趁热打铁。

“有人?”林贵妃思考半响:“皇儿意思是指这次吕贱人想要对付的其实不是咱们?那……”就是东宫了,只是她的目的既然是东宫,为何又要损害皇儿的利益?

“母妃再静等几日,会有好戏的。”

“可是咱们的损失……那可是一个一品大臣和十数名地方官员被牵连其中,都被你父皇罢黜,这……母妃为你心疼啊。”这些都是皇儿多年的心血,如今一夕俱毁。

“放心吧,母妃,孩儿心里有数。”秦觉眯眼,眼中­阴­森骇人,终于开始了,谁胜谁败,现在还只是开始。

林贵妃看着自己儿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管如何,皇儿都不能输。

落庭居。

阮心颜翻阅着手中的册子,递向坐一旁的秦不值:“看看。”

秦不值翻开,一目十行,待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神情也凝重起来,谨慎出声:“这……”会不会把她牵连其中?

似是看穿了他所想,阮心颜淡然出声:“浩国并没有牵涉其中,秦或的要求,浩国并没有满足。”因为她,某人临时改变策略,所以他之前与秦或的契约如今对秦或来说,可是不小的冲击力,这次她要为某人讨回他的损失。

“可是我担心,万一父皇震怒,牵连到你,我……”他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护她周全,他不能让她冒险。

阮心颜轻笑:“你忘了,还有一个秦克和秦觉。”

任凭靖帝如何对秦或宠爱,这份契约一现世,秦克和秦觉不趁机把秦或端了,绝不会罢休,这就是人心。

秦或身为嫡长子,在靖帝心中,一直是太子不二人选。

秦觉,秦克再如何受宠,但依然撼动不了秦或的地位,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光凭吕林两家的指婚,就足以看出靖帝对秦或的偏爱。

林吕两家互相牵制,而秦或的势力虽然也削弱了不少,但人心易变。

如果秦连一旦真的娶了御使臣大人之女,谁又不能确定叛变的人不会是御使大人?

到那样,秦或的势力不仅没有削,还有增,再加上慕容家……

这样的安排,就是压这两人,扶秦或,这是靖帝的私心。

“可是他们居心叵测,谁又能确定他们不会一箭双雕?”秦不值皱眉,还是感觉到不妥。

阮心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何,当日我卖你四皇兄一个情面的原因。”不过,她没有告诉秦不值的是,这一次,她并不打算用到,安王的这个情面,这个情面她要留住真正的用处。

秦不值眼睛一亮,但随即沉默,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信任她,哪怕他明明知道她只不过是利用他,他都依然信任她。

虽然他还小,但三皇兄,五皇兄对她都是居心不良的,他们都想利用她,难保不会在利用完她后,再对付他。

“我不要你有事。”秦不值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俊俏的脸庞绷的紧紧的,微抿的­唇­有着倔强。

这份契约虽然浩国并没有依约行事,但毕竟上面盖了浩国的印章,这代表着浩国曾经,或许到现在依然有这个心思。

这个册子一旦交上去,父皇有可能最先处置的不是大皇兄,而是她。

阮心颜静静的看着他,她养的这个小狼崽对她产生了深厚的依赖之情。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再如何早熟,再如可有野心,他的本质也依然是个孩子,她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他心里一直以来最深的渴望,他羡慕嫉恨的那种渴望。

秦或有皇后,秦觉有林贵妃,秦克有吕淑妃,他们的坚强后盾来自于他们背后的母系。

所以,他无法自控,情感胜过了理智,情不自禁的对她产生依赖,仰慕和眷恋。

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她,如飞蛾扑火般那样悲壮,毫不给自己留余地的扑近她给予的渴望。

按实际年纪,她真的可以当他的娘,她十六岁结婚,如果有孩子,也这么大了。

“我提醒过你,不要对我产生依赖,因为……”

“我知道,你最后会扔下我离开,会抛弃我,会不要我,甚至会杀了我,我都知道,我不在乎,我只要……”秦不值突然尖声打断她的话,脸上有着黯然和……誓死如归的悲壮。

阮心颜缓缓的挑眉:“所以,你要如何?”

“我只要……只要你还没有利用完之我之前,能真心真意的对我。”让我能在一抬头就能在你的眼中,找到我自己的影子,虽然他还小,但是情已动,他无法自控,他只希望她能给他机会,让他长大,他会让她知道,他,会全心全意的对她。

阮心颜注视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渴望和期盼。

“你就这样渴望母爱?”他渴望的是母爱?还是有母亲给予的依靠?或许两者兼有。

秦不值心里一愣,母爱?什么母爱?看着她眼中的淡然,他心里思索片刻后,恍然,然后是不敢置信,她……她以为他把她当成他娘?她比他只不过大七岁,怎么可能是他娘?他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他娘来看待!

018王府纵火

脱口而解释的话,消失在嘴里,秦不值心思一动,敛去眼中的情绪,朝她无奈一笑,眼神空洞,声音孤寂,似是呢喃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对她说道:“五岁那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娘被父皇的禁军刺成了刺猬。”

阮心颜皱眉,亲眼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见到自己的娘被杀,这确实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一生,恐怕他都不可能会忘记,也正因为这段童年的悲惨记忆,才会让他渴望成为人上人。

“虽然因为皇后的一句话,我不用回到冷宫,但在皇宫里,我的身份,连那些来自有权势的太监宫女都比不上。”

“每次,看着皇后娘娘对大皇兄的那处宠爱,我会想,如果当年我娘再厉害一些,如愿让父皇封她为德妃,那么,我是否也会如三皇兄,五皇兄那样,高高在上,而不是连太监宫女都可以侮辱打骂我?”

看着她,秦不值耸耸肩,“你改变了我的命运,是你让我……发觉心里最深的渴望。”他的渴望不是他娘给他的,而她给他的。

阮心颜敛下眼,似是沉吟,好半响她才淡声道:“你先下去吧!”

她不排斥秦不值被暗杀,虽然她让莫诀安排了人保护他,但以防万一,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如果游戏还只是开始,她的宠物就死了,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讽刺。

秦不值看着她平淡无波的面容,掩下眼中的那一丝期盼,她是在担心他吗?

虽然她说将来对他不会留情,但他愿意赌,用他的命来赌。

对于她,他也算略有了解,她要的是全心全意。

只要他全心全意对她,把命都交给她,他相信,她的眼里总有一天,会看到他。

所以,无论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按她的吩咐做。

有一句话他没有骗她,确实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运,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他,已经死了。

子时,苍都白日的繁华已经归于平淡,除了一些青楼花巷中还有些许的灯光和细碎的声音传出来,整个苍都都笼罩在夜­色­里。

夏末时分的深夜,已然可以窥见入秋的凉气,吹拂而来的风,不再是炎热沉闷的,而是宛如春风一样,暖意中带着清爽。

此时,朦胧的月­色­下,一处虚墟的庙宇旁,伫立着一抹身影,背对而站,夜­色­罩在他身上,似幽魅。

静候了近半个时辰后,空气中有了莫名的变化。

“让阁下久等了,还望见谅。”远远传来的声音沙哑低沉,有如宝鞘一样的锋寒之气,却不见其人的踪影。

黑影缓缓转过身来,在朦胧的月­色­下,他的轮廓依稀可以分辩,正是当朝大皇子秦或。

“五万两黄金,我买秦不值的命,死的,十万两黄金,我买浩国郡主阮心颜整个人,活的。”

“呵呵……”沙哑低沉的笑声四起,令人无端毛骨悚然。

秦或伫立在那儿,神情不变,等着对方笑够了。

约莫一柱香后,笑声停了下来。

“备好黄金,三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空气中破空而去的声音,显示来人已经远去,秦或回转头,看着天际那轮模糊的半月,冷冷一笑,他说过,这里终究是他阜国的地界,他,才是主人。

秦不值现在声名大噪,对付的是老三那边的人,他被人杀了,第一个怀疑的人也只能是老三。

至于阮心颜……

秦或眼中的寒芒加深,他说过会让轩辕砚后悔,只不过,他不准备杀她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慢慢的折磨她,她不是嚣张狂妄吗?他要把她身上的傲气,嚣张,狂妄,淡然,一点一滴的磨掉。

他的身边女人无数,皆是美人,但还不曾有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他很期盼,她的聪明用在争风吃醋上面,是否也是这样的令他欣赏着迷呢?

只要想到,她臣服在他脚下的画面,他的心,有着掩饰不了的期盼和兴奋。

……

而另一厢,一处偏僻的客栈厢房中,一名披头散发,举止言颜颓废的男子正坐在床上喝酒,整个房间内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床上,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喝空的酒坛。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开了,进来的人戴着斗笠,穿着黑袍,让人看清楚他的长相。

只看见宽大的黑袍下,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桌上,声音没有起伏,平板地说道:“这是下一个任务。”

说完后,无视房中的情形,转身即走。

“我要见她……”床上抱着酒坛喝的醉生梦死的男人突然说道。

黑袍男人脚步微顿,并没有回头:“完成了这个任务,你自然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门,被掩上,房间里,除了昏暗的灯光,就是酒。

床上的男子把手里的酒坛子抛出去,旋转一带,桌上的那张纸条被一阵风带起,如旋风一样,打开,上面的字映入他的眼中。

待看清楚后,他接过了酒坛子,依旧抱着喝酒。

而那打开来的纸,则掉在了烛台上,燃起的纸张上,依稀还可以看得到一个‘十’字。

……

天­色­蒙蒙亮,自从入了朝堂后,秦不值虽然还没有正式官职,但是他坚持入早朝。

“马车备妥了?”

“回王爷,昨夜,奴才就让下人们备好了。”小忠一边为秦不值更衣,恭敬的回答道。

如今王爷入朝,连带着他都跟着争光了,以往每次去宫里,他的日子都很难过,自从王爷入朝,除掉了贪官一品大员孙大人后,不仅他家王爷走到哪里,都有人讨好巴结着,就连他,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宫女们也开始巴结他了。

秦不值站在那儿,任由小忠替他整衣冠,最近朝中事态很平静,无论是大皇兄,还是三皇兄都平静的不同寻常,但正是这股平静,让他确实需要谨慎。

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小忠,秦不值缓缓的垂下眼……

皇宫正殿。

上朝之前,正大殿中的偏殿,众大臣们都在候着早朝时间。

几位皇子一身朝服,站在一起,华衣俊颜,仪表非凡,一眼望去,颇为养眼。

秦或看了一眼秦克,细长的凤目清波流转,媚态如风:“五皇弟,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秦克轻笑:“大皇兄见笑了。”

秦或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一旁的秦觉,若的所指的:

“三皇弟可谓是有先见之明,这孙大人平常与三皇弟倒是惺惺相惜,没想到这孙大人竟然……还好三皇弟没有牵涉其中,否则堂堂皇子贪脏枉法一名,就算是三皇弟也担不起啊。”

秦觉莞尔一笑:“但事实证明,皇弟并未牵涉其中,所谓人心隔肚皮,皇弟也不知道孙大人竟然如此胆大枉为,幸得咱们的十皇弟耳目灵通,替百姓消除了这一祸国殃民之官贼,不过……官员贪脏枉法倒是其次,皇弟怕就怕有朝中官员卖国求荣。”

秦或眸一闪:“卖国求荣,这罪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三皇弟,如若罪证确凿就不能姑息,定要上禀父皇,皆时,本皇也定当全力支持三皇弟,五皇弟,你说呢?”

秦克神情肃然:“这是当然,如若让皇弟知道,有人竟然卖国求荣,无论是谁,皇弟都不会放过他。”

秦觉点头,无比赞同:“五皇弟之言,正是皇兄想要说的,如果真有卖国求荣之逆贼出现,别说我们了,就是父皇,也不会轻饶。”

秦或微笑:“两位皇弟义正严辞,本皇甚是欣慰,咦,对了,为何不见十皇弟?”他猜的没错,阮心颜果然拿出了他曾经与轩辕砚的契约交给了秦不值。

只是,他也要有命到达这里,没有了秦不值,阮心颜一个寡­妇­,他倒要看看,还能翻腾出什么出来。

秦克扫了一眼秦或的神­色­,眼中微沉,未见到那份契约之前,他不会让人伤害到秦不值。

一名太监模样的人匆匆而来,附身在秦克身边细语了一翻,秦克脸­色­倏地一沉,他是早料到大皇兄不会察觉不到,但是竟然出动那么多的高手暗杀,大皇兄真是狗急跳墙了。

“五皇弟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或皱眉看着秦克的脸­色­,心里猜测着事情是否进行顺利,秦不值的人头命到了没有?

秦克缓了缓脸­色­,沉声道:“竟然公然有人刺杀前来上朝的十皇弟,这逆贼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幸得皇弟早有所提防,派了一队­精­兵保护,十皇弟才有惊无险。”而他的一队亲兵竟然损失近半,保护的只是一名小太监,这让他如何不变脸?

一队­精­兵!

秦或眸瞳一闪,秦克果然是下了血本,竟然不惜出动他一队护卫亲兵。

秦克大步走了出去,坐在马车里面的是秦不值身边的太监小忠,那秦不值去哪里了?

看着秦克的大步离开,秦或眯眼,也跟着走了出去,秦觉自然也紧随其后。

小忠脸­色­惨白胜过死人,全身颤抖,牙齿也咯咯响,好可怕,死了好多人,他坐的马车都被箭­射­穿了,如果不是有突然冒出来的禁军,他此时恐怕已经死了。

“十皇弟呢?”

秦克踢了一脚吓的魂不守舍的小忠,沉声问道。

小忠颤抖的摇头:“奴……奴才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王爷突然和他换了衣服,让他扮成他,坐上了马车,而且一路上不许出声,他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那东西呢?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册子之类的东西让你转交给本皇?”秦不值倒是狡猾,不,或许说,是她狡猾。

“有……”

三人神情都一变,秦或倏地眯眼:没用的东西,竟然让秦不值跑了,还让他把东西送进了宫。

秦觉敛下眼:失手了?

“在哪?快,交给本皇。”秦克听闻,焦急出声。

小忠吓连忙摸身上,但随即脸­色­一白:“怎么……会……怎么会没了?”他明明放在怀里的。

“你这该死的奴才,什么叫东西没了?”秦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奴……奴才不知道,奴才明明放在怀里的,怎么……怎么会不见了?”小忠吓的哆嗦不安。

“十皇弟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什么颜­色­?什么样子?”出声人是秦觉。

小忠头埋在地上:“王爷交给奴才一本黄|­色­的册子,让奴才放在怀里,交给五皇子,可……可是奴才不知道册子去哪里了,奴才真的不知道,路上,有人要杀奴才,奴才吓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宫里了。”

“你说你吓晕了?”秦克声音低沉的问道。

“回五皇子……是……”

“祈福,路上除了发生刺杀,还发生了什么事?任何细节都要禀报。”

被点名的是一名身穿盔甲的统领模样的男子,他身上还沾着血渍,发丝凌乱,脸上,身上,都有多处伤口,明显是与人搏杀过。

他正是这次被秦克派去暗中保护秦不值的亲卫兵统领。

“回五皇子,属下等人是在郊外的红枫林里遇刺的,大约近二十名黑衣刺客,个个武功高强,属下亲自驾着马车,拼死突围,上了大街后,并没有刺客追来,不过……”

“不过什么?”秦克情急。

“属下是从南门进来的,一路都没有碰到……对了,属下记起来了,在进入南大街前,在进入皇城前,大街上睡了一名喝醉了酒的疯汉,朝着属下奔来,属下当时情急,就挥了他一马鞭,而他……”祈福目光闪烁,后面的话期期艾艾的,不敢直言。

秦觉眼底飞闪过一丝­精­光,消纵退逝,快的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他刚好靠在了马车身上?”

秦克咬牙,他派出一队亲兵,为的不就是秦不值手上的那本契约,现在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名疯汉是谁安排的?大皇兄的人?还是三皇兄的人?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两人,两人此时的神­色­都看不出来有变化。

“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祈福怦地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如果他不和那名疯汉纠缠,也不会坏主子的事了。

“皇上驾到!”

背后传来太监的通传声,让在场的人都一惊,连忙行礼请安。

“参见父皇。”

“老五,你调动了一队亲卫兵,­干­什么去了?”靖帝威严的走来,扫了一眼全场,沉声质问道。

秦克沉稳的上前一步,恭敬的出声道:“启禀父皇,儿臣正有要事禀报……”

“报……”一场急促的急报声从宫门方向而来,一名身穿禁军模样的士兵飞奔而来。

“启禀皇上,十王府发生纵火,火势滔天,巡府大人已经带着捕快赶去救火,但火势庞大,恐……恐怕府内无人能幸免于难,不知道十王爷是否早朝?”

“什么?”靖帝震惊怒吼。

秦克神­色­一变,是谁纵火?她呢?她是否完全无恙?她不可能会在里面,她身边高手颇多,一定可以逃脱出来。

秦或敛下眼,神情隐晦不明。

秦觉皱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夏末初秋,天­干­气燥,巡府大人调派了所有的捕快,靖帝派了近五百名禁军救火,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场火还是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火势才渐渐熄灭。

望着几乎化为了灰烬的十王府,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烧掉的究竟有多少人?是否有十王爷,十王妃。

王妃居住的落庭居,烧的最为厉害,已经是废墟。

虽然大多数已经烧成了废墟,但还是从十王府内,清出了近二十具被烧焦的尸体,分不出男女老少。

这二十具尸体、这场大火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或以为是索命罗把阮心颜抓走,杀了秦不值,才会一把火烧了十王府,当他接到通知去见索命罗的时候,他的心,竟然无比的雀跃、兴奋,期盼。

他渴望见到一个狼狈的阮心颜,他渴望见到她愤怒的样子。

但……

“我倒是很想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这样十五万两黄金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但是我变不出一个浩国郡主出来给阁下,所以,我只能说,阁下买的这条命和这位浩国郡主的人,都被人抢先一步了。”

秦或震惊,失态的上前一步,不敢置从的质问道:“你们说什么?这场火不是你们做的?你们没有杀到秦不值,也没有抓到阮心颜?”

对方对他的失态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淡声道:“我派人按照阁下给予的线索,前去取了人命后,再去掳人,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队亲兵,虽然他们不是我们的人的对手,但对付那队亲兵,也损失了我们不少人,而这个时候,十王府中的火势已经烧了起来。”

秦或的心竟然提了起来,不是索命罗做的,那阮心颜在哪里?

纵火的时候,正是卯时一刻,天­色­还未完全亮透,按正常来说,她在落庭居正在睡觉,难道……

不,阮心颜不会被烧死,那女人心狠手辣,不可能死的这样窝囊。

就算被清出了二十具尸体,但那里面的绝不可能有她,她身边高手众多,就算当时发生纵火,她也完全来得及逃出。但是,如果她没有被困在里面,逃脱出来了,又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不值,又去了哪里?

还有,那本契约册,又落入谁的手中?

这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他势必会查清楚!

019渔人之利

还没有从十王府纵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堂上的震荡紧跟其后,硬是把所有的人震住了。

此时的皇宫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万分。

秦觉跪在最前方,双手举高,托着那一本黄|­色­的册本,两眸凝重而肃杀。

“父皇,儿臣手中呈上的就是当日十皇弟拼了命也要想办法送入宫中的密书,里面是大皇兄勾结浩国,卖国求荣的罪证,为了怕十皇弟呈上这本罪证,大皇兄竟然不惜买凶杀人,纵火十王府。”

这本密册,他看过了,确实是盖着大皇兄的信章。

“父皇,十王府二十具尸体中,没有人确定那里面是否有十皇弟、十弟妹,但是也不能排除那里面确实有十皇弟,十弟妹,但不管十皇弟,十弟妹是否已经遇难,大皇兄的手段都令人发指,望父皇明察。”

秦克冷冷一笑,抢走这卷册本的人,与他估计的差不多,正是三皇兄。

靖帝盯着秦觉手中高举的册书,目光来回的扫过,最后落在了一旁的秦或身上,语意不明的问道:“大皇子,你有何话说?”

秦或抬头,嘴角似笑非笑:“儿臣不明白,三皇弟所谓的罪证究竟是什么?三皇弟指责儿臣买凶杀人,纵火十王府,不知三皇弟是否有证据,否则,诬蔑犯上,三皇弟的罪不小。”

靖帝扬眼,一旁的德公公连忙上前把册子呈上。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本册子落入了靖帝手中。

靖帝沉默了很久,才翻开了册子……

啪!

寂静的大殿上,这声响格外的震动人心。

“老三,这册子,你从何而来?”

秦觉抬头:“回父皇,这册子是十皇弟……”

“住嘴,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是什么?”靖帝一甩手,把手上的册子甩给了底下的秦觉。

秦觉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册子,一眼扫过,心里一惊,这……

“这里全是你收买官员,结党私营的罪证,老三,让你朕很失望。”靖帝痛心疾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觉。

心里暗暗震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大皇子及五皇子。

心中暗暗揣测是谁在背后主导,老三­性­子冷,行事作风虽然稍嫌冷硬,称不上心细如尘,但绝不莽撞,这次,他着了谁的道?

老大看似风流滥情,喜好渔­色­,不学无术,但他手段却雷厉风行。

至于老五,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老大和老三,老五更­精­明一些。

这次,恐怕陷害老三的,就是老五了。

秦觉沉下眼,他明明看过了,那本册子就是大皇兄和浩国签定的契约书……好一个虚即是实,实即是虚。

他着了老五的­阴­招,老五的心太大了,分明是想一箭双雕,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身边的心腹都能被他收买,偷龙转凤,由他亲自送上这本被他换掉的册本。

“十……十王爷到!”

外殿太监紧张的声音传进来,让里面的人都大吃一惊,十王爷?他没有死?

所有的人都紧盯着那缓步走来的人,秦不值一身官服,稚­嫩­的脸庞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稳。

“儿臣参见父皇。”

“老十,这到底怎么回事?”靖帝稳下心神,看着跪在殿堂上的人,沉声问道。

秦不值从怀里拿出一份奏折,声音嘶哑道:“这是儿臣的奏章,里面所奏所言,均是肺腑之言,父皇明察。”

“呈上来。”靖帝冷声,他也想看看他的这些皇子们,究竟会玩出什么样的花招出来?

秦克看着秦不值,悄然皱眉,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她临时更改了计划?纵火烧掉十王府?

秦不值此时呈给父皇的奏折,又是什么?

秦或眼皮轻跳……

秦觉皱眉,心里思绪了半响后,恍然,心狠的人不是老五,而是她,恐怕老五都被她算计其中了。

靖帝一翻开奏册,立马站了起来,手指指着朝堂下的秦或等人,怒火狂燃:“逆子,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此话一出,朝堂上人人脸­色­大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十王爷呈上的是什么?竟然让皇上如此震怒?

“皇上息怒,不知道大皇子所犯何错?”一名官官员谨慎的进言。

“皇上,切莫误中­奸­人诡计,五皇子对皇上忠心不二,皇上明察。”

“皇上明察。”一众大臣们都纷纷出言表态。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大皇子私自调兵进京,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靖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秦或,又指着秦克。

“还有你,五皇子,为了铲除异己,竟然不惜割地求浩国出兵帮你造反,幸得浩帝与朕交情匪浅,才阻止了轩辕太子了,你……”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把大皇子,五皇子暂时打入天牢,待朕查清楚这件事,再来定罪。”靖帝不理会跪着的满朝文武,怒目瞪向两旁的禁军。

两旁站立的禁军从怔愣中回神,连忙上前架起两人。

秦克愕然之后,立马就回过神来,好一个阮心颜……

……

御书房内,靖帝高深莫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不值,眼中泛着寒芒,语气却是温和的。

“老十,这次你立了大功,你需要什么奖赏?”

秦不值没有抬头,趴伏在地上,小小的肩膀微抽着,似是无声的哭泣,嘶哑的声音有着哀痛:“儿臣只求父皇两件事,望父皇成全。”

“哦?说来听听。”靖帝身子靠进椅背,面无表情道。

“求父皇看在儿臣的情面上,追封儿臣母妃为德妃懿号。”

靖帝两眼迸­射­出凌厉的光芒瞪着地上的人。

“这是儿臣仅能为母妃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求父皇成全。”秦不值抬起头,泪流满面。

“另外一件事呢?”一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德妃?他也配?

秦不值擦去脸上的泪,犹豫了很久,才郑重请求道:“求父皇诏告天下,把儿臣……儿臣……嫁去……浩国。”

“你说什么?”靖帝倏地坐直身子,震惊的望着他。

“儿臣累了,儿臣一直努力的,就是想要替母妃完成唯一的遗愿,所以儿臣这些年来,一直想为父皇做些什么,让父皇有机会赏赐儿臣,完成儿臣心里的愿望。”

“就是为了你母妃的封号?”靖帝眯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不值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有着凝重,郑重,认真,真诚,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靖帝,没有丝毫的杂念。

仿佛天地间,他在乎的只有这件事情。

“儿臣跟在大皇兄身边多年,知道大皇兄的心思,父皇命大皇兄娶浩国郡主,但是大皇兄嫌弃郡主长相平凡,不愿如父皇的意,所以,才会把……郡主和儿臣……”说到最后,秦不值的声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靖帝却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浩国郡主之所以愿意嫁给你,是因为是你大皇兄的陷害?所以不得不嫁给你?”如果是这样,倒也解释了为何浩国郡主会嫁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秦不值脸­色­惨白的点点头:“父皇如果不信,可以询问当初跟儿臣前去浩国的那些使臣,他们都亲眼目睹了郡主与儿臣被陷害,同眠一张床上,浩国朝中大臣也都看见了,所以……儿臣虽然还小,但终是玷污了郡主的声名,郡主不得不嫁给儿臣。”至于那些使臣,都已经为他所用了,就算要问,也只会是这个答案。

至于浩国,父皇断不可能去询问起这个话题。

靖帝眼中还有些疑惑:“堂堂一国郡主,又是在浩国的皇宫内苑,阮心颜怎么会……”

秦不值尴尬的低下头,喃喃道:“是大皇兄约郡主……”

靖帝了然,想必定是阮心颜看中了大皇子的美丽不可方物,所以才会中了大皇子的陷害了,再在有心人的布置,两国朝臣,皆目睹这个画面,浩国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说来,倒也符合情理。

“郡主不喜欢这里,浩国皇帝也舍不得让郡主远嫁,后来……后来听闻儿臣……身份……所以……”

“所以你答应浩国,等你完成母命后,就随阮心颜回到浩国?”靖帝凌厉的神情有些缓和下来。

秦不值低下头,硬着头皮道:“浩国太子为了以示诚意,把五皇兄与他来往的密信交给了儿臣,说……说是……说是娶儿臣回浩国的聘礼。”

“放肆!”靖帝重重的一拍桌子。

靖帝眸子微闪,语意不明的说道:“你是阜国堂堂的皇子,岂能以男儿之身嫁去他浩国?这话传出去,朕的脸面何存,阜国颜面何存?”

秦不值倔强的抬头:“儿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一时还真的很难判定,不过,以浩国对阮心颜的宠爱,且皇室血脉单薄,有此要求,他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真是这样吗?他很怀疑。

“父皇当初让儿臣替大皇兄前去求亲,自然也是希望两国盟友之情更加坚固,既然是两国和亲,浩国顾及父皇颜面,让郡主陪同儿臣一起回到阜国,现在就算儿臣随着郡主回去浩国,也……也算是阜国愿与浩国结盟的最大的诚意,就算传出去,天下人,也不会说父皇失了颜面,毕竟……毕竟儿臣比起郡主,是儿臣配不上她。”

“你这是在责怪朕冷落了你?难道朕的皇子比不上他浩国的郡主?”靖帝不怒而威。

秦不值摇头:“儿臣不敢,儿臣说的皆是肺腑之言,儿臣……儿臣愿意去浩国,求父皇成全。”

靖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手里拿起在朝堂上令他震怒的奏章,沉默了片刻后:“十王妃现如今身在何处,这场火你确实是你五皇兄所为?”

秦不值如实禀报道:“郡主在四皇子府邸,这场火究竟是不是五皇兄所纵,儿臣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毕竟五皇兄为了怕他与太子有往来的事情暴露,曾经三番两次前去十王府,要见郡主。”

靖帝诧异出声:“你说她现在在哪里?”他没听错?

“回父皇,十王府被人纵火后,郡主带着儿臣,前去四皇兄那儿避难,蒙四皇兄收留,所以……”

“安王府?”靖帝皱眉,以安儿的­性­子又怎么会Сhā手此事?

“是。”

“你四皇兄怎么会收留你们?”

“当时混乱,儿臣不知道是谁想要置儿臣于死地,匆忙之中,不敢投奔任何人,也无处可投奔,只后儿臣实在没办法,才去求了四皇兄。”

靖帝眯眼沉思着,良久后,才淡声道:“你先下去,朕好好想想。”

“是。”秦不值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靖帝翻开桌上的奏章,目光一沉,边关边将正是刘将军,大皇子私自调兵进京,意图也十分明显,而且他也相信。

至于,五皇子私通浩国太子,这件事,他是半信半疑,几个儿子对这皇位,个个虎视眈眈。

自选妃宴后,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他也自然知晓,他愁的是没机会,一举压制他们。

而这次,老十此举,无疑是给了他最好的机会。

所以,不管他们这些罪名,有几分真,有几分假,都是他的机会。

只是……老十的野心就真的只有替他死去的母妃要求追封德妃封号?

如果不是,那么他为何又要开口让他把他嫁去浩国?以退为进?

阮心颜自来到阜国后,所作所为,嚣张跋扈,任­性­枉为,而且口口声声为秦不值不平,难道浩国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秦不值这样简单?

天牢中。

秦克如果此时不是身处在天牢中,他真的要为阮心颜拍掌叫好,她这一招,才是真正的妙。

和他假意联盟,成功的让秦不值进入朝堂。

让他借秦不值的手,对付这大皇兄,三皇兄两人。

她手中握有大皇兄与浩国太子立下的契约,大皇兄自然会料到她会用这一招,一方面暗杀秦不值,一方面以防不测,私自调兵进京,准备公然逼宫。

而她料到他拿到那份契约,有了对付大皇兄的武嚣,绝对不会让三皇兄分一杯羹,会一箭双雕,在置大皇兄于死地前,先让三皇兄自身难保。

她置之死地于后生,最后让秦不值出现,把他们三人一窝端了。

三皇兄的罪证是真的,大皇兄的罪证也是真的,那么他的罪证,震怒中的父皇,是真是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父皇一直想要的就是能公然整顿朝堂的机会,这次,能一举压制他们三人,对父皇来说,他当然不会放过了。

而且,他的罪名,父皇哪怕原本不相信,也会半信半疑了。

因为提出的人是秦不值,秦不值娶了浩国的郡主,他不用拿什么证据,也能让父皇起疑心。

而她置身事外,秦不值置身事外,还可能讨得一个功劳。

他相信,她能想到如此­精­巧的计谋。

定然也会算到父皇对秦不值的怀疑和杀机。

以她的能力,自然也一定让秦不值平安脱险,不被父皇起疑心。

妙,妙,实在是妙,让他们窝里斗,她坐收渔人之利。

父皇本就借选妃宴压制警告他们了。

这一次,名正言顺,就算不会治他们死罪,恐怕也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

而且……她这一招最毒辣的地方不是对付了他们三人。

秦克眼神深黑骇人,大皇兄能调动边关的兵力,就有逼宫的打算,这次就算皇上不治他的罪,他也不会就此罢休。

他的兵力进京逼宫是迟早的事,恐怕父皇一把大皇兄押进天牢,皇后那边就有动作了。

而他和三皇兄反是死,不反也是死。

自然也会放手一搏!

战争一触即发,她不费一兵一卒,挑动了阜国的内战。

如果这个时候,战争四起的时候,浩国出兵……完全可以端了阜国。

秦克笑了,这个女人,妙,绝,都不能形容她了。

只是,她想趁虚而入的野心,恐怕不会如她所愿了。

他们绝不会允许外来侵略,浩国只要出兵,无论是他,三皇兄,甚至是大皇兄和父皇,都不会坐视不理,这是身为阜国子嗣最基本的血牲。

阜国亡了,他们谁都活不了。

……

夜­色­缭绕,高高挂起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寂静的院子里面,繁星点点的星空下,云战端坐在轮椅上,看着天空中分布的星宿中那颗闪亮无比的暗罗星。

心平气和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她。

阜国的的混乱避免不了,但绝不会灭亡,因为暗罗星身边有一颗帝王星。

阮心颜半合着眼,神情闲适悠然,看来不是自己的家,还真是不必要费太大的神去安置,她让清风有艳等人辛苦挖出来的游泳池,不就报废了,幸好,她后面让他们停止了挖井引水的动作。

云战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特别是她脸上的那道疤痕,让他的眉心微拧,她的面相……

020软禁靖帝

对于他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困惑,阮心颜挑动了一下眉梢,这两天相处下来,她不意外此人博览群书。

云中城以八卦六爻、奇门遁甲,武功心法而傲立于世。

能自成一派,立于五国之间,定然不会是浪得虚名,这点,她相信。

关于­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八卦易经这些后世完全失传的东西,她也相信并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只不过是到了后世,这东西失传罢了。

云中城一个长老级的人物对他毕恭毕敬,尊称他为公子。

他对云中城的人,态度也非比寻常,她可以肯定,他和云中城的关系扯出来,恐怕会让世人意外。

所以,她一把火烧了十王府后,并没有转移到她事先让莫诀准备好的转移地,而是转移到了他的府内。

一则,她想要试探他与云中城的关系,二则,她后续还有一步棋需要借助他帮她完成。

这几日,住在这安王府,她不意外,他身边的那两人对她投以的敌意。

这也让她更兴味,她的爹娘与云中城交情并不浅,算起来,她也云中城也可以牵扯出一些渊源出来。

就算谈不上情面,但也不应该是敌意和杀气。

那么?是因为什么?他身边的那两人竟然想杀她?

这是个值得研究一下的问题。

不过,让她兴味的还是那两人因为他的命令,而不得不强忍着不甘心和愤恨,按捺住不对她下杀手。

莫诀等人,可是日日夜夜谨慎再谨慎了,随时都是真气灌顶,等着他们扑过来,决一死战。

“你一直盯着我的脸上的这道疤,有什么玄机吗?”阮心颜云淡风轻的询问道。

云战收回目光,从袖口掏出五枚奇形怪状,类似于铜钱大小的东西出来。

手一扬,他手中的那些东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手法摆在了空中。

云战看着悬在上空的术皿,他自小开始修身养­性­,跟着舅舅学尽云中城所有之学,不敢说胜过舅舅,但也并非不学无术。

人的生辰八字,面相手相,都能预测着命数。

阮心颜掀动眼皮,扫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几枚东西,嘴角微微上扬:“算出来我的命了吗?”

她还真是想知道,他能算出多少?

云战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突然旋转起来的术皿……

“怎……怎么会?”略微惊讶的声音从他嘴里发生。

阮心颜很感兴趣的趴在了石桌上面,盯着他,饶有兴味的问道:“说来听听!”

白雪似的宽袍一扫,悬在上方的术皿被纳入了他的袖中,云战看向她,久久不出声!

“身丧命殒。”

阮心颜挑眉,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天生富贵,却不胜福份而气薄如纸,恕我直言,你的命格强,一落地,就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的气却虚,没有福份享受这份超出你命格的富贵。”

“体强,却气弱,命短也。”

“按命而言,你活不过十四岁。”这正是他奇怪的地方,她的命格确实是短命的命格,但为何,她还能好好的活着?而且竟然有暗罗星护格。

阮心颜敛下眼,浅淡一笑,果真是有几下子。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阮心颜,两人的命,确实都由他所言,天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但却命薄命短,无福消受。

身丧命陨,她的身丧,阮心颜的命陨,如今活着的,只不过是她的命,阮心颜的身,相同的命运,却取长补短,重叠在一起。

“这说明你算的并不准,至少,我还好好的活着,而且,看起来,命硬的很。”

云战点点头:“天地奥妙,命格数理,岂是人,可以全数窥探而知?”他不是神仙,对于她的命格超常之理,他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四皇兄。”

秦不值从檐廊缓步而来,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画面,心里陡生沉闷,他不明白,四皇兄身边的那名侍从都想杀她,她为何还要住在安王府?

阮心颜瞟了一眼秦不值:“说说看,他的面相如何?”

云战神情平淡如月,早在贤清宫,他就曾经因为这位十皇弟身上的独特气息而抬头仔细看了一眼。

帝王星护体,但可惜,却一生命途多舛!

他的帝王星依附暗罗星而生,暗罗星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帝王星,命数起伏皆因暗罗而起,应暗罗而生。

对于他的不合作,阮心颜也不以为意。

抬头看着浩瀚的夜空,嘴角微微一勾,秦不值的命脉是因为她而改变,自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

当靖帝还在考虑是否相信秦不值的说辞,思考如何削弱三个儿子的势力时,他料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皇后,他的发妻,竟然对他采取这样的手段。

凤鸣宫。

靖帝端坐在软榻之上,有些茫然的看着站立在那儿的女人,她说什么?让他退位?

不是立太子,而是直接退位?

雍容端庄的刘皇后此时不若平常那样的温婉贤良,她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平淡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说的理由气壮。

“皇上,或儿也大了,也该要继承皇位了,皇上既然知道或儿想要这位置,就直接给他吧。”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大胆……皇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靖帝勃然大怒,瞪的大大的眼睛里面,尽是不敢置信。

刘皇后冷淡的重复道:“或儿该当皇帝了。”皇位是她的或儿的,谁也不能抢走。

“你……”靖帝只感觉自己气血翻涌,胸闷疼痛。

“你对朕做了什么?”她是他的发妻,是他的皇后。

刘皇后冷眼看着他,他的风流无情,她痛过,哭过,悔过,怨过,恨过,但是都是枉然,身为女子,她只能认命。

安安份份的做她的皇后,冷眼看着他一世风流,她守着那份希望,那就是她的儿子。

可是他却舍不得,他还想霸占着原本就该属于她儿子的皇位,不愿松手。

这些年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任由三皇子,五皇子压制着她的皇儿。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看懂了他的嘴脸,他或许想着把皇位传给或儿,可是却要或儿等,无穷无尽的等,他因为一己之私,不曾想过为她的或儿正名,立他为太子,反而扶植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来压制或儿的成长。

只因为,或儿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放心,那不是毒药,只不过是让皇上全身无力的普罗散而以,臣妾与皇上近三十年的夫妻,皇上就算要死,也不应是死在臣妾手中。”她不会让她的儿子弑父,想要杀他的人多了,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脏了手?

“你……德公公……”靖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出口唤着他的心腹太监。

刘皇后冷笑,挥挥手,德公公被两名太监从内殿拖了出来,表面看似完好,但却全身倒在地上,头发脸上,都是扭曲的疼痛和汗水。

看清楚德公公的样子,靖帝猛地睁眼,看向刘皇后。

“这个狗奴才对皇上倒是忠心,一身硬骨头,臣妾唯有让人给他松松骨头了。”留着他还有用,所以只能拆他的骨头,又给他接上去。

“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蛇蝎心肠?臣妾只不过是为人母该做的罢了,不只是臣妾,林贵妃,吕淑妃,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心思,只不过臣妾比她们先下手一步罢了。”近三十年的隐忍,潜伏,她当然清楚她们的能力有多少。

林贵妃有野心,但却不够心细。

吕淑妃,是这些年里,她最大的对手,心细胆大,在成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后,她聪明的选择了收敛。

“你软禁朕,以为就能号令朕的二十万亲卫军?皇后,你太小看朕了。”

“阜国百万雄兵,臣妾兄长手中,就有近三成,这些年来,皇上为了压制刘家,扶植林吕两家,各放了近十万边关兵权于他们,皇上手中兵权剩下的只有五成,这五成中,有三成是驻守着苍都四周各城,有两成驻守苍都皇城。”

“只要朕一声令下,四周各城一呼百应,近三十万兵力,再加上朕在京都的二十万大军,皇后,你以为你还有胜算?你一时糊涂,朕可以谅解,或儿是朕的嫡长子,一直以来,都是朕心中的太子人选,只要……”靖帝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皇上,这些话咱不说了,好吗?三十年夫妻,皇上也算了解臣妾,臣妾既然动了手,自然就不会因为皇上的三言两语而动摇,皇上确实可以一呼百应,调兵遣将,但这也要皇上能下达命令出去,再说,皇上分布在各城的三十万兵力,您以为还能全部为您所用?这些年来,早就被林吕两家收买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林吕两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她不会如此憎恨他。

“你……你以为林吕两家会坐视你软禁朕?”靖帝摇头,他不相信他的女人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他不相信,他的儿子们会弑父,他是她们的夫,他是他们的父,为什么?

刘皇后笑了,笑的凄凉悲痛:“皇上,事到如今,你依然执迷不悟,情愿相信她们,也不相信臣妾,如果今日先臣妾一步下手的,皇上还有命在?”

靖帝垂下眼,苍都还有他近二十万的亲卫兵,皇后软禁他而不杀他,最大的用意,就是震慑那二十万大军,等候她的缓兵。

德公公是他的亲信,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最佳人选,所以,她对德公公用刑,只是打在身体上,显而易见的脸,手,都完好无损。

“德公公,一切就按皇后所吩咐的照做,这皇位,朕本该就想着传给大皇子的,只不过是提前传位罢了。”

“皇上……”德公公奄奄一息的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坐在那儿不能动弹的皇上,多年的默契,让他很快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刘皇后冷笑,想让德公公通风报信,帮他调兵前来护驾吗?

那也要德公公有这个本事。

如果不是这个狗奴才留着一条命,可以帮她拖延时间,等着两位兄长的兵力前来,她不会留他的狗命。

……

皇上因为三位皇子的事气急攻心,卧倒在床,太监总管德公公传旨,三日不早朝。

圣旨一下,朝常后宫,轩然大变,林吕两家更是动作频繁。

皇帝寝宫,禁军镇守,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靠近。

白玉石台阶上,缓缓过来两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林贵妃和吕淑妃。

一旁的禁军都统给了一个眼­色­给一旁的小太监后,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礼:“末将参见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本宫前来探望圣体。”林贵威仪的睨了一眼眼前的人,冷声道。

“两位娘娘,请留步,皇上龙体欠安,卧床静养,太医吩咐不准任何人探望,娘娘请回。”拦住两人,他恭敬的说道。

“大胆,本宫探试皇上,你这狗奴才竟然敢阻拦本宫?”林贵妃厉声喝斥。

“娘娘息怒,属下是奉皇上之命镇守,请两位娘娘见谅。”

吕淑妃淡笑:“赵都统还是前去通报一声吧,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本宫怕赵都统担待不起。”

“娘娘说的是,末将奉皇上之命,在此镇守,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如若末将再去打扰皇上,末将就真的担待不起了。”赵都统特地加重‘任何人’三个字音。

“赵都统,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威仪凌厉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林贵妃,吕淑妃两人都恭敬的行礼。

赵都统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不理会在场的众人,抬步往台阶上而去,却被赵都统拦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皇后留步,皇上吩咐……”

“大胆,你不睁大你的狗眼,本宫也敢拦?”皇后怒声道。

赵都统抬头,站起身,一抬手,台阶上两排的禁军都挡在了前面,气势威严肃默。

他回过头,看着在场三人,语气坚决的道:“娘娘怒罪,末将职责在身,还望众位娘娘见谅。”

“什么事,这样喧哗?赵都统,惊扰了皇上静休,你有几个脑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出,紧接着,德公公走出内殿。

看着台阶下的三人,他神­色­一变,连忙小跑的上前:“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德公公,本宫前来探望皇上,你去通报。”刘皇后看见出来的德公公,微愠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一些了,只是语气依旧听出不悦。

“这……”德公公抬头看了一眼皇后,迟疑的出声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说……说是要好好想一下,几位皇子……该如何定罪。”

“放肆,你这狗奴才,大皇子受­奸­人所害,本宫要劝告皇上,千万别误中­奸­臣贼子的馋言。”刘皇后冷睨了一眼身侧的两人,意有所指的道。

一旁的林贵妃掩下眼中的疑惑,连忙出声:“皇后说的是,几位皇子定然是被­奸­臣贼子所害。”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秦不值连同浩国设计陷害几位皇子,目地是扰乱我朝人心,趁机攻打我朝。”吕淑妃恨声道,她是真的没想到,阮心颜竟然把皇儿都设计进去了。

“皇上英明,几位娘娘的顾虑,奴才自会转告皇上,皇上也是怕误会几位皇子,才会拒绝见诸位娘娘,几位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会想通的。”德公公垂下眼,恭敬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三日后再来,林贵妃,吕淑妃,你们也各自回宫吧,皇上英明,自然会释放几位皇子。”皇后冷冷的扫了一旁两人,冷声道。

“是,臣妾遵命中。”林贵妃福身回道。

吕淑妃看了一眼台阶上面,也出声附合“臣妾遵命。”皇上突然下旨,三日不早朝,她和林贵妃是约好前来试探,那皇后呢?真是凑巧?

