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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丑颜倾城 > 038

038

情海沉浮

原以为废后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没想到却是风波再起。

仿佛一夜之间,一则皇上把阮妃休回浩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苍都,强势的扩散开去,大有传遍阜国,冲出青云海域的势头,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有人不以为然,抱有怀疑,也有人拍掌,但这次,最惊疑不解、震惊的是朝堂百官。

因为他们最清楚,皇上并没有下诏书昭告天下。

甚至他们也都未得知有此事。

皇后被废,再怎么说,也还是阜国皇帝的家事,所谓娶妻娶贤,方能家和万事兴,但浩国郡主身份虽然尊贵,但却完全谈不上贤良二字,不管是立后还是废后,浩国都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可是……休离,如果此事当真,浩国岂会善