她很怀疑!

但她又没有发觉到有异,禁军赵都统是皇上的亲信,德公公更是皇上的内务总管太监。

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几位皇子的处置?皇上才不见任何人?

希望她不是多心,她总感觉这里有隐情。

……

阮心颜接过明月递过来的莲子羹,看着一旁的秦不值,慢条斯理的挑了一口,动作优雅的送进嘴里,给了他一个字:“等。”

秦不值皱眉:“万一……皇后的缓兵抵达。”那到时,哪里还有机会?

阮心颜动作秀气的搅动着碗中的连子羹,嘴角一挑,她等的就是他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来善后,到那时,再打起来,她就省心多了。

她等的就是兵临城下,才能出手捡便宜,否则,秦不值真以为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推上皇位?

她不会法术,吹一口气就能变出千军万马。

等到时机成熟了,她自然出变出千军万军出来。

刘,林,吕,三家掌握的兵权都是驻守在边关的兵力,远水救不了近火。

真正的能派上场的就只有靖帝分布在各城各县各镇的近三十万兵力了。

这些兵力,她相信,三方势力这些年的努力定然不会全然的白费,收服肯定是有的。

但至少还有一半留给了靖帝。

也就是说,这些兵力,她最后还能调动十五万,再加上京城中的二十万亲卫军,这三十五万的兵力,将会是她的目标。

螳螂捕暗,黄雀在后,但黄雀后面,可还有一只隐藏在草丛中的蛇,蛇后面,可还有捕蛇人。

“这莲子羹不错,婉儿,给王爷来一碗。”

秦不值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淡定,也只得咽下心里所有的担心了。

021天意如此

三日后,靖帝却没有如言上早朝,只是让德公公宣读了一张圣旨,释放三位皇子。

三位皇子的罪都不小,可谓是杀头的大罪。

皇上却下旨释放?

没有人不觉得诡异,也都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丝异常的变化。

朝堂上一直绞尽脑汁的各方势力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把心都提了起来。

不管皇上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释放了三位皇子,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大的震荡。

……

三位皇子从天牢出来,朝堂上似乎也一直相安无事,相对平静。

除了,皇上,一直都没有露面。

国不可一日无君,靖帝不早朝,数日或许还能糊弄过去,但又一个三日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动静,这就引起朝野不安了。

皇上被软禁,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只不过暂时还未弄清楚的是,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软禁了皇上。

毕竟这次涉嫌的三位皇子都被释放了。

但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必须要掌控皇上的两大亲信,一是禁军赵都统,一是太监总管德公公,这两人是皇上亲信,众所周知。

众人心里暗暗思索猜测的时候,掌权人终于现了形。

德公公下达靖帝的旨意,立大皇子为新帝,责令朝中礼部,户部,兵部准备登基大典。皇后挟持了皇上,意图谋反,但却没有人有真正的证据。

三皇子,五皇子硬闯皇上寝宫,被禁军所挡,在皇宫内苑,交起手来,皇后大怒,当众责仗两位皇子各一百大棍……

到此时,皇后软禁皇上,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而后,以三皇子,五皇子为首的两派势力以救驾之名,起兵讨伐皇后的造反谋位,广发书文,指出皇后软禁皇上逼宫,图谋造反,邀请苍都临近的各城各县各镇的驻守兵力,响应号召,带兵攻进皇城救驾。

分布在各城各镇的将领们,收到书文后,均带兵逼近苍都。

一时间,阜国朝野大乱,苍都附近各城,民心混乱,流言四起!

三十万大军,连夜从各城逼近苍都,驻扎在皇城郊外。

这些将领其中大部分是半信半疑,因为传闻皇上被皇后软禁,但掸位圣旨是皇上亲笔所写,而且皇宫还有二十万禁军是皇上的亲兵,镇守皇宫四门的四方将领更是皇上的心腹,如若皇上真的被皇后软禁,他们岂可不闻不问?毫无动静?

于是,这些前来救驾的将领为了不莽撞行事,纷纷联合上书,要求见君面圣。

联名上书无果,其中近一半兵力,分别投在了三位皇子麾下。

势力终于明朗化。

三皇子拥兵六万,五皇子拥兵五万,大皇子支持派拥兵七万,各地方兵力还有近十二万兵力是皇帝的心腹军。

情况对大皇子很不妙。

三皇,五皇子两派联合攻打,而皇帝的心腹军,以及皇宫镇守的二十万大军,却态度不明,既未支持大皇子,也未支持三皇,五皇子,他们观望着,等候着,他们只听命于皇上。

正因为大皇子手中握有的是皇上亲笔圣旨,但大皇子却又极有可能是软禁皇上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在等,等皇上的兵符。

以三皇子,五皇子联合讨伐的情况下,大皇子的兵力撑不到护国刘将军的援兵,就有可能被三皇子,五皇子击败。

如果皇上是真心要让位于大皇子,自然下令于他们,护大皇子登基。

如果皇后真的软禁威逼皇上,那么大皇子就是逆反诛连之罪,大皇子就算有护国将军边关三十万大军支援,但三皇子,五皇子也各有边关兵力十万。

如果到新皇登基之日,依然再见不到皇上,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皇上是被皇后害死,自然会加入救驾战争中,大皇子依然会输。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皇上的命令。

……

“刘将军的三十万大军,正从东,北,两个方位逼近,最近五天,就会抵达城下。林副将,吕侍郎在刘将军启兵的第二天,也各调了近十万兵力前来支援。”莫诀神情凝重的禀报道。

秦不值焦急的望着她,再不出手,等到边关兵力前来,到时,战争更为激烈,而且父皇也不一定会取信于他。

阮心颜眯眼沉思半响,才出声道:“如今战况如何?”

莫诀摇头:“三皇子,五皇子两方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大皇子等到刘将军的支援,以攻为主,两人一致攻敌,皇上的兵力不动,单就是收服的兵力,大皇子应战很吃力。”

二对一,当然会吃力了。

阮心颜眯眼:“再等。”不到万不得已,靖帝不会自乱阵脚,秦不值现在冲上去,不仅得不到他的信任,反而还会让他起疑心。

“还等?”秦不值轻喘一声,声音有着焦燥不安。

阮心颜冷瞥了他一眼:“沉住气,心急只会适得期反,你父皇并非草包,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动。”

婉儿皱眉,如果靖帝一死,郡主的计谋将会胎死腹中,到时候得到好处的只有三皇子,五皇子了,他们只要一上位,郡主的安危都会受到威胁。

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神情肃然凝重道:

“皇后表面占据了优势,挟持软禁皇上,但皇上的亲兵,她至今号令不下。”

“大皇子又遭到三皇子,五皇子联合攻打,万一此时,林贵妃,吕贵妃杀害皇上,死无对证,大皇子谋反叛乱之罪,是无法洗清的。”

“皆时,就算刘将军的三十万边关大军抵达京城,皇上的亲卫军也会协助三皇子,五皇子歼灭大皇子。”

阮心颜点头:“你考虑的方向很对,林贵妃或吕淑妃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靖帝,但是迟了,她们错失了先机。”

“别小看了敢策动这场叛变人刘皇后的智商,没有知己知彼,她不会轻举妄动,她嫁给靖帝三十年,稳坐东宫之位,心智,手段绝非常人,林贵妃,吕淑妃虽各有手段,但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而且我完全相信,此时,她已经先发制人,把林贵妃,吕淑妃捏死在手心了,皇宫,现在可是她的天下。”慢了一步,输的就会很惨,这两人的下场,她可以预料。

凤鸣宫。

刘皇后端坐在上方,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只要一想此时,这两个贱人的儿子正在联合攻击她的皇儿,她心里的恨火一波一波往上涌,新仇旧恨,今天就做个了结。

林贵妃狼狈的抬起头,看着刘皇后眼中的恨意,她知道今天逃不过了,皇上被皇后软禁,现在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想如何处置臣妾,是杀是刮,悉听尊便,但是臣妾奉劝皇后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和皇后三十年的夫妻,皇后何必对皇上如此绝情?臣妾跟着皇上,也只是比皇后少两年而以,皇后不念旧情,臣妾却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刘皇后微笑:“林贵妃还真是深情,吕淑妃,你呢?还有什么话说?”

吕淑妃沉默了很久,才幽幽一叹:“臣妾无话可说。”当她走进后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二十年来,她从一名秀女爬到四妃之一的位置,沾上的血,也不少。

她比皇后、林贵妃要年轻,她才三十几岁,只要皇儿登上皇位,她还有大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

可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别说皇后不会让她们见到皇上,就算让她们见到了,也只会多一分痛苦。

皇上如果是重情之人,阜国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如今他自身难保,又岂会顾及她们?

虽然她对皇上并没有多少情份在内,但毕竟生命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说完全无情,是不可能的。

与其面对他的无情,她情愿留一份念想。

“最聪明的依然是吕妃。”刘皇后慵懒的靠向软榻,眼中有着讥讽。

“只要你们命令你们的两个逆子休战三日,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不必。”

“不需要。”

两道坚决的声音同时响起。

吕淑妃苦笑:“皇后也是为人母,臣妾亦是,在这后宫中,皇上的宠爱,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皇儿,才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母妃,同理,就算是死,臣妾也不会伤害自己的皇儿,不说皇后的承诺是否兑现,让皇儿失去先机,置身囹圄之中,身为母妃,永远不会做。”

林贵妃深吸一口气,带着誓死如归的决心笑看着高高在上的人。

“皇后娘娘,都能为了大皇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诛连九族,粉身碎骨也不惧,臣妾亦如此,看在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上,臣妾只求皇后给臣妾一个痛快。”

刘皇后垂下眸,软的不行,那就硬的,给她们一个痛快了?谁给她一个痛快?她们野心勃勃竟然妄想夺走她皇儿的东西,这就该死。

“林贵妃,吕淑妃对三皇子,五皇子如此母爱情深,就不知道两位皇子对两位母妃是否也是如此情深了。”

吕淑妃轻笑:“皇后想要臣妾威胁皇儿?皇后错了,知子莫若母,而知母也莫若子,臣妾这些年来,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教导皇儿身上,臣妾很有信心,臣妾这多年来的教导,定然会让臣妾的皇儿明白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皇后又何需白费一番心思?事到如今,外面的战争,并不是臣妾两人就可以改变了。”她的皇儿会为她报仇的。

林贵妃说完,猛地起身,撞向一旁的宫柱,刘皇后的为人,她很清楚,与其承受她的愤恨,她倒愿意死的利落。

皇后一惊,喝斥出声:“拦住她……”

迟了,血浆在宫柱上迸­射­而出,喷出妖治的血花。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刘皇后眼睁睁的看着一头撞死在宫柱上的林贵妃,恨恨出声。

这样死,太便宜她了,她心里的愤和恨,该如何消?

“呵呵……呵……皇后空守着这诺大的凤鸣宫,为了保持一国之母的高贵的端庄,为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想到,到头来,皇后最终还是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皇后心里的恨,该有多深,该有多重?可是,这是臣妾等人的过错吗?不,这是皇上的错,皇后的怨和恨,都是皇上给的,却要拿我们来泄愤,皇后不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吗?”

“是吗?”刘皇后冷笑,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林贵妃。

“林贵妃知道难逃一死,自寻解脱,怎么?吕淑妃还以为自己能从本宫手下找到活着的机会?”

吕淑妃摇摇头,微顿了片刻后,抬头朝着她笑,笑的妩媚妖艳,眼中却带着讽刺和轻视:“我在可怜皇后。”

“你……掌嘴,给本宫狠狠的打。”不知死活的贱人。

两名嬷嬷上前,狠狠的左右开打,诺大的凤鸣宫,只有巴掌声,不到片刻,吕淑妃被打的牙齿都掉了一颗出来。

被打的凄惨骇人的吕淑妃却看着她笑:“你……真……可怜……高高在上……又如何……你还……不如……至少……我受宠多年,而且我不……爱他。”

皇帝,是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看着他的多情之后的无情,她把自己的心守的好好的,不爱他,那么就不会痛苦。

她不像皇后,守着这份端庄,守着这份高贵,背后的凄凉和孤独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怨,她恨,她软禁皇上,除了为了大皇子外,她敢如此做,也是恨到也极致。

她守了那个男人三十年,到最后,那个男人却舍不得把她守了三十年的东西给她,她如何不恨?

刘皇后猛地站起身,心里的痛,被她的话刺中,气的浑身发抖,怒声道:“打,给本宫狠狠的打,本宫要她再也说不出来话。”

吕淑妃吃力的掀动眼帘,最后看了她一眼,其实可怜的又何止是皇后,后宫女人皆可怜,锦衣玉食,却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名嬷嬷打的全身冒汗,却发现,人已经没有声息。

低下头,检查了一遍后,两人面面相觑。

“皇后,吕淑妃服毒身亡。”

刘皇后低下头,看着倒在她脚下的两具尸体,死了,都死了,她做梦都想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都拔掉了,可为什么,她却没有感觉到开心。

“把皇上请进来。”她要让他看看,他昔日宠爱的女人此时的惨状,这条路,既然已经开始走了,她也没有回头路了。

“是。”

当靖帝被两名高壮的嬷嬷搀扶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殿中的情景,他闭上眼睛,久久不愿再睁开。

“皇上,心疼吗?吕淑妃可是皇上这些年来,最得皇上欢心的人了。”刘皇后斜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闭眼紧绷的神情后,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痛快。

对,看见他痛苦,她感觉到了痛快。

在他还是靖王时,她是靖王妃,他们曾经的感情很好。

哪怕府中,他娶了两侧妃,四侍妾,他都没有冷落她,坚持让她生下他的嫡长子,他说过,只有她是他的妻,所以嫡长子只有她能生。

后来……后来,他为帝,他的后宫有着数不清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而她已经红颜已逝。

他宠爱吕妃,宠爱月妃,宠爱嫔人,宠爱美人……这二十年来,就算偶尔留宿在凤鸣宫,他也不曾碰过她。

刘皇后,笑了,笑的开心,笑的悲痛,他,对她,何其的寡情,何其的残忍。

她守了二十年,守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她是他的妻,他说他的嫡长子才是他的皇儿。

可是后来呢?她等了二十年,等来的是什么?

她等了二十年,还可以再等十年,二十年,可是她的皇儿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连最后一点机会都等没了。

“皇后,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觉儿和克儿联手,或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这样下去,损伤的只不过是或儿,朕可以答应你,立或儿为太子,你软禁朕的事,朕不追究。”

“哈……哈哈哈……”刘皇后笑的狂乱。

突然,她笑声停止,恨恨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宁愿看着你的儿子自相残杀,也不愿把皇位心甘情愿的让给或儿,你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将你剖开,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面对她的恨,靖帝心悸,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缓缓的垂下眼,在生与死的面前,只要还有生的机会,他都不想死,所以,他不会轻言放弃。

“把他押进去,继续喂普罗散,任何人不得靠近。”看着他丑恶的嘴脸,她突然想作呕,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曾经深爱的,难怪吕妃嘲讽她,讽笑她,可怜她。

这一刻,她自己都可怜自己了。

“是。”两名嬷嬷恭敬的搀扶着靖帝往内殿走去。

……

“母后,他一直在等机会。”秦或从偏殿走出来,看都不看一眼地下正在清理尸体和血迹的太监宫女们,看着内殿的方向,­阴­沉地说道。

“母后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的局势还真不能杀他,他手下还有近三十万大军,而且都是驻守在京城,你登基之日,如果他不出现,那三十万大军就会帮助那两个逆贼,反攻我们,届时就算有你舅舅,恐怕也很难对付秦觉,秦克二人。”

“放心吧,母后不会给他机会的。”现在她也别无他求,只要或儿登基为帝。

低头看着地上正在清理现场的人,刘皇后眯眼:“或儿,要不要把林贵妃和吕淑妃的头颅砍下来,送给那两个逆贼?”

秦或摇头,漂亮的眼睛尽是­阴­沉狠毒的光芒:“不可,母后,如果让他们看到林贵妃和吕淑妃的头,明确的知道她们已死,他们的进攻会更激烈。”

沉吟片刻后,他冷冷一笑:“孩儿会派人告诉他们,如果不休兵,林贵妃和吕淑妃所受的折磨就更厉害。”

“可是……”她们已经死了,而且吕淑妃说的对,知子莫若母,知母也莫若子,在这皇宫中,呣子连心,才能活着,秦觉和秦克会不知道林贵妃和吕淑妃已死?

秦或笑诡异:“没有见到尸体,再加上母后的手段,他们就算不会尽信,但也会半信半疑。”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拿到父皇手中的兵符。”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父皇的那几个心腹将领,他们手头上,掌握了三十几万兵力,得到了他们,就算秦觉和秦克联手,他也不惧半分。

刘皇后皱眉:“可是母后都快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你父皇的兵符。”

“皇宫如此之大,想要搜找,几乎是不可能的,母后,如果你心软,下不了手,就交由孩儿……”秦或绝美的脸庞瞬间­阴­毒无比,无毒不丈夫,既然没有回头路,他定然走到底。

刘皇后轻喘一声:“不,或儿,交给母后,母后不会心软,不会下不了手,母后会想办法逼你父皇说出兵符的下路,这件事,你不要Сhā手。”

他再如何无情,但他终究是或儿的父皇,她不想他的儿子犯下弑父的罪孽,如果非要有人来承担,她来。

……

整个苍都都笼罩在混乱中,城下硝烟四起,撕杀声,战鼓声,无不在时时刻刻让苍都城内百姓的心提的高高的。

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

可是这场战争,却让他们担惊受怕,整日处在惶恐慌乱之中,他们不知道这场战乱要打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城下的大军会攻城。

他们想逃,却逃不了,城门紧闭,外面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命运的安排。

黑夜笼罩,繁星似锦,夏末的夜风,已经带着一丝如水的清凉。

相对于外面的战乱,安王府宁静的仿佛世外桃源,不受世间纷乱影响。

飞云连绵的檐角下,青­色­的琉璃瓦在灯光下,发出幽暗的光泽。

前庭的石桌前,云战坐在轮椅上,似乎是在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像一尊石雕佛。

云芬走到屋檐下,看着他,心里幽幽一叹。

阜国的这场战乱,是迟早的都要发生的,公子虽然早已经知情,但直正发生的时候,公子还是很难置身事外,不然公子就不会把他们留在府内了。

“公子又在出神了?”云伯停在她身边,低声问道。

云芬点头:“这是公子的命数,公子与靖帝虽为父子,却无父子之份,如若不是公子的脱尘越世气息,靖帝眼中又怎么会有公子?恐怕他早就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四皇子了。”城主说过,世上很多东西都是生来就注定的,公子与父母皆无缘无份。

“城主说过,公子与阜国无缘。”云伯淡声道。

云芬睨了他一眼,轻叹,点点头。

空气中传来了异动,一阵淡淡的清香从远而近,云伯,云芬两人都脸­色­一正,抬眸看向从幽径中走来的一群人。

云伯盯着走在前面的人,微微皱眉,城主说,正因为他擅自主张的举动,才会影响到公子的命数,所以严辞命令他和云芬,不得Сhā手于阜国以及公子任何事。

否则只会让公子的命数加快运转,后果由公子承受。

城主都这样说了,他和云芬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心里难免愤愤不平,公子竟然同意这个女人住在安王府内。

阮心颜走近坐着的人,淡然的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旁的秦不值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我来要什么?安王心里很清楚。”阮心颜支起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天空的璀灿繁星,淡淡的说道。

一旁的秦不值盯着他,心里暗暗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四皇兄会答应帮他吗?

良久之后,云战才看向秦不值,话却是对她说的:“好。”既然他是帝王星,他也是顺应天命。

秦不值心里惊喜,但面上还是镇定无常,只不过挺直的背脊泄漏了他的兴奋。

阮心颜回眸轻瞟了他一眼:“你这样爽快,我也不矫情,你这个‘交代’可以换一条命,当日你的人刺杀我一事,就算了,但是……”

声音微顿,照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不,也可以说是声明。

“如果云中城再犯上我,这笔帐,我依然会算进去。”

云战对她的话,仿佛不以为意,也似乎是根本就不在乎,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云伯,芬姨,送十王爷进宫。”天地之间,浩瀚无穷,他的存在意义对阜国而言,或许就是为了今晚。

云伯,云芬两人相视一眼,这,真是天意。

两人看向坐在一旁的阮心颜,心里都有着惊骇,这么说来,她之所以住进安王府,就是为了在今日能让十王进宫?

她如何知道他们能进宫?

她不可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能进宫?你知道什么?”云芬控制不住的问道。

阮心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飘然送出两个字:“猜的。”有时候直觉这东西并非全是虚的,只要够细心,够缜密,很多秘密其实都不是秘密。

云芬愕然,猜的?

“你猜到了什么?”不,她不可能知道她是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贤妃。

阮心颜轻笑:“你心里此时想的就是我猜的。”

022密道潜入

这是一间地牢,四周皆是刑具,石壁上吊着的铁链扣着一个人,被扣的人一身明黄|­色­的中衣,衣服完好,除了头上的金冠被摘除,发丝凌乱的覆盖住了脸,似乎只是挂在墙上,并没有受刑。

随着沉重的牢门打开,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刘皇后看着挂在墙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冷的道:“皇上,还没有想通吗?”

靖帝缓缓的抬头,望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的结发之妻,是他的皇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端庄沉稳,昔日她打理着靖王府,后来,掌管整个后宫,对她,他给了他最大的信任。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落得如此地步,竟然拜他最信任的人所赐,他如何不恨?

他冷冷一笑:“皇后,既然你都不念夫妻之情了,朕无话可说。”

刘皇后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无名之火再次狂燃,她恨,为什么他就不放下,为什么不把皇位直接给或儿,只要他把兵符,皇位都给了或儿,或儿和她自然不会真的对他下狠手,毕竟他是她的夫,是或儿的父皇。

现在看来,他疼爱或儿,只不过是表面,实际上,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臣妾再问一次,皇上当真如此狠心?”非逼她动手。

靖帝嘲讽出声:“狠心的是你这个贱人,而非朕。”权利熏心,竟然不惜谋害夫君,教导儿子弑父,这样的女人何止是蛇蝎心肠。

贱人?

刘皇后愣了一会儿,而后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在地牢中回荡,直到她笑累了,笑哭了,她才缓缓的停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有着痛,有着泪,还有着恨。

“从这一刻开始,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冷酷无情之人,他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她和或儿能走到今天,全是他逼的,是他的无情,他的自私逼的。

靖帝心头有些慌乱,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触怒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刘皇后走上前,盯着他,轻言轻语温柔如呢喃似的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身上有伤的,想要一个人求生不能,我这个贱人,有的是办法。”

“你……”靖帝身子猛的一动,如果不是双手被扣,如果不是被喂食了普罗散,他全身无力,否则,他一定掐死她。

刘皇后看着眦睚欲裂的人,慢慢的后退,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冷声道:“好好侍服着皇上。”

“是,奴婢遵旨。”两名身形高壮的嬷嬷听闻命令后,缓缓的逼上前。

“你们敢,朕是皇上,你们不要命了?”靖帝怒目圆瞪的看着朝他逼近的两名嬷嬷手里的银针,震霆大怒。

“得罪了,皇上。”两名嬷嬷嘴里说着客套话,但脸上可丝毫没有惧意。

两人跪在了靖帝脚边,一人抬起了他的脚,脱下他的绣着金龙的鞋,黄|­色­的布抹,露出了一双因为常年不曾见过阳光又养尊处优的脚。

“狗奴才,你们敢,朕要诛你们九族,五马分尸……啊……”

因为钻心的痛疼,那声浑厚的怒吼声转变成痛吼。

他的双脚大拇指指甲处各刺进了一根银针,然后移动着,把指甲和­肉­分开,她们的动作,轻轻柔柔,缓慢无比,却让疼痛积聚到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片刻,靖帝凌乱的发丝就因为一身冷汗而粘沾在脸上,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骇人……

刘皇后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皇上万金之躯,受不住这等苦禁,还是请皇上识时务把兵符交出来。”

靖帝不停的喘着粗气,不知道是气,还是因为疼痛难忍,喘了半天,他才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个贱人,有其母,必有其子,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哪里配当一国之君?三皇子,五皇子,任何一人都比你们来的够格。”

“你……好,那臣妾等着。”刘皇后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的‘侍候’着!”恨恨的吩咐了一句后,刘皇后大步走了出去。

“嗯……”接连而来的巨痛,让靖帝不再痛喊,而是强咬着牙,实在忍不住,也只是闷哼,不再失态的大喊。

……

本就是黑暗时分,密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云伯手上举着一个火把,也只能勉强能照亮三人的身影。

一路走来,秦不值心里止不住的惊骇,皇宫地下竟然有这样一条密道?

他仔细触摸过了,泥土潮湿,这密道并不老旧,从安王府直通贤清宫和父皇的内寝殿。

这,是四皇兄建筑的密道?

不,应该说这是为了四皇兄而建筑的密道。

是这两人吗?他们是云中城人,四皇兄和云中城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心头疑惑,但秦不值也知道,当务之急,这些疑惑只能暂时放下,他今天的目的是来拿兵符的。

她说父皇被关在凤鸣宫的地牢里,让他熟记了地牢的路线,让他待会趁着给父皇送饭的时候接近父皇。

脸上的异样触感,脑中的地形图,还有里外接应的人,一切她都安排的稳稳当当,万无一失。

秦不值低下头,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如果有一天,她要拿走……

“前面就是贤清宫内寝,十王爷上去吧。”云芬淡声道,公子说十王就是阜国的帝王星,所以他们不是在帮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在顺应天命罢了。

这条密道原本是为了她能就近照顾公子,才让人挖掘而成,没想到,竟然成就阜国帝王星的大业,这确实是天意。

秦不值点点头,动作小心谨慎的掀开了头顶上的那块地砖,云芬说过,地道上面是床,要爬出去。

秦不值爬了很久,才终于能自由站起身,内寝是昔日贤妃娘娘所居住,如今她已经死了,这里冷清寂静的让人汗毛直立,秦不值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正当他想要触摸到门边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靠近,刹那间,他惊的全身一紧,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三更,饶是他再大的胆子,此时也感觉到了害怕。

“跟我来。”低低的声音近在耳边,让秦不值想放声尖叫,但他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这人应该就是她说的接应的人了。

他凭直觉,跟上了那人的脚步,七拐八转九弯,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才看见了灯光。

他环视一眼,还没有出贤清宫。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是一个身材瘦小,与他不分上下,身穿太监服的小太监,他回过头了,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进了旁边一簇花丛。

那里躺着一个与他年纪,身高差不多的太监,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

“把衣服换上,腰牌别上,记住,你是凤鸣宫贵嬷嬷的侄子小贵子,今年十二岁,亥时三刻出生,进宫已经五年零八个月二十七天。”

“贵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嬷嬷之一,跟在皇后身边已经有四十年,是皇后当年从刘家陪嫁婢女之一,你是贵嬷嬷的侄孙,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家住离苍都八十里外的南水城十里镇河兴村。”

“在凤鸣宫,因为贵嬷嬷的关系,小贵子在凤鸣宫,向来被那些宫女太监敬让三分,好赌成­性­,而且逢赌必输,贵嬷嬷不许凤鸣宫里的太监跟他赌,记住,别急着进地牢,其余的,要靠你随机应变。”

秦不值点点头:“我知道如何做了。”

……

身形粗壮的贵嬷嬷从地牢出来,累的筋疲力尽,没想到皇上倒也是个倔强的主,无论她们如何折腾,更是不张嘴,说出兵符的藏身之处。

“贵嬷嬷,您老走好。”守在地牢外的几名士兵看着她们出来,连忙上前谄笑哈腰。

他们皆是皇后安Сhā在禁军里面的心腹,与贵嬷嬷等人一样,是皇后铁杆拥护者,但比起资历,他们和贵嬷嬷当然不能比。

“好生看牢着,任何人不得进入,如果有什么差错,可不是掉脑袋的事了。”对他们的谄笑,司空见惯的贵嬷嬷也习以为常的叮嘱道。

“是,是,是,贵嬷嬷走好。”

把这些对他们而言,不亚于第二个主子的人送走,地牢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地牢就在凤鸣里面,除了一条路并没有别的路,所以看守地牢的人也不多,只有四个人。

当一脸挂着泪痕,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小贵子在贵嬷嬷前脚刚走的时候,他后脚出现的时候,四名士兵面面相觑了一眼后,由其中一人上前,谄笑道:“小贵子公公,怎么啦,谁惹您老不高兴了?”

来人不理会此人,直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趴着哭的特伤心。

四名士兵各自相视了一眼,看了一眼地牢,有些为难的交头接耳。

“这里是地牢,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可不是掉命就能完了的事。”其中较稳重一点的,皱眉说道。

“去,什么岔子,小贵子可是贵嬷嬷的亲侄孙呢,看他这样,定是又赌输了。”

“可是贵嬷嬷说,不许任何人进来……”

“不许任何人,但小贵子可是贵嬷嬷的人,以贵嬷嬷的手段,日后,这小贵子在宫里还能少得了好处?”

“是啊,咱们不能得罪了小贵子,贵嬷嬷嘴说吩咐咱们不许任何人打扰,可要是让她知道咱们把小贵子赶了出去,以后她指不定给咱们穿啥小鞋呢,她的心可是黑的,连皇上都下得狠手。”

四人议论完毕,以三票对一票通过,投反对票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保持了沉默。

“小贵子公公,您是不是又输钱了?”一名士兵上前,讨好的说道。

小贵子抬起头来,还挂着泪痕的脸,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如果让姑婆知道……呜……呜呜,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您输了多少了?”

小贵子怯怯的伸出五根手指……

四人猜测:“五两?”

小贵子摇了摇头,哭丧着脸:“是五百两。”

四人倒抽一口冷气:“五……五百两?”

“怎么办,这银子是姑婆积攒了几年的私房钱,我爹说我娘重病,需要银子,姑婆才让我寄回家的,可……可是……我……”

“天啊……五百两,您全部都输了?”

小贵子点点头,瞬间又是泪流两面:“姑婆会杀了我的。”

四人面面相觑,五百两?贵嬷嬷不会杀他,只会杀了那些跟他赌的人。

“您都跟谁赌了?”

“原本我和御膳房的小李子在玩,后来……内务侍的刘公公来了,就……”

“什么?您的银子是被内务侍的刘公公赢了?”这就难怪为什么小贵子会哭的这样伤心了,内务侍的刘公公可是皇后的同姓远亲昵,在皇宫,可是一等公公,也是个和小贵子一样,好赌成­性­的主。

贵嬷嬷再受皇后宠爱,也比不上刘公公啊。

这下,贵嬷嬷这五百两是打了水漂了。

四人看向小贵子的眼中都带着同情和怜悯。

这银子要不回来,贵嬷嬷不会真的杀了小贵子,但一顿打罚是逃不掉了。

“呜……呜呜……”小贵子哭的特伤心。

“那您跑到这儿来,是……”较为稳重的士兵上前,试探的开口。

听闻此言,小贵子抽泣声渐渐停止了,眼珠子一转:“听姑婆说,几位哥哥守这地牢,皇后娘娘奖了不少银子……”

四人脸­色­同时一僵,敢情这小贵子是想从他们这儿拿好处的。

“小贵子公公,话不能这样说,哥儿几个守在这里,不见天日,吃喝拉撒都在这儿,可不舒坦啊。”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奖的银子也不多。”就算是多,也不能给他啊。

“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这银子早就捎回去了。”

“小的也想帮小贵子公公,但小的实在没银子可以借给小贵子公公。”

开玩笑,有银子也不能借给他,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谁不知道这小贵子有银子就拿去赌了,说好听点,是借,说难听点,就是抢。

小贵子脸­色­一变,神情有些难看……

四人看他脸­色­难看起来,相视一眼后,脸­色­都缓和下来,其中一人上前:“小贵子公公,哥儿几个现在正在当值呢,万一出了啥岔子,不只是咱几个,就是贵嬷嬷也担当不起啊,这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就凭贵嬷嬷敢对皇上下手,万一出了啥错,贵嬷嬷别说九族了,就是死了的祖宗都要被剉骨扬灰了。

小贵子越过他们,探头望了一眼,嫌恶的回头,突然猛地回头,眼睛闪亮无比。

四人看着他的神情,都心生不祥……

小贵子颤抖的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人手指上的玉扳指:“去,拿来。”

“什……什么?”四人震惊的瞪向他,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从震惊中回神,其中一名士兵上前好生劝道:“不……不行啊,小贵子公公,这……这……不行,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待不起。”这关在里面的,虽然如今已是地下囚,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皇上,而且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杀的皇上。

小贵子皱眉,侧头想了想,点点头,但下一刻他双手背在身后,冷眼对着他们说:“你们一人借我十两银子,去翻本,否则……日后,你们别想有好日子过。”

四人脸­色­成菜­色­,但又不敢发作。

小贵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的挥了两下,再从容的擦着鼻涕。

“小贵子公公……在下……没有……”

咚!咚!咚!咚!

四个都倒了下去。

秦不值神情一正,莫诀说这药效非常厉害,但是时间也短,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飞快的从其中一人身上拿起钥匙,打开了地牢门,看着昏了过去的靖帝,他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捏碎了放进他嘴里。

等了片刻后,靖帝被巨痛袭卷,嘴里呻吟了一声。

“父皇,您醒醒。”秦不值轻声呼唤道。

靖帝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太监正担心的望着他,眼中含着泪水,不由得眯眼:“你是……”

“父皇,儿臣是不值。”

“什么?不值?你是不值?你怎么进来的?”靖帝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眼他,将信将疑。

秦不值扯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父皇,儿臣是走密道来的,是四皇兄让儿臣进宫来看望父皇的。”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交代他一定要说是四皇兄让他进来的,但她这么吩咐,自然一定有玄机。

靖帝猛地睁眼,激动出声:“你说什么?四皇兄?安儿?安儿让你走密道进来的?”

秦不值皱眉:“父皇,皇宫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密道?而且还是从四皇兄府中,直通您的内寝?”

靖帝一喜,真的是安儿吩咐的,那条密道除了安儿,没有人能通过,每次安儿离开都会封死密道。

“你四皇兄呢?是不是他来救朕了?”只要他能出现,他会让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秦不值摇头:“四皇兄没来,他只是让我进来对父皇说一句话。”

“什么话?你快说。”

靖帝喜出望外,安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个父皇死的,一定会办法救他出去,只要他出去,调动大军,又有朝中相爷一派扶持,不管是哪一方,他都能压制。

023坑蒙拐骗

秦不值眉头微皱,眼中带有一丝困惑不解,郑重的说道:“四皇兄让儿臣转告父皇,说,父皇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这话,也是她教他说的,他后来细想,也体会出了她的用意,假作四皇兄的名义,确实是胜算大很多。

一则,四皇兄先天残疾,不可能为帝。

二则四皇兄从不Сhā手朝堂事,凡事都不在乎。

再则,李相爷一派虽然为中立派,但却与四皇兄有着牵连。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用四皇兄的名义都比用他秦不值的名义有用多了,虽然他心里愤恨,但这确是事实。

她的谋算,堪称完美,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算计在内,一切都是胜券在握。

而且,也只有她才能让四皇兄愿意帮他。

虽然表面上,看似是因为云伯刺杀她,而卖得四皇兄一个情面。

但他和她心里都明白,以四皇兄那日所露的武功,他要想救走云伯,并非不可能。

哪里需要与她交换情面?

靖帝听了他的话,双眼锐利的盯着他,语意不明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四皇兄让儿臣进来告诉父皇,父皇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再也没有了。”不知道四皇兄知不知道被利用的事?他不喜欢四皇兄的眼睛,仿佛什么事,他都能看穿洞悉。

如果没有四皇兄,恐怕无论他如何演戏,如何表忠心,父皇不会轻易的相信他。

靖帝盯着秦不值,心里想着安儿这话的可能­性­,如果没有他的兵符调动大军,短时间内,救他出这禁军重重的凤鸣宫,确实很难。

但是……眼前,安儿是指不值?

“你说你要嫁去浩国?”靖帝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事情真的有这样巧?还是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用来降低他的警惕心?

秦不值也没有移开眼睛,坦然的望着他:“儿臣本来是想着父皇能答应后,就和郡主启程回浩国的,但没想到……竟然发生战乱,儿臣很担心父皇的安危,所以,当四皇兄问儿臣愿不愿意进宫来救父皇时,儿臣不会,也不能推迟。”

她说,这个办法能稍微减低一点父皇对他的防备之心。

当时,他有点担心,万一父皇真的相信了他的话,真的下旨让他前去浩国,那又怎么办?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他在他心里根本毫无价值,反正他皇子众多,送一个给浩国,又有何妨?

但如今看来,他对她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何以谋的这样准确?又是如何知道皇后会发动叛变?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四皇兄主动让你进宫来的?”靖帝凝重的问道,对这句话,他很重视。

秦不值心里一冷,但表面上,还是郑重的回答:“回父皇,是,儿臣虽然不明白四皇兄为何让儿臣前来?但儿臣想,四皇兄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骨子里面如眼前的男人一样,有着冷酷无情的血液,对他这个父亲此时此刻的处境,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有难过的心情。

他只想着尽快拿到他的兵符。

他也不想想,这里,也就他和他两个人,无论他回答什么,他也不会有机会求证是否属实,不是吗?

他这样一而再,周而三的求证,他的怀疑表现出来,只会让他更恨他。

因为,在他心里,他从来就没有把他秦不值当成是他秦靖的儿子,是有权利继承他皇位的皇子。

他不把他当儿子,他又为何要把他当父亲?

“父皇,那药效很快就要退了,外面的人很快就会醒过来,儿臣不能再留下来了,否则会坏了四皇兄的计划,父皇,您保重,四皇兄说您很快就会平安无事的。”这话都是他说的,但却不是以他秦不值的名义说的,当然也不会有效了。

秦不值看了一眼外面,一边紧张的把脸上的人皮面具贴好,一边安慰着出声,心里则焦急的无法形容,他没有把兵符交给他,他只能用这最后一招,如果他还不相信他,再耗下去也只不过是浪费他的时间罢了。

靖帝不言不语,只是用不明的目光盯着他。

这个儿子值得他信任吗?

他真的只是为了来转告安儿的话?

安儿说,他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不再有下一次。

秦不值就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秦不值转身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来一样,回过头,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飞快的上前塞入靖帝的嘴里。

“父皇,您在这牢里再等几天,儿臣一定协助四皇子救您出去的,这是四皇兄交代让您服下的药丸,说是可以帮你疗伤,儿臣先告退了。”

秦不值亳不迟疑的转身,虽然他表面镇定如常,但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心急如焚和愤恨,跨一步,重若千个沉重的让他仿佛身上压着一块大山。

她­精­心策划安排,为他铺平了所有的路,但依然改变不了他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

她,会不会很失望?

正当秦不值心情沉重,背后终于传来了他渴望听到的声音。

“等……等等……”

秦不值心头一阵狂喜。

靖帝决定赌一把,他被秦不值那一句,错过,就不再有机会的话给慑住,尽管他心里的本能直觉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十儿子的话半信半疑。

疑,是他不相信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信,是因为他相信自己那个不似是红尘中人的四子。

半信半疑间,他决定赌一次。

秦不值回头,却没有走回到他身前,只是紧张不安的看了一眼外面倒在地上的四人,语气略微急促的道:“父皇,您还有什么事?”

靖帝看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喜悦后,原本还在迟疑左古摇摆不动的心,在这刻坚定。

“你过来。”

秦不值眼中露出不解,但还是乖驯的走上前了几步,恭敬的出声:“父皇。”

靖帝盯着他,神情凝重,缓缓的开口:“再靠近一些。”

秦不值依言再靠近了一些。

靖帝压低声音:“告诉你四皇兄,第一封,三尺题,暗中浮,安天地,你只要把它告诉给四皇兄听,他自然会明白的。”以安儿的聪颖,一定会知道这暗寓的。

秦不值心里一怔,但还是很快的点头:“是。”

“去吧,朕等着你们。”

秦不值把四人身上的钱财银子都搜刮­干­净后,把门锁好,钥匙还原,趁他们快要苏醒时期,赶紧搬离。

四名士兵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大惊失­色­,连忙奔到铁栅,看着里面关着的人还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地牢门还是关着的,钥匙也在原来的地方。

“哎呀……”其中一人上摸下摸,惊叫出声。

“怎么啦?”

“是啊,怎么啦?”

“我的银子……”

众人一摸,面面相觑一眼后,都是一脸愤愤不平。

“他小贵子什么东西,竟然犯在咱哥几个头上,不给点他教训,他不知道厉害。”

“对,走,禀报娘娘去,就说小贵子擅闯地牢,别说他,就是贵嬷嬷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疯了,贵嬷嬷可是跟着皇后四十几年的老奴才了。”一名士兵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靖帝,压低声音道:“反正皇上也还在,咱们要禀报上去,咱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万一小贵子反咬咱一口,说他是咱们请来的,怎么办?皇后一怒,咱们的脑袋都要搬家。”

“是啊,万一小贵子有贵嬷嬷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不说皇后会不会放过咱们,就算皇后放过咱们了,以后贵嬷嬷会不会放过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得到重用?这可是咱们的失职。”

“这……”

“算了吧,反正除了咱哥几个的几两银子,别的没损失,咱们还是不要闹大了。”

“反正这银子咱们随时都可以找小贵子讨回来,就当暂时放在他那儿,咱还可以收利息。”

“咦,这样说来,也好。”

四人经过一阵商量,都冷静下来,决定息事宁人,这事和这帐,以后再算。

但他们不知道,正因为他们的疏忽,改变了外面的天。

……

阮心颜挑眉,第一封,三尺题,暗中浮,安天地。

“把你与他的对话,一字不漏全部说一遍。”

秦不值脸­色­凝重的把在地牢中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漏的述说了一次。

阮心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他确实有把她说的话听进心里去了,表现的非常好,做大事者,又何须拘于小节?

他的几个兄弟杀兄弑父都做得出来了,他只不过是去坑蒙拐骗罢了,嗯,这回坑的是爹,蒙的是兄,拐骗的是兵符。

这样说起来,其实大家都一个­性­质!那接下来,趁火打劫也无所谓了,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始,后面自然不需要她教,他也会了。

“我仔细想过了,这四句话一无地名,二无人名,那兵符到底在哪里?”秦不值眉头紧皱,时间非常紧促了,刘将军的边关军眼见着还有两天就要抵达苍都了,他必须要这两天之内,攻占皇宫,这样,才能占据主位。

阮心颜结合秦不值与靖帝说的话,微微眯眼,略一沉思后,眼睛一亮,她想,她知道兵符在哪里了。

“莫诀,去把安王府的牌匾取来。”

秦不值微愣,心里仔细揣测了一番外,忽然恍然大悟。

第一封,四皇兄是所有的皇子中,最先封王的皇子。

三尺题,其实就是三字题,那既是安王府三个字了。

暗中浮,就是说这块牌匾后面有浮,此浮就是符,意指兵符。

“安天地?父皇的太子人选是四皇兄?”秦不值­阴­霾的眯眼,否则,父皇为何把如此重要的兵符放在安王府?

阮心颜摇头:“他只不过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放在一个他认为天地间最安全的地方罢了。”安天地,天地安,这靖帝倒也真的不笨。

取得他这几块兵符,她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安排了多少路?

很快,莫诀就取来了安王府的牌匾。

阮心颜起身,看着这块黑底烫金字的,安王府,三个大字,微微一笑:“小心点,把它拆了。”

当莫诀把牌匾拆开后,里面的东西终于现形了。

秦不值上前一步,全身微微一颤……

一块金黄|­色­的布巾中,里面是三块龙,虎,狗状的金牌。

阮心颜拎起布巾里面的三块金牌,眼中兴味十足。

“龙符,号令镇守在皇宫的四方将领统领的二十万亲卫兵。”

“虎符,是驻守在各城各郡的三十万大军。”虽然叛变的有大半,但还留了十数万,收获也算不错了。

“郡主,那这狗牌呢?”明月不解的问道。

阮心颜挑眉,看着手中的狗牌,晃动了两下:“挂哮天犬身上,倒正合适。”

婉儿扑哧一笑:“狗代表着忠诚,也意为主子守门的寓意,自然是镇守边关的兵力,但是现在看来,恰恰是最忠诚的全数叛变了。”

“那说明养狗的人不会养狗,狗对­肉­和骨头的嗜爱,超过了它对主人的忠心。”阮心颜­唇­角上扬,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神情激动兴奋的秦不值,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实无论养什么宠物,道理都是一样的,会养的人,才能养出不敢咬主人的宠物出来。

至于这只狼……

“奴婢相信哮天犬就不会背叛。”明月听闻谈狗,低头看着蜷缩在主子脚边,乖驯如兔的哮天犬,想起郡主驯服它时的手段,忍不住搓搓手臂,心有余悸的出声道。

在场的人都微讶的看向明月,再看向哮天犬,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只恶狗是如何被驯服的?

除了明月和清风,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哮天犬为何被驯服的如此之神奇。

阮心颜挥挥手,哮天犬立马站了起来,朝他摇晃着尾巴。

哮天犬和秦不值不同,秦不值是人,有人的思想和欲望,她想要把秦不值驯服成哮天犬,确实是个难题。

她会尽全力试试,实在不行,那就只能除掉了,毕竟当初她说某人养虎为患,她可不想未来有一天,某人说她养狼为患了。

秦不值看着她手中的三军兵符,心里不能说一点都不紧张,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就如同她养的哮天犬一样,只有听话乖驯,让她满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阮心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三军令符,王爷打算如何用?”

秦不值沉默片刻后:“当务之急,是要名正言顺,号令三军,平定城下之乱。”

……

兵,贵在神速。

正当三皇子,五皇子两军正在全力攻击大皇子的拥护兵时,十王爷秦不值手持皇上的三军令之虎符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令在等候皇上兵符的各忠诚将领,要他们即刻出兵联合三皇子,五皇子歼灭大皇子的叛军。

驻扎军虽然惊愕于虎形符的持有人竟然是皇上最不受宠的十王爷,但是军人的天职也让他们对虎形符令有着崇高的敬意和忠诚。

很快,就整顿兵力,围捕歼灭叛军。

这一变故,不只是大皇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连三皇子,五皇子都愣是半天无法回神。

局势,瞬间逆转。

当命令下达后的三个时辰后,秦不值才手持龙形符,调动了镇守皇宫的四方将领,以‘诛后,护驾’的名义攻打皇宫。

……

秦或发了狂似的冲进了地牢,劈开了牢门,手中的剑架在了靖帝的脖子上,眦睚欲裂的怒吼:“为什么?”

他情愿把兵符给秦不值,也不愿意给他,为什么?

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靖帝眯眼,看着站在眼前,在自己心里,一直有着嫡长子地位的大儿子和一旁脸­色­惨白的皇后。

这么多年来,他们呣子在他心里的位置,无论他有多少皇子,有多少后妃,他们呣子的地位都无人能代替。

可是也正是他们,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让他如何能接受他们呣子的杀夫弑父之举?

“或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会饶你不死。”

秦或大笑,绝美的脸上不知是痛还是泪:“饶我不死,父皇,事到如今,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会饶我不死?别骗我了,骗了我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

“报……启禀大皇子,十王爷带着兵已经攻入了凤鸣宫。”地牢外,传来了焦急的报禀声。

刘皇后如同突然被抽了灵魂一样,跌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靖帝心头有些安慰,他赌赢了,不过,他还不能掉以轻心,难免这两呣子不会狗急跳墙。

秦或现在反倒不急了,收回剑,他扶起地上的皇后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秦不值?哈哈哈……”

秦或对天狂笑了几声后,突然慵懒邪笑的说道:“父皇,你以为秦不值会救你出去?我告诉你,这世上最想你死的人,就是秦不值了。”

“儿臣就让你看看,你信任的秦不值是不是真的会救你出去,而我……也想看看,秦不值是如何杀兄弑父!”他输了,不是输给了秦不值,而是输给了轩辕砚!

024后顾之忧

听了秦或的话,靖帝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百转千回,但表面却不得不佯装镇定。

凤鸣宫外面,四城门将领带着大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攻下了皇宫。

秦不值不留痕迹的退了开去,他要比四方将领先一步前往凤鸣宫,要清楚皇后和大皇子究竟有没有动手,否则,他必须得‘处理’了。

而此时的地牢。

听着地牢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秦或细长的凤目轻挑,有着说不出来的撩人风情,他似笑非讽的回眸:“呵呵,十皇弟终于来了,为兄等你多时了。”却在触到来人时,脸­色­­阴­冷了下来。

阮心颜看着他瞬间冷淡下来的脸­色­,似笑非笑:“怎么?大皇子很失望?”看来,她的出现让他很失望。

靖帝心里一震,看着拥有一张宁静详和的面容,站在地牢门边,笑看着他的女人,嘴里说着让他浑身发寒的话。

“靖帝在等你的四位心腹将领?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靖帝此时睁大到极限的眸瞳,完全诚实的呈现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阮心颜听着外面的动静,淡淡一笑:“莫诀。”

“是。”

……

当秦不值赶到地牢的时候,却惊现地牢里,空空如了。

“十王爷。”身后传来了四方将领的声音,秦不值沉痛的转身:“本王还是来迟了一步,父皇定是……”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秦不值悲痛大哭。

四方将领看着这间地牢,想着皇上就是被关押在这里,他们脸上怒火狂烧。

“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皇上定然是被大皇子挟持走了,你看,这铁链刀口整齐,分明是被利刃斩断的。”其中一人较为细心,上前查看,发现了问题。

“这么说来,他们现在一定还在皇宫内?”

“对,皇上一定还在皇宫内,咱们搜。”

“搜,仔细搜,就是把皇宫全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皇上找出来。”

四名将领都恨恨不平,语气坚决。

“十王爷,咱们还是先找到皇上先。”

秦不值站直身,神情坚韧而凝重:“那本王就倚重各位将领,务求把父皇救出,本王担心大皇兄狗急跳墙。”

“是。”四名将领都郑重的抱拳,然后急步离开地牢,前去追踪搜索。

秦不值微微低下眸子,是她吗?皇宫四门都被封锁了,只有那条密道……

三皇兄,五皇兄都在城门外,他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苍都,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皇宫。

只有她才有时间,有能力赶在他的前面。

等到镇守边关的刘将军带着大军压境的时候,大皇子的军队已经全部歼灭了。

因为城门的封锁,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又是如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与三皇,五皇两军对峙着。

而此时,京城郊外一处偏僻的小院。

阮心颜淡然的坐在首位上,看着底下的几人。

刘皇后面如土­色­,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秦或半敛着的眼眸,旁人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靖帝在一旁,神情已经镇定下来,他冷冷的看着阮心颜:“你把朕带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

阮心颜淡然无声,只是悠然的品着杯中的香茶。

“郡主,属下已经请王爷过来了。”莫诀的身影出现在门庭前,恭敬道。

阮心颜­唇­角微微一弯,却依然没有出声。

靖帝等人听闻莫诀的话,都猛地回头,看着那个背着阳光而来的小小身影,他身后的阳光似是涂上了一层金釉,投­射­在他身上,让人不得不眯眼看着他。

秦不值缓步而来,不意外的看着厅中的几人,四位将领搜查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在皇宫发现他们的踪影,天­色­刚亮,如他所料,莫诀出现了。

“儿臣参见父皇。”秦不值看着坐在一旁的靖帝,倒是很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是最后一次他唤这个男人为父皇了,最后行一次礼。

靖帝看着他如此恭敬的神­色­,心里惊疑,难道不是他让阮心颜把他抓过来的?

阮心颜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王爷,打算如何?”

秦不值露出一抹孩童般纯真的笑容:“一切交给王妃处置。”

秦或微垂的眸帘轻动了下,嘴角勾出一抹暗嘲。

靖帝激动的上前,狠狠的抓住了秦不值的衣襟,怒道:“你这个逆子,你……你竟然勾结……这个妖女,背叛阜国,竟然把自己的父皇拱手相让于她人鱼­肉­,你……你这个畜牲,我杀了你。”

秦不值狠狠一推,靖帝被他推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秦不值,或儿说,秦不值是这个世上最想你死的人……

秦不值冷漠的看着他:“拱手相让于她人鱼­肉­?你不也正是如此,把我拱手相让于他人鱼­肉­?我是跟你学的,你应该高兴,至少我青出于蓝。”

“你……”靖帝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如同中风似的眼瞪着他。

“当你命令你的禁军把我的母妃刺死的时候,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被刺成无数个窟窿时,我就发誓,今生今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曾经那样对我。”

靖帝粗喘着气,瞪着秦不值的两眸暴突的吓人。

秦不值在阮心颜的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轻笑出声:“我能活着,有多艰辛,你视而不见,你恨不得我死,只因为我的母妃带给你屈辱,呵呵,真是有趣,你却从来不想着,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谁让你好­色­呢?后宫众妃嫔无数,却还没脸没皮的迷上一个青楼女子。”

“不顾朝堂反对,不顾声名,硬是把她纳入后宫为妃,还可笑的封她为月妃?哈哈哈,月妃,月,高贵,皎洁,是吗?”

“畜牲……”靖帝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

秦不值突然起身,狠狠的踹上他一脚,脚踩在了他脸上,用着恨入骨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当初你已经不顾帝王之威,把她接进了宫,为何,又要后悔?都已经纳为月妃了,为何不把德妃之位给她?”

靖帝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这是他的儿子,可是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用那双仇恨的眼睛盯着他,用脚踩在他这个父亲的脸上质问着。

“你……畜牲,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一旁的刘皇后看着眼前的人伦悲惨一幕,她无声的笑了,笑的悲痛欲绝,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泪了,但此时,她的泪是为了什么?

为他,还是为自己?

如果当年,他没有当上帝王,他依旧是个靖王,那么今时今日,她和他也不会走到今天的下场。

命,真是命,她不信都不行了。

“天打五雷轰?”秦不值轻喃,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笑,大笑出声,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仰头大笑,这个画面无论怎么看,都是诡异而疯狂的。

好半响,他才突然止住大笑,盯着靖帝摇头:“如果天有眼,又岂会让我成为你的儿子?如果天有眼,又岂会如此对我,它既无眼,又何惧他天打五雷?”

“你……逆子……”

秦不值收回脚,走回到座位上坐下,身姿慵懒而邪恶,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秦或,最后再度落在靖帝身上。

“秦或是你的儿子,秦觉是你儿子,秦克是你儿子,我秦不值也是你儿子,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们一样,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他们可以视皇位为己,我为何不能?”

阮心颜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确实不枉她费心费力了。

周考王姬叔袭,杀兄周哀王姬去疾。

前赵昭武帝刘聪杀兄刘和。

后凉灵帝吕纂,杀兄隐吕绍。

南朝宋元凶刘劭,杀父宋文帝刘义隆。

郢王朱友珪,杀父后梁太祖朱温。

后梁末帝朱友贞,杀兄朱友珪。

南汉中宗刘晟,杀兄刘玢。

隋焰帝杨广,杀兄弑父。

唐太宗李世民,玄武之变……真是数不胜数,这皇权社会,其实是是何等的矛盾,多少帝王口口声声以仁义孝治天下,却又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人伦悲剧。

靖帝仿佛片刻间苍老,他倒在地上,喘息着。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着立在他身前的皇后,看着她眼中的泪花,突然间,他的记忆回放,他想起了他娶她时的那个画面。

那时,他们都年少,却心纯如雪,没有权势,没有背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夫不夫,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

刘皇后回头看着秦不值,淡淡一笑:“到了今天,或许十爷根本不在乎杀兄弑父了,但是本宫依然想和十王换一个情面,或许十王恨本宫,但如若不是当年本宫一句话,也不会改变十王的命运,也不会有今天胜利在握的十王。”

秦不值皱眉,他已经料到皇后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十王如今拥兵自重,就算十王可以号令三军,但……本宫兄长手中,兵力三十万,三皇、五皇还在虎视眈眈,他们各自拥兵自重,如果没有本宫兄长的兵力相助,十王想要登基,不是不能,但也不易,最后胜负谁又会知道?”

刘皇后停顿片刻后,回头看着地上靖帝。

“或许本宫所说的,有郡主有一旁相助,平定三皇、五皇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皇位依旧会是十王的,但……”

阮心颜挑眉,聪明的女人!

“但三皇、五皇都不是蠢人,他们都聪明­精­明,他们会想方没法追查这一切,如果有一天,十王弑父,被偈于天下,三皇、五皇发兵讨伐,那十王又当如何自处?”

刘皇后看了秦不值一眼,缓缓的起身,走到阮心颜面前,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养虎为患,郡主以为如何?”

阮心颜轻笑,这个女人,她是真的欣赏了,只是可惜,她太过相信她爱的男人了,如果在秦觉,秦克冒出头的时候,她动手了,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失败了。

秦不植垂眸,掩下眼中的厉光。

“所以?”阮心颜很合作的挑眉询问。

刘皇后看向一旁的秦不值:“本宫替十王除去后顾之忧,换我儿一命。”

秦或猛的睁眼:“母后……”

靖帝闭上眼,眼角滴下两滴泪!

秦不值低头不语,良久后,他才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看戏似的人:“王妃以为如何?”

阮心颜轻笑:“如果由皇后出手代劳,王爷确实没有了后顾之忧,留下大皇子,虽然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但三皇子,五皇子如今拥兵自重,如果王爷能收服大皇子为己用,让大皇子去克制三皇子,五皇子的权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也能让皇上有周旋的余地。”这样一来,阜国的国情,依旧是混乱无比,不过,这正是她要的,她扶狼上位,自然也要防着养狼为患。

秦不值垂下眼,她要留下他们来克制他,从现在开始,她就开始了对付他……

“那本王听王妃的。”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不会忤逆她,哪帕他明知道她留大皇兄的用意,以后,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会向她证明,他值得她对他好。

阮心颜淡笑不语……

……

靖帝死在了自己发妻的手中,也不算冤枉,国不可一日无君,由李相爷出面,拥立十王爷为帝,再加上三军兵符,皇宫二十万禁军,城下十数万各城郡的镇守兵力,再加上皇宫以及整个京城苍都,都被秦不值掌控。

他为帝,自然也算是名正言顺。

反观大皇子秦或,虽然皇上是皇后所杀,但他终究很难撇清关系,所以就算护国将军刘将军手中拥兵三十万,也不敢轻易再发兵,毕竟皇上是死在皇后手中。

尽管让秦不值出人意料的做一个现成的皇帝,但三皇子秦觉和五皇子秦克,也都暂时无话可说。

当然,他们不得不暂时封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秦不值手握三军兵符,能号令整个阜国的兵力,就连他们手上的兵力,严格来说,也属于秦不值了。

更别说,皇上的心腹将领皆拥他而帝,秦不值手中拥有的兵力近四十万了。

虽然他们联合边关兵力也有十几万,但要和秦不值打,两人必须和前面攻打大皇子时,联合。

可是如今这局势,他们再出兵,就是迸,就是反了。

先前大皇子呣子劫持父皇,他们拥兵计伐,自然是一呼百应。

但如今……

再说,刘将军的三十万大军也还在一旁驻扎着,没有动静。

连他们都没有了动静,他们自然也不会有动静。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户部,吏部,礼部等官员在筹备新帝登基事宜。

三天后。

封闭了近半个月时间的苍都城门,终于缓缓的开启……

秦觉,秦克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仪仗队,禁军拥护的那尊贵的龙辇中,坐着的那抹刺眼的明黄|­色­身影,心里都五味俱陈,他们明争暗斗了十几二十年,却没想到是为他人作嫁衣。

此时此刻,他们恍然如梦,多少次,他们都想过,坐上龙辇,登上高台的是自己。

可是如今,他们输了。

秦不值瑞坐在龙辇中,看着前方的三方人马,还未脱去稚­嫩­的脸庞此时沉稳,冷静,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也丝毫不带怯意,反而带着为帝的王者威仪。

无论是三皇子秦觉,五皇子秦克,还是刘将军,都没有立刻下马行礼,气氛有些僵持诡异。

秦不值还没有正式登基,但他却以帝王的身份和阵势开启苍都四方城门。

这对他们来言,是不小的冲击力。

只要下了马,进了城门,就意味着他们要俯首称臣。

秦觉和秦克两人相视一眼,都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刘将军,刘皇后刺杀皇帝,刘家满门都应该被抄斩,他们要看看秦不值如何处置刘家。

秦不值从龙辇中下来,亲自走到前方,朝着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他的三皇子,五皇子二人深深一揖,道:

“先皇临危受命,贵令掌三军令符,而立之君,朕惶之,朕心凄衷疚之怀,对先皇授之以命,自当竭尽心力,不负重望,但朕之年幼,论能,论才,不及二位王兄,为阜国黎民百姓,为天下芥生,迎二位王兄进宫商议政要,辅助朕加冕登基,还望二位王兄以天下为重。”

此言一出,秦觉,秦克均眯起了眼,王兄?

先有皇后杀君在前,刘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是叛乱之军了,他们如果与之联合,那岂不是也变成了叛乱了。

情势由不得他们不应允了,他们的兵力联合,才能与他一战。

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蒙皇上信任,臣等自当尽心尽力,为黎民百姓为重。”目前确实不是起兵的时机,但并不代表以后没有。

秦不值再次上前一步,双手张开,虚扶两人,开心的笑道:“有两位王兄辅助,朕,定然不会负父皇重托。”

城外聚集了近六十万兵力,如果他不退后一步,把这两人招安,刘将军随时可能会攻城,只要先把这两人稳住了,刘将军这三十万大军,自然手到擒来。

而且,当务之急,是他要尽快登上宝座。

025各国朝贺

两个月后,阜国的内乱暂时得到了冲缓,边关各军,将领留驻苍都,恭贺新帝登基,其余都退回到边关,各司其职。

驻守各城郡的兵力也退回到各城,各镇,各郡。

整个苍都只有拥立新帝的护龙军,朝常上下,虽然以前的党派之争依旧没有根除,但至少短时间内,表面上,他们不敢做什么。

清理整顿后宫,众皇子均一视同仁的封王赐府,但唯独令人嘱目,理所当然会是阜国未来皇后的十王妃,浩国郡主阮心颜却并没有让秦不值提议登基时封后,这也不禁让有心人揣测。

至少,已经被封为或王,觉王,克王的三人,心里就思绪千千。

如果不是阮心颜,秦不值不可能当上帝王。

在那样纷争下,趁火打劫,投机取巧,这样的谋略­精­算,让他们事后再来回想,都不禁为她的谋略而敬服的同时,也惊疑于她留下他们这些势力的用心。

秦不值还没有完全掌控实权,他还得倚重阮心颜帮他平定朝中党派,再说还有浩国在背后,虽然趁他们内战的时候,浩国并没有丝毫出兵­干­涉的举动,但毕竟阮心颜的动机还不明朗。

她帮秦不值夺得帝王位,是为浩国,还是真的只是为了秦不值?

阮心颜又是怎样想的?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不被封后?那就是说,她不想被封后了?

如果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她不曾想过,守住一个十岁,还不能称之为男人的男人了?

天下各国也在揣测起其中的纷由。

阜国内乱是必然,但各国都不曾想过秦不值的脱颖而出,无论是大朗国,腾国,林国,对于阜国意外的结局,让他们惊愕之余,也警惕、揣测,兴味起来。

浩国表面上,对于阜国内战,没有­干­涉,但真的没有­干­涉吗?恐怕只有各自心里明白。

所以他们警惕着轩辕砚背后的目的,揣测着这天下闻名的丑颜郡主究竟是如何在三王眼皮底下,素手翻天?

而更让他们好奇的是,究竟为何,在秦不值对各国发出的请函上面,并没有表示登基的同时封后?

其余三国,与阜国的往来都不及浩国,更何况浩国身份尊贵的郡主嫁给了当时不受宠的十皇子,如今的新帝竟然不立浩国郡主、曾经的十王妃为后?

这个举动,无疑是过河拆桥,打了浩国一个巴掌,浩国岂会罢休?轩辕砚会出现参加阜国登基大典吗?

抱着这种揣测兴味和一探究竟的心思,与阜国谈不上有邦交的三国上位者,大朗国皇帝宇文驰,腾国皇帝温政年,林国太子林启,不约而同的都亲自前去阜国参加新帝登基大典。

因为各国的重视和齐聚,数百年来,天下各国外交史上,出砚了非比寻常的现象。

……

不知不觉中,秋适、清爽、沁心透凉中带上了一丝寒气,秋末时节,已然有冬天的痕迹。

风吹起,落叶飘,繁花散。

这些日子,新帝以不符合他年纪的雷厉风行作风,着手调息三军,整顿朝堂,清理后宫。

让一些原本想欺他年幼的老资历大臣,也不敢名目张胆的造次。

当堆积在表面上的问题都平定的差不多的时候,新帝登基大典也即将到来。

一国之君登上大宝,这不仅对阜国来说是大事,对天下各国来说,也是大事。

按理来说,新帝登基,自然会册立王妃为后,但让人奇怪的是,曾经的十王妃,并没同时被立为后。

接下来,天下各国均亲自前来贺朝,就更非比寻常了。

这也让秦不值这个新帝还没有上任,就忙的无暇分身。

再次被推上各国揣测浪尖上的人,此刻正舒适无比的倚在她的贵妃椅中,静听空灵悠扬的琴声。

云战平和安详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落叶飘然,心里略有所触动,或许……她是对的。

“你反正都要走了,这安王府就留给我吧。”她懒,既然窝在了这里,就不想再搬家了。

云战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缓缓的敛下眼,她,也终究是要离开的,这里不会让她真的驻停,她就像风,吹起一连窜的涟漪后,飘缈无影。

阮心颜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心绪有些散,某人要来看她了,她进展的是不是太快了?才来到阜国不到半年,就愣是让他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前来看她。

“皇上驾到。”小忠的声音由远而近,这些日子,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皇上的内务总管,可谓是一步登天。

云战微微掀动眼帘,看着从龙辇上下来的那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淡的看不清的涟漪。

阮心颜悠然的倚在贵妃椅上,漫不经心的抬头,­唇­角微微一弯:“所谓王者威仪,当真是需要气派装饰出来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果真不假。

云战语气浅淡:“是否很有成就?”

“嗯,有点吧!”该让某人看看,她的杰作,这养狼计划初步成功了。

回眸瞟了他一眼:“你的成就也在其中。”严格说来,没有他这枚棋子,这盘棋,她走起来,没这样容易,她原估计用一年的时候,推秦不值上位。

至于身边的这个男人,从某方面来说,她和他有些相似,所以,她和他相处的还算是愉快,她才考虑接下他这座安王府。

秦不值从庭院走入,一眼看到凉亭里面的画面,敛去眼中的波动,脸上绽放着笑容。

“皇上。”云战点头示意,虽然行为举止看不出他对一国之君该有的尊贵,但比起他身旁的阮心颜的无动于衷,他算给秦不值面子了。

秦不值笑的纯真:“四王兄无须客气,说起来,朕还得感谢四王兄在朕这些忙碌的日子,陪王妃聊天呢!”她不愿意入主皇宫,会不会有可能是因为四皇兄?

毕竟这段日子,四皇兄陪在她身边的日子较多,而且这里毕竟是安王府,她竟然说,她以后就住安王府了……

对于秦不值的若有所指,云战不置可否,平静的朝两人点点头后,轮起轮椅,淡然离开。

秦不值收回目光,落在了他想要看着的人身上,眼中有着他不想再藏的柔和,这次他绽放的笑容很真。

“天气都转凉了。”她还是喜欢在凉亭里面,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阮心颜点点头:“阜国的冬天来的很早。”苍都位于北,深秋时节,早晚已经开始清冷了。

秦不值在她身边坐下,乖巧而顺从。

“登基大典如何了,各国前来贺朝,这两天也快到了,能否应付的过来?”她在考虑要不要出席,难得天下各国上位者齐聚一堂,她也替某人掂量掂量。

看了她一眼,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你帮我?”如果她在意这些皇权,他愿意用皇权留住她,但她,竟然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他的心,很惶恐。

天下各国此次如此隆重的前来朝贺,其中大部份原因,还是想知道为何他登基之时,不立后。

秦不值黯然,心里苦笑,谁会知道,他做梦都想着立她为后,可是当他兴奋期盼的时候,她却淡淡的说,她不当皇后。

她不会知道,当她说出,不当皇后后,他的心是如何的惶恐不安,他知道,她不愿意封后,是因为总有一天,她要离开他,她怕束缚,怕牵绊,怕麻烦。

阮心颜无视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和期盼,径直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好半响才道:“我能帮你一时,却不能帮你一世。”

她对皇权并没有渴望,这里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游戏罢了,游戏按她想要的发展走了,她自然不会涉入太深,到时抽离出来又要费神,没必要。

她只需要在一旁,监督他们即可,无论他们怎么斗,怎么争,只要聪明的知道对她绕道,她不介意做个闲散的弃­妇­,过些用适的日子。

秦不值垂下眸片刻后又扬起,微微一笑:“不值明白。”他想要她永远的留在他身边,他想要她成为他的后,但目前,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他给她无上的自由,只要是她想的,他都不会有异议,她说不当皇后,就不当皇后。

只要她还在这里,他就安心,他总有一天会长大。

“明白就好,去吧,你不需要天天来看望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管他对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该依恋她。

秦不值不语,只是盯着她,最近他经常看见她把玩着这块玉佩,她喜欢玉!

“我可以唤你颜儿……姐姐吗?”秦不值控制不住的出声。

阮心颜动作微顿,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紧张和渴望,她略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反正只不过是一个称唤,她无所谓。

秦不值两眼一亮,俊俏的脸庞有着藏不住的喜悦,虽然他心里最想的是唤她颜儿,但不急,慢慢来,他还没有长大,现在唤她颜儿姐姐,总比唤郡主、王妃亲近。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

秦不值无法压制自己心头的渴望,在心里不停的呼唤着。

“颜儿姐姐,我能留下来用膳吗?”

他每天都来看她,每来一次,都想着多留一会,他多想她能住在皇宫。

皇宫,如今对他来说,没有了特别的意义,就连当皇帝,在那个他该称为父皇的男人死后,­性­质完全改变,如今他想要做的其实只是想着让自己更强大,让自己在长大成|人之前,把这一切都做好,而后,倾尽努力留她在身边陪伴着他。

“不能,你该要回宫了。”阮心颜淡然拒绝。

秦不值沉默,而后乖驯的点头:“好。”那他明天再来看她。

仿佛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一样,阮心颜终于抬起了头:“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要再随意出宫,否则,你这宝座还没有坐热,就会换人坐了。”

秦不值垂下眼:“我明白。”她说的是事实,万一遇上刺客,确实危险,所以……他不介意走密道来看她。

……

翌日,整个苍都都笼罩在一种兴奋而诡异的气氛中,这种气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在的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

再过两天就是隆重的登基大典。

今天早上开始,苍都的城门就大开,从皇宫直到苍都城门下,百里长街,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满天,整个苍都主大街上都有禁军驻守。

主城门,更是大开,铺上了华丽喜庆的纸底绣金龙地毯,鲜艳的红底,金龙彩凤,五彩祥云,低头间,尽是人间帝王的繁华尊贵。

身穿盔甲的禁军,肃然沉默,两眼锐芒若隐若现,彩旗飘扬。

这是阜国数百年来,最大的盛事,天下其余四国皆来朝贺,来的不是使臣,而是上位者,是皇帝,是太子,这是何等的面子?

阜国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里,这种兴奋超越了他们对新帝登基的期盼。

昔日的三皇争嫡斗狠,如今的三王,负责接待各国帝王太子的驾临。

不是没有人议论过,这昔日的大皇子秦或叛乱谋朝夺位,其母刘皇后更是罪大滔天的杀了先皇,按理来言,他怎么可能还被封王?

而刘家也还能相安无事?

百姓虽然疑惑,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老百姓该知道的。

而朝堂上下,更是全力把此次各国君王驾临当作是阜国盛事来­操­办,也无心去理会百姓的心声,要说疑惑不解的事情,他们比百姓更多!

例如,昔日不受宠的十皇子究竟是如何得到皇上的信任,三军兵符都交与他手?

为何浩国身份尊贵的郡主,昔日的十王妃为何在今日被皇上漠视?不仅没有封后,连一个妃位都没有册立?

为何浩国没有出兵攻打?轩辕太子还如其国三国那们,亲自前来朝贺?

这些问题,都缠绕在他们心头。

但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当好东道主,款待好各国帝王的驾临,彰显阜国大国泱泱不凡,才是所有人都最重视的问题。

所以,备受争议的三王,在今天一大早,就候在了城门下。

三人均是王冠束发,锦衣玉带,美,冷、雅,丰姿卓越,气度不凡。

虽然输了那张宝座,但他们依然是手握重权,背后有着支持的力量,有了背后的这些底气,他们的腰杆自然挺的直直的,大有大山压顶,也伫立昂然的姿态。

他们虽然争皇位争的你死我活,更是杀母之仇,但此刻,他们都达成了某一种默契,那就是绝不让天下各国看阜国的笑话。

所以,哪怕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恨不得把对方踩死在脚底下,心里各自深谋老算,如何东山再起,把那个抢了他们皇位的秦不值弄死,但他们脸上却流露出兄恭友顺,和睦隆隆的画面。

辰时三刻,大朗国皇帝宇文驰的龙辇出现了。

三王不卑不亢,不畏不惧,却又极其礼貌的姿态迎接,三人的丰姿倒也真的让人惊叹!

午时一刻,腾国皇帝温政年、林国太子林启不差前后的同时抵达。

三国都带着一千­精­兵,五百禁军,一百名太监宫女,行头金光闪闪,奢侈华丽,无形中也把各国的的军事,经济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国中,大朗国最富有,也最强大,数百年来,是野心的代表者,从来不曾放弃,也不曾掩饰过随时等着侵略他国的野心。

而大朗国当今皇帝宇文驰自五年前为帝后,行事作风越来越过激,与林国边关紧靠的边疆也时不时的桃衅,搞些小动作撩拨撩拨,就差没有张扬着大旗,诏告天下,他们最渴望的是打仗侵略了。

腾国、林国则相对大朗国而言,无论是从军事、经济还是国土面积上,都相对较弱一些,但两国自开国以来,最早亦是如同浩国和阜国一样,邦交甚好,联姻和亲!

数百年来,两国不仅以二对一压制大朗国的野心,更因为两国和亲濒繁,从血缘上讲,两国皇室早已经不分彼此了,除了两国皇室姓氏不同外,两国还真的很难说清楚这血脉关系如何算,从为了抵抗大朗开始,巩固两国邦交,也为了消除二心,两国不断的和亲,你国公主嫁来我国皇子,我国公主,嫁与你国皇子……

腾国皇帝温政年二十三岁,当皇帝已经当了十二年,与林国十六岁的太子林启两人是非常亲的表兄弟关系。

温政年的生母林太后是林国的长公主,林启的生母温皇后是腾国的三公主。

两国等于各自拿女儿交换了一下,现在生出来的孩子,无论是从母系,还是从父系,都有着极为亲密的血缘关系。

这也是大朗国做梦都想侵略,却始终无法轻易开动吃掉两国的最大原因。

转看青云海域另一方,虽然只有两个国家,浩国和阜国。

两国没有如同腾国和林国那样联姻联成一家人,但两国多年来,也是邦交之国,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秦或宁愿和浩国轩辕砚做买卖,也从未想过和其他三国作交易的主要原因。

很多年前,大朗国也曾经跃跃试试,对这两国出手,但结果却证明,无论是浩国,还是阜国,都不是大郎国想张嘴吃就能吃下去消化得了的美食。

于是,青云海域上,因为各国的牵制,倒也相安无事了两三代。

而如今,是不是还能继续相安无事,恐怕也只有未来才知道了。

这方大肆旗鼓的把三位身份尊贵的帝王太子安置好,今天也终于迎来了最重要的贵宾,一个让阜国上下都揣测不安中又带着莫名心虚的人物,浩国太子轩辕砚。

毕竟现在这浩国郡主在阜国的身份当真是尴尬无比,不立后,不封妃,这岂不是让浩国难堪吗?

城门下,秦或神情­阴­沉,秦觉和秦克心里各有盘算。

轩辕砚的行头与其他三国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奢华尊贵,尽显帝王风范,尽管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至今不登基为帝?

浩帝年迈,多年不管政事,早已经是天下尽知。

但为何他还依然只是个太子?

秦或盯着远远而来的队伍,眼中露出仇恨的火焰,如果要说恨一个人,那么,他最恨的人就是轩辕砚。

如果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摆了他一道,又派了个阮心颜,今时今日,他不会输。

“太子,前面就是阜国京城苍都主门。”冷麒靠近龙辇,恭敬的禀报道。

龙辇中,轩辕砚闭着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眼中还有着一丝笑意,他的颜儿……

……

明月看着坐在软榻中,专心看书的郡主,欲言又止了好半天,都没办法出声。

婉儿有些不明白明月为何如此……紧张。

“启禀主子,太子殿下,已经进城。”莫诀清细的声音毕恭毕敬的禀报着。

阮心颜翻了一页书:“莫诀,你去侍候着,让殿下过来用晚膳。”

“是。”

有艳恭敬福身:“奴婢前去准备。”

阮心颜轻嗯了一声,这本书还差几页,她要趁某人还未来之前,把它看完。

情海沉浮

001就是他了

自从搬进安王府中这座别院后,这栋独立的院子继续延用了落庭居这个名字。

庭院里,晚霞映着西斜的夕阳,清风送爽,迎面而来时,带着丝丝渗人的沁凉。

房间内,阮心颜合上了手里的书,站起身,立在窗边,看着从曲廊上缓步而来的人,微微有些失神。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对美丽的演绎,不知不觉的牵动人心。

墨发金冠,金缎锦袍,随着吹来的清风微微飘扬,轻轻飞拂,道不尽的奢华,让人心生怯畏。

漆黑似墨的眸瞳在锁住她时,翩跹笑意在他眼底绽放,如暖阳破冰、晨光破夜,深邃的仿佛能包含天地万物。

俊美如魔的脸庞,有着风度翩翩的优雅,也有着青锋划碎七尺冰时刻时的冷漠。

他是佛与魔的综合,让人膜拜敬仰,却也让人不寒而栗,不悚也惧。

“参见太子殿下。”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有艳等人恭敬的行礼。

听闻有艳等人的声音,明月、婉儿从房内走至门边。

感觉到身旁明月的惊慌,婉儿微微心里有些惊讶,明月似乎很惊惧太子?

虽然她不曾见过这位太子,但能让表哥等人心悦臣服,敬仰三分的男人想必定然不凡?

她忍不住的好奇,抬头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呼吸一滞,眸中闪过一惊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明月立于一旁,低头敬畏的行礼。

明月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失神,婉儿连忙低头后追一步,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砚走进房内,看着立在窗边已经回过头来笑看着他的人,注视着他的清幽眸瞳忽尔飘过一丝顽皮:“数月不见了,舅舅,颜儿可是很想舅舅,不知道舅舅可否有想颜儿?”

这一刻看见他,她知道,自己被他成功的诱惑到了。

这样危险的男人,是女人的天敌,只要他愿意,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诱惑,她愿意沉溺于他眼中的柔情魅惑里。

轩辕砚轻笑,低醇悦耳的笑声里,不难听出他的愉悦和宠溺。

入耳的低沉嗓声,带着无形形容的魔力,婉儿不自觉的抬眸看向走进房间的那抹颀长的金­色­身影,但很快,她就回神,连忙低下头。

明月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婉儿眼角余光轻瞥了一眼前面的人,恭敬的退出门外。

莫诀带上门,站立在一旁。

房内,轩辕砚看着入了他心的人。

“颜儿玩的很开心。”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阮心颜抬头看着他毫无瑕疵的脸庞:“你没有晕船。”气­色­这么好,好到她都嫉妒了。

她从浩国来到阜国时,晕船的经历让她很难忘记,原本想着要训练体能,还让清风等人挖掘了一个游泳池出来,可惜都浪费了,没有派上用处。

看着她眼里的排斥和抗拒,轩辕砚轻笑,优雅而慵懒的在软榻上坐下来:“放心吧,你晕船的这个问题交给我。”

阮心颜欣赏着他举手投足的‘美­色­’,调侃出声:

“红颜祸水,依我看,不是只有女人能当祸水。”

他有足够的资本当祸水,浑然天成的气质与他的俊美,这样的祸水如果放现代,聚光灯下一放,那引起的效应恐怕会无法想像,真的会让人疯狂。

轩辕砚微愣,而后轻笑,朝她伸出手:“那就让我看看是否真如颜儿所言,如否当祸水?”如够祸到她,就是他的期望。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阮心颜轻叹,他的手,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手。

看看自己的手指,嗯,不圆不润,纤细的如同爪子,不知这样一双手放在完美的手中,会是什么样的视觉效果?

抿嘴一笑,把手放入他伸出的手中,一触及到她的手,他的手随即包住了她的手,和他的手一比较,她的手就落后了不止是一个层次了。

“你有一双完美的手。”

虽然掌心下的触感带着薄茧,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完美,如果他的手心和他的手背一面柔软温润,那就少了一丝男人的力道了。

轩辕砚挑眉,握着她的手,霸道却蕴念温柔的把她带进怀里,目光巡视着她的脸:“就只有一双手是完美的?”她究竟有没有吃饭,才数月不见,她清瘦了不少。

扑进他的怀里,清新的气息,温热的体温,带着若有似无的体香,让人只想陶醉其中。

阮心颜趴在他的膝上,抬头看着他。

漆黑的眼睛犹如黑渊,令人难以捉摸,却又在不经意间牵动着人的心。

面部轮廓表现的几近完美,恰到好处的力道不显突兀又不让人觉得他消瘦。

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张驰有度。

给人宁谧的感觉,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温和,相反,无人敢樱其锋。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就像此刻,笑容在他眼底最深处,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见,也只为她一个人绽放,似蛊惑,似诱惑,似深情。

阮心颜笑了,原来当心真的动了的时候,那种莫名的吸引力,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不可能再回到原来,哪怕他是舅舅,与她身上的血脉相连,但……就如他所言,他也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连大圣人都说,食­色­­性­也!

更何况她堕落于黑暗中的人,­唇­角弯成一抹蛊惑的弧度,低头念着他的上­唇­,模糊不清又暧昧不已地说道:“你,成功了。”他成功的诱惑了她。

轩辕砚的眸子转深,危险,却让人只想心甘情愿的被他掳住。

她被他用力嵌入怀里,一只手搂紧她的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后脑,­唇­,咬着她敏感的耳部,甚至耳垂都被他含在嘴里反复吮着。

轰!阮心颜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脑子里面突然涌上一个念头,幸好,她从不戴耳环。

轩辕砚眸瞳一深,轻轻地一咬,一股酥麻立刻传过阮心颜的四肢百骸,从不曾体会过的感官异样让她睁大眼睛,望着尽在咫尺的俊颜。

清幽的眸瞳在轩辕砚眼前放大,她的震惊和惊奇换来他的低笑声,低低的声音,醇厚而暧昧,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完美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诱惑着,挑逗着……

让她背脊一阵陌生的颤栗,脚一软,坐在了他的腿上,人也完全被他锁在了怀里。

阮心颜感觉空气似乎变稀薄,热气从脚底往下冒,头有些晕眩,喉咙也­干­涸的要命,她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手无力的推他:“渴……”她要去喝水,她从来没这样口渴过。

听着她沙哑的呢喃,黑眸注视着她绯红的脸,迷情朦胧的眸,饶是他,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此时的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妖冶,绝艳,那是近乎于魔的诱惑。

他­唇­角一勾,愉悦而满足,这一刻开始,他抓住了她。

修长的手把她的头往自己压,贴住她的­唇­,­唇­开启,无声的勾引着,他让她坠入他给予的情yu旋涡。

让他在她灵魂里,烙下他的印,今生今世,她的风情,只为他展现。

软软的,好似电流滑过心间,纯净清新的润泽水感让阮心颜氤氲迷惘的眸子瞬间一亮,水……

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头,如同捧着茶杯一样,开始吸吮起来,不够……灵巧的舌滑入,本能的追着那沁凉的水泽!

轩辕砚全身一绷,这是烈焰的烘烤,是她给予他的折磨,但他甘之如饴。

在他失控之前,他推开了她,再继续下去,他没把握控制自己。

阮心颜迷惘的坐在他的腿上,全身柔弱无骨的软在他怀里,舔着­唇­边的水泽,嗯,虽然身体里面还是很燥热,但喉咙没刚才那样冒烟了。

她无心之举,却是致命的风情。

轩辕砚几乎是粗暴的低头,封上她的­唇­,霸道的进驻,肆无忌惮的掠夺吮吸着,修手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着,滑溜的侵入襟口,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占据她敏感之处时,阮心颜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刹那间回神。

感觉到她身体的绷紧,轩辕砚动作微顿,缓缓的退开,看着她错愕的眸,红肿的­唇­,微微的娇喘声……皆是为他的而绽放。

紧了紧手臂,让她贴在他急速起伏的胸口。

狂躁的心跳声,近在耳边,让阮心颜心跳漏了几拍,伸手抵在他的胸膛,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他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她,而那只伸进她衣襟里面的手正贴在她的心脏部份,那原本温热的体温似是灼热的吓人,锁住她的眸子,暗哑危险的警告着:“乖,别动。”

阮心颜僵着身体坐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贴在她胸口的手的温热,让她心跳频率紊乱。

过了很久,轩辕砚抱着她的手臂才略松了一些,留恋的抽出窜进了她衣襟里的手,温柔的替她整好被他解开的衣服,把她拥进他的怀里,静静的抱着她,低头呢喃道:“颜儿……”

阮心颜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但眼中还是有着不可思议,事情怎么会这样?

她和他刚才……迷失在了情yu之中!

对于男女之欲,她是陌生的,她从不曾与人这样亲近过,就连她曾经最放纵,叛逆的那段日子,她什么都去接触了,就连各类毒品,她都去尝试过,却唯独这男女之间的­性­,她没有。

不是她圣女,而是她有洁癖,她无法想像、也无法接受男人进入过别女人身体的‘工具’再进入她的身体。

那些陪她一起疯,一起玩的人建设她去找一个处男试试。

正当她有这个打算物­色­的时候,她的叛逆放纵的日子因为她病发体克而终结。

后来,她遇见了钟云山,她迷离上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但他的心有了人……她是高傲的,既然一个连心都给了别人的男人,她不屑要,所以,他们有名无实。

抬头看着刚才带领她领略情yu的这个男人,她眯眼:“刚才的动作,你对别的女人也做过?”

轩辕砚轻笑:“如果我说有呢?”

阮心颜微怔,爱情,是她最后的坚持,不仅要坚贞,还要纯净,只有两个人,如果他有呢?

她的沉默让轩辕砚宠溺的轻叹:“颜儿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无关于父皇母后的坚贞,他只是不曾遇见过一个能让他有欲念的女人。

曲澜青曾经说过,历任轩辕氏的男人都是情痴,他可能也会是,因为他对任何女人的无视。

如果是以前,他不以为意。

但现在,他可以很确定,今生,他只会为她情痴,哪拍她与他有着血脉相连也不能阻止。

阮心颜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那你……”刚才他的熟练程度,说是生手,她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但好奇归好奇,她却没有怀疑他,她对他的信任,连她自己都很意外。

轩辕砚嘴角一抽,神情无奈,但眼底却染上了一丝笑意,轻咳一声:“颜儿,我只是没兴趣,而不是不会。”

“你没找人练练,那你是如何会的?”

脱口而出的话让阮心颜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这话如果问现代人,可能就是白痴问题了,无数的渠道,可以研究。

但是以这里的封建,­性­这个话题根本就是忌讳。

他都没有接融过女人,更别谈上青楼了,那么,他是如何懂得诱惑她的?

轩辕砚用露骨的视线巡视了一遍她全身,勾起一抹坏笑:“你忘记了,是你主动的,我是被你勾引的。”如果不会,他就不是男人了。

阮心颜不再出声,虽然是她主动的,但她是被他勾引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真对­性­这东西有兴趣?

这样轻易的就被他勾起失神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憋屈。

前世活了二十八年,她都没意识到她还是个Chu女。

“颜儿?”轩辕砚轻唤她的失神。

阮心颜抬头,眸子清透无比,声音清冷郑重:“如果我唤你舅舅,你会不会有障碍?”既然已经动了心,再扭扭捏捏就不是她了,就是他了。

轩辕砚危险的眯起眼:“颜儿指的障碍是?”她的意思最好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002禁忌的情

“意思就是,我们如刚才那样亲密,或是更亲密的时候,我唤你舅舅,你会不会有心理障碍。”她是无所谓,唤她舅舅,只不过是口头上的呼唤,她的思想,她的理智,她的感情,她的灵魂,都不是他的外甥女。

只是,他呢?他是否也能如她这样清醒,她可不希望真有这种情况产生,那,会让人崩溃和绝望!

轩辕砚沉默了片刻,他在思考究竟要如何惩罚她的大胆和对他的轻视。

下一刻,他压她入软榻,深黑的眸子,闪着慑人的光芒,俯视着她,有如恶魔临世,邪恶的出声:“既然颜儿如此好奇,那就试试。”

淡而神秘的笑意浮现在她眉梢眼角,让她看起来既纯真又­性­感。

她用不输于他邪恶的声音唤道:“舅舅……今晚我们试试。”

越是­性­格偏执的人,做一些重大决定往往无迹可循,只要心中的一个点,被触碰动了,毁天灭地,杀人放火,也无怨无梅,而她和他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什么世俗规范、道德对错,一切依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不知道世人知道她和他之间的这种不伦关系后,会不会把她当魔鬼。

不过,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她倒是很期待。

轩辕砚的­唇­落在她的耳边,低低的道:“颜儿,这样,只会让我……”

“更兴奋。”阮心颜双手缠绕在他的颈,身子向前顷,学他那样在他耳边娇软侬语的挑情,接过了他的话。

“因为,我们都是恶魔,舅舅,让我们一起闯地狱吧!”

如他所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招他们者,死。

轩辕砚黑眸中划过一道妖冶的光芒,深深的凝视着她,是深情,是执着,也是宣誓。

“皇上驾到!”

正值此时,外面传来了小忠熟悉的声音。

轩辕砚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阮心颜轻笑:“我养的狼崽前来朝敬你了。”

……

秦不值看着随意的坐在软榻上的轩辕砚,随意的姿态,脸上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彰显出他自然高贵的优雅气质。高高在上又彬彬有礼,看似亲切得体,实际上却是让人难以亲近。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朕未曾亲自相迎,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德帝客气了。”

秦不值听他唤一声德帝,­唇­角微扬,虽然他还没有登基,但他懿号为德帝之名,早就传遍天下各国,今日能从轩辕砚口中听到这声尊称,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轩辕砚淡扫了一眼秦不值,俊俏的脸庞虽然还有着未脱去的稚­嫩­,但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和埋藏在谨慎下的­阴­沉眼神,无论是谁,第一眼都不会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假以时日,他会是个人物。

对于轩辕砚的淡漠,秦不值不以为意,迈步走到阮心颜身边坐下,俊俏的面孔绽放一抹纯真的笑容,语气也不若刚才那样的老气横秋,反而似乎刻意把他的依赖和撒娇意味呈现。

“颜儿姐姐,我特地出宫,陪你一起招待太子舅舅。”

轩辕砚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坐在她旁边还能称之为男人的人,颜儿……姐姐?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很难让人相信他对颜儿产生男女之情。

但他相信。

秦不值虽然只有十岁,但他的心­性­必然超越了他的年纪。

他在考虑,要不要让他长大成|人?

后患,他从来不留!

阮心颜扬起眉梢,太子舅舅?什么时候轩辕砚也成为他的舅舅了?也亏得他呼唤的如此顺口。

“虽然我还小,但颜儿姐姐已经嫁给我了,那颜儿姐姐就是我的妻子,太子殿下是颜儿姐姐的舅舅,也是我的舅舅,现在不是在朝堂,亦无外人,我跟着颜儿姐姐一起唤舅舅,于情于理,都应如此。”

不管轩辕砚对浩国目的何在?但他既然已经把她嫁给他了,她就是他的妻子,他不会放手。

妻子?

阮心颜眸子微闪,这个词从秦不值的口中出现,意味着什么?

轩辕砚泰然自若,对于秦不值有意无意的示意和暗示,他脸上只是保持着淡漠而疏离的浅笑。

看着他,秦不值脸上保持着笑容,但心里却是复杂的,他承认,面对轩辕砚,他还是稚­嫩­的,目前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只要给他时间,当他如轩辕砚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也会有如此气势。

如果他以为他年纪小,扶他上位当傀儡皇帝,变相的控制阜国来达到他的野心话,那他就错了。

他既然已经站在了高处,就不会任由自己跌下,他太清楚,一旦他跌倒,就会失去她。

要想留下她在身边,他唯有真正的变强。

阜国江山他要,她,更要。

轩辕砚眸子微闪,揶揄的看了一眼阮心颜,养狼为患。

对于他的调侃,阮心颜清幽的眸瞳微微一暗,深不可测。

……

两国帝王、两国太子前来朝贺,自然是阜国的上宾,一次迎来了天下各国最尊贵的客人,三王代表阜国接待几位帝王,自然不会疏忽,不仅从皇宫调出了经受训练的宫女、太监上驿宫侍候着,还配有专门的官员日夜守候,有任何要求,都立马有人能解决。

但此时,其实一国太子,和当朝皇帝,正结束了一场不咸不淡的晚膳,席间,秦不值表现的可圈可点,表达的极为亲近。

阮心颜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端着茶的人,淡然出声:“天­色­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

秦不值乖驯的搁下杯盏,起身道:“驿宫与皇宫方向一致,朕就顺道送送舅舅?”也顺道谈谈某些事情。

轩辕砚优雅的颔首,微微一笑道:“本殿也久未见颜儿,落寝在落庭居即可,后日就是登基大典,德帝忙碌,勿需­操­心本殿,本殿静候德帝登宝风采。”

秦不值沉默,看了一眼阮心颜,再看向轩辕砚,笑道:“颜儿姐姐离开浩国数月了,太子舅舅此番前来,也定然能解颜儿姐姐思乡之情,落寝在落庭居也好,只是落庭居简陋,怠慢了。”

安王府和驿宫、皇宫比起来,自然简陋不堪,轩辕现在此处落寝倒是超出他的意料,他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轩辕砚对他的态度,不过,这样也好,届时当着天下各国帝王的面他提出,就算颜儿姐姐驳回了,他的心意也成功的传达出去了。

一则,消除天下各国对阜国和浩国的猜测揣测,二则,也让天下各国都明了他对她的心意。

深秋的夜,本就清凉,再加上起了风,让人感觉到了初冬的意味。

房间里面,沐浴捅内,热气腾腾,阮心颜坐在里面,任由一旁的明月和婉儿为她净身。

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这具身体,屋内的淡淡的烛光在她的身体周围晃动,水雾缭绕中,增添几分雾里看花的神秘,但她一眼还是阅尽自己这具太过纤细的身体的结构。

长及腰几缕发丝垂在纤细的肩头,微微凸起的肩胛,胸部也只能称之为娇巧,纤细得仿佛一握就会折断的小腰,平坦的腹,圆润的臀,两务纤细笔直的腿,这样的曲线不知道对男人而言,有没有吸引力?

几年过去了,这具身体停止发育,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还是这样的发育,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上涨的空间了。

“郡主?”婉儿轻柔的替她搓揉着青丝,却看到郡主在失神,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阮心颜抬眸,随意的扫了一眼婉儿的身材,眼角余光再瞥了一眼明月,眉头微蹙,婉儿和明月的发育情况都比她好。

按营养程度,世上没人比得过阮心颜的养尊处优了。

“婉儿,你认为我的身材如何?”她想今晚终结掉Chu女这个心理­阴­影,既然是他了,那她当然得尝尝她一直不曾尝试过的男女原始的Xing爱了。

可是,现在瞧着自己这副身体,她有些怀疑了,这样一副看起来如十四五岁小姑娘一样稚­嫩­的身体,能经历Xing爱吗?

前世,她一身的病,虚弱不堪,十四岁时的身体都发育的比这具快十八岁的身体好。

她突兀的问话,让婉儿一楞,却让明月的手一抖,手中的帕子掉进了盆里。

婉儿被她的话给怔住了,一时倒也没心思去揣测明月的反常,倒是阮心颜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明月抖的更厉害了,俏丽的脸上有些惨白,虽然她努力镇定如常,但眼中泄露出来的担忧和惶恐,还是一眼就能明了。

婉儿本能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水中的娇躯,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明月脸上的惨白,心里感觉一丝怪异,但还是如实回答道:“郡主的身体虽然纤细,但却如水中白莲,洁白无暇,幼­嫩­柔滑,吹弹可破。”

以郡主的­性­子,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突兀的问题?

而且,自太子殿下来之后,明月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现在更是担忧,她担忧什么?

阮心颜拉过白布,轻柔的擦拭着手臂,呃,虽然瘦,但皮肤倒是真的好。

“郡主,水有些凉了,还要加水再泡吗?”婉儿试了试手,问道。

“不必了。”

明月连忙拿起一旁的­干­净柔软的白绸替她擦­干­头发,穿上白­色­的寝衫,心跳却不停的加速,她一直没忘记郡主留寝在太子内寝的那一夜。

她跟在郡主身边十几年,如果要说从前的郡主心里唯一畏惧的人,那就是太子。

但后来,她不知道郡主和太子殿下为何会那样的亲近?而且,她直觉那种感觉不是普通的那种亲近。

不止一次,郡主和太子两人单独共处,再加上太子看郡主的那种眼神……

那夜在景琉宫,甚至太子寝宫的龙床竟然让郡主带来了阜国为嫁妆。

她心里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不小心窥探出了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担忧和惶恐。

随着郡主嫁来阜国,心想,或许是她多心了,是她脑子糊涂了,怎么会把太子和郡主联想在一起?

太子可是郡主的……亲舅舅!

但是,郡主不当阜国的皇后,太子来到阜国,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而今天,依然和以往一样,她都不能在一旁侍候着,退守在门外。

而且,太子说要留寝在落庭居,郡主刚才反常,都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情愿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她心里不停的告诉她,这不是她的胡思乱想!

掀开层层帐帷,宽阔华丽的锦床,不陌生,正是当初从浩国带过来的,太子的床。

郡主一把火烧掉十王府的时候,却把这张床让莫诀带了出来。

这代表着什么?她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有邪念。

“明月?你怎么啦?”

婉儿连叫了几声,都没有让明月回神,不由得眯眼,自从郡主对明月进行教导后,明月进步谨慎了很多,但今天她却如此反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阮心颜扫了一眼明月,敏锐心是不错。

如果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却察觉不到她的异常,那她也没必要留在她身边了。

明月回头,接触到主子淡淡的视线,看着婉儿的惊讶,连忙摇头:“没……没事,婉儿,你回房吧,这里交给我吧。”这里,不知道内情的恐拍就只有婉儿了,虽然如果她揣测的是真的,瞒也瞒住,婉儿这样聪明,一定会知道。

婉儿敛下眼:“好,那奴婢先告退了。”

婉儿离开后,明月收拾­干­净了房间,倒上一杯淡茶递了过来,在郡主那双清幽的眸瞳下,她知道自己想的,根本逃不过郡主的眼睛。

“真的有这样可怕吗?明月。”也难怪明月的微微颤颤,想来,确实有点惊世骇俗。

不过,他身边的人,莫诀,有艳等人倒是镇定自如,这说明她对明月的调教还是不够成功。

明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郡主……”

阮心颜轻啜了一口茶,顺手搁下,拿起茶几上的书,淡声吩咐道:“准备好药浴。”明月不只是贴身婢女,还是宫中训练出来,懂得药理的女官。

明月呆滞了好半响,才颤抖的抬头,望着倚坐在床沿的郡主,鼓起勇气道:“郡主有想过皇上皇后,公主驸马如若知道……”

“明月。”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甚至没有拉高任何一个音节,但明月却知道,这是警告。

明月不敢再说什么,心里的复杂杂乱,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是天理不容,世俗不容的事情,她无法想像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那对浩国来说,是怎样的浩荡?天下人又将怎样看待郡主和太子?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让明月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转过身,在瞧见来人后,心紧缩成一团,她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砚听着这声颤抖的声音,视线在明月身上多扫了一眼,淡淡的吩咐:“下去吧。”

跟在轩辕砚身后的莫诀瞥了一眼明月,上前看似扶了她一把,实质上是把明月提了出去。

门,缓缓的关上了。

室内很安静,外面的风,吹在窗棂上,呼呼作响,吹在树叶上,沙沙飘动,空气中飘动的是沁凉的寒气。

轩辕砚看着层层帐帷,床榻上倚坐的人,缓步上前,掀开帐帷,迎着她清幽恬静的眸子。

“舅舅。”

如果说,从前是他在引诱她进这禁忌,现在,则是她不允许他退开了。

前面的路,不管如何,她和他都必须要走到底,这声舅舅是开启前面路的钥匙。

轩辕砚看着她,黑眸灼热的吓人,但却笑着再给她一次机会:“我的颜儿真的确定好了?”

虽然她不小了,已经十八岁了,但看起来,太过清瘦,身子还没长开,她确定这样的身体要承受他吗?他不介意再给她几年时间游戏人生,顺便让她把身体养壮一些。

明白他的意思,阮心颜点点头:“当然。”

这里的女人十三四岁就嫁人,男人十五六岁就开始娶妻,这具身体已经十八岁,心理年纪却超过了二十八岁,不对,再加上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快四年,她都三十二岁了,比他还大的多呢。

说起来,她是在占他便宜。

“颜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现在就算她喊停,他也不会收手了。

阮心颜敛下眼,既然要开始了?她现在是不是要为他脱衣服?

搁下手里的书,把几缕潮湿的发尾拨到身后,掀开身上的锦被,起身,走到他面前。

迎着他的眼,纤细的十指,落在了他腰间的衣带上。

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淡香,隔着数层布料都能感觉到的灼热体温,他凝视她的炙热视线渐渐的变了,危险的侵略,露骨的情yu,用一种令人想逃开,却又想迎视的目光盯着她。

阮心颜感觉自己的脚渐渐发软,呼吸有些困难,身体本能的倚进他的怀里,听着他如雷的心跳和烫人的体温,心里才梢微平衡一点,他也不见得比她镇定多少。

一股莫名的热气从脚底倏地窜上头顶,她感觉到了血管内血液喧嚣的奔腾声。

她感觉自己的脸,火辣火辣的,她拒绝承认她竟然因为他的视线而羞涩。

003属于彼此

轩辕砚低下头,火热的目光露在她的身上,上等的天蚕丝绸寝衫从她的肩上松滑,几缕潮湿的青丝垂落于红润的颊畔,露出细致优美的颈部线条,此时此刻,她荏弱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纯净的清眸只有他,那双手正在解着他的腰带。

她怎能用如此恍然无觉的姿态全然不知自己对他的吸引力?

他必须用力深呼吸才能克制自己,他怕自己失控,怕自己伤了她。

但是……

轩辕砚一把横抱起她,压上宽阔的大床,封住她的­唇­,狠狠的掠夺着。

他沉重的体重,压在她身上,让她的闷吟消失在他的­唇­里。

她身上的寝衫在他的手上滑散,由于体型太过纤细,宽散的寝衫把她的身材全都遮掩,此时衣服的滑开,胸前的贲起,如雪的肌肤胜过世上最珍贵的玉泽,让手触上,就再也不想移开,淡淡的光穿过层层帐帷,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恍似笼罩在云霓之间,朦胧飘忽,夺人呼吸。

室内上升的温度带动了情与欲的燃烧,抽去理智。

­唇­,颈,肩,胸……一路往下,那双让阮心颜无比欣赏的完美双手,在她幼­嫩­的皮肤上来回的游移着。

而她也主动的伸出手,按照本能的扯开他身上的衣物,外袍,腰带,里衣……

阮心颜惊艳,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暖艳修长的­祼­体,流彩溢金,几缕墨发慵懒的散在肩头,配上那张俊美的脸,那双情yu的眼,就像一朵黑­色­罂粟花,以一种妖冶姿态唯美绽放。

只存在于他的身上,独一无二,震撼人心,只为她绽放。

她要占有这份美,不管他是谁,这辈子都只能是她阮心颜的男人。

看着她眼里的痴迷和惊艳,轩辕砚低喘一声,俯身在她耳边暗哑低喃:“颜儿,我忍不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他的脑中只有占有她,烙上他的印记,专属于他的烙印的念头。

空气中,传来一道强劲的真气流动,让轩辕砚染着情yu的黑眸蓦然厉光一闪,但下一刻,他却毫不犹豫的进驻……

有如被利刃劈开的痛楚让阮心颜在他的身下不停的颤抖……

感觉到他的全身紧绷,因为疼痛而朦胧水雾的眸瞳缓缓的睁开。

轩辕砚埋在她的颈边低喘着,强力压制自己的燥动,不让自己伤了她,眼中却有着嗜血,不管来人是谁,他必定不轻饶。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他的身体在她的身体里面,她和他融为一体,她包围着他,他进驻着她,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她们分开。

尖锐的痛疼从两腿之间传散到四肢百骸,阮心颜紊乱的心跳因为疼痛而抽紧着。

……

房间外面,神情呆滞的明月呆呆傻傻的站立在一旁,她的旁边是有艳和莫诀。

轮椅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莫诀看着出现在院子里面的安王爷,身影一掠上前,有礼的对来人道:“夜深寒气重,郡主已经安寝,如安王爷有事,明日再来。”他尽全力,也只能和云伯打成平手,但如果安王出手,他没办法挡住他们。

云战敛下眼,淡声道:“云中城少主云战请砚太子一会。”

莫诀眼中一惊,云中城少主?安王是云中城少主?看向他身后推的云伯,莫诀眼里有了了然,难怪如此。

云伯双眼复杂的看着公子,他不明白为何公子此时出现在这里,甚至首次以云中城少主的身份示人,但是他心里很不安,公子这样的反常,分明是……

房内。

修长完美的手怜惜的拭去她因为疼痛而出的薄汗,轩辕砚只能自虐似的强压自己静止不动,脊椎如同死亡般的快感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但他不能动。

“外面来了不速之客。”在这个时刻打扰她,真是该死,体内属于他的灼热燥动不安的跳跃着,让她知道他已经忍不住了,但现在……恐怕没人来打扰,她也没法承受他接下来的动作了,她不知道这样疼!

轩辕砚嘴角一勾:“无妨。”云中城……就算想阻止什么也没用了,他和她的命运已经注定!谁也阻拦不了。

在她僵硬的身体来回的安抚着,她痛的全身僵硬和冒冷汗,他只能隐忍退出来。

阮心颜闷哼一声,那尖锐的痛疼确实超乎她的想像,随着他的出来,从身体里面流出的湿沛感,让她皱眉,她流的血恐怕不少。

感觉到异样,轩辕砚低头,眉头深锁,他不曾碰过女人,他没听说过出这样多的血?

“……颜儿,你感觉怎么样?”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疼?而且,那汩汩的温热就算她没有经验,恐怕也知道那是不正常的。

捅破一片薄膜,不是就一点点血渍吗?现在至今无法消散的尖锐痛疼和无法控制的出血,是怎么回事?

“让……明月进来。”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轩辕砚眼底有着担忧,神情也有些凝重,拉过一旁的锦被替她盖好赤­祼­的身体,冷光扫了一眼外面,他没找上云中城,云中城倒送上门了。

刚才如果不是来人突然出现,他定然会再忍耐片刻,也不会如此急促的占有她,他知道他这样做,很自私,但他不允许任何意外情况出现,所以,他没有停下,毅然让她属于他。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轩辕砚踏步而出,扫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明月,不需要言语,就能让人惊惧。

明月身子一颤,连忙进去。

云战看着出来的人,安静的眸仁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涟漪,有些事情,既然是天意,人,确实是阻止不了。

“初次见面,砚太子之名,如雷贯耳。”

他是天下各国唯一让云中城收为弟子的皇室弟子,他的天赋异禀也让他在云中城创下了奇迹和神话。

多年来,每次舅舅和他谈起他,字里行间,不仅是对他赞叹,还有一丝深沉的忌惮。

如今能亲眼看见这个让云中城破例的人,他了然了。

有些人,确实是得天独厚,轩辕砚就是如此,造物者对他的眷顾太深,几乎让他完美的不似人。

轩辕砚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人,虽然他很想动手杀了他,但他更忧心颜儿的身体。

“云少主如有什么事,明日本殿自当亲自拜访,请回。”说完后,他就转身往房间而去,她身边的婢女是宫中调教出来的女官,应该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吧?

“我为她而来。”

“你说什么?”轩辕砚停住脚步,缓缓的转身。

云战淡然的迎视他的目光:“我为她而来。”

轩辕砚高深莫测的注视着他。

云战安详的面容并没有因为他的审视而有所变化,安静自若。

轩辕砚眉角轻挑:“云中城的少主,自然拥有云中城的能力,那想必云少主也定然知道,她,不是你所能拥有的了。”

“轩辕砚终究是轩辕砚,尽管我有心,却仍是改变不了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命运其实真的在他与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

因为她,他成为了局中棋,她让他卷入了红尘。

轩辕砚突然出手,漫天罡气直逼云战的命门。

云伯大惊,本能的出手,但下一刻,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了出去。

云战手一翻,白衣黑发因为磅礴的真气而飞扬,两人隔空交手。

高手过交,只需一招,就知深浅,两人同时退开。

轩辕砚淡漠收手:“有此传人,云城主想必很欣慰,但如果云少主前来说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请回了。”

云战转动着轻椅,背对着他,往外院而去,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声音:“原是想阻止你,但却促成了你,饶是我,也不得不服。”

云中城之所以能伫立在青云海域上,自成一格,自然有其傲然的资格,云家子孙有窥探天命的奇赋,自从轩辕砚出现在安王府,他不顾自己损命,摧动了天命诀,窥探他的命数。

他最初的原意,是为了云中城,但是他没有想到……

他明知道这件事是定数,谁也改变不了,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出现,事实证明,就算他有心,仍旧改变不了他和她命运的开启。

轩辕砚眸子微闪,云中城的奇赋果然不凡,这样的存在,如何不令他想毁之?

这世上不该存在的,当然不能存在!

……

阮心颜暗自轻叹,她现在是成功脱掉了Chu女之身了,不过也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经历,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有些女人初次­性­/交出血多,是因为Chu女膜纤维结缔组织特别的厚,裂伤较深,并伴有剧痛,有个别例子甚至会引起大出血,恐怕她就是这个个别案例了。

幸好,她倒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明月守候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郡主,心里五味俱陈,郡主和太子真的走到这一步了!

如果让世人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郡主会被世人唾弃指责的。

轩辕砚缓步走进房内。

明月身子微抖,这次不需要吩咐,她沉默的退了下去。

看着他在床边坐下,阮心颜虽然神情很淡定,但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一丝她的情绪,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男人,她把脸埋进锦被,没办法,她一想她和他在做这件人生大事,竟然只做了一半,她就憋屈。

轩辕砚宠溺的抚摸着她的秀发,语气很是歉疚:“还很疼吗?”

过了很久,把脸埋进被子里面的人才伸出头来,轻咳一声,调侃着他:“其实你心里暗爽着呢?”

他和安王的话,她听见了,也自然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哑谜了。

对于她的话,轩辕砚轻笑,把她抱入怀里,帮她调整好位置。

“你属于我了,我当然暗爽于心了。”

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着他霸道的理所当然的话语,阮心颜­唇­角微扬:“你也属于我了,而且只能属于我,当然,我也只属于你。”

她的爱情,只有两个人,无论是身与心,她都坚持着纯净。

对于她的话,轩辕砚笑的满足。

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秀发:“颜儿打算如何?”这阜国,她要玩下去吗?

“计划不变。”她投入了这么多,总不能白费心力吧?再说,现在她和他坚定了彼此,那么接下来的,自然有很多需要忙的。

“你养了个后患出来。”小狼崽窥想主人,是她的失职。

“他是个后患,但和你比,差远了,你们不是一个等次的,到时候你想捏死他,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在她眼皮底下,他还翻不出什么浪花出来。

看着她眼中的清冷,轩辕砚淡笑不语,她想做什么,确实无人可挡,就算有人挡,他也会替她铲除。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要我以什么身份回浩国?”阜国的麻烦,秦不值的野心,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浩国。

轩辕砚淡然的瞟了她一眼:“你说呢?”

“嫌麻烦的话,我就让浩国郡主死,换个身份回去。”

“不必。”一口否绝她的提议,他不会让她这样委屈,他要她活的姿意,活的张狂,世人无人敢樱其锋。

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她喜欢他对她的宠溺。

“皇外祖父,皇外祖母年纪大了,对生命的领悟力,一定不会狭隘,严格说来,挡在我们前面的,只有我爹和娘,只要他们同意了,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外界的看法,天下人对她的指责,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轩辕砚点头:“确实,皇姐对我而言,意义不低于母亲。”

他对轩辕画来说,虽是弟弟,但却如同她的儿子,一个是她视作儿子的弟弟,一个是她的女儿,她接受不了。

阮心颜轻叹,汉惠帝刘盈与皇后张氏的关系是舅甥,但是否是有血缘的亲外甥女,后世就无人能知道了。

不过,按中国古代封建迷信社会时的民风习俗,近亲结婚结合是天经地义的,甚至各朝各代都流行这种亲上加亲式的婚姻。

但在这个没有记载的青云海域上,她翻阅了这里所有的野史,正史,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大都是表亲,而且是同辈,像她和他这种关系,确实不曾有过。

届时,造成震荡是一定的,只不过震荡的程度就要看她和他处理的方案了。

抬头看着他,她眉头微挑,眼中划过一丝异光,阜国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各国执权者都出现了。

“云中城和另外几国,你有什么打算?”

亲自前来朝贺是其次,他们最大的目的是想要弄清楚,她,这个浩国郡主,在阜国换天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次不立后,浩国又将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把青云海域上百年来各国之间努力维持的平衡打破了?

004宫廷盛宴

轩辕砚眼中划过冷光,平衡已经打破了,战争避不可免!

低下头,看着她闭着眼睛安睡在怀里,他眼中的冷芒褪去,深沉的眸瞳尽是温柔,宠溺的道:“这些事情,有我就行了。”

阮心颜嘴角上扬,她相信他的能力。

轩辕砚低下头,透着朦胧的灯光看着她,轻喃道:“你只能是我的皇后。”秦不值的心思,他很清楚。

“当然。”她等着当他的皇后。

看着他眼中的柔情,阮心颜看着他,语气平淡,但双眸却深暗慑人,缓缓道:“我的感情是纯粹澄清的,我不能接受我的感情里面有瑕疵,不管未来如何,我定然陪你走到底,而你,唯一付出的,就是你对我的忠贞和坚持。”

抓起她的手轻咬了一口,在她耳边低喃轻语:“只有你。”这世上,没有人会再让他动心动情了。

……

黄道吉日,新皇登基大典,今日的皇宫一扫这两三个月来的死气沉沉。

仿佛那些­阴­霾在一夜间风吹云散,四处可见鲜艳红,金­色­黄的幔帷、大红八角宫灯在金黄的宫柱之间气派不已,整个皇宫无论太监、宫女皆换上了崭新的宫装。

清风送爽,尽管昨天起了大风,空气中已经笼罩了寒气,但丝毫不影响这场奢华大典的进行。

祭拜天地先祖,所到之处,万民膜拜。

回到皇宫,再接受文武百官及阜国城、郡、镇的节度使,以及边关重将的朝拜。

自此,阜国靖元二十年从今天开始改成德元一年,懿号德帝。

傍晚时分,正殿里面,太监,宫女来回的穿梭忙碌,为即将到来的盛宴作最后的准备。

皇上在今晚宴请各国君王、太子,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华灯初上,夜幕临近。

整个大殿灯火通明如白昼,众位王爷,文臣武将,都来到了正大殿参加今晚的宫廷盛宴。

富丽堂皇的正殿,白玉石阶台上,那张气势慑人的龙椅,黄灿灿的显示着它的质地,龙椅后方是一张九龙盘云的屏风,两边的宫人各自擎着皇帝仪仗,龙椅的左下方,还摆着一张铺着黄锦软布的软椅。

站在前方为首的正是三位地位特殊的王爷,秦或、秦觉、秦克。

三人都身着朝服,上有龙腾虎跃,花鸟仙鹤,纹饰大致相同但是又有区别,此时此刻,三人脸上都看不出来情绪所在,只是有意无意的,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上方台阶上的龙椅上。

那,本是他们的,表面都面无波澜,但心里却是诡愤的。

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大臣中属于他们的三派人马依旧盘距着,且仍然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阜国的天,仍旧要变。

于是,整个大殿里面的气氛呈现一种并热络、甚至有些敷衍的气氛在里面。

“皇上驾到!”

三王都敛下了眼,回转身,面朝中间,行礼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噤声,而后有致一同随同三王的动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不值走进大殿,身穿金丝掐线龙袍,头戴晁金冠,冠带两边的璎珞是以红­色­宝石穿线做成,贴在他俊俏稚­嫩­的小脸上更显得熠熠生辉,脚上金黄纹龙靴更是尊贵,气派非凡。

他走上玉台阶,面朝众人,双手微抬,朗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人起身,站到自己自己的位置,文臣一边,武将一边。

文臣皆是绛­色­的官服,儒雅的袍子、宽大的袖沿,衣襟上绣着吉云样的纹饰,冠帽檐中间镶着象征身份的宝石,帽子后面拖有长长的系带,上面的寿形纹样颜­色­随着官阶而有所不同。

武将由身着金­色­戎装的四城将领为首,再来才是银­色­戎装的各城各郡的将领,最后才是铁­色­戎装的边关将领,严肃,锐利,与文臣儒气相成相辅。

秦不值看着自己左下方的软椅,眼神有些波动,但很快平息,扫了一眼一旁的小忠,小忠上前一步,尖声道:“请帝师上殿。”

内侍一声接着一声,声音清细而尖亮,笼罩在大殿,久久不能散。

整个朝堂上,因为这位‘帝师’的称唤,而出现一阵­骚­动,就连三王都抬起了头,无数的目光聚集在殿门口。

阮心颜缓步而来,深­色­华丽的宫装,脸上并无施有粉黛,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就这样面容淡然的走来,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但随着她的走近,在场的人大臣都噤了声,他们不是无知之辈,眼前这个女人并不会因为她的恬淡宁静而无害。

秦不值亲自从台阶上下来相迎,扶着她走上台阶,扶着她在软椅上坐了下来,自己方坐回到宝座上。

三王看着她,都神情不明,这个女人皇后不当,却当起了帝师?她想做什么?

“大朗国陛下驾到!”

不多时,大殿门口最先出现的是大朗国的皇帝,宇文驰。

阮心颜淡然的坐在软椅上,目光平淡的打量着来人。

一抹壮硕的身影从光影中慢慢清晰起来,上玄下黄的帝王衮袍,腰身间束着绣有五谷吉鸟的宽带,带子中间系着明黄的流苏,流苏长长的拖在地上行动之间颇有一股飘逸灵动。

虽然是龙袍在身,尽显君王的气势,但这里并不是他的领土,所以,他虽着龙袍,却没有戴正式的皇冠,较为简单却也不失贵气的发冠,这也让他整张脸尽露无疑。

两道浓烈眉毛,宽广的额头,挺直的鼻子,再加上微抿的嘴­唇­,谈不上俊美帅气,但却有一股阳刚之气,配含他高挺壮硕的雄峙虎躯,充满了力感,浑身绷的宛若一支离弦的箭一般蓄势待发。

宇文驰最先看到的不是坐在上面的秦不值,而是一眼就落在了坐在秦不值下方的阮心颜身上。

打量了她一眼后,他才看向秦不值,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豪迈十足。

“恭喜德帝登基。”

秦不值起身,客气的伸手示意“陛下请。”

“腾国国主驾到!林国太子驾到!”

两人并肩而来。

步子走的很慢,却很稳。

左边的人,一身的金­色­绣龙袍,腾国皇帝温政年。

双眼细长而清灵,鼻正梁高,额角宽阔,嘴角边挂着一丝微笑,让人如沫春风,却令人心生异样的感觉,昂然飘逸,说不尽的从容镇定,儒雅风流,锋芒虽然不露,但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右边的翩翩少年郎就是林国太子林启了。

没有登基,所以他只是着华丽的锦衣,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双瞳澄清,闪亮生辉,神采飞扬中充满着年轻的活力,胜过天上骄阳。

“恭喜德帝登基。”

“陛下请,殿下请!”

阮心颜­唇­角微微一勾,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如今的秦不值身上哪里还找得出最初时的那种内敛和卑微?

同样的地点,昔日选妃宴上的隐忍的羞辱,今日的高高在上。

尝试到了权势的人,就不会再任由权势从自己手里流走,或许,接下来,她的生活并不会太闲了。

三王盘踞朝堂,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必然不是易事。

“浩国太子驾到!”

轩辕砚踏步而来,华衣锦服,风华绝代。

阮心颜淡然的注视着轩辕砚,整个大殿,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色­。

秦或的美丽漂亮,秦觉的帅气沉静,秦克的尔雅温文,秦不值的俊俏可爱,如今又加上几位仪表不凡的帝王、太子人物,各有千秋,各有不凡。

但在她眼中,没有人能有他的气质,独一无二的,撼动她灵魂的这个世上,也只有他!

“殿下请。”

众人在各自的席位上落坐,晚宴也正式开始。

秦不值环视在场所有的人,朗声道:“各国国主陛下前来贺朕登基,朕三生有幸,朕敬各位。”

“德帝陛下客气了,请。”

宇文驰端起手边的酒樽,豪爽一尽,如果不是他眼波流转间,那宛如森林野兽般的掠夺光芒,他的豪爽倒也让人欣赏。

相较于他的豪爽表现,其他几人饮酒的动作就都斯文优雅多了。

任由一旁的宫女为他斟上酒,宇文驰看向坐在身旁的轩辕砚,再若有似无的扫向坐在上面的阮心颜,语气不明的道:

“朕以为浩国太子国事繁忙,不会亲临到贺。”阜国不立浩国郡主为后,轩辕砚却一派平静?浩国和阜国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轩辕砚­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驰帝陛下都能放下国事,远道而来,本殿又岂会错过与众位陛下的盛会。”

“哈哈哈,砚太子这话,朕听很舒坦,请!”

轩辕砚举酒示意,动作慢条斯理,神情优雅淡漠。

一仰而尽,放下酒樽,宇文驰直接看向坐在台阶上的秦不值,甚是苦恼出声:“朕心中有一惑,不知德帝陛下能否为朕解惑?”

秦不值眼帘微敛,但很快就扬起,看向宇文驰道:“驰帝陛下,但说无妨。”

宇文驰眼角余光看向身边的轩辕砚,嘴角一勾,神情似笑似讽,丝毫不拖泥带水,直逼出声。

“陛下未登基前,迎娶浩国郡主为妃,但为何今日陛下登基为帝,却不立其为后?难道轩辕太子的外甥女不配当陛下的皇后?还是说浩国郡主不配当你阜国的皇后?”

005打出头鸟

在场的众臣心里均一惊,久闻大朗国向来是咄咄逼人,今日一会,果然如此。

这话,说的可极放肆,明明是挑拨离间和嘲讽,却公明正大,坦荡的让人有怒不能言。

对于宇文驰的话,温政年扬了扬眉,抬眸认真的看了一眼阮心颜后,又径直欣赏着他杯中的美酒。

至于他身旁坐着的林启,则是事不关己的神态,仿佛对这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兴趣,更无心参与这些。

秦或,秦觉,秦克以及满朝文武都抬起头,看向秦不值,对于为何不立阮心颜为后,他们心里自然也是好奇的,同时也想看看皇上究竟如何应付宇文驰。

而且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从这件事中,窥探一二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秦不值微微一笑,对场中众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并没有感觉到尴尬或是不自在,只是无奈一叹:“驰帝陛下所惑,正是朕所憾。”

宇文驰挑高了眉头,眼中有着讶意:“德帝何出此言?”

秦不值沉默片刻,随手搁下手中的酒樽,目光落在了阮心颜身上,稚­嫩­的脸庞微微一笑,纯真而憨厚,语气说的随意,可是表达的内容却惊世骇俗。

“今生今世,朕的皇后之位永远为颜儿姐姐悬空。”言下之意,也不难理解,这事不是他不立,是他想立的人不想当。

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阮心颜身上,是好奇,也是审视,众人心里都在揣测着她的份量。

轩辕砚慵懒的靠进椅中,端详着手中的酒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对于空气里遽然压低的气氛充耳不闻。

宇文驰眯眼看向坐在台阶上,一直不言不语,就是听见德帝这番话时也没有丝毫的表情的女人,微微一笑:“陛下还是十皇子的时候,郡主不顾世俗眼光嫁给陛下,如今陛下贵为一国之君,郡主……”

“这与驰帝陛下有何相­干­?”清冷的声音淡然如水,不寒不冰却也不暖,一出口就是质问。

宇文驰对于她出声,似乎极有兴趣,不理会她话中的嘲讽质问,豪爽一笑:“朕只不过是关心德帝陛下和郡主罢了。”

阮心颜挑眉:“堂堂一国之君,也如坊间无知­妇­孺,喜嚼舌头根,还无视在场其他宾客,追问本宫与皇上和事,大朗国君都尚且如此没修养、无素质,本宫很怀疑,驰帝终究是如何当上这一国之君的?”

平淡缓慢的声音,说出的话地是惊天动地,阜国文武百官是目瞪口呆。

温政年暗自挑眉扫了一眼对面的轩辕砚,只见他泰然自若的品着酒,对这位郡主的发飙无视。

林启垂着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仍是没有抬起,眼角余光却好奇的瞄了一眼上方的方向。

仿佛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阮心颜轻拂过宽大的袖口,嘴角一勾:“还是说,驰帝还未安寝就做起了美梦,忘记了这里不是贵国金銮殿,不,本宫应该说,驰帝根本是不把浩国和阜国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如此放肆?”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心里都在暗忖着这宇文帝会不会动怒,甩袖离去,甚至引起两国交战?

宇文驰脸上的乍青乍红,硬是一口气憋在胸膛里,上不来,下不去。

“颜儿姐姐,朕想驰帝陛下,也只是关心咱们。”秦不值好不容易回神,连忙打圆场道。

阮心颜起身,朝着秦不值盈盈一福身:“皇上说的极是,有礼尚且能往来,是本宫心胸狭隘了,误会驰帝了,幸得皇上提醒。”

秦不值微愣,连忙跳下宝座,亲自扶起,但下一刻,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

阮心颜朝着宇文驰的方向淡然福身,歉意地道:“驰帝大人大量,心胸宽广,定然不会与本宫一介­妇­人计较,冒犯之处,还请驰帝请谅!”

一直在那儿找不到下台阶的宇文驰听闻此言,一直紧绷的脸­色­梢微有些缓和下来,淡淡的抬手:“郡主不必客气。”话都让这个女人说完了,他能说什么?与她计较,那就是心胸狭隘了,他只是没想到阮心颜竟然如此张狂?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但下一秒,宇文驰才终于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她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阮心颜在软椅上坐了下来,回过头,看向秦不值,体贴的提醒道:“蒙皇上嚣重,封为帝师,本宫在此之前都还在迟疑自己究竟能否有能力教导皇上,但如今一想,或许本宫真的有些东西要教导皇上。”

秦不值心一跳,他知道颜儿姐姐动怒了,她明面上追着驰帝得理不饶人,实质上是在警告他。

“颜儿姐姐请说,朕定当劳记于心。”

似乎对于他的好学的态度很满意,阮心颜悠悠出口。

“有礼尚能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驰帝如此关心皇上,皇上理应要‘关心’一下驰帝陛下为何立的是右侧妃为皇后,而非左侧妃?”

嘶……

场中众多的大臣终于有人无法控制自己的震惊,倒抽一口冷气了!

这,这,这根本是挑衅,阜国刚刚平息内乱,现在竟然公然得罪大朗国,这女人果然不安好心。

分明是想引起两国交战!

秦克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人,眼中划过一抹异彩,这样的张狂,这样的睿智,她根本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让对方无地自容。

这是他们阜国的领土,就算斗的头破血流,也是他们阜国的家事,还轮不到大朗国质问。

他站起身微微一笑:“皇上,臣赞同帝师说的话,礼而不往,非礼也,咱们阜国蒙大郎国陛下如此‘关心’,感激于心的同时,也要‘关心’一下驰帝,这才是礼数。”

秦觉接过了话,深看她一眼,再落在秦不值身上。

“启禀皇上,所谓三妻四妾,则是一妻两侧,两侧虽然是平起平坐,却又分左右,左右二字并列在一起,未远只会有人说左右,而不会有人说右左。”

秦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淡笑:“按常人所推,驰帝的太子妃早逝后,扶正的应该是左侧妃,而非右侧妃,驰帝陛下非常人,所以有驰帝陛下在前,皇上立谁为后?什么时候立?也自当不必忧心,这是皇上的家事,臣等自然不会过问,相信天下各国也不会有此‘关心’咱阜国皇帝的家事。”

场面很静,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听得见。

宇文驰张大嘴,只感觉自己脑中嗡鸣声,胸口憋着的一口气让他呼吸不顺畅,出气多,进气少。

阮心颜浅淡一笑:“三位王爷言之有理,本宫不懂朝堂之事,皇上又尚且年幼,国家大事上,还要劳烦三位王兄匡扶,为江山社稷出心出力,对皇上尽忠,对百姓尽心,团结一致,永保阜国安稳,本宫在此代替皇上,谢过三位王兄。”

三王皆出列,朝着宝座上的秦不值恭敬行礼,异口同声道:“食君傣禄,为君分忧,是臣等本份。”

秦不值敛下眼格去眼中的波动,她生气了,双手微抬,态度温和:“三位王兄请坐。”

温政年震惊的看着坐在上方面­色­平静的女子,他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宇文驰今天是栽在她手上了,怕不是此时要气的快吐血。

张狂、犀利的话尽在她的云淡风轻中。

这样的嘲讽,这样的奚落,换作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人反感于她的咄咄逼人和张狂嚣张。

可是她做起来,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会让人反感,相反,她恬淡,她的温和,她的睿智,一览无疑,淋漓尽致。

她今晚根本就是在等着打出头鸟,通过捏死这只出头鸟,来告诉天下各国,也在宣告阜国百官,立后一事,是她和德帝之间的家事,任何人不得过问。

而且,她公然的匡扶三王,警告德帝,三王吃过她暗亏,她不当皇后,对他们而言,是求之不得。

这样存在的变数就太多了,德帝还小,仅十岁,与她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夫妻之实。

而她没封皇后,三王任何一人拉笼她,都等于半只脚登上了皇位。

她这一箭­射­、­射­中了她想要警告的全部目标。

如此心计,如此剔透,她能从斗的你死我活的三王手口,抢下这张宝座,推德帝上位,他完全不怀疑了。

而且,阜国真正的内乱,以今晚来看,只是刚刚开始。

德帝能否坐稳这皇位,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林启终于抬头了,看着坐在对面气的面­色­铁青,双眼暴突却寻不到出泄口的宇文驰,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此刻还真想捧腹大笑,宇丈驰一直拿他的豪爽来为所欲为,没想到,今天却踢到了铁板,而且内伤不浅。

宇文驰怒火在胸中翻腾,愤怒到了极点,两颗眼珠气得都快要掉下来,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

他的怒火引燃着周身的空气扩散着惊人的气流。

坐在他身边的轩辕砚,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身旁快要气炸的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佯装无奈的按了按眉心的郁结:“颜儿。”

阮心颜低眉顺眼:“是。”

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浩国太子在这样让人心惊的气氛里将要说什么出来,平息驰帝的怒气,但下一刻,他们石化了……

006推波助澜

抬眸看向坐在上方的阮心颜。

轩辕砚眉宇间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然后用老师教导学生的口吻,无奈教导道:“驰帝之所以能在众多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贵为一国之君,都是国师在背后支撑的,至今大朗国还有三成兵权掌控在国师手中,右侧妃刚好是国师的爱女,所以驰帝才会立右侧妃为后,你真是任­性­,以后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在场所有的人听闻轩辕砚这番解释、教导的话后。所有人都彻底石化当场,脑子也当场打结。

这,这,这……这话里的意思是对大朗国,对他宇文驰赤一­祼­一­祼­的嘲讽。

可是他却硬是用一副他只是在教育、指责外甥女的神态和语气,仿佛根本就没有别的含义,他只是在为他的外甥女解惑的态度说出这番话。

在场没有人会把轩辕砚当成白痴,而他也没有把在场人当成白痴。

所以,他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公然坦荡的嘲讽驰帝了。

阮心颜起身朝着轩辕砚盈盈福身,宁和恬静的眸瞳漾着一抹惭愧。

“舅舅教训的是,是颜儿孤陋寡闻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以为自己能当好皇上的帝师,颜儿无知,不仅让舅舅颜面尽扫,也给阜国蒙羞了。”

轩辕砚解释道:“当轫之所以把你嫁与德帝陛下,确实是有欠妥当的,阜国不是浩国,颜儿在浩国向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养成了任­性­的­性­子,此次本殿前来,主要就是想要看看颜儿是否过的很好,如此亲眼见到德帝对颜儿敬为帝师,本殿也心慰。”

“但没想到,颜儿依旧是任­性­,这让本殿如何回去向父皇母后,皇姐皇姐夫交代?驰帝虽然不是小肚­鸡­肠,行事作风也一向以豪爽大气着称,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驰帝豪气,并不代表大朗国所有人都豪气,你无心之举,万一传回大朗国,引起国师震怒,届时驰帝不好下台。”

言下之意,就是驰帝根本就是国师的傀儡皇帝,名存实亡。

这劲爆的‘教训’让在场的人都冷汗泊泊,不敢看向宇文驰所坐的方向。

就连三王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也都明白了,为何阮心颜无论是在浩国还是阜国,她都敢如此嚣张,如此任­性­。

她惹上大朗国皇帝,轩辕砚都不怒,反而推波助澜,出言相助,这比拍掌叫好,还要令人无法置信。

温政年当场惊愣,林启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这两人不愧是表兄弟,极为默契的用‘同情’的目光‘安慰’地看向脸部充血,僵硬如石的宇文驰。

阮心颜的头低的更低了:“颜儿知错,颜儿……真的不知道颜儿的关心会触痛驰帝陛下的伤心事。”

但下一刻,她猛地抬头,微嘟着嘴道:“不过,颜儿不服!”

轩辕砚皱眉:“什么不服?”

阮心颜抬眸:“所知真的不多,触痛了驰帝陛下的伤心事,还望驰帝陛下见谅,不过,驰帝陛下也无需介怀,本宫想陛下的皇后定然是国­色­天香,如此美人在怀,陛下也没有亏欠啊。”

这个更劲爆,暗指驰帝爱美人重­色­欲,所以江山可以拱手相让。

秦不值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由和同情起宇文驰来,颜儿姐姐生气,非同小可,这也让他明白了,现今的他是如何的渺小,根本就撼动不了轩辕砚。

要想让他真心诚意的把颜儿姐姐嫁给他,很难很难!

轩辕砚睨了一眼身边的宇文驰,歉疚道:“本殿这外甥女任­性­惯了,想必驰帝陛下不会与之一般计较,得罪的地方,本殿代为至歉。”

这种轻描淡写的道歉,相信比不道歉更要气人,可谓是不气死人不罢休。

林启忍笑忍的痛苦,双手抱着腹部,脸­色­憋的通红。

温政年掩下眼中的一抹深思,轩辕砚敢如此得罪宇文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浩国的实力就是打起来,也不惧大朗国了。

虽然阜国有三王在,不至于让整个阜国成为浩国的傀偶,但是阮心颜介入了阜国权利中心,她掌控了德帝……

秦不值反应过来了,双手朝着宇文驰拱道:“颜儿姐姐无心之言,还请驰帝陛下见谅。”

在场五国,一国皇帝,一国太子都出声了,宇文驰就算此时他恨的想掀桌子,大开杀戒,但这场合……

胸口的郁结让他脸­色­铁青,但他不是白痴,轩辕砚敢如此对他,自然不是意气用事,甚至是有意的挑衅了,根本就不惧与他开战!

看着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全身散发出骇人气势,在场的大臣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气氛僵硬,冷寂!

淡然坐在上方软椅中的人似乎是对这场中的气氛还不满意似的,清灵的眸子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宇文驰身上,细眉微拧,无奈的解释道:“驰帝关心本宫和德帝的私事,完全出自一番好心,本宫也不能再误会驰帝的关心,对于为什么暂时不立后的原因……”

“陛下有所不知,本宫虽然出身比驰帝的皇后出身更为尊贵,但本宫不能让阜国满朝文武和万千百姓,让天下各国对浩国、对舅舅有所误解,误解浩国对阜国有侵略之心。”

“本宫在阜国一无权,二无势,三无兵,唯有这样,才能让阜国子民安心啊,因为本宫知道舅舅不会,也没兴趣成为这阜国的国师啊,我们浩国的国事都够舅舅忙碌了,哪里还有­精­力来­操­心阜国的家事?只是,没想到……”

无辜中略带着不满指责的语气终于引燃了宇文驰最后一丝克制,他知道这一口气不发泄出来,他会气晕过去,那样丢的脸,这一辈子都补不回来。

倏地一掌拍上桌子,桌子瞬间断裂成两截,桌上堆满的酒菜水果都横飞四处。

啊……

场中不少人惊叫起来。

轩辕砚淡然起身:“驰帝这是为何?”

秦不值眸光一厉:“不知道驰帝陛下,这是为何?是朕待客不周?还是陛下有心给阜国难堪?”

温政年微微一笑:“今晚德帝陛下宴请天下各国君王,太子,又不只是宴请陛下一人,陛下如此大动肝火,打断宴会,实属欠妥。”

林启点点头,环视在场人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狡诈:“这里不是大朗国,而是阜国,陛下作客之人,如此行为,确实不妥。”

宇文驰抬起头,一一打量着眼前众人对他的施压,心里衡量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怒火,他在椅子上坐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却仍是努力挤出一抹豪气,故作无所谓的道:“朕眼花了,错以为这桌上有一只蟑螂,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力量,还望德帝陛下见谅。”

扑哧……

大殿中,不知道谁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但很快就没声了。

“原来如此,驰帝年轻力壮,一时眼花也在所难免,不过,幸得是眼花,否则这传出去,说朕招待各国陛下的酒菜里竟然有蟑螂,不只是朕脸­色­无光,整个阜国也失了颜面了。”秦不值坐回宝座,面有郁­色­道。

宇文驰脸­色­一僵,心中怒不可遏,差点没有挫碎满口白牙,但此等大场面之下,在现在是天下各国外交的大场面,在坐的皆是各国的君王太子,他不能失了颜面,所以只能暂时隐忍下这口气。

一些机灵的太监、宫女们很快就收拾妥当,也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虽然气氛还有些诡异和冷场,但倒也没有让这股火焰再烧起来。

阮心颜­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回头看向秦不值,若无其事的提醒道:“皇上,不是准备了一些节目为众位陛下助兴?”

秦不值点头,拍拍手,一道宛如天籁之声在大殿上悠扬的响起。

不多时,一名姿态绝美妖绕的女子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冷场的大殿,因为这美妙的琴声,因为这绝美的舞姿,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众人定睛一看。

就连盛怒中的宇文驰也微微挑了挑眉。

男人的欲望,不外乎是权,势,美,­色­罢了!

在场中翩翩起舞的女子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

一双柔荑纤长白皙正端正的交叠在身前,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莲花更是衬出雅致清俗。

含笑的嘴­唇­泛着晶莹的粉红颜­色­,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紫的流苏坠,流苏轻盈,随着身体的摆动而舞动。

另一名坐在场中弹琴的女子,同样引人瞩目,一身紫罗兰­色­衣裙,绝美之姿,端坐在那里,拨弄着琴弦。

举手投足间都流动着端庄典雅、超凡脱俗。

这两名女子,一抚琴,一舞姿,堪称绝妙!

一曲了,一舞终,天籁之音,绝妙之姿,让在场的人都眼露欣赏。

两人起身,朝着坐在上位的人袅袅一福,美人倾国,万种风情!

“慕容雪。”

“林菱儿。”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不值暗暗皱眉,她安排这两人上殿,目的何在?难道……

“平身。”

“谢皇上。”

两人起身之后,方转过身,朝着坐在殿前的几人行礼:“参见众位陛下。”

007疑惑不解

温政年眼中有着欣赏。

这两位佳人一音一舞,想必就是名动阜国的双妙双绝了。

只是,慕容雪不是被阜国先皇许给秦或?秣菱儿许给了秦克?

以这两人身份,虽未大婚,但她们也是头顶王妃身份,此时此刻,怎么会上殿?

林启再度低下头,似是已经对殿上的人和事失去了兴致。

轩辕砚浅浅敛眼,姿态优雅却淡漠。

秦或细长的凤目眼角处有一抹诡异,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划而过的­精­光。

秦不值敛下眼,选妃宴上的侮辱,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如今,他踏上这台阶,俯视昔日那些俯视他的众人,心情难免有些波动。

阮心颜看向两名美人说的:

“自上次一见两位小姐后,至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两位之姿,一直在本宫脑中浮现,按理而言,以两位小姐的身份,再召见二位上殿表演,是本宫为难二位了,还望二位见谅。”

“帝师言重了,臣女担待不起,能为众位陛下奏曲,是臣女的福份。”林菱儿福身道。

阮心颜端起一旁的香茶,轻抿了一小口,微微停顿片刻后,她话锋一转:“皇上初登大宝,皇宫空寂,也是该要找个时机,填充后宫的人气,皇上,以为如何?”

秦不值心里一怔,低头沉默,半响后,他才抬起头注视着她,俊俏的脸庞有着灿烂的笑容:“颜儿姐姐虽是朕的帝师,但也是朕的妻子,虽未明面册立为后,但在朕的心里,颜儿姐姐已是东宫之主,后宫权利朕今日就交给颜儿姐姐了。”颜儿姐姐,我该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眼中有我?

“小忠子,把凤印呈上。”

阮心颜把玩着手中的凤印,微微一笑:“克王爷。”

秦克眉眼一挑,起身拱手:“臣在。”

“为皇上填充后宫之事,本宫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了,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秦克眸子微闪,恭敬道:“臣定不负帝师所望。”

林菱儿,慕容雪都聪明的保持着沉默。

三个月前的选妃宴,美其名是选妃,其实只不过是一场赐婚宴罢了,如今阜国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的风波,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与往昔,物事人非。

那些硬指配在一起的婚事,是否还要继续?没有人知道!

或许,今晚她们的上殿,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改变,她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出身在大家世族里,身为女子,她们身不由己。

她们以为,人生,本该是如此,可是如今,看着高台上的女子,心中黯然,是她们无能吗?

如果是她,是否会是另一番结果?

华丽到了奢靡的宫宴在暗流汹涌中进行……

你言我语,你来我往,一言一行都带有目地和隐­射­。

阮心颜敛眼,今晚她的目的达到了,也无须再与他们虚以委蛇下去了,淡然回眸:“皇上,夜­色­也不早了。”

秦不值看了一眼外面夜­色­,点头:“确实不早了,朕让小忠子送颜儿姐姐。”

“谢皇上。”

略微低头福身后,阮心颜纤细的身影走下台阶,脚步从容恬淡,身上的华服让人近怯,清幽如兰,似月光华。

温政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好奇不已。

她粉颊上那一道看起来狰狞的疤痕,因为她眉宇间的恬静和睿智而淡化,但她的外貌仍旧是平凡无奇的,最多是平凡中见清秀而已,绝对不出­色­!

这样的她,真的算不上美人。

但却莫名的,奇怪的,无论她身边簇拥的人是绝世佳人,还是仪表非凡的俊男才子。她都不会黯然无光沦为陪衬,她是一个奇特的女人。

天下皆盛传她丑颜之名,但亲眼见到,她虽然不美,但也绝不丑,相反,宁静恬淡的神情、睿智无情的眸子,谈笑间,有着杀人无形的气势!

传闻不可言,但往往也不会是空|­茓­来风,她脸上的那道疤痕确实存在,她的样貌也确实也是平凡之姿。

那么?三年前,她当真为了一个男人疯狂吗?

诸葛无尘,她爱的男人?

事实上,有此好奇和怀疑的人,不只是温政年一人。

宇文驰也是如此。

浓烈如刀的粗眉下,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细缝,牢牢盯紧的目光诡异的令人忍不住打冷颤,如果是平常,无论是哪个女人,哪帕是他身边跟了好几年的女人,被他用如此目光盯着的人,都无法保持从容平静。

但今天被他盯上的人,不仅视他如无物,还……让他生平第一次怒火中烧,却无从发泄。

嘴角微抿,眸中­射­出毒辣的光芒,阮心颜,他,记住她了,运筹帷幄有如将相,彷佛天大的事都只是她手中的小状况,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听闻,她心里爱的男人,是诸葛无尘?那为何?诸葛无尘无法爱上她?

据他所知,诸葛无尘深得轩辕砚重用。

秦不值掩下眼中的受伤,小小的拳头死死的握紧,颜儿姐姐,你开始要对付我了吗?我对你而言,就真的只是一枚棋子?

……

清冷的风在夜里吹拂,凛冽,寒气,阮心颜坐在前庭屋檐下,静静出神。

“郡主,夜­色­深了。”明月从房中拿出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提醒道。

“你下去体息吧!”

“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盈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阮心颜回神,看着眼的热茶,问道:“婉儿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婉儿立于一旁,沉默了半响后,才道:“如果婉儿所猜无误的话,郡主应该在想,如何才能平衡三王的势力、控制皇上。”

阮心颜轻笑,赞叹着:“婉儿的聪慧,真是世间少有。”这样的年纪,有如此见的,确实难能可贵。

婉儿微笑,眼中有着一丝敬仰:“婉儿在郡主面前一站,相形见绌。”世间再聪慧的女子,也不及她的才能。

“心里还有陆流天吗?”

婉儿愕住,沉默了很久,她才恍忽一笑:“婉儿不知。”那抹身影在她心里存在了很多年,说忘记,不会真的就能彻底的忘记,但这些日子,她已经都没去想了。

“如果你真的还有他,那么,我会让他等你,等你努力一次,给你,也给他一次机会。”

婉儿失声:“郡主……”

阮心颜起身,遥望着漆黑的天空,­唇­角微微一弯:“这里,我不会呆太久。”等到时机成熟了,她就回浩国,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处。

之所以,离开浩国,绝大原因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如果走在一起,需要的是谨慎。

虽然他和她都无情,也都执着,但有些人,却不能无视的,如皇外祖父母,她娘她爹。

所以她离开,一则,为他和她缓冲的时间,二则,也为浩国留一条后路。

婉儿神情微微一变,­唇­张了合,合了张,欲言又止半天,才似是横下心的问道:“郡主可有想好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她当然清楚,郡主来到阜国的目的不简单,也心里明白,这里终究留不住郡主。

但是,她没想过,真实的目的竟然是……

安王昨夜到来,她虽然在房内,但她都知道,而且,今天一大早,她也知道了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竟然落寝在了郡主房内!

明月的心神不宁,明月的惶恐慌乱,也让她明白了,来源于何处。

她不否认,她的心情也是慌乱惶恐的,但冷静下来,她也明白,如果郡主执意要走这条路,谁也挡不住。

只是……她很疑惑!

阮心颜回转身,看着身后注视着她的婉儿,微微挑眉:“你认为该如何走?”

“婉儿建议郡主淡化脸上的疤痕,等到时机成熟……”

“换一个身份回浩国。”阮心颜接过婉儿的话,笑意不明:“这确实是上策。”但是他和她皆视为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用这个方法。

婉儿眉头微蹙:“但是……就算是如此,还有很多问题都需要解决,但,婉儿想问郡主一个问题?”

“问吧。”对于婉儿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她心知肚明。

跟在她身后,婉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郡主爱过无尘公子吗?”

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很想问。

她认识的郡主和外界传闻的郡主相差太远,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曾经想过,这可能是一场误会,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可能是误会,郡主嫉恨,京城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都不也地方易上街,惟恐遇见了郡主。

为了诸葛无尘,郡主嫉恨芊芊、当街刺伤芊芊也是事实!

郡主脸上的伤是事实。

郡主离京三年,无尘公子发配边疆一年,这都不是传闻,这是事实。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郡主又怎么会和太子……不伦?

阮心颜抚上脸上的疤痕,诸葛无尘永远也不会知道,阮心颜为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弃。

“我不曾爱过他。”爱他的人是死去的阮心颜,而非她。

婉儿惊讶!心头有着无数疑问,但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有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的。”看到如今的她,或许有疑问的人不只是婉儿一人,所有人都有疑问,除了她自己。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

008

翌日一大早,早朝。

秦觉眼角掠过台阶之上之人,心里冷冷一笑,昔日仰视着他们的人,如今高高在上,世态真是讽刺。

不过,他发誓,这只是暂时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秦不值不正是如此,他才爬上了高位?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秦不值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人,心情却并没有想像中那样亢奋,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端坐着的椅子并不稳,这底下的人表面对他恭敬有礼,但暗地里和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希望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和他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别无选择,只能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来保卫自己的一切。

“准奏!”

“皇上如今继位、登基,大赦天下,臣请皇上赦免还关在‘三石殿’的六皇弟、七皇弟。”

秦觉此话一出,大殿上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坐在上面的人的目光也深晦难明。

新帝登基,各皇子均封王,虽然只是个王爷头阶,不上朝,不参政,更无权无势,只领俸禄的挂名王爷,但好歹有王爷的尊称!

唯独被先皇责令关押在‘三石殿’的六皇子、七皇子不仅没有被封王,还被关押着。

如今继位、册封、祭祀事宜全都已经举行了。

今天算得上是皇上名正言顺的第一个早朝,觉王就提出如此要求?

这……这事说来也是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也都在观望着皇上的态度。

谁都知道,众位皇子中,与皇上结怨最深的莫过于这六皇子和七皇子了。

皇上虽然如今一跃青霄之上,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但朝堂势力盘踞错综复杂,三王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清除的。

觉王敢在早朝之上提出来,自然是铁了心一定要保其七皇子了……

秦不值垂下眼,沉默良久,方抬眸看向底下的大臣,落在秦或身上。

“或王意下如何?”

秦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向一旁的秦克:“五王以为如何?”

如此无礼的态度,姿态确实过于凌盛,简直就是不把坐在宝座上的人放在眼里,但在场上百位官员均都沉默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皇后把全部的罪都揽在了一人身上,护国将军大军兵临城下,其中党羽官员扎根太深,又有三皇子、五皇子虎视眈眈。

秦不值根基未稳,自然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以安抚为上策。

这也让朝堂势力恢真到了以前,只不过是先皇换成了新皇罢了……

秦不值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却无波无澜,心里却不停的告诫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要铲除他们。

秦克瞥了一眼秦不值后,出列道:“臣赞同三王所奏,皇上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更何况先皇的旨意只是责令其二人在三石殿中思过三个月,如今三个月也已经过了,理当释放二位皇弟。”

秦或点头,也出列道:“启享皇上,既然三王爷和五王爷都赞同,亦都言之有理,臣自然也赞同了。”

秦不值环视众人一眼,缓缓的垂下眼,都赞同吗?

这二人关押在三石殿,也是该要放出来了,只不过,外面的世界是物是人非,他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对他俯首称臣的。

“小忠,前去三石殿传朕口谕,宣六皇子、七皇子上殿。”

“是,皇上。”一旁的小忠躬身退了下去。

……

当秦义,秦启二人被禁军搀扶进殿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金冠龙袍,端坐台阶宝座之上的人。

秦义只感觉自己脑袋轰地一声,神智有片刻的空白,他是在做梦吗?

“你……秦不值?”一旁的秦启则当场失声大喊。

“大胆,大殿之上,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一旁的小忠严厉的喝斥道。

秦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视着坐在宝座之上的人,再看着站在下方的五皇兄,猛的一摇头,不,不,他不相信老天会这样对他,竟然让秦不值登基为帝?

这些日子,他关押在无天日的石殿,虽然对外界的战事不是很清楚,但就连平常无人理会的三石殿也进行了一场整修后,他心里也预感外面的天,变了!

他以为登基的是大皇子,却没想到会是秦不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退一万步来讲,这坐上皇位之人也不应该是秦不值啊?

“六皇弟,这几日为接待各国帝王驾临,皇上国事繁忙,今日一早,皇上就释放二位皇弟,两位皇弟还不上前参拜?”秦克心里轻叹一声,出声提醒着犹在震惊之外的两人。

“我……”

原本冲口而出的话噤了声,秦义垂下眼,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出声的时候,跟在五皇兄身边这么久,他自然明白五皇兄是在提醒他能屈能伸的道理。

一旁的秦启则没有他如此的镇定了,他推开搀扶着他的两名太监,跳跃着上前,指着坐在宝座上的秦不值愤怒道:“怎么会是你?”

秦不值身子靠进龙椅中,还没有发育成熟的瘦小身子完全窝在了宽大华丽的龙椅中,俯视着底下的两人,嘴角似笑非讽:“不是朕,会是谁?难不成会是你?”

看着眼前这两人,往事历历在目,他们给予他的屈辱,从今天开始,他要慢慢的还回去。

“七皇弟关押在三石殿太久,一时没有意会过来,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免其罪。”

秦觉回过头,目光一厉:“七皇弟,还不快上前参拜皇上?”

秦启原本还要冲出口的话语在秦觉严厉的目光下,吞了回去,但是一想到他要上前参拜的人是他向来以欺侮为乐的秦不值,他很难接受。

秦义死死的咬紧牙关,咯咯作响,好半响,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头看着正以讽刺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秦不值,走上前,恭敬的跪地,从牙缝里面硬是挤出一句话:“罪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六皇兄都如此了,秦启也只得抱着一条废脚,咬牙屈身:“罪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秦不值窝在龙椅中,仰天大笑。

大笑声在寂静宽广的大殿上回荡着,让三王、五王党羽咬牙切齿,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神态自若的主子们,他们也只能敢怒于心,不敢言于口,只得隐忍。

跪在地上的两人本就是硬逼着自己俯首称臣,在听闻这道狂妄饥笑声后,他们的牙都差点咬碎了,唯有眼中骇人的猩红泄露了他们此时的恨意。

……

寒风凛凛,似乎也预示着冬的来临,阜国的气候,是偏冷的,此时深秋,却已见冬迹。

清雅的房间内。

轩辕砚看着斜卧软榻之人,轻叹一声:“颜儿……”

阮心颜朝他伸出手,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身子自如的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嗯,他的怀里比软榻舒服多了。

“我明天就启程了。”

“我知道。”

“舍得我吗?”

“不舍得。”

抚摸着她的秀发,他宠溺的出声:“那?”

阮心颜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唇­畔弯出一抹轻笑:“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她当然不想与他分居两地,恋人理应在一起,可是,她和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和平常的恋人相比。

修长完美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秀发,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当然明白。

如果她和他不是这一层束缚,他和她又岂会如此远离?

她懂他,他亦懂她。

“我们想要在一起,这些,是必须要付出的。”此惚的看着他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这样一幕让她着迷。

感受到她的出神,轩辕砚惑笑:“尽管这手是我的,但我依然妒嫉你用如此着迷的眼睛注视着它。”

“你有一双艺木家的手,而且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无人能及的,这样的手如果在钢琴键上飞舞,那该是如等的绝­色­?”

阮心颜闭上眼睛想像着那种画面,想必定然惊艳世人。

“艺术家?钢琴?”

轩辕砚眼眸微闪,她见过的?她见过多少?而且钢琴是什么琴?

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阮心颜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所说的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轩辕砚沉默,良久后,才紧紧的搂紧了她,紧的让阮心颜都感觉到了窒息和疼痛,却什么话都没说,凭由他就这样紧紧的搂住她。

过了很久,轩辕砚才轻轻的松开她:“天­色­不早了,你身体还不舒服,早些休息。”

无论她是否在身边,只要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他就能安心,未来的路,正因为满是荆棘,所以才不得不分离,来争取时间。

从他怀里起身,她走到书桌前抽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我按记忆搜索出来的利于海上作战的战舰图,以及适合配备的武器图,我没见过你的军事装备,但我完全相信你带领的军事装备定然不会太落后,这上面的图纸,都是按我曾经在书上看见过的只言片语而描述出来,很多细节上的关键,以及具体­操­作,书上不会写的太详细,我对这些也不曾研究过,所以这些图都是极为粗糙简陋的,你就当作是参考,取其有用的优点,看看能不能用到得上。”

这天下迟早会乱,战争是必然的。

009

随着前来朝贺的各国帝王争相启程,青云海域各国在阜国短暂的交锋似乎也预示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寓意。

野心昭昭却在阜国颜面尽失的大朗国皇帝宇文驰,回到大朗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发兵边疆,反而若无其事的对在阜国经历的一切只字不提。

浩国太子轩辕砚对阜国的态度更是高深莫测,说他对自己外甥女不理吧?可是他又偏偏任由阮心颜得罪大朗国不说,自己也推波助澜,完全是一副疼爱宠爱的舅舅。

可是为何他又无视阮心颜不封后?是因为算定了皇上被阮心颜掌控在了手中?还是另有目的?

一向与大朗国相对峙的林国和腾国,对所有的人诡异也视若无睹?

各国的平静让整个青云海域上呈现一股超乎寻常的平静。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

至于等什么?要等多久?或许只有他们各自心里知道。

眨眼间,寒冬袭卷。

苍都迎来今年第一场大雪,今年格外的冷,冰封雪盖,端看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凌,真真切切的滴水成冰。

风吹雪舞,天寒地冻,外在的环境恶劣的让阮心颜没有估计到。

屋内取暖的火炉烧的红通通的,她还是懒得下床,半敛着眼听着朝堂上的局势。

门吱呀一声,一丝冷气从门缝中穿透,让温暖的气息蔓延了一股冷气。

进来的人是明月,她赶紧关上门,小步跑了过来:“郡主,或王爷求见。”

阮心颜皱眉:“让他回去。”这么冷的天,她不想起床。

“或王爷前来,想必是为了秀女一事。”婉儿抱了一个暖炉放在阮心颜的手里说道。

阮心颜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婉儿:“婉儿,皇上后宫需要这些份量的人进驻。”

“是,婉儿明白。”

婉儿心领神会的点头,郡主从不掩饰她对林菱儿的欣赏,就是她,也对林菱儿有些好感,那样一个有才气的女子,沦为家族棋子,确实是可悲,但纵使欣赏,也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

要怪,只能怪她们生错了人家,注定只能当个棋子。

华丽清雅的大厅。

秦或身穿华贵的白裘披风,英挺的身姿,绝美的面孔,惑人的笑容,在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相村下,美的不似人间物!

“奴婢参见或王爷。”

婉儿从内厅走来,朝着背朝着她,面向大厅外看着大雪似是在出神的人,盈盈一福身,温婉出声道。

秦或转过身,看着来人,魅惑一笑,上前一小步,双手虚扶,客气的道:“婉儿姑娘谦卑了,本王不敢当。”

婉儿笑的很得体,不亲不琉,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出来。

“王爷客气了,请上座!”

这些日子以来,从最初的无所是从到现在的运用自如,她现在完全可以与这些人周旋。

从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三位王爷对她的态度转变上,她知道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

秦或倒也不急着表明来意,端起一旁上好的热茶,掀开杯盖,轻啜着。

婉儿在一旁坐下,对于他的从容镇定,她也不急不燥,如今是他求人,而非她求人,他有这个空闲时间跟她耗着,她自然奉陪到底。

“郡主可安好?”

秦或的目光似是随意的掠过坐在对面的女子,心里不得不赞叹,阮心颜是个奇人,不只是她自身不凡,就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是聪明绝顶之人。

当初在浩国宴会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只不过,那时候,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有时候,他想过,如果当初他遵从父皇旨意,不带侍妾,甚至不带秦不值,只身前去浩国提亲,如今命运又如何?

“谢王爷挂心,郡主身体欠安,正卧床修养,王爷有心了。”婉儿从容对答。

秦或勾­唇­,阮心颜身体欠安,他是不相信,他们都懂得这只是个借口,阮心颜不在乎,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个借口的真实与否。

自秦不值登基后,她不封后、不册妃,安然窝在这里调控着朝堂的各方势力。

安王四处游历,而她就霸占了这座安王府,堂而皇之的改成了帝师府。

眼前的女子陈婉儿,温恭良婉的外表下,有着不外露的锋芒,就凭她能成为阮心颜手中最厉害的棋子,成为她的心腹,担当如此大任,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贵为王爷的他都不得不对她客气有加。

阮心颜扶持他们压制秦不值,当他们过于强势时,她又会扶持秦不值,打压他们。

朝堂在她的渗透介入下,很平稳,平稳的让人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来生事!

她的目的何在?让他疑惑不解,至今看不懂。

轩辕砚没有任何的举动,而她的态度更是让人模不着头脑,甚至她对秦不值的态度,都让人感觉奇怪。

尽管各派势力皆动作频频,欲揽她入麾下,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连她的面都很少见到,凡事都由这个婉儿姑娘出面周旋。

这也成功让各方势力都知道了陈婉儿的存在。

对于秦或的来意,婉儿自然心知肚明,但她不会主动提起。

秦或敛下眼中的­精­烁,和这位婉儿姑娘周旋也并非一朝一夕了,自然知道她的地位。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和郡主谈谈为皇上选拔的秀女人选。”

婉儿点头:“郡主一直心心挂念着填充后宫,也是为皇上着想,先皇逝世,后宫妃嫔均被遣散,虽然皇上年纪还小,但后宫空荡寂寞了,也不是办法,这件事郡主既然全权交给五王爷安排,郡主不会多问。”

前提是那位聪明的五王爷懂得把握机会。

“婉儿姑娘既然如此说了,本王再兜圈子,就显得矫情了。”

婉儿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从前恶名昭彰的大皇子,如今的或王爷。

他从前的玩世不恭和爱好美­色­的保护­色­经过争嫡失败后,就再也不曾掩饰,如今的他,­阴­沉的内在毫不掩饰。

秦或眯眼注视着婉儿道:“本王有句话,还望婉儿姑娘转达。”

婉儿眉头微蹙:“王爷客气了,王爷深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郡主虽为帝师,但不上朝、不参政、久不问世事,王爷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奴婢一定转达。”

秦或眼眸­阴­暗,不上朝、不参政、不问世事,却能暗中掌控朝政,如果她上朝、参政、问世事,那这阜国的天下岂不是成为她阮心颜的?

“皇上如此选秀,未免不得人心。”

“王爷此话欠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整个阜国上下皆是皇上所有,莫说小小秀女了。”秦或眸瞳更暗了:“莫非郡主忘了,慕容雪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而吕家姑娘也是三王未过门的王妃,林姑娘也是五王爷未过门的王妃?如果郡主忘了,还望婉儿姑娘多多提醒才是!”

他弄不懂阮心颜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在帮秦不值?还是在帮秦觉和秦克?

婉儿微微一笑:“先皇曾选妃,奴婢亦知道,但王爷也说了,并未过门。”

言下之意,这并不算什么?

秦或掩去眼中的­阴­霾,慵懒起身:“既然如此,本王告辞了。”

阮心颜执意要如此做,那么后果就由她来承担。婉儿亦起身,看着他的背影道:“郡主把选秀一职交给五王爷全权处理,王爷若有任何问题,不妨前去克王府问问,随便转告一下五王爷,莫要辜负了郡主对王爷的信任。”

秦或脚步一滞,却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回声道:“那就请婉儿姑娘转告郡主,明日的选秀,还请郡主移驾,亲自主导。”

“奴婢一定转告,奴婢恭送王爷,外面天寒地冻,雪舞风虐的,王爷慢走!”婉儿福身道。

秦或心里冷冷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

寒风呼啸而过,拂过脸颊有如刀割,漫天雪花飘在山川、树木、房屋上,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一望无际皆是万里粉妆玉砌的世界。

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也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在漫天的雪花中,美的惊心动魄。

幕容府后花园的凉亭里,静伫着一抹白­色­的人影,有如石像一样,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似是在看着雪花出神。

“小姐。”

银杏眼眶含泪的看着前面静站在那儿的小姐,心里为小姐心疼着,天妒红颜,小姐本该是被疼着,宠着的,可是为何小姐的命这样苦?

慕容雪回过头,看着银杏,绝美的脸上苍白而憔悴,恍惚一笑:“明天就要入宫了,或许这样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可是小姐……”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她当然知道小姐心里深爱着大皇子,不,现在说来,应该是或王爷。

“如果这是他要的,我自然为他做到。”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懂得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皇上还……那么小,又怎么能给小姐幸辐?”银杏为她不平。

“幸辐……”幕容雪低低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眼中有着苦涩,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幸福了。

“小姐,奴婢听说林家小姐和吕家小姐也都选入了,听说这是皇上的帝师要求的,那个女人太可恶了。”

“住嘴,银杏。”慕容雪喝斥道。

“奴婢知错。”银杏委屈的低下头,心里却为小姐的遭遇恨透了那个自己不肯进宫却要小姐进宫的女人。

“银杏,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跟着我进宫,凡事谨言,宫中不比府里。”皇宫是人吃人的地狱,而掌控这地狱的人正是阮心颜,她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

凤鸣宫内殿,炉火通红,驱散了寒气。

阮心颜以手托腮,斜侧的姿态,几缕纤发垂在雪颊,那道疤痕若隐若现,无形中增添几份邪气,一身华丽尊贵的宫装,虽不是皇后的凤装,但她身上所穿所饰胜过凤装。

沉静的目光扫过跪立在场中央的数十名女子,个个千娇百媚。

分成三队,为首的正是朝堂之上几大势力的嫡亲血脉,其中不乏她欣赏的双妙双绝。

这次,她给她们一个战场,谁胜谁败,她拭目以待!

“皇上驾到!”通传声由远而近。

殿上的人都转过身子,面朝外殿,恭敬行礼:“参见皇上。”

秦不值走进内殿,带来一股凛冽的寒气,注视了一眼场中跪立的众人后,大步走上软榻上的人,语气柔和:“颜儿姐姐。”

“参见皇上。”婉儿、明月等人恭敬行礼。

秦不值摆手:“平身!”

“皇上,请坐。”阮心颜坐起身子,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婉儿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场中跪着的众人,正待出声,外面再度传来了通传声:“或王爷到!”

“觉王爷到!”

“克王爷到!”

婉儿看向阮心颜,得到指示后,退后一步,静默不语。

阮心颜嘴角微微一扬,端起一旁的茶,闲适的品着。

三王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再度驱散了不少室内的暖气,阮心颜放下杯子,抱起了暖炉,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冷。

“参见皇上!”三人皆行礼。

“今日帝师为朕选秀女,几位王爷不宣而来,所为何事?”秦不值面无表情的出声。

秦或眉角轻佻,看着阮心颜,冷冷一笑:“皇上年幼,不懂事理,难道帝师也年幼,不懂事理吗?”

“或王何出此言?”秦不值生出薄怒。

“皇上当真目无先皇,目无人伦常纲?天下人皆知慕容雪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而今却被列为选秀,皇上是在掴本王的脸,还是在掴皇上自己的脸?”秦或怒言道。

听着他的怒言,原本埋头敛目的慕容雪震惊的抬头,怔怔的看着全身散发怒意的男人,心,猛然一跳,他?是为她吗?

秦不值脸上有些挂不住,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阮心颜:“五王爷,你意下如何?帝师可是把选秀一事全权交给你打理。”

被点名的秦克眯眼扫了一眼静坐在那儿,似是看好戏的阮心颜,把责任推托的一­干­二净:“回皇上,虽然选秀一事是由臣负责,但今日上殿的秀女皆是帝师所授意。”

阮心颜嘴角微微一弯,并不急着为自己狡辩。

秦不值心里飞速的运转着,好半响后,才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他语气稍厉,询问道:“颜儿姐姐,五王爷所说的是真的吗?”

阮心颜点了点头:“是真的,这些人是本宫属意的人选,怎么?有问题吗?”

她如此坦白,反倒让人一愣。

秦或眼中有着­阴­霾,语气咄咄逼人:“强娶几位王兄未过门的王嫂,郡主不怕天下人指责?难道皇上也不怕吗?”

阮心颜轻笑:“这么说来,或王爷是打定主意要娶慕容姑娘了?”

“父皇虽已逝,但阜国朝纲还在,本王如果任由皇上纳她为妃,那本王岂非无能之人?”

慕容家的财力,他岂会让其落入秦不值的手中?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机会让林吕两家温乱,只有温乱了,才会有机会,阮心颜不可能永远只手遮天!

“三王爷也要娶吕姑娘为王妃?”阮心颜抬眸,问向不曾开口的秦觉。

秦觉心头疑云顿起,阮心颜究竟打的什么算计?为何态度如此诡私难测?

他倚重的是林家,如果一旦菱儿嫁给秦克,那么林家,他还敢全心全意的信任吗?

这些问题他能想到,秦克自然也明白,吕家更不用说了。

“五王爷也要娶林姑娘为妃?”

秦克不留痕迹的皱眉,真要娶了林菱儿,对他而言,并不是好事,林家与吕家一直界线分明,势力分明,如果一旦两家姻,不仅不能达到联线的效果,反而绝对会造成内讧,而且两大家族绝对会混乱四起。

两人的沉默无疑是打了秦或一把掌,让他沉下脸:“本王都不知道原来三王弟和五王弟是如此大方之人,连自己的王妃都可以拱手相让。”

秦觉目光一暗:“大王兄误会了,父皇虽指婚,但并未过门,而且从头自始父皇都未尝问过我们等的意见,今日恰逢皇上选秀,本王前来就是想要亲口问吕姑娘一个问题。”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秦觉回转身,看向跪在前排左边的吕曼华,认真的问道:“不知吕姑娘是遵嘱先皇遣愿,还是遵从新帝旨意,不知吕姑娘意愿如何?”

这话问的很有技巧,不拿他和秦不值来比,而是拿先皇皇权和新帝皇权来比。

既顾及到了自己的脸面,又顾及到了对方的脸面。

秦克心里暗赞,三皇兄这个弯转的好,他之所以顺从阮心颜的心意,把这些名单呈上,自然也是考虑到了三皇兄顾虑的一层。

父皇的指婚,对他和三皇兄来说,是个难题。

娶,那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当阮心颜把她们宣诏上殿,暗示选她们入宫的意思后,他就顺手推舟,秦不值还小,就算把她们送入皇宫,两三年之内,秦不值还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而两三年,对他来说,却是极大的机会,可以改变很多事,例如皇帝!

010

这些人心里转的,阮心颜心里当然清楚,注视着吕曼华,淡然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已逝,如今是皇上的天下,不知道吕姑娘能否有当年吕淑妃之忠心,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被点名指姓的吕曼华不得不抬头。

阮心颜眉梢微动,近看吕曼华,小小年纪,面容上有着不知所措,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却毫无惊惧,纯真与媚骨交融,眼波流转间,已经窥得出那一丝媚态,相较于吕淑妃,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再过个三四年,秦不值有能力品女人的话,不知对这媚骨天成却又有几分头脑的女子,是否还有能力把持得住?

不过,这些后果就不是她所考虑的问题了。

吕曼华轻咬红­嫩­的粉­唇­,低下头喃喃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是万民之君,臣女能够服侍皇上,是臣女的福份。”

秦觉睨了一眼秦克,沉静的面孔波澜不惊,对这结果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是他和秦克共同的选择,牺牲一个女人,保全两大家族,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值得的。

更何况,也许阮心颜这样做,对他们来说反而还有一条生路。

只要在秦不值成年前,把天翻正过来,自然不会有损失。

秦或暗中咬牙,阮心颜难怪敢有恃无恐,她分明是吃定了秦觉、秦克两人。

阮心颜眼角余光扫过殿上的慕容雪,心里无声一叹,罢了,她就发次善心,给慕容雪一次机会。

“慕容姑娘,或王爷执意娶你为王妃,你是否也与王爷心意相同?”

对于慕容雪与秦或之间的关系,莫诀也早就有调查,其实说起来,同齐名,但她对林菱儿印象好过慕容雪。

林菱儿看似认命,可是却和婉儿一样锋芒不外露,知局势,懂进退,以家族为己任,她知道自己的路怎么走,更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所以,她全心全意的配合着。

反观慕容雪,清傲的容颜下是一颗自卑、消极的心。

她怨这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却忘了,命运也与自己有关,端看她是否努力与否?

而她不曾努力,却一味的随波逐流,当然任人捏圆搓扁。

秦或媚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色­,阮心颜这是何意?

对于阮心颜的突兀问话,秦不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为何如此问?她不会忘了慕容家的财力对他来言是一笔不小的助力吧?

慕容雪惊讶的抬头,直视着坐在凤榻上的人,在看着她清灵剔透的眸瞳中那丝鼓励后。

心,突然有些颤抖了。

她为什么要帮她?她的命运不是早就掌控在他们这些人手里?

心里纵使有疑惑,但她也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她终生都会后悔。

不管阮心颜是为了什么原因在最后关头把她推了出去,这份情,她会记得。

她不是林菱儿,更不是吕曼华,身后没有三王和五王,甚至是整个家族在背后支撑着。

更何况她早非完璧之身,甚至连心都不属于自己。

纵使入宫后,她能荣华富贵,也是悲哀的。

“皇上的荣宠,臣女感恩戴德,但……臣女倾心或王,望皇上成全。”当话真的说出口,她深舒一口气,原来讲出心理话,也并不是难事!

秦或心里难掩震惊的瞪着跪在一旁,抬头直视着他的女人,眉头悄然蹙起,神情不明。

秦不值皱眉的扫了一眼身边的阮心颜,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做出如此突然的决定,不过,既然她如此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颜儿姐姐说呢?”

阮心颜淡淡一笑:“或王为了慕容姑娘不惜公然顶撞皇上,雷霆大怒,想必对慕容姑娘一往情深,而慕容姑娘既然对或王亦是有心,皇上又何必被或王扣上一个强抢强纳王嫂为妃的名声。”

秦不值点头,表示赞同:“或王和慕容姑娘郎情妾意,朕也欣慰,责令三日后大婚。”

突如其来的锋回路转,让在场人都各有所思,秦或更是有片刻的呆滞,不过好在他反应很快,即刻回神上前谢恩。

“谢皇上成全,臣女感恩戴德。”

慕容雪清冷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颀长绝­色­身影,感激的目光落在阮心颜身上。

这如何不让她意外,她以为自己将会踏入人间炼狱,却没想到……

尽管他对她无心无情,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但只要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哪怕这一生,老死在他的后府中的角落里,也好过踏入皇宫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幕容雪还不算太愚蠢,阮心颜心想。

秦或留意到了阮心颜慢慢上扬的眉梢,目光立时­阴­暗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菱儿不留痕迹的留意着每个人的反应,最后定在了阮心颜身上,­唇­畔勾起一抹温淡和熙的笑容,她突然有些期待了。

对阮心颜,她心里欣赏之余甚至是有些敬佩的,但是,她和她却注定只能成为敌人了。

她的人生早在她出生之时,就被赋与了使命。

一国之母,表哥的贤内助。

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明白了自己未来的人生是走哪一条路。

这么多年来,帮助表哥登上大位是她以及整个林家的重任,事关林家家族两百八十七条人命,也事关林家荣兴。

所以,表哥不能输,她也不能输。

而现在,挡在她前面的最难、最重的那层阻力就是她,阮心颜。

当今皇上的皇位,完全是她在背后支掌着,如果没有了她,秦不值的­精­神支柱就会崩塌,而其他各方势力也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忌惮了。

只要有阮心颜在,哪怕她不封后,无权无势,光凭她浩国尊贵的郡主和皇上的发妻之地位,就足以令她翻云覆雨。

这些日子的审视和揣测,她接下来的,也该要启程了。

……

自从德帝颁布诏书,昭告天下,他将会在年后册立两妃这一消息后,舆论一片哗然,以苍都为据点,辐­射­整个阜国飘洋过诲,传到全天下。

因为德帝将要纳的两妃,正是先皇曾经指给三王、五王两人未过门的王妃,林家小姐和吕家小姐!

按理而言,此两女名义上,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皇上的王嫂了,可是如今,却眨眼间,将要变成皇妃。

弟娶兄妻,挑战人伦常纲,自然引起世人强烈的不满。

而首当其冲的人正是那个曾经名闻天下的名字,阮心颜。

皇上年幼,天下皆知,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会是皇上错。

有心,无心,阜国百姓都把矛头指向了阮心颜。

民间更是有人义愤填膺,探讨出其三宗罪。

一罪:女人之身,却逆伦成为皇上的帝师。

二罪:分明是丑颜,却嫌弃德帝年幼,不登后位,无视自己发妻之身份。

三罪:身为帝师,身为正妻,却胡作非为,教导皇上强娶兄长未过门的妻子为妃。

三大罪,在民间广泛流传,一些文人书生,更是摇头晃脑,大呼阜国出祸女,一些地方保守官员,边关驻守士兵,甚至被有心人煽动的联名上书,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能立林吕两位小姐为妃,而且要废帝师。

……

肆虐了数日的大雪纷飞天气终于渐渐放晴,雪虽然停了,但气候依旧冷的让人嗦嗦发抖。

阮心颜披着一件­精­致的披风,披风外面是上等的月­色­天蚕冰布,金丝线描绘着金灿灿的梅朵。

奢华,糜丽,­精­致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纤手上套着白狐皮缝制而成的手套,再捧着个­精­巧的暖炉,从室内走了出来,如果不是慕容雪执意要见她,她还真是不想挪窝起床。

大厅里,慕容雪一看见她,立时上前盈盈一拜:“臣妾特地前来,多谢帝师成全。”

“或王妃不必多礼,请坐!”前天才大婚,不顾这天寒地冻的气候,亲自上门道谢,她也算得上是诚意十足。

慕容雪起身,在一旁坐下。

阮心颜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方收回:“明月,为或王妃取一个暖炉。”美丽倾城的面容不若寻常新娘子那样的娇艳绚烂,反而依然带着苍白憔悴。

从男人的角度来讲,秦或并非良人,虽不若坊间传闻的那样­性­喜女­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对于女人却极度轻视和不屑。

女人爱上这样的男人,后果会很惨!

不过,这是慕容雪心甘情愿选择的路,无论痛苦,幸福都是她必须要承受的。

明月得令后,很快的就退了出去,不多久,就抱了个­精­致华丽的暖炉前来,恭敬的呈上:“或王妃,请!”

慕容雪受宠若惊的接过明月递过来的暖炉:“谢谢。”

阮心颜不再出声,慕容雪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厅里一度无声,气氛和外面的气候一样,有些冷凝。

“臣妾听闻郡主畏寒,家父曾有偶得一张白狐皮……”

她后面的话在看到阮心颜手里套着的白狐手套和她身上披着的那件露出里面洁白的白毛后,突然噤声。

白狐毛珍贵,不只是它的毛洁白如雪,温暖怡人,柔软舒适,而是在于白狐拥有灵­性­,向来难以捕捉,一张白狐皮,万金难求。

可是阮心颜身上这件披风里面是洁白如雪的白毛,动物的毛发能白到如此净透,唯有白狐了,要想制成这样一件披风,那得多少张白狐皮?

慕容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也只能是在披风上用白狐滚边,或是对襟缝制,这样就算是得尽恩宠了。

她手上有一张白狐皮,是她及笄那年,父亲送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用,今天本想答谢她的恩情奉上,哪知道……

慕容雪脸­色­有些涨红,心里埋怨自己,刚才第一眼为何没有注意到阮心颜身上的披风里面是全是珍贵的白狐毛。

站在她身后的贴身丫环银杏原本低头捧着珍贵的白狐皮,一直没听到小姐后面的话,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抬眸偷窥了一眼,双眼圆瞪,难怪小姐难堪,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们这张白狐皮恐怕还不够这位浩国郡主做一双手套了。

主仆两尴尬的一时下不了台。

阮心颜看了一眼一旁的明月,示意她去接过这份谢礼,事到如今,这份礼物,如果她不接下,恐怕慕容雪将会无地自容了,她是个清高的人。

明月微笑着福身。

银杏连忙回神,把手中的礼盒呈了上去。

“谢谢。”阮心颜礼貌的道谢。

“不……不用客气,臣妾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府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慕容雪尴尬的起身,落荒而逃。

这是她第一次欲与人亲近,却落得如此尴尬地界,这种结果是她所不曾预料到的。这也更让她明白,她可以感激她,但不适宜靠近她,靠近她,会让她无地自容。

走出帝师府,慕容雪抬头看了一眼那沉静淡然的三个大字,美眸中有些黯然。

“小姐?”银杏不解的看着盯着牌匾出神的小姐。

慕容雪收回目光,苦涩道:“走吧!”

饶是被冠以绝、妙之称又如何?上天给了她绝世的美貌,却没有给她幸福。她曾经以为,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人生永远不会掌控在自己手里,可是为何?上天让她遇上了阮心颜。

同为女子,阮心颜活的恣意、肆意,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

浑然天成的气势,举手投足的高贵,一言一语间的狂妄……都让她羡慕,妒嫉!

慕容雪走后,阮心颜回到房间,在软椅上坐了下来,淡声道:“婉儿怎么看?”她终日窝在这里,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有人,终于开始与她对上了。

婉儿沉吟半响,才缓缓道:“很显然,有人在刻意的中伤、恶化郡主在阜国的存在地位。”

阮心颜清幽深邃的眸瞳忽尔掠过一抹笑意,兴味的出声道:“这人倒也是个聪明的人,如果我志在阜国扎根,这招对我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冲击。”

“但主子志不在此,对方这样做,反而对主子有利。”婉儿隐含笑意的接过话。

“祸女……婉儿,本郡主可有当祸水的潜质?”没想到意然把祸水这个名号扣在她的身上,这对她来说,还真是新鲜。

婉儿轻咳一声,无比认真的回答道:“婉儿不以为然。”

“哦?”阮心颜挑眉询问。

“在婉儿心里,主子不是祸女。”而是魔女。

阮心颜沉默片刻后,嫣然一笑,清风明月,白雪红炉,笑的慑人心魂。

婉儿深呼吸,才能从她给予的魔障中回神。

“说的也是,祸女这词用在我头上,对我来说,是贬低了,我倒情愿有人把我当成魔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箴,她,有一天真的成了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魔!

011

五谷皆熟为有年也。

年关将至,也预示着百姓今年一年的辛劳,放下养家糊口的重担,专心­操­办着年事,该要­操­办的都要­操­办,一样不能少,那些平常舍不得买的,吃的,用的,穿的在年关时节,全部都奢侈一回,就算数量不多,但每样都会备上一点。

这样,明年才有新的收成,才有新的希望。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格外的冷,寒气入骨,但因为年关的来临,一些往常很少上街的老百姓也全都聚集在大街上备着家里需要的年货。

大街上各铺各店自然门庭若市,吆喝声、叫卖声丝毫不惧寒冷的气候。

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就连平常很少抛头露面的­妇­人、孩童,在这几天,也穿着粗布麻棉衣裙赶集。

正因为这份热闹,连带着让京城一些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家的美­妇­、小姐、婢女、侍从也都争相出现在大街上。

丝绸锦衣玉服,琳琅满目的玉器,稀奇古怪的古玩,文人书生的字画……各式店铺应有尽有。

流动的小贩摊位上的糖葫芦、烧饼、小面人在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相互应和,汇集成繁华似锦。

宽阔的主大街上,两旁耸立的酒栈茶楼,人满为患。

人多,自然是非多,流言更多,在如此热闹的气氛里,关于皇上纳妃一事谣言也愈传愈烈,传到最后,阮心颜祸女晋级成妖女之名,­妇­孺皆知。

人人都在等着朝廷会给百姓一个什么样的回应!

“臣恳请皇上废帝师之名。”

金碧辉煌的大殿正在早朝,站列在场的人众官员因为震惊和意外个个呆若木­鸡­。

事实上,不只是他们呆住了,就连镇定过人的三王也都怔住了,更别提秦不值了。

秦不值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幻想,但这不是幻想,是真的。

俊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秦不值冷声道:“李相爷,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心里的震骇,只有他自己知道,废帝师?任何人上奏,他都不会如此震惊,民间很多居心不良的人在那儿叫着喊着,要他收回纳妃成命、废除帝师,但今天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自他登基以来,一直都沉默内敛的李相爷,这意味着什么?他明白,在场的人都明白。

李相爷是两朝元老,拥皇派以他为首,在朝中的力量不可或缺。

他能如此顺利的登基为帝,除了她,最大的功臣就是四皇兄安王。

因为有了四皇兄的支持,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李相爷是全然的支持他的。

但现在,李相爷为什么和她过不去?

李相爷抬起头,直视着坐在帝位的秦不值,心里无声一叹,他沉默了这么久,是在观察,也是在迟疑。

今天他之所以出言,这也意味着他承认皇上这个帝王。

身为一国之相,自当对皇上尽忠、尽贤、尽诚、尽谋。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必须要发挥他这个一国之相的职责,扶持皇上收服皇权。

比起三王,皇上身边首先该要除掉的人就是被封为帝师的阮心颜,但她身后是一个浩国,自然不能明面上得罪,但削除她的权力誓在必行,他之所以最终选择支持皇上,也是看中了皇上内心深处的那股强烈的求生渴望。

“老臣不否认帝师的能力和才华,老臣也相信她能教导皇上很多事,但越是如此,皇上就更为废其帝师之名。”他说的很坦白。

三王心里震荡,紧锁眉头。

秦不值眯眼,李相爷今日态度,对他来说是朝堂上有了自己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属于她,不属于三王,只属于他这个皇帝。

这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利益,但他一开口就是废帝师,这让他很是为难,虽然……他知道李相爷言之有理!

“相爷捉出废帝师,依据何在?”

李相爷目光一凝:“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民间已有对皇上不利传闻,日集月累,对皇上实属不益。”

“后宫无主,何以掌妃嫔,郡主身尊躯贵,且是皇上正妻之身,入主后宫,掌管后宫乃是本份,这样一来,对浩国也是尊重,她是皇上正妻,而对皇上,则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秦不值双眼一亮:“相爷的意思是废帝师之名,立其为后?”

这正是他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奈何她不同意,而权力在她手中,他当初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立她为帝师。

而今天……他心头狂喜,李相爷开口,当真是喜从天降。

想到这里,秦不值恨不得飞奔下殿,亲自搀扶起李相爷,但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得克制。

握起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努力了好久,他才沉声道:“相爷之表,不无道理。”

秦或狭长的细目轻轻一挑,冷芒乍现。

秦觉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神情不明。

秦克不留痕迹的皱眉,态度深晦诡异。

“既然皇上认同,老臣恳请皇上,先立后,再纳妃。”

林、吕两家皆同意将女儿送入后宫,意欲为何,人人心知肚明,阮心颜想置身事外,坐收渔人之利,他不得不承认她这招确实是狠,而且毒,完全不把阜国朝臣子民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就让她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秦不值心情飞扬,但想起她的怒气,他冷静下来,沉思了很久,双眼厉光一闪,郑重出声:“好,那立后之事就交由相爷一手­操­办。”

有了李相爷支持,这朝堂上所有的势力,他会慢慢的收拾­干­净,而他想要与三王斗,最先要压制的人是她。

想要永远的留她在自己身边,首先就要折其羽翼。

只要待他铲平三王,收服边关大军、整顿阜国后,他会让她成会天下最尊荣的皇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李相爷满意的抚着胡须,看向秦不值的眼中有着赞赏,他相信,只要皇上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会懂得如何做。

虽说他的皇位是阮心颜在背后为其抢来,但能让阮心颜早早就如此提防,皇上自然有过人之处。

只要阮心颜不在暗中­操­纵,皇上平定三王,收服皇权,并非不可能。

他是阜国的臣民,自然忠于阜国,为公,为私,他都必须要出手对付阮心颜了。

……

一下早朝,李相爷就带着大批的禁军、仪仗队和凤辇还有圣旨招摇过市,让热闹的大街人群慌忙散开,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出来,任由肃默的禁军、华丽的凤辇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通过。

对眼前状况惊骇的摸不着头脑的人群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但看这仗式就知道一定是大事。”

“那是……凤辇?”

“凤辇?难不成皇上要立后?可是没听说过啊?”

“是啊,只听说皇上年关要纳妃。”

……

听着街道两旁拥挤的人群发生的声音,坐在轿中的李相爷微微一笑,出声道:“忠公公。”立在轿旁的小忠子连忙侧耳上前:“相爷有何事吩咐?”

“你快马加鞭,赶回宫中,让皇上即刻下诏书,把立后一事昭告天下。”

阮心颜如果真对阜国有目的,自然就不会和皇上撕破脸皮,这后位,她坐定了,由她来对上林、吕两家,是再适合不过了。

小忠子点点头,说真的他还真是不想面对令全身汗毛都战栗的王妃,现在不用去见她,他巴不得呢!

“是,奴才这就回宫前去禀报皇上。”

曾经的安王府,今日的帝师府。

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帝师府’三个大字,李相爷抚须深思。

阮心颜能够让安儿出手帮助秦不值,就是皇上也得到了安儿的肯定,能力非凡是肯定,这近几个月来,他冷眼旁观着朝堂上的暗流汹涌,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清雅又不失华丽的大厅,阮心颜坐在首位,看着手托圣旨走进来的李相爷,泰然自若,悠然而坐,神态一派的宁静平和,不惊不喜,不急不燥。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阮心颜­唇­边掠起一丝似笑非笑,秦不值真是胆大包天了。

一旁的明月惊愕,婉儿皱眉,四姝散发怒气。

李相爷直起身,打开圣旨宣读……汇集成一句话,那就是废她帝师之名,封她为后,而且是立刻就接进凤鸣宫。

说好听点,是来‘迎’,但背后则是赤一­祼­一­祼­的威胁。

老实说,她还真是有些欣赏这些人的‘敢’了。

“娘娘请接诏书和凤印。”李相爷双手拱托道。

目光扫过李相爷,她微微一笑:“李相爷如此为本宫费心,本宫该要如何感激李相爷呢?”

云淡风轻的语气隐含的煞气让李相爷心里一颤,很快就回道:“娘娘折煞老臣了,身为臣子,自当为君尽忠。”

他也迟疑过,以她的能力,他如此做,自然成为她欲除去的首要目标了。

阮心颜点点头:“尽忠好啊,本宫最欣赏尽忠的人,李相爷如此尽忠,想必他日定然得到名相之名,定然会流芳千古。”

“能蒙娘娘如此称赞,是老臣的福份。”对于她话里的隐暗,他只能若无其事的回应。

“娘娘,凤辇已经在外等候,请娘娘移驾。”新任禁军统领孙荛上前一步恭敬的抱拳行礼提醒道。

婉儿拿出披风出来,阮心颜瞥了一眼,起身让婉儿为她披上披风,淡然道:“婉儿、莫诀随我进宫,其余的人留下来收拾,在天黑之前,把我要用的东西,搬进凤鸣宫。”

“是。”有艳等人随同明月清风都应道。

婉儿看着面­色­平和淡然的主子,心里轻轻一叹,不只是这位李相爷,涉及到的人都会很惨,她仿佛看见似佛尊一样祥和平静的主子头顶上正坐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012

御书房。

秦不值静静的蜷缩在华丽的椅子里面,一直以来,只要他惶恐不安的时候,他就会用如此的姿势和方式来安慰自己。

从下早朝后,他就一直以这样的姿势坐着,无法集中心思去看台面上的奏章,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这一步究竟有没有做错?

错与没错两个意识在他脑子里面仿佛是两个人一样不停的交战对话着,让他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他心里最真的声音。

“皇上?”小忠小心翼翼的出声。

李相爷已经把王妃,嗯,皇后娘娘接进宫了,皇上不亲自前去凤鸣宫吗?

跟在皇上身边,也非一日两日了,皇上这样的神情,说明皇上心情很不好,这些年来,他也只是在皇上身上看到了几次而已。

“出去,朕想一个人。”

他暂时还没有勇气面对她的冷漠,他怕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理智崩溃。

­干­涸压抑的嗓音传入小忠耳中,让他心里一酸,心有些拧紧,这么多年来,只有他才最清楚皇上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痛。

如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尊贵无比,风光无限,可是也只有他知道,自登基以来,皇上没有一个晚上可以安然入睡,夜里都总是喊着皇后的名字一身汗湿的惊醒。

他只是个奴才,不知道皇上和皇后之间到底有什么牵连?但……皇上身边太多太多的敌人,人人都想着他死,皇后不但不帮皇上,反而帮三位王爷,这一点,他在皇上有时候的神情里,也能明白一些。

“是,奴才告退!”小忠压下喉头,转身轻盈的退了出去。

秦不值茫然的抬起头,环视着四周这华贵宏伟的大殿,可是,他的心却是那样的空虚。

无声苦笑,这才只是个开始,他就如此难受,那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走了第一步,就一定会有第二步,第三步……到最后,他和她走到什么地步?他心里很清楚。

因为他不能乖了,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想封后,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当他的皇后。

他再如何的乖驯,再如何的听话,也终会失去她。

所以,他情愿赌一次,因为他贪心了,他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他不能任由自己的人生被她和三王死死的掌控在手里。

颜儿姐姐,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当你的敌人。

但如果当你的敌人,能让你正眼看我,能有留下你的机会,我将不惜……

……

在禁军的协助下,明月等人的效率也极为的神速,夜幕代替白昼时,阮心颜需要的东西都移到了凤鸣宫。

整个皇宫在改朝换代新帝登基时,都彻底的翻新了一次。

凤鸣宫里里外外更是烯然一新!

阮心颜斜倚在大正外殿的软榻上,淡漠的扫了一眼跪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声的数十名太监宫女。

清泠的目光随意的瞥了一眼一旁肃默而立的禁军,微微一笑:“都起身吧。”

李老头纵横官场数十年,倒也没让她看轻,既然她的买卖人情他不要,路,他也选择好了,后果如何,他就该要承担。

“谢皇后娘娘!”

跪在最前方的一名宫女和太监听到这道赦免的声音后,最先抬起了头,她们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和太监总管。

但是……

“莫诀,这些人全都交给你了。”不听话的,不必要的,要杀要剐,就看莫诀的心情了,这些她无心理会。

“奴才遵旨。”

莫诀出列,今日的莫诀穿上了深蓝­色­的太监宫服,一身的行头也是标准的太监装扮,只不过他身上的衣质布料皆是主子上等的丝锦。

清秀的面孔,书生般斯文内敛的气质,让底下一群太监宫女眼中都浮出惊艳之­色­。

阮心颜挥挥手,一群人皆必恭必敬的退了出去。

她起身走到窗棂前,注视着窗外悠然一笑:“明月,你带着有艳、有柔前去视察皇宫。”

明月恭敬的福身:“是。”

跟在身边的日子也不浅了,自然非常明白主子口中的视察是什么?

婉儿顺着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眸子微闪,这片平静宁和的皇宫将不复平静宁和了。

“主子打算如何做?”皇上的心思既然已经开始动了,那接下来自然会有后续的动作出来。

阮心颜清幽的眸瞳随着婉儿的问话而渐渐深不见底,让人不敢直视。

回眸看向婉儿,眉梢一挑,她轻描淡写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执行。”

婉儿能力如何,实践很重要,知己知彼,才能一溃击之,她还不至于会把即将到来的‘客人’们的智商看的太低。

婉儿能胜,她自然省心,万一……不能胜,她也会知道输在哪里,输给了谁。

婉儿心里一愣,但很快就回神,点点头:“婉儿明白。”天堂有路,偏偏有人不走,她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一进入李相府,出现在眼前的是古­色­古香、清雅秀丽的格局,让人眼睛一亮。

绿树红花错落有致,楼宇亭台井然有序,既有青砖素瓦的雅致,亦有雕栏玉砌的奢华。

幽径石径路,蜿蜒而至,后院中,有一栋­精­致独立的院子,这里正是李家小姐李可恩的闺房,此刻,佳人手里捧着暖炉,恬美白净的面孔却有着浓重的忧郁和不安。

“小姐,起风了,虽然屋子里面暖炉取暖,但小姐这样静坐着,会冻坏了小姐。”青玉看着坐在那儿心神不宁的小姐,轻柔的劝道。

虽然这几天没有再继续下雪,但冰寒之气依然,小姐身子娇贵,这样下去,万一惹上风寒,就糟了。

“青玉,你真的要陪我进宫吗?”

李可恩空寂的眸子对上身边的女子,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青玉的神情微怔,但瞬间便恢复如常,放下手中的活,安慰的抚上地的手臂,坚定的说道:“青玉会保护好小姐的。”

事到如今,小姐进宫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纵然老爷贵为一国之相,但当老爷选择卷入这场皇权争斗中的那一刻开始,小姐的命运就已经与皇权逃不开了。

李可恩反握着她的手,苦涩一笑:“青玉,你真的要跟着我进宫?你要知道……”

“小姐。”青玉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睛,把自己的决定传递到她惶恐的眼眸中,安抚道:“小姐,青玉蒙受老爷大恩大德,能有机会报老爷的大恩,青玉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憾!你也不想让青玉带着遗憾吧?再说,青玉一直是照顾小姐的,小姐在哪里,青玉自然在哪里!”

“可是……爹爹说阮心颜不会放过我的,她宣我进宫,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我。”一旦进入后宫,她能活多久,恐怕只有老天知道了。

爹爹说,他身为一朝之相,辅佐皇上是他的职责,为了阜国万民百姓,他只能牺牲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很怕,但看到爹爹的歉疚的泪眼时,很多话,她也吞回了肚子。

青玉敛下眼中的一抹异光,她当然知道阮心颜绝不会放过小姐,正因为如此,她才要进宫保护小姐。

几日前,老爷找她时,老爷对小姐的愧疚和哀恸犹在她的眼前……

“青玉参见老爷。”

李相爷注视着进来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叹息道:“青玉,小姐情绪怎么样?”

青玉抬起头,婉丽的面容上有一双冷静的眸子,她摇了摇头:,“惶恐是无可避免的,虽然小姐表面上强装镇定。”

李相爷眼中有着痛苦:“是我这个作爹的对不起她。”

“百姓黎民对老爷来说,真的胜过小姐吗?”

李相爷微愣,继而苦笑:“青玉,你不懂。”

青玉迟疑了一下后才出声道:“青玉虽然不懂,但青玉知道,老爷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也作出了选择,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曾经最不希望的就是可恩卷入皇权的争斗中。”

“但您这一次却为了郊忠皇恩,造福百姓,而亲自送小姐进入皇权的争斗里,而且随时……”青玉叹息,后面的话说的极隐晦,但她知道老爷懂她在说什么。

李相爷凝重的看着她,突然朝她郑重一跪:“青玉,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是苛刻了。”

青玉脸上镇定如常,并没有太过惊讶,沉默的垂眸,上前扶起他,摇了摇头:“老爷不必如此,青玉答应老爷,陪小姐进宫,不惜一切保小姐在宫中安全。”

“青玉……谢……谢谢……我知道,是我自私了。”听到她的回答,李相爷愧疚难当。

“老爷折煞青玉了,青玉的这条命,是老爷给的,没有老爷,青玉焉能活到今天?能为老爷保护小姐,是青玉的福份。”

李相爷起身,抡起衣袖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感激的道:“有你保护可恩,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青玉的聪明,他心里有数,只要她真的愿意保护可恩,朝堂上又有他,里应外合,相信阮心颜想要折磨对付可恩,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还有林吕两家……

他相信,一定能破坏浩国的狼子野心!

013

“青玉,青玉……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李可恩难得看见青玉这样惚恍的神情,不由的让她好奇她在想什么?

青玉回神,柔和一笑:“我在想小姐人美心美,一些蛇鬼牛神绝对不敢靠近小姐的身边。”

既然这已经是她的责任了,她要好好想想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保护小姐,保住李家。

李可恩扑哧一笑:“你把我说成了神仙了。”

“小姐的心至善至纯,说不定真的是天上的瑶女下凡呢?”青玉逗乐着接过话题,心里暗忖着她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林菱儿、吕曼华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然,和她们的斗争能否存在,取决于小姐能否逃过取胜。

敌人就是那个隐在幕后最厉害的人,阮心颜。

早在皇上登基,老爷的挣扎她就看在眼里了,皇上纳妃,不惜背上强娶强抢王嫂的隐垢也要纳林吕两家,这不仅是皇上的意思,恐怕也是阮心颜的意思。

之所以没有动小姐,那是阮心颜在卖老爷一个情面,不料老爷不仅没有理会,反而首当其冲的对上了阮心颜,废帝师,册后位,这已经触及到了阮心颜的底线了。

阮心颜首先要铲除的恐怕就是李家了!想到这里,青玉心情沉重起来。

对于阮心颜这号人物,恐怕不只是阜国­妇­孺皆知,恐怕天下人,不知道她名字的人都很少了。

……

德元一年腊月二十六,德帝立发妻阮氏为后。

皇权朝堂上的变迁和诡密叵测对于民间百姓来说,都比不上过一个丰衣足食的年。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年这个年过的可是变幻无穷。

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松柏,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已经是腊冬了,整个天地万物都浸透在刺骨的寒冬里。

尽管是冬天,但皇宫里面金贵的花草树木处处可见,蜿蜒的石路,红墙金瓦,水榭亭台,楼宇宫阁……皆浸染着尊贵无上的皇权气息。

秦不值身后只跟着小忠,缓步走在凛冽的寒风里。

金袍五彩龙,张龙舞爪,气势十足,小小的身板还没有长开,谈不上高大却挺拔,俊俏的脸庞面无表情,但却不再见到稚­嫩­,他的人虽然才十岁,但心­性­绝对到了二十岁!

在他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绸在寒风中飘荡,有着入骨的孤寂,却也有着奢华的糜艳。

就如他,心是孤寂的,可是人却是华贵的。

小忠紧跟其后,不时的抬头偷瞄着几眼,心里叹息,自从皇后进宫后,皇上的喜怒就更难以揣测了。

“皇上……凤鸣宫莫总管让奴才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明天的朝凤大典,娘娘恐怕……”不能出现了。

小忠忐忑难安的注视着前面行走的皇上,心里还真是担心会触及皇上的痛处。

他再怎么不开窍,也知道皇后娘娘对皇上来说,意义非凡。

就拿这次的朝凤大典来说,就完全可以看得出皇上对皇后娘娘的重视,明面上,皇上把册封仪式交给了李相爷等人打理,可是实则上,事无大小,皇上都一一过问,就好像生怕……委屈了皇后娘娘一样。

皇上还小,再说皇后娘娘又非绝世美人,不可能会是男女之情,他想,皇上一定是有把柄被皇后抓在了手里,皇上被皇后娘娘威胁着。

秦不值停住脚步,慢吞吞的回转身子,语气不明的问道:“莫总管什么时候说的话?在哪里说的?”

小忠微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回皇上,是今天一大早,皇上上早朝后,莫总管前去龙翔宫,让奴才禀报皇上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秦不值眼底开始蕴集着令人全身发冷的寒气。

小忠呆了呆,傻傻的出声:“现在是午后三刻。”

呯一声响,小忠摔倒在地上,是被秦不值踹的。

令小忠全身汗毛都站立的声音在他耳朵响起,一字一句,语气­阴­森无比。

“以后凡是凤鸣宫任何事情,都要立刻、马上禀报给朕,听清楚没有?”

小忠看着皇上扭曲的脸庞,心跳暂停,本能的点头:“奴才明白。”

“摆驾凤鸣宫。”明知道她是借口,但一想到她身体真的有可能不适,他的心就无法保持平静。

自她进宫后,已经有十天了,他一步也没有踏进凤鸣宫,更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因为,他还没有勇气。

或许在他同意李相爷废她帝师名封为后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她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如从前那样了。

这些日子,他没勇气去面对她,而她也视他如无物,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和不满。

但他知道,她越是平静,越是祥和,越是淡泊,那背后聚集的风暴就越大。

凤鸣宫内殿,暖炉通红,明黄|­色­的锦帘华丽、艳绝,软榻上铺着厚厚的天蚕丝锦被,阮心颜侧卧着,翻看着手中的奇门遁甲。

奇门、六壬、太乙,是最古老的术数。

‘奇’就是乙、丙、丁三奇。

‘门’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遁’即隐藏。

‘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

‘甲’是在十­干­中最为尊贵的,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

‘六仪’就是戍、己、庚、辛、壬、癸。隐遁原则是甲子同六戌,甲戌同六己,甲申同六庚,甲午同六辛,甲辰同六壬,甲寅同六癸。

另外还配合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

这本书,是她让莫诀为她找来的,至于这本书出自何处,她就不会过问了。

正看的入迷之时,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迷。

秦不值快步走入内殿,看到她侧卧在软榻上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怔怔的望着她,无从言语。

他原不想这么快就见她的,可是……

“参见皇上。”婉儿,明月等人上前恭敬行礼。

“免礼平身!”秦不值深吸一口气,宽大的袖袍下,手,紧紧成拳,他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转身逃开。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撩开眼皮,轻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

秦不值傻了,他设想过很多种和她见面时的情景,但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笑颜如花。

仿佛他和她之间,没有不愉快,他依旧是那个可以放心的依赖于她的秦不值。

婉儿奉上热茶,明月铺好软垫在椅子上。

“既然皇上来了,如果没有要事在身,就留下来陪我用晚膳吧。”

秦不值终于回过神来,压下心里的惊疑,连连点头:“是,嗯,朕是说好。”

对于他语气中的急迫和解释,阮心颜微微一笑,再度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

婉儿等人安静的退了下去。

室内安静无声,秦不值努力压制着自己跳跃的心跳声,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不停的命令着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但……不行,数日来的压抑、紧张、惶恐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如孩童闯了祸面对娘亲时的小心翼翼,秦不值小声的出声。

“嗯?”被呼唤的人随意的应着,语气里有着示意他有话一次说完。

一声应允,秦不值俊俏的脸蛋上控制不住的绽放一抹笑,傻气兮兮的,完全不同于他未进入这内殿前的那种超常面孔,颜儿姐姐没有冷漠的对他,这一点,对他来说,胜过任何事。

“听小忠说,莫总管今早去龙翔宫了?”莫总管能去找他,自然是奉颜儿姐姐之命了。

“嗯。”研究这书有些日子了,对于这一门传说中的术理,她原本抱着怀疑的心情到现在,也不得不自暗自称奇了,在她看来,现代绝大多数沾沾自喜于进化成文明人的那群人,还真的是比不上古人的智商。

奇门遁的占测主要分为天,门,地三盘,象征三才。

天盘的九宫有九星,中盘的八宫布八门,地盘的八宫代表八个方位,静止不动,同时天盘地盘上,每宫都分配着特定的奇、仪。

根据具体时日,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占测事物关系,­性­状,动向,选择吉时吉方,就构成了中国神秘文化中一个特有的门类……奇门遁甲。

“颜儿姐姐,不值惹你生气了。”

“明知道会惹怒我,你依然要这样做。”能称之为狼,就不可能会是猫。

秦不值凝视着她低头的模样,眼底有着温柔,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只需要这样看着她,那颗孤寂的心就能感受到那一波波涌上来的暖意和柔情。

原来,他也可以不用孤寂无依的,她怎么可以离开?他又怎么会让她离开?

“颜儿姐姐怪不值吗?”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还是个孩子,他想要长大,想要顶天立地,想要让她的眼里能有他。

“怪你倒不至于。”如果他没有真才实能,一味的靠她在背后支撑着,他又怎么能得到李老头的拥护?又怎么能得到四方亲卫军的将领的拥护?

“真的?”秦不值眼睛一亮,灿烂如花,就连外面呼啸的寒风听在他耳里,也如此可亲可爱。

阮心颜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清波流转,慑人心魄。

“只要你相信,它就是真的。”

“我相信,颜儿姐姐,不值相信。”

阮心颜再度低下头,瞅了一眼手里的书,无声一笑,把书递给他:“奇门遁甲也称帝王学,用于国事、兵法,治国平天下。”封建统治时代,它是政治家,军事家必备的知识。

秦不值此时真的是受宠若惊了,手微微颤抖的接过书,半天说不出话来,颜儿姐姐这是在鼓励他?

“好好努力,我等着看你的非凡成就。”

014

德元二年正月十六,过了年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元宵后的第二天。

在封后大典后仅仅事隔一个月后,皇帝同一日纳三妃嫔,一入宫即是嫔位,由此可见三妃嫔背后的意义,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层。

但不可否认,无论是以妙绝冠名整个阜国的绝世美人林菱儿,还是吕家有女初长成的天真纯媚,亦或是一国之相唯一的千金,甚至是有着祸女之名却令人无可奈何的阮心颜,她们挟带着她们身后令人畏惧的势力和目标进入后宫!

与朝堂并齐,进行一场不亚于任何一场战争的残酷。

德帝过了年后才十一岁,最少也还要三四年才能成为男人,可怜现在他小小年纪,后宫却充塞着妃嫔有心无力无福消受,这如何不让世人为他感慨万分,暗自称奇之余也偶尔抽出一些时间出来为阜国的命运担忧。

担忧着小皇帝究竟是否能坐稳他的皇位,他们是否还要经历一次换血的动荡?

皇权上位者们的争斗,受苦流血、死伤无数的永远是老百姓。

只知掌权天下,哪理百姓嚎哭。

……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在这样一个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的夜里,倚兰宫、昭华宫、央容宫里那鲜艳的红,夺目的金,耀眼的银,从今夜开始点亮了寂静了数月的皇宫内苑。

月圆,人不圆,因为今日的三妃嫔入宫,就连开年以来最热闹的元宵节似乎都黯然无光了。

倚兰宫。

梅香在窗前绽放,疏影横斜,喷吐幽香的花蕊同笼罩在银­色­的月华里,使人心醉!

梅花的美,在于它的凌霜傲雪,一身铁骨,与寒冬齐头并进,不屈服,不妥协,就好似它天生就是为冬天而赋予,它的柔美彰显出了冬天的残酷无情,它的傲骨彰显着它的高贵。

青玉看着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榻上的小姐,眸子不动声­色­的细长,一切从今夜开始,都将不同,这里是皇宫,不是相府。

“青玉。”李可恩一双雪白的玉指无意识的扭着手中的鸳鸯锦帕,难掩紧张的出声。

“奴婢在。”自小到大,她陪在小姐身边,从未没有自称过奴婢,不是她不懂尊卑,而是因为相爷硬要收她为义女,她推托不过,只得不再以奴婢自称,但那声义父,她却始终唤不出口,她有她的骄傲。

她曾经只想着报相爷对她的恩,从未想过和他牵扯上亲情,只是安静的沉默的跟在小姐身边,照顾服侍着。

但从今天开始一脚踏进皇宫后,小姐不再是小姐而是兰妃娘娘,她也不是相府中沉默的小姐贴身婢女,而是倚兰宫中的女官。

今日三妃嫔同时入宫,林家小姐林菱儿,吕家小姐吕曼华,甚至是早一个月前入宫东宫,掌权后宫的阮心颜。

无论是她们自己本身,还是她们背后的势力利益,都不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把她们嫁给皇上的,唯有老爷是,老爷奉上小姐,是他对为人臣子对君王的忠心。

小姐的后果,不外乎是老爷胜了,扶佐皇上收服皇权,那么小姐是活的尊贵。

否则,就是死的凄惨,结果知何,就看在战争的过程中,谁更胜一筹?更狠一份?谁更毒一些?

“你说……皇上会来吗?”

青玉沉默片刻后,才缓缓的道:“奴婢不知道。”

事实上,她不以为皇帝会过来,但保持着觉默和安静,她认为有必要,在这后宫中,想要生存,皇帝的态度占据着很大的作用。

她比小姐更想知道,年仅十一岁的皇帝凭什么让老爷不惜牺牲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要尽忠尽贤?

如果他真是有作为的君主,那么为何他不懂得挣脱阮心颜的控制?

这诺大的皇宫,着实冷清的诡异,这也隐寓着后宫的­阴­暗。

曾经的刘皇后、林贵妃、吕淑妃……她们生时,高高在上,各据一方,明争暗小,可是死后,她们曾经的风光也好,落魄也罢,都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后宫几位主心脑死了,其余的一众后妃,遣散的遣散,殉葬的殉葬,出家的出家,才会让这里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表面上的­干­净。

也许从明天开始,这表面上的­干­净,这明面上的平静,就会周而复始的再一次轮回。

而这一次,她,也成为了局中人。

“青玉?”李可恩一直没有听到青玉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着站立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玉,青玉又出神了。

青玉回眸,朝她安抚一笑:“娘娘,您也累了,奴婢侍候您早些歇息。”

“可是……万一皇上来了怎么办?”

“无妨,有奴婢在。”如果真来了,或许她反而会感到了意外呢,她敢打包票今晚皇上绝不会出现。

李可恩沉思半响才点了点头:“好。”她相信青玉会替她处理好一切。

昭华宫。

只闻红烛哧哧的声音,林菱儿站在殿中,环视着四周一眼后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深­色­宫装,眸瞳浮起一丝涟漪,良久后,淡淡一笑。

“小姐,三个宫,都没有见到皇上的身影。”她的贴身丫鬟秋云前来禀报道。

林菱儿轻颔首:“吩咐下去,关上殿门。”关上门,也关住了她所有的昨天,从下一刻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将不再只是林菱儿,而是华妃。

“这……”现在天­色­还早,还不到三更呢,万一皇上来了?这殿门却关上了?这……会不会不妥啊?

不过秋云也知道,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小姐的思量,所以尽管欲言又止,她还是很听话的下去传达了小姐的吩咐。

在一旁的软榻上卧了下来,林菱儿缓缓的闭上眼睛,静静出神,林家有今日,并不是姑姑的功劳,相反,表哥能有今日,一切都是林家的功劳。

她的命运早就注定的,她和表哥一早就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她不期不盼的等候着这一天到来。

她曾经有想过,她会是如何的踏进这座皇宫,但却从未想过,她会是以如此方式踏进这座皇宫。

嫁与一个男人为妾!

她一直以为男尊女卑,内外有别,她只需要静等自己的命运降临。

直到她遇上那样一个女人,该怎样形容她?

她不是男人,却独立昂然,活的狂放姿意,从她踏上阜国的地界那一刻开始,她就改变了世人对于女人的定义。

也让她惊醒!

她欣赏她,佩服她,但她与她生来就是敌对的。

为各自的利益,为各自的家人,为各自的国家。

所以,她真心实意的踏入这片注定是她战场的战场,与她对峙交战,她期待着……与她的交手。

凤鸣宫内殿。

阮心颜早已经进入了梦中,在这寒冷的气候里,软绵舒适的床榻对她而言很重要。

外殿里,通红的炉火哧哧的燃烧着,驱散了些许的寒气,但夜­色­寒气重,饶是暖炉取暖,依然是寒气刺骨。

婉儿抬眸看向坐在软椅上静静看书的人,温婉一笑:“皇上,夜深了,离早朝时间不到三个时辰了。”

秦不值头也不抬的回道:“无妨。”

今晚他就在这里通宵看完她送给他的书,待早朝时间到,直接上早朝即是。

听闻此言,婉儿不再言语,只是恭敬的一旁候着,留意着暖炉是否烧着,茶是否热着,脑子也没有闲置着,开始思忖起她的对策。

郡主把第一次交战机会交给了她,她自然要应战,一动手就是以一敌三,她不敢掉以轻心。

郡主的意思,原意是想卖李相爷一个人情,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李相爷不识相的第一个叫战,郡主原要卖的人情自然送不出。

这次三王皆保持了沉默,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是为了阜国,三王都想称帝,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手足相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残酷的同时,却又都同时明白一个道理,必要时可以放下一切成见,对抗外敌。

纵使主子行事隐晦,但对阜国来说,主子终是个祸害,这一点,不只是李相爷,三王,秦不值都心知肚明。

这次李相爷敢率先叫阵,也是源自于他对这些人的了解。

朝堂上无论如何的乱,哪怕是斗的你死我活,那也是自家人打架,只不过是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而已,并没有实质上的改变,天下依旧是姓秦。

……

阮心颜一觉醒来,睡眠充足让她心情大好,在明月的伺候下,洗漱着装。

“郡主,兰妃,华妃,容妃都在外殿候着呢!”明月一边为她梳着头发,一边禀报道。

阮心颜这时候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明月身上,她盯着铜镜里的人,挑动眉梢,心里有些惊讶,一个冬天下来,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太安逸了,这骨瘦如柴的身体终于也能长出膘来,真是可喜可贺。

明月一直没有听到主子的回应,不由得收了声,手上动作麻利,很快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鬓式。

接过有艳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参汤,阮心颜吹拂着,慢条斯理的问道:“昨夜情况如何?”

有艳恭敬的回禀道:“回主子,倚兰宫和央容宫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昭华宫在亥时三刻关了殿门。”

阮心颜来了兴趣,林菱儿……

015

明月不解:“那么早就关了殿门,这华妃目的何在?”

就算人人都知道皇上不可能宠幸她们,但昨天是三位娘娘进宫的日子,就算是因为她们的身份,皇上也极有可能会摆驾啊。

“因为她在告诉郡主,从她关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华妃。”一夜未睡,婉儿脸­色­有些倦容。

“她本来就是华妃啊?”明月听着婉儿不是解释的解释,心头疑惑更深。

阮心颜­唇­角微微一弯,平淡的眸瞳清幽渗人,似笑非笑道:“因为她在跟我宣战。”

“什……什么?”明月一惊。

阮心颜心情大好的站起身:“为了这份无声的宣战宣言,我就去瞧瞧吧。”

外殿,端庄的坐着三位华衣美人,极为的养眼。

阮心颜悠然的从内殿中走出来,三人见了,都恭敬起身盈盈福身,美人低腰,千姿百媚。

“参见皇后娘娘。”

阮心颜在首位上坐了下来,淡声道:“三妃请坐。”

三人都坐回各自的软椅上,姿态端庄,遵守着妾室对正室应该有的谦卑态度。

紧随其后,三人身后跟着的数名宫女中,各自走出一名穿绎红­色­宫装的女子,恭敬的行着大礼。

“昭华宫奴婢秋云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倚兰宫奴婢青玉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央容宫奴婢小琴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阮心颜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后,若无其事的道:“三妃昨夜睡的可安稳?”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跪在地上的三人。

林菱儿垂眸:“回皇后,臣妾睡的很安稳。”

“臣妾也安好,谢娘娘关心。”兰妃李可恩紧随其后接话道。

相比林菱儿的端庄和李可恩的内敛,最后出声的吕曼华似乎坦实的白目:“回皇后娘娘,臣妾换了一张床,有些不习惯。”

阮心颜眸子一闪:“既然容妃不习惯,婉儿,待会你让人前去吕府把容妃睡习惯的床搬来。”

“是。”婉儿点头应答。

吕曼华微怔后,娇媚的脸蛋上绽出一抹笑颜,开心的出声道:“谢娘娘,臣妾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阮心颜微微一笑:“能睡个好觉比任何事都要来的重要,容妃能如此坦实,本宫欣慰。”

言下之意,就是另外两人不坦实了?

林菱儿微笑:“那臣妾真是损失大了,早知道臣妾也如容妃一样坦诚相告,说不定臣妾也能把闺床搬到昭华宫,毕竟从林府到皇宫,路程并不远,不费神,不费事,不过,臣妾想,不习惯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愿意,不习惯也会变成习惯,除非……”

若有似无的斜睨了一眼吕曼华,她­唇­边的笑意回深些许:“除非不习惯的人根本就不想习惯。”

吕曼华眨眨眼,皱眉道:“华妃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娘说做人要坦实,皇后娘娘问起,本妃当然照实回答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换床,哪里会知道会不习惯啊,谁会没事带着床在身边?习惯也要时间的,等过个十天半个月,本妃就会习惯了。”

说到这里,她倔强的看向坐在首位上的人,不服气的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被人看不起,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不成习惯一张床还要半载一年啊?”

两人你来我往,声音娇柔,但说出的话却耐人寻味。

一旁的李可恩是坐立难安,眼神控制不住的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青玉。

对于宫中的生活,她早有心里准备,勾心斗角是必然的,但今天第一天就碰上这指地喻天的手段,老实说,她不习惯的同时也悚然心惊,她都听得出来华妃和容妃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坐在首位上的皇后?

就连她都听说过皇后娘娘从浩国带来的嫁妆里,就有一样是床,更何况这两人?所以,这两人分明是刻意的?

阮心颜一派安定宁和,神情波澜不惊,仿佛这两人只不过是在谈论气候一样的平常,“既然如此,就依容妃的意思。”她也想看看今天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谢皇后娘娘。”吕曼华斜视了一眼身边的林菱儿,眉眼间有着不服输的倔强。

林菱儿握着手中的丝帕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眉眼间却有着压制不了的笑意:“皇后娘娘眼光比臣妾的好,年少不识愁,容妃这样的倔强,真是可爱,让臣妾一时兴起,与之争辩几句,还望皇后娘娘不要介怀。”

“华妃多想了,刚才两位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争辩几句罢了,无伤大雅。”阮心颜和颜悦­色­道。

“那臣妾就释怀了。”

吕曼华一双眼睛落在依旧还跪在地上的三人转了转,不经意的的出声:“咦,你们三人怎么还跪在这儿碍眼?太不懂规矩了,皇后娘娘,臣妾教导无方,还请娘娘责罚。”

李可恩眼皮一跳,担忧的看了一眼青玉,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根本就不关她们三人的事,是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她们起身,她们勾心斗角是她们的事,她不想祸及到青玉头上。

阮心颜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左边的人,她是李可恩这次带进宫的贴身婢女,也是倚兰宫的女官。

刚才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没有让她们起身,坐着的三人中,只有李可恩有意无意的总是看向此人,其余两人都视若无睹。

宇睫轻扬,看着跪地的三人,阮心颜似是刻意的蹙眉。

看着她蹙眉,李可恩轻咬­唇­,不行,不管如何,她不能让青玉遭受不白之冤。

反正她和阮心颜已经是对立的关系了,她也不奢求能和她化­干­戈为玉帛。

她深吸一口气,道:“皇后娘娘,您忘记让她们起身了。”

林菱儿眼角一挑,定睛多看了一眼青玉。

吕曼华轻笑:“我还以为是这三个贱婢不懂进退呢?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看得起她们,就让她们跪着吧。”

贱婢?

李可恩眼中浮出一丝怒意,冷声道:“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婢,既然是贱婢,容妃都带进宫,莫不是吕府无人?在容妃娘娘眼里,你的贴身侍女是个贱婢,你可以这样说,但别一概认定,因为,青玉不是我的贱婢,她在我的心里,是从小对我关怀照顾的姐姐。”

气氛瞬间凝固!

青玉心里叹息,小姐关心她,她明白,可是……

阮心颜不动声­色­的挑眉,这叫什么?不叫的狗才咬人?而且是毒牙。

吕曼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她没想到李可恩会如此不给面子,简直让她下不了台,她存心和她过不去,居心何在?

林菱儿的脸­色­也不好看,李可恩一句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这句话,让她如同吞了苍蝇一样卡在喉咙里,但却不好发作,毕竟她错过了最先出声的时机,现在再出声,只不过是自动承认,对景应声罢了。

“你叫青玉?”阮心颜兴味出声。

“回皇后娘娘,是。”青玉恭敬的回答道。

“抬起头来。”

青玉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坐在软榻上的人,映入眼帘的人让她心里有些怔愣,关于阮心颜的传闻,坊间流传太多。

但真正见到真身,她是惊讶的,谈不上美,但也不算丑,如果没有那道疤,她平凡无奇的面孔真的不起眼。

但实际上,她却是最可怕的人,不动声­色­,就试探出了她的存在。

阮心颜眼中的兴味加深,果真是处处有惊喜,时时有意外。

婉儿一人,想要拿下在场这些人,胜算不大,这也意味着,她的清静到头了。

“都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三人无视膝盖的酸麻,面不改­色­的起身,回到各自的岗位,眼观鼻,鼻观口的低眉顺受。

青玉回到李可恩身后,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紧抿着嘴的李可恩身形一僵,沉默了半响后才起身福身道:“臣妾一时情急在皇后娘娘面前失言,请皇后娘娘见谅。”

“无妨,是本宫一时大意了,不曾想过青玉姑娘对于兰妃来说,有如此重大意义,青玉姑娘不会见怪吧?”

青玉姑娘?

青玉眼皮一跳,这声姑娘,是祸不是福啊!

“皇后娘娘抬爱了,奴婢不敢当。”

小姐聪颖,她不怀疑,但小姐的­性­子太直了,不适合这虚以委蛇的后宫。

原本,她还想着联合林、吕两人,共同对敌,但小姐一出口,把这两人都得罪了。

这口气,吕曼华岂会甘休?恐怕就连林菱儿心里也会不舒服。

吕曼华脸上强保持的天真娇媚,怎么看都扭曲的吓人,这个叫青玉的婢女让她颜面尽失。

一旁的婉儿微微眯眼,敏锐的心思,不卑不亢的适应反应,这个叫青玉的不简单。

“听闻李夫人身子孱弱,想必青玉‘姑娘’付出不少,不然也不会让兰妃视若姐姐了。”吕曼华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感,特地咬重姑娘两个音节。

虽然不想承认,但阮心颜棋高一筹,也许最初她本是无心,只是想挫挫她们三个人的颜面,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确实是挫了颜面,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上,她输的最惨。

016

“回禀容妃娘娘,照顾小姐是奴婢的本份,小姐如此厚爱,奴婢惭愧,能在小姐身边服侍着,是奴婢的荣幸!”

青玉似是无心一番话更是让本就尴尬的众人找不到台阶下。

“放肆,你是在暗讽本妃?”

吕曼华何尝受过这样的对待,回眸望向李可恩,语气也严厉起来:“容妃,在皇后面前,你竟然容忍你的婢女如此尊卑不分,李府就出这样的婢女?”

李可恩站起身挡住在了青玉前面,心里徒生不悦,青玉是为了她进宫,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侮辱青玉,她不聪明,但她也不笨,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变的和她们这样可憎可怕的面目,内心里面才一直下意识的排斥这些争斗。

可是现在真实的面对这些,她才发现,很多时候不是她排斥、或是她不想就可以不需要面对的。

当她昨天跨进皇宫的那一刹那开始,她的下半辈子已经注定。

她和林菱儿、吕曼华甚至是阮心颜都不同。

她们身处在这皇宫里,是有目的、是有诡计的,这皇宫并不是她们最后的归所,在成功达到她们的目的后,她们还有后路可以走,那才是她们真正的人生。

而她不是,她是爹爹惟一的女儿,爹爹对皇上尽忠,把她送进宫,是对皇上、对天下百姓的一种承诺和诚意,她的命运与皇上相连,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她没有了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不想对付任何人,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任何人欺负。

爹爹是两朝重臣,且对皇室忠诚不二,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是德高望重,这份声望不只是皇上,就连三王都不得不敬让三分,她始终记得爹爹在她进宫前对她说过的话:她入宫虽然不是皇后身份,但身为一国之相的女儿,在他守候的地界上,她也有如阮心颜那样恣意狂放的资格。

她,才是真正的野心侵略者,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捍卫自己以及阜国。

“容妃娘娘问话在前,青玉自然回禀,这才显示本妃李府的教养,更何况在坐的不只是容妃一人,青玉话里行间,本妃不曾听到她对容妃的不敬,容妃如此生怒,是对本妃的直言而怀恨在心,睚眦必报,迁怒无辜吗?”

为了爹爹,为了娘亲,为了青玉,也为了自己,她必须得活着,所以,她不再退缩和逃避!

她连阮心颜都不惧,更何况林菱儿和吕曼华,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活的恣意和狂放,并且狂放的坦然。

林菱儿眯眼,能入宫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人,李可恩敢如此锋芒外露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个叫青玉的,又有什么能力让李可恩如此维护?

“兰妃,你成心和我过不去是吧?”吕曼华一直保持的天真娇媚也在李可恩刻意释放的高姿态下僵化。

李可恩冷冷一笑,扯­唇­轻吐:“话不投机半句多!”

自从知道自己要进宫后,她惶恐过,忧郁过,唯独没有愤怒过。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阮心颜的俯视,面对青玉被侮辱的难堪,面对这一幕勾心斗角,她的心,怒了。

怒自己,更怒阮心颜,怒林吕两家,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决定着她的人生?

“你……”吕曼华怒瞪着李可恩,两人四目迸­射­出火花。

这一刻,在彼此的眼中,她们都清楚的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结怨了!

“时间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回宫了,皇后娘娘,臣妾告退。”林菱儿袅袅福身,今天的意外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来日方长,而且她也需要仔细想想,事情出了意外,那就必须改变策略了。

阮心颜点点头:“去吧!”再回过头,看着满脸怒火的吕曼华和李可恩,不咸不淡的出声道:“你们也告退!”

吕曼华深吸一口气,压下燥恼,优雅福身:“臣妾失礼了,臣妾告退。”

“臣妾告退!”李可恩转身,恬美温柔的脸庞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渐渐成冰。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阮心颜眯起了眼,嘴角一勾,浅淡的笑容在­唇­边绽放,却没有进驻入眼中,清眸深黑的慑人,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让人心生压力。

明月轻呼吸,不敢吭声,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婉儿垂下眸思虑良久,才出声道:“郡主……”人不可貌相,果直是如此,接下来恐怕是一场祸福难料的大风暴,主子不能轻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手,轻轻一抬,阮心颜制止了婉儿的话。

婉儿沉默的退了回去,静默不语,她相信她要说的话,郡主心里很清楚。

昭华宫。

林菱儿站在台阶上,遥望着远方的景­色­,神情肃然,似是在出神。

“小姐。”秋云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出声了,小姐自从凤鸣宫回来后,就是这个样子,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菱儿缓缓的回过身,用一种深晦难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跟在自己身边已经近十年的秋云。

“小……小姐,奴婢脸上有什么吗?”不然小姐为何用这样的眼光看她?

“秋云,我对你如何?”

秋云一愣,跟在小姐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联想起刚才凤鸣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有些明白小姐为何问她这样的问题了。

“小姐对奴婢很好,能跟在小姐身边,奴婢很满足。”

林菱儿回转过身,看着蓝天白云,红润姣美的­唇­轻轻一弯,在这皇宫里,只是很满足是生存不下来的,秋云虽然机灵,做事也懂分寸,但在皇宫里,少了一份锐气就是少了一份戾气,更是少了一份气势。

她此时此刻之所以站在皇宫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她是个会自己走动的棋子,一局棋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至少在此刻,谁也不敢说自己掌握了全部,前面的路,除了谨慎还是谨慎。

“回宫!”虽然开春了,但气候还是寒冬腊月般的刺骨,这一条路,是她选的,那就要走到底,只有走过了这寒冬,她的人生才能走进春暖花开。

秋云一直忐忑的心情在看到自家小姐恢复正常的神情时,才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

小姐想什么,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命运和小姐的联系在一起,小姐过的好,她自然也过的好。

央容宫。

吕曼华从内殿走了出来,看着站在窗前的人,神情微微一变。

“你怎么来了?”

来人转身过扯­唇­嘲讽:“怎么?第一次交锋,你就输了?”

吕曼华语噎,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没好气的道:“你是专程来嘲笑我的?”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只不过早上才发生的事,现在也不过才正午。

秦义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注视着外面,不再言语。

吕曼华抬眸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聚焦在他垂在身侧的宽长袖下,那里少了一只手,阮心颜真是狠,一出手就废掉了他全部的骄傲,也难怪他做梦都想着找她报仇了,她可以想像,如果一旦阮心颜落入他的手里,那下场必定很惨很惨。

“你想借我的手报仇?”他来的目的也只有这个了。

“不是我看轻你,你对付不了阮心颜。”秦义冰冷的声音有如剑划冷锋。

吕曼华沉静,沉思片刻后淡淡一笑:“如果是今天上午之前,你说这话,我会非常不高兴。”

“所以我才现在出现。”

她挑高眉:“你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我表哥也默许了让你帮我?”今天如果不是李可恩横Сhā一脚,表面上她不会输的这样难看。

“既然你知道,又何须问?”秦义冷睨了她一眼。

她低低的轻笑:“好吧,那你说说看,我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秦义很满意她的回答,她能这样说,也意味着她同意让他借机报仇,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着她眯眼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也想报仇。”

自小他就跟五皇兄身边,自然也常出入吕家,对于她的本­性­,他从来不曾小看过,小小年纪,却心如蛇蝎,手段比他还有过之而不及。

身为天之骄子,李可恩今天如此对她,她岂会噎下这口气?

说起今天早上所受到的屈辱,俏丽的脸蛋立时­阴­沉了下来:“你有更好的主意?”

“除掉李可恩,确实可以嫁祸给阮心颜,又能借机打击保皇派,可谓是一箭双雕。”秦义冷静的道。

吕曼华不急着出声,以她对他的了解,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但我不建议这样做。”

吕曼华摆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嘲讽:“让我猜猜看,你会建议我拉拢李可恩,合力除掉阮心颜,最后再来收拾李可恩,是吗?秦义,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相信,你这样的建议不是为了你和阮心颜之间的私怨。”

秦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我从不否认我想把阮心颜碎尸万段,可是我决不会为了个人私恨而影响五皇兄的大计,李老匹夫确实可恶,但对付他,不宜主动出击,否则给另外两方抓住了把柄,就是得不偿失了。”

“而阮心颜不同,她如今的身份是皇后,你我都心知肚明她对秦不值的存在意义,她之所以能推秦不值上位,依仗的就是她浩国郡主的身份以浩国作支撑,其次就是她一手掌控了秦不值叛乱的整个计划和证据,迫使秦不值对她言听计从。”

冷扫了他一眼,她冷声道:“你也说了,秦不值对她言听计从了,更别说她能够压住我的皇后身份,就凭她能一手推秦不值上位,就证明她不是草包,想要除掉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义微顿,而后深吸一口气,似是压抑的一宇一句说道:“正因为她不是草包,所以才要除掉她,除掉她,秦不值没有了背后隐形的依仗,相反,以阮心颜在浩国的得宠程度,如果阮心颜死在阜国后宫,你以为轩辕砚会轻易就放过秦不值?”

吕曼华眼中泛着­精­光:“借李可恩之手除阮心颜,为了对浩国有一个交代,秦不值势力得交出李可恩,只要秦不值这样做了,必定让保皇派那些老不死的寒心,说不定李相爷一怒,倒戈相向,到时秦不值身边两大势力都铲除了。”

冷哼一声,秦义道:“你终于能转过弯来了。”

吕曼华抬眸看着他眼中的冷意,绽放一抹灿笑:“话虽如此,以李相爷舍得把自己如花似玉且是惟一的女儿送入宫,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在牺牲自己的女儿了,你又如何知道到时他不会主动把自己的爱女抛出平息浩国的怒火?”

“这你不必担心。”

吕曼华耸耸肩:“好,那我们就说说该要如何的借刀杀人?还是说你也已经想到了好计谋了?”

……

悄悄的,春绿似乎在人们没有察觉之间横扫了整个大地,正月一过,绿意盈然,春风带走了凛冽的寒气,柔和那股入骨的冷意。

空气中,怡人的芳香蔓延,草地间,绿芽吐­嫩­,湖泊上,绿水碧波,楼台亭宇,飞檐棱角,皇宫里面的一切似乎都苏醒了,散发着勃勃生机。

凤鸣宫的花园里,建筑在湖面上的水桥亭台,明黄|­色­的纱蔓随风舞动,琴声悠扬空灵,飘洒在湖面上,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

啪……啪……

“春风渡,清新淡雅,琴音沐,沐不染纤尘,婉儿姑娘好有雅兴。”

婉儿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人是一抹素如洁莲的秦或,月­色­的长袍上绣着淡青­色­的云纹,不细看,以为他一身的素。

但饶是如此,以他王爷的身份,出现在后宫,竟然不是穿着正装,看来还是有些突兀。

尽管没有穿锦衣华服的他气质看起来有些意外。

就如他所言,春风渡,清新淡雅,琴音沐,沐不染纤尘……今天的他看起来,除了突兀外,还有一丝清雅。

婉儿敛神,起身行礼:“参见或王爷。”

秦或走进亭内,在一旁坐了下来,环眼打量着四周的景物,漂亮细长的眼眸氤氲弥漫:“这里是母后曾经最钟爱的地方。”

婉儿心里思忖着秦或此时出现的目的,这里是凤鸣宫,相信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但如今凤鸣宫早就易主,他今日出现,所为何来?

婉儿的沉默让秦或回神,美丽的让天下女人汗颜的脸庞哪怕是自嘲的笑,也美的惊人。

“今日是本王母后的生辰,冒昧前来,打扰婉儿姑娘雅兴,还望婉儿姑娘见谅。”

婉儿一愣,刘皇后的生辰?

“王爷客气了,婉儿岂敢。”就算是刘皇后的生辰,但刘皇后已死,或王又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如今的凤鸣宫可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

仿佛看穿她所想,秦或解释道:“本王先行拜访了皇后,经过皇后应允后,才来到后花园的。”

“既是如此,婉儿先行告退,不打扰王爷了。”诺大的后花园,水榭亭台数不胜数,秦或偏偏说千波亭是刘皇后最钟爱的,这话他骗别人可以,但不管他目的如何,动机如何,她没必要在这里与他周旋。

秦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心意放在她身上,抬手示意她请便。

他如此­干­脆,反倒让婉儿心里有些意外了。

压下心头的疑惑,她福身之后迈步离开。

秦或看着亭桌上的乌玄琴,眸瞳渐渐迷离,以往每年的今天,整个皇宫都会因为凤鸣宫而热闹非凡,可是今天,却凤鸣宫依然是当初的凤鸣宫,一切物是人非,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记得今天。

在琴前坐下,秦或闭上眼,母后,去舞的今天有儿臣陪着你,可是在今年的今天,儿臣却没有陪着你。

风,轻轻的拂过,合着琴音,任思绪飘远!

琴声悠扬,可以穿透四周,但比琴声更悠远的是心,是伤感、是怀念……却远在天边!

穿过弯弯曲曲的水桥,身后传来的琴音让婉儿的脚步微顿,似是思忖了许久,她最终还是缓缓的回头,看着坐在亭中正在弹着琴的人,心里的讶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或会弹琴,不足为奇,但此时此刻,他弹的是乌玄琴,他指尖下成调的音质谈不上美妙,但却扣人心弦,悱恻难言的思念和渴望在琴弦上有着奇异的融合。

人心孤独,缺了那一片的心房的空余始终是空缺的。

多少岁月如烟雨飘渺,多少期盼渴望充盈。

此处路迢迢,但心却无尽头,俯视湖中春水,眼中春波碧荡,却点点春寒渗入心头。

婉儿蹙眉,乌玄是有灵­性­的,但正因为它具有的灵­性­,此时此刻她听到的声音才格外的独特。

没有言语,却似乎是在交流,与天,与地,与风,与云,与水,有思,有念,有情,有怨还有不甘。

不掩饰的思念,不隐藏的朋盼。

在明黄|­色­的纱幔里,那一抹素如洁莲的人,旁如无鹜的弹着自己的心声,久久回荡。

婉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她从不曾停留过。

琴音嘎然而止,秦或缓缓的抬眸,看向刚才婉儿停留的方向,低头扫过自己的指尖,渗透着妖艳的血珠,绝美的面孔浅浅笑靥弯弯如月,比白指上的血红更妖艳。

虽然他做不到空灵平和,但他可以做到诚实,他的诚实心声在乌玄琴下得到了最好的发挥,更能触动人内心深处那一处柔软的地方。

至今为止,他找不到阮心颜心里柔软区,那么他退而求其次,陈婉儿为了家人把自己卖给阮心颜一辈子,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是亲情。

017

阮心颜把玩着手中的佛珠,神态祥和娴静,似乎能与她手里的佛珠融合在一起。

“放肆,你们给本妃让开。”

跪在地上的青玉此时心急如焚,小姐千万别中计。

听闻外面的动静,阮心颜的­唇­轻轻一弯,清冷的嗓音随之而起:“让兰妃进来。”

李可恩气急败坏的小跑进来,首先看着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青玉,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没有受到阮心颜的私刑后,才缓缓的直起身,不只是恬美的面孔尽是一层冰霜,就连声音也冰冻袭人。

“不知青玉犯了什么罪,让皇后娘娘让人从臣妾宫中带来凤鸣宫?”阮心颜不发一言,就从她宫中带走了青玉,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阮心颜慵懒一笑:“青玉姑娘机灵聪慧,甚得本宫心,这个人,本宫就向兰妃要了,还请兰妃割爱。”

她说什么?

李可恩美眸圆睁,水眸燃起一股火焰,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未免太过份了!”她要了?她凭什么一句话,她就得把青玉给她?她凭什么?

“就凭本宫是皇后,而你只是个妃嫔,所以本宫不会过份,倒是兰妃你,过份了,谁给你胆子敢指责本宫?”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挑高眉对视着她燃烧着怒火的双眸。

有人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她自然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了,要知道皇后这个位置,可是有人非要往她头上按的。

“就算娘娘是掌管后宫的皇后,众多太监宫女任调遣,但青玉是臣妾自小长大的贴身仕女,是陪嫁女官,皇后娘娘是在强人所难。”急怒之下的李可恩脱口而出。

她的话一出,青玉就脸­色­大变,今天阮心颜根本就是存了心想要为难小姐,她向小姐要她,小姐何必存不住气呢?

阮心颜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李可恩,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掌嘴。”

几乎是在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就在凤鸣宫大殿上回荡。

李可恩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使得她呆若木­鸡­。

青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和心疼,但很快就平息,她知道自己只能忍耐,阮心颜要的就是她的失控,只要她一失控,人一失控,就会犯错,只要她一犯错,阮心颜绝对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直到火辣辣的感觉传遍感官,李可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机械似的,缓缓的,慢慢的,轻轻的转过头,看着打她的婉儿。

她此时心里是怒恨交加,看着懒懒的坐在软榻上淡眼看着这一幕的阮心颜,牙因为用力咬着,传来一波波痛楚,用尽全身力道,狠狠的掴向站在她面前刚才掌掴她的婉儿。

啪!

与之同时,婉儿的脸也偏向了一边,嘴角缓缓流下的血渍显示了打人的人有多用力。

婶儿眼眸一冷,手挥起,左右开弓,如果说前一次,她是用了七分力,这次则是用了全部的力道。

啪!啪!

如果眼光能杀人,此时在场的人都被李可恩的眼光杀死了,但可惜,饶是李可恩一双水眸此刻能喷火,但也不能杀人。

李可恩恬静的脸庞瞬间肿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上有着悚目惊心的五指红印。

反观婉儿,她的一边脸也有着清晰的五指印。

青玉牙齿咬的咯咯响,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掌心一片湿濡,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忍,只有忍,方能逃过这一劫。

阮心颜眼角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青玉,淡淡的扫过她,微微一笑,这么能忍?

微微抬手,示意婉儿退下。

婉儿恭敬的福身,退至一旁。

“兰妃,你好大的胆子,怎么,你是不服本宫的指令,还是你想造反?”

李可恩挺直背,目光冰冷的迎向她:“再怎么说,臣妾也是妃嫔之身,皇后娘娘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算是臣妾无心之语,得罪之处,皇后娘娘理应也要给臣妾一次机会。”

阮心颜轻笑:“看佛面?看谁的佛面?李相爷?或是皇上?还有,谁规定本宫就必须得给你机会?这是谁规定的?”她今天目的就是开始吃甜品,又岂会给她机会?

“这就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的姿态?还是说这就是皇后娘娘一国郡主的姿态?”李可恩也知道今天阮心颜是铁了心要给她治她了,心里倒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阮心颜玩味的重复着她说的话:“一国之母的姿态?一国郡主的姿态?”

“臣妾失言在前,但皇后娘娘打了便打了,臣妾无话可说,但臣妾依然是那句话,青玉,臣妾绝不割爱,如果皇后娘娘非要以皇后身份压臣妾,臣妾只能说,请皇后娘娘处死臣妾。”

“兰妃是在忤逆本宫?”

“臣妾不敢。”

“不敢,但你却做了。”

“皇上驾到!”

“华妃到!”

“容妃到!”

听闻太监传来的声音,李可恩低下头片刻,再扬起时,她已经转变了成另一个模样。

阮心颜原本眯成细缝的眼睛因为李可恩的转变而一亮,这一招是李可恩想到的?还是这个叫青玉想到的?

青玉掩去眼中的­精­光,抬起头看着阮心颜,眼中含泪道:“奴婢何德何能,能入皇后娘娘凤目,但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恕奴婢不能遵旨,奴婢愿以死谢罪,报答皇后娘娘的器重,但愿来生奴婢能有机会服侍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赐死!”

阮心颜扬眉,清幽的眸瞳眯成一条细缝,淡扫着眼前这一幕主仆情深的戏码。

若有所指的看向明月,似笑非笑的道:“学着点。”

明月低下头,必恭必敬的回答道:“是。”

一番行礼过后,秦不值看了一眼挺直背脊,双眸倔强的站立在那儿的李可恩,眼睛微微一闪,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这样的不甘……好熟悉!

因为他曾经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后面跟着的林菱儿、吕曼华两人看清楚殿中的情形后,交换了一个彼此才能懂得的眼神。

秦不值在阮心颜身边坐了下来,一时并不急着出声,只是面无表情的来回的看了两眼眼前的画面。

吕曼华微笑出声:“皇后娘娘掌管后宫的生杀大权,位高权重,定然不会不顾仪态,不顾声望无缘无故的罚兰妃,想必定是兰妃得罪娘娘而不自知,才会有此误会吧?”

这番话说的可极为的取巧,先是表明皇后的权势,又送出一顶高帽恭维,再来为兰妃开脱,最后结论竟然是误会?

婉儿听言,蹙眉,看了一眼阮心颜后,上前一步,屈身福道:“容妃娘娘既然也说了,皇后娘娘拥有掌管后宫的生杀大权,那娘娘向兰妃要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兰妃不顾仪态,不顾尊卑的拒绝和顶撞皇后,难道这也是误会?”

“哦?要一个人?不知道皇后娘娘是要兰妃身边的谁呢?”林菱儿扫过跪在地上的青玉,讶意的出声。

婉儿微笑的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青玉:“正是青玉姑娘。”

林菱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兰妃视若姐姐的青玉姑娘啊……”拖的长长的音,特意咬重的姐姐二字,无不都在别有用心。

婉儿面­色­不改的解释道:“皇后娘娘正是因为兰妃视青玉姑娘为姐姐,才会特地有此用意,打算提携器重,这样对兰妃,对青玉姑娘也是佳话一桩,但没想到,兰妃却误会了娘娘的美意,实在让奴婢等不解。”

李可恩倔强的双眼瞪向坐在软榻上悠然把玩佛珠的女人:“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臣妾心领了,但青玉在臣妾左右,臣妾也视她如家人,就如同皇后娘娘视婉儿姑娘为身边人一样,如果臣妾向皇后娘娘要婉儿姑娘,臣妾相信皇后娘娘也定然会不舍得。”

阮心颜扫了一眼婉儿,刚才的疑惑有了确定了,李可恩虽然腰板挺直,表达出来的气势也够傲,但说出的话却不像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说出来的,显而易见,真正厉害的人是幕后的军师了。

眼角瞥了一眼沉默镇定的青玉,阮心颜无声一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目前为止,婉儿在宫中已经是最高品级的女官,如果本宫与兰妃身份调换,兰妃也如本宫一样爱才惜才,有心提携婉儿,眼看着婉儿能有更高的地界站立,本宫自当忍痛割爱,不过……”

看向李可恩的眸子微微一沉,她­唇­畔带着似笑非笑,继续说道:“这是在宫中,等级品阶严厉,刚才兰妃娘娘虽然只是作个比喻,但拿本宫和你相比,按后宫规矩,兰妃,你再次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你这样做,很容易让本宫怀疑,你是在窥视本宫的皇后之位。”

“这和你之前竟敢自诩陪嫁女官这四个字来形容青玉姑娘在宫中的地位一样,犯了宫中大忌,这也是为何本宫要罚你的原因,但你还真是放肆,竟然对教育你的婉儿女官还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还有没有这后宫规矩?”

“臣妾知错。”李可恩咬­唇­屈身道,她刚才一时情急才会脱口说错话,青玉说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情急失控。

林菱儿敛眸,陪嫁女官?也难怪阮心颜敢明目张胆的出手教训李可恩了。

虽然她们一入宫就是妃位,但后宫中,规矩格外的森严,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但妻子只有一位,其余都是侧室和妾。

这嫁字,也只有皇后一人有这个资格自称

像她们,只能说纳入或是选入,而没有资格称之为嫁。

吕曼华皮笑­肉­不笑的出声道:“皇后娘娘,想必兰妃是为了青玉姑娘而一时情急之下才说错了话,还望皇后娘娘大人大量,饶过兰妃口误之罪。”

如果不是为了拉拢李可恩,她也不会昧着心思帮她。

“饶她口误之罪?但她掌掴本宫凤鸣宫女官的罪,这件事,兰妃要如何给本宫一个交代?”

“皇后娘娘,一切都是奴婢惹起来的,兰妃娘娘是为了奴婢才会一时情急犯错,无论娘娘想要如何惩罚兰妃,请娘娘同意让奴婢代兰妃受过。”

“皇后娘娘要罚,臣妾一力承担,不关青玉的事。”

对于眼前一幕主仆情深的戏码,阮心颜回眸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秦不值,道:“既然皇上来了,这件事,就由皇上定夺吧!”究竟她下一步如何走,取决于秦不值的态度,而不是眼前这几个女人。

场面有片刻的凝滞,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秦不值。

李可恩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她要一辈子跟随的男人,不,他还不能称之为男人,他还是个孩子,却是一国之君。

她一直都坚信,能让爹爹不顾艰险挺身而出的皇帝绝不是无能之人,尽管他还只有十一岁。

只要他真的有才有能,定然很清楚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周围围着些什么人?谁才是在真正的帮他?谁才是他的敌人,她相信他一定很明白。

阮心颜是他娶的妻子,是他登上皇位的最有利帮手,但却也是最居心叵测之人,她背后的目的有可能更大,更狠。

事关阜国江山万民,否则他也不会同时纳三妃。

他纳三妃,除了安抚三王,争取时间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利用她们来对抗压制阮心颜。

她等着他的答案,让她相信爹爹没有错付一腔忠心。

秦不值不是没感觉到这些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抬头环视在场的人一眼,最后定在了李可恩身上,道:“兰妃之错,虽情有可原,但顶撞皇后,实属忤逆,朕罚你在三石殿反省三日。”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或多或多脸­色­都有变化。

李可恩背挺的更直了,倔强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缓缓的道:“臣妾领旨,但臣妾依然是那句话,青玉,臣妾绝不割爱。”

三石殿三日?只要他帮她救青玉,她不介意去一趟三石殿,三日很快就过去的。

秦不值眸子微微暗沉,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青玉,沉声问道:“青玉,皇后器重,是你三生修来的福份,你可愿意?”

青玉朝着阮心颜磕了一个响头才道:“奴婢谢过皇后娘娘错爱,请怒奴婢不能从命。”

阮心颜敛下眸,似是在闭目沉思,红­唇­却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清冷的嗓音却有着让人战栗的寒意:“本宫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本宫的威仪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这样吧,就打一百大板,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几声不小的抽气声响起,一百大板?这简直是存心要青玉的命。

林菱儿、吕曼华都暗暗心惊,阮心颜起杀机了,不过,这样也好,解决了一个李可恩,朝中定然大乱,也同样是个机会……

“一百大板?”李可恩震惊失声。

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秦不值的脚边,洒泪声嘶力竭的哀求着:“皇上,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经受不起一百大板,更何况青玉只是个弱女子?臣妾恳请皇上放过青玉。”

青玉看向跪在皇上脚边的小姐,抬头看向阮心颜,接触到了一双清冷渗人的眸子,在那里面,她看到了杀机。

在皇上进来之前,她非常确定阮心颜只是想挫挫小姐的锐气,她并不急着除掉小姐,也不会急着想要除掉她。

但现在她却对她起了杀机,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教小姐引起皇上注意的那一险招发挥作用了。

之所以称之为险招,自然是福祸相连,老爷是皇上身边的得力重臣,小姐的存在意义,皇上心里很清楚。

但想要真正让皇上注意到,那就需要花心思。

她相信,就凭皇上在小姐身上看到的那一眼,就一定能勾起他曾经的痛处。

只有经历过苦痛的人,才会更紧紧的抓住他到手的权利。

而目前,皇上想要抓紧权势,只能是紧紧的抓住老爷,抓住小姐,因为只有老爷能帮他收复权势。

秦不值的不言不语让李可恩转向一旁,扯住阮心颜的衣摆,纯真恬美的面容因为惊俱和痛恨而狼狈不堪,柔弱无依的无助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皇后娘娘,求您收回成命,臣妾求求您,一百板,青玉会死的……”

阮心颜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主仆,嘴角的笑容弯如新月,在她眼皮底下玩这些手段,就要付出代价。

李可恩不是蠢货,但相比较,这个青玉更胜一筹,而且胆大心细,心思缜密过人。

不除,会是后患。

既然是后患,当然尽早除之,她从来不是仁慈之人。

青玉低下眼,心里百转千回,一百大板,她很难活命,就算能万中有一的活下来,也会残废,不可能完好无缺。

阮心颜铁了心想要她的命,不管小姐如何求,她都不可能会收回成命,至于林吕两家,更不用指望了,她们巴不得小姐和阮心颜对上。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皇上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

018

跪走两步,青玉上前朝李可恩磕头,哽咽泣道:“青玉有负老爷重托,不能照顾小姐,望小姐转告老爷,大恩大德,青玉来生再报。”

“不……青玉,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进宫的,是我连累你了。”李可恩痛哭出声。

“不,小姐,老爷为国为君为民,小姐是老爷唯一的血脉,无论老爷是否对青玉有恩,青玉都心甘情愿一生侍奉小姐,青玉只是遗憾不能再继续照顾小姐了。”

为国为君为民!

秦不值深看了一眼青玉,再看向李可恩,白皙恬美的面容因为两颊的红肿而怵目惊心,微乱的发线,痛苦倔强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不甘和沉沉的怨恨。

这样的她,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他也这样无助过,也这样哀求过,也这样不甘过,也这样怨恨过……所以,他不能输,一旦输了,他连活着的机会都不再有。

他不能让保他的那一派官员有怨言,相爷的诚意,他更不能枉顾,因为他需要借助相爷的影响力收复皇权。

“皇后,一百大板确实过重了,就改为责打三十大板吧,来人,把青玉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仿佛怕有人阻拦似的,秦不值立刻命令一旁的禁兵执行他更改的命令。

而一旁的禁卫士兵在命令下达后,也立马上前上前。

“慢着。”清冷的嗓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和压力。

一旁已经架起青玉要去执行命令的两名禁军因为这股隐形的压力不由自主的停顿了动作。

整个殿内空气凝固起来,秦不值双眼深暗不见底,缓缓的回眸看着叫停的人,声音低沉:“皇后?”他的情面对她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她明明知道,她这样做,对他来说,是造成多大的阻力?

青玉心里一个咯噔,心脏遽然加紧。

李可恩水眸一冷,瞪着阮心颜,皇上的情面,她也不顾了吗?

林菱儿、吕曼华二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神眼,期待着阮心颜还能带给她们什么样的震动。

阮心颜把玩佛珠的手停顿,垂眸看着手中这串佛珠,这串佛珠是前几天有人送进皇宫,指名要送给她的。

能不动声­色­且又能直达后宫,而且又是一串佛珠,送这份礼物的人暗喻的心意,她兴味不已。

他似乎忘了,是他抛弃了阜国选择了云中城。

既然已经离开阜国成为云中城的少主,那阜国的命运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两者兼顾?还是想发挥兄弟情谊?

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对她来说都是既可笑又可讽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明明只有片刻,但对整个殿上的人来说,却是无以伦比的煎熬。

“莫诀,就按皇上所言,改打三十大扳,就在这里行刑吧,在场这么多人,数数都会,一扳都不会多,这里是凤鸣宫,就不劳烦皇上的亲兵了,你亲自动手吧。”如果秦不值不作出选择,她也许会留下青玉的命,可是当他的理智战胜情感的时候,也就是她渐渐危险的时候。

如隐身人一样站立在一旁身穿太监服的莫诀上前领命:“是。”

秦不值脸­色­微变,她……非要青玉的命不可?

在场的人没有是傻瓜,虽然皇后一番话看似正常,却莫名的让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李可恩更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本能的看向秦不值:“皇上……”

而此时的秦不值却没有心思注意到她,他的眼里只有那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那样的冷,让他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窟一样,感官里只有渗心的寒气。

这是她的选择吗?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开始对付他了吗?

青玉闭上眼,今天她真的逃不过了吗?如果真的逃不过了,那她也败的不算太彻底,至少为了弄死她,阮心颜不惜把恶人做到底,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甚至是后宫,她的死,都会给阮心颜造成不小的麻烦。

朝堂上老爷不会对她的死善罢­干­休。

后宫,皇上想要保她,那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她不相信一个从泥底爬上来的人会为舍弃自己到手的权利。

至于民间,斜眼冷扫了一眼林、吕二人,心里冷冷一笑,这是她们着手对付阮心颜最好的机会,她们岂会放过?

以上,她都不在乎,她最在乎也最重要的是她的死还可以为小姐换来皇上更多的关注,今日小姐所遭受的,就如同皇上曾经亲眼见到月妃被处刑一样。

只是,她不明白阮心颜究竟是如何想的,连她都能想到的,她不相信阮心颜没有想到。

很快,青玉就被架在了刑板上,她抬起头,看着慌乱的扑过来的李可恩,她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轻柔无比却重若千斤的说道:“小姐,永远不要忘记青玉。”

因为只要记住了她,那么,小姐才会永远记住权力的重要。

后宫,是人吃人的地方,不是你吃我的,就是我吃你,小姐走上这一条路了,那就只能爬到最高处,去吃人,而不是被人吃。

她希望她今天的死,小姐今天的无能为力,能让小姐永远铭记在心,让她明白,权利掌控在手中,不只是可以去吃人,最重要的是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只要小姐明白了,记住了,她相信就算没有她,小姐也可以做到。

李可恩只能眼泪横飞的猛力摇头,喉咙像堵住了一颗­鸡­蛋一样,让她无法出声。

这一刻,她憎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保护好青玉,恨自己太天真,不自量力。

如果她能忍,青玉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莫诀看了一眼阮心颜,得到指示后,扬起了手中的扳子,看似不轻不重的打了下去,蕴藏的力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青玉­唇­间止不住的飘出一声闷哼,只感觉一股扑天盖地的剧痛向她袭卷而来……

“青玉……”李可恩失控尖叫。

一双手被青玉死死的抓着,力道之在让她以为自己的手都会被青玉抓碎。

此时此刻,打在青玉身上,可是她却能感觉青玉有多痛。

青玉死命的抓住李可恩的手,为了让小姐感受到后宫的残酷,为了让小姐坚强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纯真善良的小姐心里造成什么样的­阴­影,但她没有办法了,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教她的最后一招,却也是最有效的一招。

只有痛彻心魂了,才会永远记住。

木板重击在­肉­身上,那沉痛的响声伴随着李可恩凄厉的尖叫在寂静的大殿上不停的回响,震动人心。

九,十,十一,十二……

她快不行了,吃力的抬头,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女人,青玉突然感觉全身发冷,她突然不确定她究竟是因为汗湿了全身而发冷,还是因为看见了阮心颜的眼睛才发冷。

她手里甚至拿着一串佛珠,面容详和安宁,让人恍以为她是一尊佛像。

这样的她太可怕,她根本就不是人了,七情六欲,仿佛早就不存在于她的心里,这样的她,小姐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及上。

阮心颜凝视着她,老实说,她欣赏青玉,所以她才会亲自要她的命,这是她对自己欣赏的敌人最大的敬重。

否则,要想一个人死,她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不是这样公明正大。

虽然她并不在乎外界对她的看法,但她也嫌麻烦。

这样送她走,对她来说,后续麻烦不小,但她依然如此做,她杀她,却不想辱她,有她在,必定挡她的路,那么尽管欣赏,她也必须得死,她仅能为她做的,就是成全她报恩的心意。

今天的李可恩经历了这一次,以后这后宫,必定无敌,尽管她也成功的树立了一个恨她入骨的敌人。

“皇后,我求你,我求求你,求你饶过青玉,大恩大德,可恩一定大报。”李可恩尖叫着扑向阮心颜,声音声嘶竭底,恍如临死抱着一块救命符一样,毫无理智,毫无尊严的哀求着。

阮心颜低下头看了一眼李可恩,抬眸看向青玉,无声的询问着,你要停下吗?

板子继续打在身上,巨痛一波波,仿佛把她灵魂都打碎了,汗湿全身狼狈不堪却依然沉静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努力扯开­唇­,咧嘴一笑,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传出来:“……谢……谢……成全。”

她真是一个奇特的人,有情,无情,谁又能说的清?恐怕就连老天也无法定论她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但此刻,她懂得她的无情,却也懂得了她的有情,死在她的手里,她没有遗憾。

这一生,尝尽人情冷暖,也知道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无法消除,除了相府的大恩未报,她不曾欠任何人。

或许她曾经是抱着抱恩的心态照顾着小姐,但人非草木,恩情相并,就有了牵绊。

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入宫的枷锁,如今压在她心上的枷锁打开,换得她自由,她无憾了。

只是,她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阮心颜要这样为她?真的是因为她欣赏她吗?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这样也好,不知情反而是一种解脱,她不想再欠任何人。

青玉猛的抬头,再次看向她,努力想从她眼中看到她一些她心中浮上的意念。

但可惜,除了清冷,她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这是她对她的尊重?

呵,青玉自嘲,果真是快要死了,她的心都开始产生错觉了,她与阮心颜素昧平生,更是无亲无故,距离今天为止,她也是第二次见她,她何德何能,能让阮心颜欣赏尊重她?这个念头真是可笑……

二十四,二十五……

秦不值起身,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背影挺直而倔强。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睥睨了秦不值的背影一眼,清眸深处划过一丝涟漪,稍纵即逝!

“不……”

原本死死握住自己手的手无力滑落,李可恩全身虚软的倒在地上。

林菱儿垂下眸,阮心颜这样做,当真只是有恃无恐吗?还是另有目的?

吕曼华目光微闪,一条鲜活的生活转眼即逝,这就是皇宫,这就是权利。

“呵呵……呵呵呵……”

坐在地上发呆的李可恩突然笑了,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她死死的盯着阮心颜:“阮心颜,你会有报应的!”

全场人神情皆变,为李可恩的大胆。

阮心颜点头:“或许。”

李可恩轻轻的问:“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如我这样痛苦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会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人,无奈无助的人。”

“或许。”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等着看你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我要看到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阮心颜挥手,制止住莫诀和身后有艳等人的动作,微微一笑,依旧是两个字回应:“或许。”

“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魔鬼,你早晚有一天会回到十八层地狱。”

“或许。”这话不假,她确实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从地狱爬上来,归处也只能是地狱。

“苍天不会没眼,这天地不是你说了算,早晚有一天,你造的孽会一一报应在你身上,就算报应不到你身上,也会报应到你子孙身上。”

阮心颜神情一顿,慢慢的扬起眼睫,定定的看着李可恩宛如疯狂却又诡异的冷静面庞,淡淡出声:“你很幸运。”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生命,所以她该要珍惜。

李可恩跌跌跄跄的起身,她的眼里除了阮心颜,没看任何人,包括青玉,身形飘惚的走了出去。

“臣妾告退!”

“臣妾告退!”

林菱儿、吕曼华两人收敛心神福身告退,带走了大批的宫女太监。

大殿恢复到空旷的安静,莫诀很快就指挥着几名太监宫女把殿堂收拾的­干­­干­净净,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前一刻的血腥和死亡。

阮心颜幽幽起身,走到窗前,神情淡漠,注视着天空的平静眸瞳里那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波动也无人得知。

明月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什么话都不敢说,细看之下,她的双手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她不是有艳四人,她不会和她们一样,有武功,甚至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那样简单。

她也不是婉儿,没她那样的镇定和冷静,眼见着一条人命消失,她的心还是会有波动。

从前郡主也会狠绝,也会残暴,也会伤人,甚至是杀人,但却不会亲自动手,在今天之前,惟一一次动手,是郡主刺伤了陆芊芊。

但今天虽然郡主没有亲自动手,但却比起当年刺伤陆芊芊时,更令她不敢置信,更不安。

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在大众方庭之下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活活被打死,比起行刑的莫诀,在场所有围观沉默的人更可怕,而她也成为了这可怕的人之一。

看着主子的神情,明月深吸一口气,力图镇定的开口:“郡……郡主。”

“下去吧。”平淡的声音波澜不兴的吩咐道。

明月一愣,郡主让她下去?想了想,她回道:“是,奴婢告退。”她不想让郡主发觉到她的惊惧情绪,她需要冷静,只是,她很怀疑,郡主真的没有发觉到她的害怕吗?

窗外的天­色­很好,蓝天白云,徐徐春风拂过,让人心怡气爽。

有艳看着明月匆慌的离去,微微皱眉,与另外三人相视几眼后,上前道:“主子,明月……”

“无妨,她会习惯的。”阮心颜摆手制止有艳的话。

有艳只得吞回后面想说的话,她们也明白,主子看似无情无心,但只有懂得的人才会懂,其实主子并非是如此,也许就连主子自己都不以为然,但主子对明月的机会,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虽然不合格,但主子依然没有放弃她。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秦不值面­色­深沉的看着手中的奏章,脑子里面不停的浮现刚才凤鸣宫的那一幕。

青玉的死,对她麻烦不小,对他的麻烦更大。

纵然如此,他的心却是矛盾的,情感和理智不停的拉扯,让他很痛很痛。

理智上他知道,他应该按照自己手里所执的奏章上的要求做。

可是情感上,他却不想伤她,因为他太清楚,她的心有多狠,有多绝,伤了,就连最后那一丝丝机会都失去了。

他想留下她,留她在身边,可是这份情感,这份私心却也成为他最大的阻碍。在皇权和她之间,他究竟该如何选?

“皇上,相爷求见。”小忠急匆匆的跑进内殿禀报道。

秦不值一震,这么快?随即苦笑,该来的终究要来,但现在,他只想暂时逃避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

“让相爷回去,三日后,朕会给他一个交代。”

他突然有些恨她了,恨她的绝情,恨她的狠辣,她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为什么她的眼里就看不到他的努力,他对她的心意,甚至利用他对她的情感,为所欲为,她就吃定他了吗?

019

春光明媚,百花齐放,风景甚是怡人,如此大好风景再加上悠悠的琴声,可谓是怡景怡情了。

凉亭里。

婉儿蹙眉看向闭目养神的阮心颜,嘴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声轻叹,纤指勾出最后一个音节,就再也没有心情弹奏了。

“这首曲子你今天弹错了三个音,琴音飘浮不定,也难怪今天你弃乌玄不用了,这样的心情用乌玄弹出来,还真是大煞风景了。”

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中闭目养神的人并没有睁开眼睛,但语气中却也没有怪罪之意,只是平淡的指出事实。

婉儿推开手边的瑶琴,用不赞同的眼神望着半躺在那儿悠然自得的主子:“主子这样做,让自己陷入了很危险的境地。”

阮心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婉儿,淡淡一笑:“心里不舒服了?”

婉儿脸上掠过一丝狼狈,但很快就沉静下来,垂眸道:“或许。”

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不敢说摸透了她的­性­情,但对于她的行事作风,她心里还是有底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心里才会有些不舒服。

世上怎么会这样的人?残酷无情却又感­性­体贴,这两者怎么能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生与死,永远不会相融,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可是在她手上,死却代表着生,生也代表着死,两者在她心里的定义,其实根本没分别。

“呵呵,婉儿,这两个字,是我上午才用的,你现在用来对付我,果真大有进步啊。”阮心颜心情转好,笑看着婉儿的恍神。

婉儿看着她明显转好的心情,心里轻叹一声,认真的说道:“主子很欣赏青玉。”

阮心颜微怔后淡淡一笑:“或许。”但她的欣赏并不值钱。

“有时候,婉儿真的不懂主子。”她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她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恐怕也猜不透吧?

“婉儿何须弄懂我,你只须懂自己就行了。”

“婉儿原以为主子欣赏一个人,会惜才。”

青玉的能力究竟有多少?所有的人都不是很了解,但一个能让主子先下手为强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对手了,尽管这个对手还只是刚刚冒出的新芽。

也许正因为她还是一颗新芽,主子才当机立断的折了她,否则一旦长成枝,再来折,就迟了。

阮心颜挑高眉:“我没有惜才吗?”

婉儿微顿,苦笑:“奴婢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主子不是欣赏青玉,又怎么会以这样公明正大的方式处决她?

“坦白来说,婉儿,从阅历来比,你绝不是青玉的对手。”

婉儿虽聪颖,但却自始至终是在温室里长成,虽然在她长成的温室里,也有些许的无奈和委屈,但和青玉比起来,她的这些无奈和委屈根本不值一提,智商需要与阅历相结合,那才是真正的能力。

“主子是指青玉的身世比婉儿坎柯?”在青玉出现后,主子就命清风调查了她的身世,对于青玉与李家的关系,她自然也知道。

十五年前,青家在苍都也算是上得了台面的富贾之家,青玉的父亲青志和与泰王相交甚深,泰王是先皇的堂弟,明面上泰王喜自由、不喜束缚,但没有人知道他对皇位却是一直虎势眈眈,输给先皇靖帝,他一直都不服气。

在先皇登基后的几处里,他暗中收买官员将士,处心积虑想要一举叛变翻天,而青家自然是他背后的财力支持者。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先皇震怒,不仅当场斩杀泰王,也下令青家满门抄斩,也许是抓捕的混乱之中吧,青玉的娘把三岁的青玉交给­奶­娘逃出青府,在带着青玉逃亡的途中,­奶­娘惨死,青家大小姐不知所踪……直到三年后,李相爷偶然间救了一名小乞儿,并且把她带回了府,在得知她的身份后,求先皇大赦,才能让青玉不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李家收留青玉的时候,青玉已经有六岁了,三年里,她尝尽的冷暖苦痛,看透人­性­,这就是你比不上她的地方。”阮心颜眯眼出神道,当看到清风呈上青玉的身世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人不能留。

她对于有故事的人,总是欣赏的,所以她给了青玉机会,只要她愿意转换立场,她自然会给她机会。

但可惜……或许也正因为她一心想要报恩的执着,才会让她敬重她。

如她所料,李可恩无所不及的接近秦不值的策略一针见血,背后主导的人就是她,假以时日,李可恩能成功接近秦不值,自然也会想法设法对付她,而她暂时还需要秦不值这张保护牌,自然不会允许有人破坏,更何况那人是想她死。

如果青玉的对手不是她,她绝对有机会和有能力扶李可恩上位。

“所以你不用觉得不舒服,你是你,她是她,你在我身边,她与我立场不同。”

婉儿低头:“婉儿明白。”

阮心颜挥手:“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是。”婉儿沉静的退了下去。

阮心颜再度合上眼,心里轻叹一声,最大的麻烦,还是秦不值,现在的秦不值已非她初识的秦不值了,纵然依然是狼崽,却有能力挥爪了。

朝堂上的争斗日渐白日化,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复被她分散的皇权,情势不容许她再继续放任放养了。

……

夜­色­撩人,黑幕璀灿,没有月,清凉的风徐徐吹拂,带着花的芬芳。

华丽中透出清雅的内殿中,金­色­帐帷卷起,白­色­的珍珠帘下,华丽宽阔的锦床上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悦耳声音响起,是珠帘被拨动的声音。

秦不值走进内殿,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榻上的人,前进的脚步停顿片刻后从容的走了进去,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坐吧。”阮心颜抬眸看了一眼,淡淡的打了声招呼。

秦不值敛下眼,轻声应了一声:“嗯。”

“明天就是你给李相爷交代的日子了,怎么,有想好如何交代吗?”阮心颜仿佛在询问着天气一样的语气询问着这一桩她惹出来的祸。

秦不值猛的抬头,瞪大眼看着她,他的痛苦,焦躁,矛盾……都在折磨着他两天两夜,可是她呢?却能这样的若无其事,如此的云淡风轻?

她究竟有没有心?如果不是为她,他何需如此为难?又怎么会让自己如此痛苦?

“怎么?还没想好?”似是没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和怒火,阮心颜用理所当然的目光望着他,坦然而纯粹。

是的,坦然,纯粹。

却也让秦不值漫天快要破腔而出的怒火一下子浇上了一股清新沁凉的水,只剩下哧哧的白烟。

因为在她的坦然和纯粹的目光里,他看到的是信任。

她相信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她相信他不会让她伤心。

想到这里,就连那哧哧的白烟也随风而散,秦不值一直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凝重严肃的俏脸蛋上也浮现出浓浓的不满,嘟起嘴,用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声音道:“颜儿姐姐还关心不值吗?”

阮心颜挑眉冷睨了一眼如同在表演变脸特技的人,淡声道:“如果不关心,你以为你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也太狠心了,就眼看着他陷入痛苦的漩涡里也不安慰他一句,害得他都忍不住要开始恨她了。

“可是什么?”阮心颜当然明白他此刻的委屈从何而来,但也不点破。

秦不值张嘴却又合上,只是黯然的回道:“没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一刻,他又开始痛恨起自己面对她时的无能为力。

看着那依然稚拙的脸上露出的黯然,阮心颜眸光闪了闪,淡声道:“上次给你的书看的有什么启发?”

说起这个,秦不值眼睛刹时璀灿起来,开心的出声:“颜儿姐姐,你从哪儿弄来的?我都不知道天下竟然还有这样一门深奥的学术。”奇门遁甲这术果真不是不凡,让他增进不少见识。

“你能钻研进去就好。”

秦不值复杂的看着她,沉吟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道:“颜儿姐姐认为明天我该给相爷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阮心颜­唇­角一弯:“我不介意把这皇后之位拱手相让。”尽早都会让出来的。

秦不值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沉默些许时间,他振作了下­精­神,笑了笑,清脆的笑声驱散那隐隐飘浮的沉闷忧伤:“我明白如何做了。”

踏进凤鸣宫之前,他以为自己明天要给相爷交代,但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不行,他做不到,哪怕她对他无心无意,哪怕她让他的皇权路困难重重,他却是真的真的想要她陪在身边。

看着他的强颜欢笑,阮心颜侧头想了想,缓缓的道:“你想要收复皇权的决心,我很理解。”

秦不值浑身一震,震惊的抬头看着她,不是震惊于她对他的洞悉,而是震惊于她如此自然的和他谈起这个话题。

“尽管我给你的道路上分布了不少阻碍,但是你要明白,一切的困扰其实都只不过是你的私心在作遂。”

“我……”

“这也是为何我给你前面的路施阻碍的直接原因。”她要全身而退。

秦不值低下头,神情不明。

“你很清楚,我只是借住在你这儿,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我对你的江山并不感兴趣,我希望我们的相处是和平共处,是相互信任,当有人阻我的路时,我会毫不留情的铲除,就如同青玉。”随着这番话,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秦不值抬头,艰难的说道:“如果……”

阮心颜毫不迟疑:“如果你也要做一个阻碍,我也会铲除你。”

听着她如此冷酷的话,秦不值紧咬着­唇­,他的眼中有着不甘和受伤:“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询问,但他知道她会懂他在问什么?

阮心颜有些恍神:“不管你做多少,你都留不住我,因为我永远不会留下。”

“我会长大,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

注视着他的急迫,阮心颜摇了摇头,斩断他最后的念想:“无关你的年纪,无关你的身份,无关你的能力,而是,你迟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人。”

秦不值脸­色­刷的惨白,稚­嫩­的脸微微颤抖:“是……是谁?”问出口的同时他似是猛的想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瞪视她:“是诸葛无尘对不对?你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他是吗?”

阮心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问道:“两年,再让我暂住两年,我付了半壁江山为酬劳,在我离开之时,我会把另一半分出去的半壁江山完整的为你讨回来,所以,你无需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让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勉强自己和我斗,如果你愿意信任我,这两年,你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些轻松自由的生活。”

“在你唤我颜儿姐姐的那一天开始,从某种程度上,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弟弟,虽然做不到无私伟大,甚至还建立在利益上,只要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可以保证,你的皇位一定坐的很安稳。”

秦不值怔怔的望着她,耳中明明听到了她所说的每句话,可是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的是她说他迟了,她的心里有了人这句话。

她的心里有了人……她的心里有了人……可是,他的心里也有了她啊,只要一想到这个世上有人让她付出了心,她爱着别的男人,他的心就痛的让他无法呼吸,那瞬间涌上来的绝望和空荡让他无法承受。

“不……”尖锐的声音穿透空气刺穿人的耳膜。

秦不值跑了出去。

阮心颜垂下眼,轻叹,她虽非心慈手软之人,但她也是个人,是人总会有感情,只不过是情深情浅罢了。

如非必要,她并不想毁秦不值,毕竟在他身上,她花费了不少心力。

不管是为了弥补自己缺少的那份渴望也好,还走年少的他真的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这份感情对她来言,都是一项有利的武器,她扼住了秦不值的致命咽喉。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一再容忍他的私心破坏她的行事处则。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要一早就要斩断他的私心,让他认清楚。

他可以努力不择手段的收复皇权,反正这也是她留给他的历炼,不管是他自己收复也好,还是需要等到某一天,她帮他也罢,这阜国的权利,也只能是在他的手中。

但他无论如何努力,如何不择手段,他都不可能留住她。

她给了他第二条路走,至于他要不要走这第二条路,她希望他能想清楚。

020

华灯初上,连绵的灯笼高高挂起,让周围的景物都似是蒙上了一层轻纱一样朦胧飘渺。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酒香,在夜­色­下有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惑魅。

凉亭里,秦或美眸善眯,似笑非笑地睨着手中举高的酒盏,­精­致的脸部轮廓勾人心弦。

一阵香风袭来,四周的侍卫婢女也都恭敬的行礼。

“参见王妃。”

慕容雪一袭桃红­色­织锦轻帛纱裙,面容上虽然有着笑,但一双剪水秋眸深处却带着些许的郁郁寡欢和落寞,高耸的发髻上Сhā了不少的珠宝镇钗,手上也戴了对缀满小小银铃的鎏金镯,随着她的走动,淡淡的脂香和浅浅的铃声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妾身参见王爷。”

美人盈盈福身,实在是格外的养眼,如是是平常男人看见如此绝­色­,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哪里还能如此淡漠。

但偏偏这个人是秦或。

环肥燕瘦他见的多了,更何况他自身的美丽已经非凡了,慕容雪的美­色­对他而言自然无关痛痒了。

“既然来了,就坐吧。”漫不经心的话语,显示着他的冷淡。

慕容雪掩去眼中的一抹希冀,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庆幸自己鼓起勇气靠近他身边,至少他没有表现出不悦,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好的开始。

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她这个王妃身份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她爱他,爱的卑微,爱的无药可救。

秦或挥挥手,站立在他身后的几名婢女和侍卫都安静的退了下去。

慕容雪心里微讶,但却不露声­色­,他这样做,必定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果然!

“有时间多进宫谢谢你的恩人。”

秦或挑眉,细长的眼角随着眉的挑动而上扬,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看在慕容雪眼里,那眉眼间挑动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阴­谋。

明知是有­阴­谋,但她却只能陷入他织的­阴­谋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无从有。

沉默半响后,她敛下眼轻轻的说道。

“妾身……明白了。”

秦或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慕容雪暗咬了咬­唇­,起身离开,从头到尾他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他不是有事情让她去做,恐怕他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吧!

秦或凝视着杯中清透的酒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久久不散。

秦连从凉亭的曲廊上走来,正好碰上了离开的慕容雪,他停住步,微侧身,微微低头。

慕容雪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丝毫的异样,对于他的行礼,也只是淡淡的颔首。

“大王兄。”

秦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最后一天了。”

“大王兄认为皇上会给相府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什么交代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是哪一派在暗中散发消息?”

对于秦不值纳三妃,坊间把一切矛头都指向阮心颜,而她也被人冠上祸女的身份这件事,他始终感觉到诡异,所以才会让秦连去查。

秦连眉头微拧:“查不出来,背后­操­纵之人实在是狡猾,似是早就料到有人暗中在查。”每每总是抢先一步消毁一切证据,而暗中的指使人身份始终是雾里看花,无法看的清楚真切。

“哦?这次呢?坊间还没有动静?”

刻意恶化阮心颜,这意图很清楚,但是如此耐心的一步一步铺垫,这暗中­操­纵的人用这样的方式对付阮心颜,是否意味着已经想到了待时机成熟后一举歼灭她的办法?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秦连点头:“和上次不同,上次是以苍都为中心,任由消息慢慢的流出去,而这次,却没有惊动苍都,但京都相临的城镇和边关边陲的城郡却都相继收到了消息,消息也在坊间传散出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回苍都。”

秦或眼中掠过一抹深思:“难怪三天过去了,苍都依然如此平静。”这背后的人根本就是在等明天秦不值的处理结果出来。

就凭一个婢女,就能拉下阮心颜,这是痴心妄想。

李相想除掉阮心颜,还早着呢,再说,他们之间谁除掉谁,这个结果谁也不知道。

这背后的人一定也了解这些,能如此了解朝堂之事?

不是林家就是吕家了。

秦或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他是否走错了一步棋?这后宫……风浪不小。

秦连皱眉道:“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皇后在百姓心里,早已经是祸女,如今再加上这次的事情,相府必定不会善罢­干­休,而李相德高望众,无论是阜国学子方文人,还是边关重将兵士,甚至是民间百姓,都知道李相是忠臣贤士,就连皇上都退步,而皇后还敢如此猖狂,臣弟实在想不通这背后的目的?”

阮心颜并不是意义用事之人,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祸女,秦或轻笑,不,她该称之为妖女和魔女,她确实是称得上妖魔。

“皇后不像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恶化她声望,她为何没有动作?”坊间异动,连大王兄都感觉到了异样,让他去查,以她的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

秦或半垂着眼,阮心颜的行事作风虽然深藏不露,但有一点倒是鲜明,那就是她的狠和绝。

轻抿了一小口杯中一直在掌中把玩的酒盏,若有所思的说道:“她这样做,有两种可能。”

“大王兄是指阮心颜是在报复李相?”

想想她的手段,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废她帝师之名,册立为后,在常人眼中,她并没有亏,但既然她本身并不愿意为后,这其中定有玄机,而李相破坏了她的计划,所以她在报复?

“这是其一,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兰妃做了什么事惹起她的杀机,所以才会拿她身边的人开刀。”

“那明天早朝……”

秦或沉吟半响后,果断的道:“这件事,我们不参与。”

秦连愣了愣才应道:“臣弟明白了。”

秦或摆手,秦连见状,连忙起身离开。

凉亭内,只剩下秦或一人,从椅子里面起身,抬头看着天空,今晚没有月,却繁星闪亮。

比起老三和老五,他更了解浩国,更了解轩辕砚。

阮心颜嫁入阜国,绝非是真的想要嫁给秦不值。

轩辕砚对阜国早就有野心,但让他一直感觉到奇怪的是为何他一直没有采取动静?

不仅他没有,就连阮心颜都没有。

按理来说,让秦不值成功登上帝位后,阮心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秦不值手中抢到皇权,然后清除威胁,收复三王手中的皇权掌控阜国,但她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帮助他和老三老五从秦不值手中分得了皇权。

至少,他的命,就是她留的。

他原本认定,她是想控制秦不值,让他当个傀儡皇帝。

但后来她的作法又让他否决了这个认定,不然她不可能会这样做,选他们去牵住秦不值?这对她来说,是最不可取的策略。

正当他们暗喜于心,以为争取到她就能成功,但她后来的举动也让他们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她在,他们不可能能消灭秦不值。

他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既要牵制秦不值,又要帮助秦不值,从中周旋,调制着每一方势力的平衡。

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而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他不会轻举妄动,他轻敌一次,代价是失去了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母后。

第二次,他不能输。

显然,这背后之人也和他一样的心思,都在一连铺垫一边寻找等候着机会。

至于这暗中­操­纵的人是老三还是老五,其实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相反对日后他举事的时候,还有益。

现在最重要的他在暗中进行的计划。

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他相信,对付阮心颜,必定事半功倍。

……

金銮殿上,早朝。

秦不值面­色­冷峻的看着底下的众臣,身上散发的寒气一波波的扩散出去,空气都仿佛被他身上的寒气凝固,让人止不住的想搓着手臂上莫名的寒意。

李相爷出列,抬头望了一眼端坐在高位上的皇上,心里暗暗一惊,皇上为何如此神情?仿佛从冰窖中走出来,但不管皇上为何如此,对于青玉的死,他誓必要追究到底。

想起青玉的惨死,他心痛难捺,是愧疚,是伤心,是痛苦,是怒火。

后宫杀机重重,所以他才自私的要青玉陪恩儿进宫,以青玉的缜密,参补恩儿的不足,有她在,他也能稍微放心,没想到……没想到……阮心颜竟然……

想到这里,李相爷神情一冷,阮心颜,这个女人不除,他日,他怎么面对青玉?

“皇上……”

“相爷不必多说,朕说过,今天会给相爷一个交代,朕身为皇帝,金口玉言,自当说到做到。”

相爷心里惊疑,但却面不露­色­,只是感激万分的谢恩:“老臣谢皇上。”他也想看看皇上究竟会给他什么样的交代?但愿不要让他失望。

秦或慵懒恰意的站立在那儿,对于朝堂上的气氛和此刻讨论的话题,完全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站立在这儿。

对于他如此的轻松的态度,站在他身旁的另外两人自然都各有心思。

其实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大的方向说,相府完全有理由和借口抓住这次机会兴风作浪,说皇后公然不把‘忠臣’放在眼里,与相府为敌。

往小的方向说,只不过是后宫死了一个婢女,以皇后身份处死一个婢女并没有多大的惊天动地,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在皇宫,皇后的权力等同于皇帝在朝堂上的权利。

比起这些,其实他们更想知道的是阮心颜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要这样做。

在后宫她的地界上,别说是兰妃的贴心侍女,就是兰妃本身,以她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她的命,又岂会有机会让相府抓住她讨要一个说法?

他们可不会忘了当初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秦不值得到父皇的信任,拿到那至关重要的兵符,挥手间就得数十万雄兵,这种计谋,她想要算计一个婢女死,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但她却用如此公明正大的方式处决一个婢女,她究竟在想什么?

“小忠子,宣旨。”秦不值冷眼扫了一眼一旁的小忠,想到她说的话,心越发的揪痛空寂,神情也越发的冷峻冰寒起来,她说她的心里有了人……

小忠上前一步,宣开手上明黄|­色­的帛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妃李氏贤德淑良,其父乃为我朝贤士重臣,扶佐皇上,为国,为君,为民,李府皆是劳苦功高,册兰妃为贵妃,立为四妃之首,钦此!”

圣旨一宣,众大臣群有些­骚­动,特别是林家和吕家脸上都不好看,区区一个婢女的贱命就能让兰妃一跃在为四妃之首,这无疑让他们脸面无光。

但圣旨都已经下了,自然不会更改,纵使心里气恼,但在场的人还是咬牙沉默着。

心里都不由的怀疑这阮心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不是……这一切其实都是皇上和李相设计的,目的就是让兰妃晋升为了贵妃?

如果真是这样?那三位王爷又岂会让李相坐在而不闻不问?

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前面的三位王爷,期待着他们能开口,挽回局面。

秦或依旧是懒洋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秦觉面无表情,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一旁的秦或,眉头悄然拧紧。

秦克尔雅的面孔上是一抹处之不惊的温文笑意。

三人都保持着沉默,置身事外,但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李相眉头皱成一个死结,抬头直视着秦不值:“皇上,皇后为一己之私,心胸狭隘,手段残忍,难道就不该应有的惩罚?”

李相的话,让群臣瞬间激昂起来,都垂眸等候着皇上的回答。

秦或嘴角噙着一抹讽笑,贤能忠臣?李相莫不是老糊涂了,以为自己如今被秦不值倚重,就能倚老卖老?

他真以为他拿捏住了秦不值?

021

一道如同在冰窖里浸泡了千年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让在场众人大有瞬间被冰封,置身于千年冰窖的感觉。

“区区一名婢女,贱命一条,能让皇后嚣重,是她三生有幸,理当感恩戴德,却仗着出自相府,忘了自己是罪民出身,竟然胆大包天,忤逆皇后,违抗皇后懿旨,让她死的其所,太便宜她了。”以她的­性­子,不论是谁,惹到她都不会有好下场,要青玉一条命,已经是她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需要倚重李相,不需要她出手,他也不会放过妄想对付她的人。

她对他坦诚以待,是她给予的最后一次机会,是在警告他,她对他已经没有了耐心和容忍心。

她聪明的可怕,一早就为自己留下后路,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转换人,三王求之不得。

就算他得到李相支持,得到亲兵禁军支持,可是那又如何?当初这皇位如何来的,她也能如何拿走。

在那一场夺位中,她不会没有留有日后控制他的要害之处的东西。

她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背后是威胁!

他,别无选择。

恨她,怒她,恼她,也爱她,她说的话,她的目的,她日后的离开,她对他的承诺和信任,她给他的另外一条路,他都相信。

所以,他如她所愿,付出两年,为公,他别无选择,为私,他想要长大成一个男人。

只是,内心深处,他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究竟是屈服于她对他的重要?还是……因为她比起相爷更能为他带来回报?

这个司题,他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

或许,皇权和她,在他的生命里早就融合成一体,不能分割,因为他一直相信,只要他长大了,只要他站的更高,手中握有的更多,才有资格和能力的挽留她在身边。

寂静,死亡样的寂静,整个大殿上的人因为秦不值这番话而噤若寒蝉,无人发出半点声音。

饶是历经风浪,纵横官场数十年的李相也被秦不值此时流露出来的冷酷寡绝而怔忡。

秦不值此时俊俏的脸庞苍白而冷隽,一双冷峻的眸子此时此刻比霜冷,比雪寒,犹如一把锋利的刀,能渗透人的身体,直达心脏,让人本能的想躲避。

这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年仅十一岁,忘了他是个孩童。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而帝王,是无情的!

“退朝。”

微抿的­唇­瓣中吐出退朝两个字后,秦不值看都不看殿中的人一眼,扔下满朝文武,起身离开。

这一刻,他是帝王,有着帝王特有的冷酷和威仪。

秦或嘴角一勾,这才是真正的秦不值。

秦觉神情无波,黝黑的眸瞳黑亮慑人,这才是真正的秦不值。

秦克微笑,秦不值的本­性­终于露出来了。

三人心里同时都凝重起来,秦不值敢撕开他脸上的这一层面具,这其中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一波又一波的风暴汇集在一起,眼看着就快要爆裂开来,却突然被四两拨千金的化解了。

他们再次敬服于阮心颜的深谋远略中。

只是……这些矛盾暂时是被她化解了,但当有一天,真正的大风暴来临,她不再出手的时候,那又该是如何的场景?是否是粉身碎骨?还是灰飞烟灭?

天气正好,春暖花开!

莫诀如同隐形人一样跟在阮心颜身边,自从进到皇宫后,他几乎就是寸步不离的跟在阮心颜的身后,就连婉儿和明月也是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隔,再后面才是有艳四人。

一众人陪着前面的人在御花园里悠闲的散着步。

阮心颜停住脚步,停在了一簇白茶前,映入眼帘的白茶花,让她­唇­微弯,一抹浅淡的笑点亮了她平凡无奇的脸庞,一双眼睛宁温而清澈,丝毫不逊­色­于白茶的灵气和皎洁。

她的眸子,闪亮灵动中有着旁人无法看清的旋涡。

凝视着眼前的白茶,她脑子里面想起了一个虚幻存在的人物形象,一个被描述成从红茶花却想要转换成白茶花的女人。

在那本书里,她牺牲于爱情,她凄惨的结局在所有的人眼中都能得到惋惜,但她始终认为她只不过是厌了那些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生活。

天生丽质,人见人爱的尤物,使男人为她疯狂。

无数的有身份地位的有钱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以与她春风一度而骄傲自豪。

有一天,奢侈的生活被她所厌,那些男人被她所厌,所以她遇见了一个男人,她玩起了那个一早就被她抛弃的爱情,这个女人纵横半生,最终却败给了自己。

她的结局有人说,这是因果循环,换句话说,有些人认为这是她的报应,报应她未遇见那个男人前的放纵浪荡和她前生前世那奢糜和艳丽和生活。

她不为她惋惜,因为她不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但她却心甘怀愿埋葬在这条路上,以一种病态的心情承接着她爱的男人施与她的爱恨。

看完她的故事,品阅她的一生,她只是偶尔面对白茶花时,想起红茶花,面对红茶花时,想起白茶花……

明月目光痴迷的望着俯身的人,郡主此时绝对不知道她有多美!

婉儿清静的眸中有一抹惊艳,恬静与安详,她的风采和气质征服了她,在她身边,她的心会清静,真至有一种千言万语说不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安全感。

在不远处,秦不值屏住呼吸停住了脚步,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而另一方,也有两群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白茶高洁皓白,一尘不染,具有凌霜傲雪之骨气。

此时,在一片白中,那个弯着一抹浅靥的女子让人惊讶与屏息,林菱儿、吕曼华惊讶于她的皓白之态,秦觉、秦克屏息于她如梦知幻的唯美。

一个女子即使风华绝代,也不是最美的。

外在的美,太容易被岁月剥蚀。只有由内散外的美,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此刻,眼前的女子就是如此。

她不美,可是她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不美,可是她却让人屏息于她的美。

阮心颜收敛神游的心神,回转身,却触及的是身后那一片怔愣。

随意的淡扫了一眼怔愣中的几人,不过是一树白茶,在这片花海中,并不起眼,这些人也都凑兴趣?

明月最先回过神,郡主的美,她比任何人都看的多,身后的异样让她回头,看清楚站在身后的人,暗自吓一跳,连忙上前行礼:“参见皇上,华妃娘娘,容妃娘娘。”

婉儿收敛心神,这才发觉身后停驻的几人,连忙行礼道:“参见皇上,华妃娘娘,容妃娘娘。”

秦不值回神,低下头压下心头的狂澜,直到自己镇定下来,才出声道:“平身。”

“参见三王爷,五王爷。”

秦觉、秦克两人暗自轻咳一声后才各自都伸出一只手虚扶道:“免礼!”

“参见皇后娘娘!”林菱儿、吕曼华两人上前行礼,秦觉、秦克两人也都各自施礼。

阮心颜面容淡漠的点了点头:“免礼!”

秦不值走上前,停在她的身边,目光贪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一样,迅速的回头,目光掠过林菱儿和吕曼华一眼,最后停在两王身上,面无表情的问道:“三王,五王怎么有此雅兴陪着华妃、容妃来御花园赏花?”

林菱儿压下被阮心颜带来的波动,温柔一笑:“回皇上……”

但她的话被吕曼华抢过。

“今天天气甚好,蓝天白云,清风拂面,而且皇上又册兰妃为贵妃,实乃宫中一件高兴的事,臣妾和华妃相邀兰妃前来御花园赏花,但可惜被兰妃回拒,刚好在御书房碰见了表哥和三王爷下早朝,臣妾就邀他们一同前来赏花了。”

被抢话的林菱儿微微一笑,脸上并没有见到愠意。

秦不值眼神停在吕曼华身上,一时并没有出声。

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吕曼华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保持着脸上她一向使用的俏皮笑容。

“虽然五王爷是容妃的表哥,但男女有别,而且三王又与容妃曾有婚约,容妃是不怕流言蜚语?还是无俱?”

阮心颜微愣,嘴角微抽,这说话的人身份是正常,语气也正常,可是……如果他再长大一些,就更有说服力了。

在场的人都被秦不值的话惊住了。

秦觉一向沉默内敛的面孔上也出现短暂的惊愕,但很快就回神,低头拱手道:“臣知错。”

秦克嘴角有着抽搐的嫌疑,但面对秦不值知此的语气,他也知秦觉一样:“臣知错。”

华妃和容妃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正当大家尴尬的时候,后宫太监总管匆匆跑过来在莫诀身边耳语了两句后才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莫诀沉静的看向一旁的主子,面无表情的禀报道:“主子,或王妃前来请安。”

022

兰妃封为贵妃,晋升为了四妃之首,而与她同时入宫,同一品阶的华妃和容妃两人依旧是妃嫔的品阶,这也让后宫呈现一股莫名的尴尬,太监宫女们人人如履薄冰,就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成为枉死鬼。

而朝堂上也有着无法说清的诡异,林吕两家虽然在这件事都保持了沉默,面上不说,但心里的芥蒂却真实的存在着。

但人家李相之女短短时间内晋生为四妃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然他们也各自都心里明白,他们和李相不同,但始终是输了面子。

在兰妃册封后,皇后阮心颜种种罪名也在坊间再一次开始流传。

随着事情的爆发和演变,苍都大大小小的茶楼酒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在流传出皇后残暴的事迹。

经过加油添醋,皇后残暴,掌掴兰妃,活生生打死兰贵妃贴身婢女,无视相府一门忠臣的狭隘之心在让整个阜国再次掀起一阵讨伐她的热浪……

以苍都为中心,全国呼应,阮心颜的恶名,再次传遍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最让人们愤愤不平无法接受的是皇上对她的包庇和器重。

于是,民间也出现了无数的版本。

有人说,德帝是受到了妖后的控制,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也有人说,德帝根本就是个昏君,根本就无能做皇帝。

其中最引起轰动的一条说法是,德帝其实根本就是皇后的傀儡皇帝。

传言越传越烈,阮心颜成了阜国百姓心中的妖女魔后,一些胆子大的人甚至喊着废魔后,清君侧的口号出来!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朝廷似是为了这条传闻而龙颜大怒。

德帝下旨禁军,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铁腕手段下令镇压,到处抓捕散发谣言之人,一时间,民间人心惶惶……

以说书讨生活的说书人,在这一波风浪中,无能自保,只能呼唤着冤枉,但都被下令斩杀……尽管人们惊讶于德帝的冷酷威仪,但百姓千千万万,杀不尽,斩不绝。

铁血镇压也只会让百姓越来越不满。

久而久之也会让德帝处于越来越危险的境地,所以,铁血镇压手段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停息了。

但坊间关于皇后的各种传言却没有消止。

而德帝在百姓心中也几乎成了昏君、暴君。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转眼间,又是一个盛夏时节,随着时间的流逝,流言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是越传越烈了。

烈日当空,酷暑难当,知了在树上鸣叫,发泄着热气。

凤鸣宫后花园的千波亭中,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Сhā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湖面泛着粼粼金光,托出朵朵荷,白的,粉的,­嫩­红的,金黄的花蕊,展颜怒放给酷夏带来一阵清凉。

贵妃凉椅上,阮心颜只着一件单薄的素衣,懒懒的饮着手中玉碗中的冰镇莲子汤解暑,一旁的有艳在她身边为她打着扇。

莫诀在一旁恭敬的立着。

“意思就是说,现在本郡主在阜国有妖女魔后之称了?”从祸女到妖女再到魔后,这真是有进步。

莫诀沉默,事实上,一开始坊间流传着主子不利的消息后,他就开始让人暗中去查了,但直到如今,才终于有了些眉目,尽管有了眉目,但他却依然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人所为。

随手搁下手中的碗,接过婉儿递过来的丝帕拭了拭嘴角,阮心颜淡淡一笑:“无妨,妖女魔后,对我并没碍。”正因为对她有用,她才一直对某些人在背后的小动作不予理会,反而任由其疯长。

“婉儿还以为是主子所为,这样看来,婉儿想错了,这是有人误打误撞撞上了主子的心思。”

那是谁呢?婉儿沉思。

突然婉儿眼睛一亮,极为自信的说道:“我猜是林家。”

“为何是林家?有什么依据?清风在外查探这么久,都没能有证据能证明这是林家所为。”莫诀冷淡的接话。

“感觉。”婉儿抛出两个字。

莫诀沉默。

阮心颜笑笑不语,是林家还是吕家,对她来说,并没有差别。

林菱儿和吕曼华在宫中想要兴风作浪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不是说她比她们有多聪明,而是在这后宫中,她比她们早一步掌握了权利。

“让清风把哮天犬送进宫。”动物终是动物,训练的再好,隔的时间太久就会遗忘主人,她不会允许自己豢养的宠物变节。

“是。”莫诀应承,因为这里是皇宫后苑,有他和有艳等人在,清风身为男人并不适宜跟着进来,于是,就让他着手去查在背后­操­纵谣言的主使者。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本郡主来到这里,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阮心颜神情有些惚恍,如果不是为他,她又岂会把自己放逐在阜国?

不知他那一边进行的怎么样了,她不想再拖下去了,最多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要回到浩国了。

莫诀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为何如此,他当然心知肚明。

怪只怪上天让主子们的身份不容世人所纳。

所以才要铺垫着未来的路,做好所有的准备,迎接那场震惊天下的暴风雨。

婉儿也保持着沉默,心里却为浩国那一场未来的风浪而有着莫名的担忧,世人真的能接受吗?皇上皇后,公主驸马,浩国文武百官,千万子民,真的能接受吗?

郡主和太子……主子们这一场不被天下所容纳的结合,到时武力镇压,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她只希望不要血流成河……

……

“这样行吗?”吕曼华疑惑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秦义,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李可恩不会这样笨。

秦义冷扫了她一眼:“李可恩想报仇,她会同意的。”

吕曼华垂眸思考着这个可能­性­,良久后,她缓缓的抬眸:“但是,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

“总会等到的,和她斗,只能耐着­性­子等。”事实告诉他,阮心颜确实有狂妄的资格,但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恨。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你说的机会了。”­精­心准备了这么久,也是该要收网了,而她要一次击中。

看着她肃杀的目光,秦义再次重申道:“记住,我要活着的阮心颜。”这一辈子,如果不能报仇,他死不瞑目,只要他抓住机会,他会让阮心颜知道,这个世上,不只是她一个人狠和绝,他也会。

吕曼华耸耸肩,笑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要求。

秦义也不再言语,垂下眼,看着自己埋藏在长袖中的手,他说过,他一定会让阮心颜付出代价。

……

月­色­下,树影婆娑。

李可恩倚在回廊上遥看着天上的远月,恬美纯莹的面容自从青玉死后就不曾再有过笑容,眼间尽是一片淡漠疏离。

这辈子,她都忘不了青玉的死。

“娘娘,容妃娘娘来探望娘娘了。”一名长相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宫女从停在不远处恭敬的禀报道。

李可恩嘴角暗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站直身子,正了正衣冠,从容走出。

外殿上,吕曼华正在品茶,看见她进来,连忙起身:“兰贵妃安好。”

这就是宫中森严的等级,哪怕只是高一阶,都能压死人,对于宫中规矩,她很清楚。

李可恩对于吕曼华表现出来的谦卑并没有太多的面部表情,径直走到主位软榻上坐了下来,接过宫女递上的茶盏,不动声­色­的掀开,轻啜了一口,才冷淡出声:“你们都下去。”

“是。”

原本站立在一旁的太监宫女们都恭敬的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两人。

“说吧?”

吕曼华眸瞳一闪,笑道:“贵妃娘娘是在跟妾身说话吗?”

“别装傻了,这几个月里,容妃如此有恒心的每天都前来探望本宫,岂会只是单纯的探望?”

吕曼华垂下眼,无声一笑,再抬眸时,眼中的笑容敛去,淡淡的出声道:“兰贵妃快人快语,妾身再掩饰,就显得没诚意了,矫情了。”

李可恩轻哼一声,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并没有接过话。

对于她的淡漠,吕曼华也不以为意,紧紧的锁住她的目光,轻启红­唇­,道:“贵妃娘娘只需要等,机会自然会来。”

李可恩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恢复正常。

“本宫不明白容妃在说什么?”

吕曼华嘲讽一笑:“既然兰贵妃不明白,那就当妾身没有说过,告辞了。”说完站起身行礼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李可恩盯着她,眸中冷光乍现,突然道:“说说看,你所谓的机会。”

吕曼华停住脚,回眸看着她,诡异的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可恩一愣,随即眯眼道:“这是后宫。”就算她如今仅次于阮心颜之下,但这后宫一切还是阮心颜说了算,包括皇上,她想要还治其身,几乎是不可能。

不过,吕曼华既然这样说,定然是有办法。

“兰贵妃如果有心,自然会找到机会,妾身告辞。”吕曼华高深莫测的说完后,不理会李可恩的反应,从容转身离开。

李可恩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既然有人愿意为她提供机会,她何乐不为?

想要利用她,那也要看吕曼华有多少本事?

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机会一直没有出现。

吕曼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高挂着的灿阳,眉头紧皱成一条直线,每年的六七月份阜国都会雨水过集,地理位置矮分布在东南方位的几个城郡也都因为地理位置矮,松,软而每年都会发生不大不小的洪涝。

如今六月早就过了,七月也过了一半,别说暴雨,就连一丝雨丝都不曾下过,难不成天都帮阮心颜?

“你所谓的机会确实是不错,但是你没料到就连老天都会帮着阮心颜。”

秦义­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他原本想着趁往年如常出现的洪涝制造机会,没想到今年却一滴水都没有下。

这几个城郡皆是临近青云海域最近的几个城郡,最不缺的就是水,最怕的就是雨水过多。

所以今年的异常不仅没有造成损失,反而让当地百姓喜不胜收。

“你让我失信于李可恩了。”瞪着不言不语的秦义,吕曼华甩袖离开。

秦义抬眼瞪着外面的骄阳,双眼­阴­鸷骇人,就算这一计不成,他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他相信,总有机会,他会如愿。

……

正当原先的计划因为老天的不配合,被迫舍弃后,峰回路转的出现让失望的人迎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七月底开始,暴雨就昼夜下个下停!

看着如同天上有人倒水下来似的倾盆大雨,吕曼华笑了,原来天帮的是她。

连续半个月的雨,让百姓叫苦不迭,雨水汇集成湍急的河流如无人之境咆哮着冲向东南方位,所过之处,带走了一座座村庄,吞噬掉一栋栋屋舍,淹死一群群牛羊,糟蹋了一亩亩农作物……

幸好,每年都会发生这样的问题,每到这个季节,百姓们都会在收拾家当去高坡上的集庄暂住两三个月,以防万一较大洪水的发生时,一时不能逃脱的局面。

皇宫,金銮殿,正在进行每天的早朝。

金碧辉煌中透着庄严的大殿,此时肃然而凝重。

吏、户两部连同御使台连名上奏了。

“启禀皇上,灵州长原郡,兴城,阳城,寒山县分别受到洪涝损害,百姓暂住在高坡搭建的临时居所。”

“灾银不是一早就拨到了灵州?”秦不值皱眉道。

“启禀皇上,国库在五月中旬就已经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下达灵州以备救灾之用。”

“那就行了,灵州一郡两城一县的百姓能妥善安顿好,朕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百姓自身也带着粮草,几个临时收纳坡头上也早早的备着可供饮食的清水和取暖的衣物,但还是要由国库拨银接济方能度过难关,但今年雨水比往年都要来的大,洪水及腰之深,恐一时半会,不能急时退洪。”

“灵州已经连呈三道紧急奏章,请奏皇上,加拨银两,否则用不了半个月,百姓们就会断粮断水,很难生存。”

秦不值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李相,问道:“灵州请奏,李相以为如何?”

李相出列回道:“启禀皇上,灵州地软界矮,每年不但不能上贡税收,还要国库倒拨二十万两加以扶持,实在是说不过去,但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他们也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断不可能坐视不理。”

秦不值思考了片刻后,抬头看着下方的众臣,朗声道:“三王。”

“臣在。”秦觉出列。

“就由你传朕圣旨,带着加拨的十万两银子前去灵州,代朕巡视灵州灾情,且监督灵州灾银是否用在老百姓身上,查看百姓灾时生存条件如何?如若有贪脏枉法之徒,三王可先斩后奏。”

秦觉有些讶意的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秦不值。

“三王可有意见?”看着他的讶意,秦不值淡淡的道。

“臣遵旨。”秦觉低下头应旨,心里却有些震动,秦不值小小年纪,思绪如此清晰敏锐,确实难得。

他思考的全面,拿出来的应对方法都让人挑不出诟病!而且,他竟然赐他先斩后奏的权利?难道他就不怕他徇私?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了秦不值不曾展露的一面,这样的秦不值突然让他的心情有些低迷。

事实上,不只是他意外讶意,秦或、秦克两人同样和秦觉一样,对秦不值的流利应对而感到吃惊。

更别提在场的众大臣了,人人心里对于皇上的印象都进行了重新审视。

正当大家在暗自惊诧和审视的什么,礼部侍郎魏大人出列。

“启禀皇上,灵州今年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涝,百姓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亲往灵州以震人心,派三王前往,固然可以让三王传达皇上天威,但臣建议皇上亲往祭天坛为灵州百姓祈福三日,这样一来,皇上的诚意不仅让灵州有感,也能让所有百姓都能看到,自然而然,皇上仁德之面容,那坊间无知百姓对于皇上的误解和谣言,自然也会不攻而破。”

魏大人此话一出,殿堂之上,立时窃窃私语起来,群臣神情不一,有恍然的,有赞同的,有深沉的,有不以为意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秦克眸子迅速的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归于平静。

李相下意识的皱眉,心里审衡了一下此举是否有必要以及得失状况,最后出声表示了赞同。

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一场祭天祠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多少人牵连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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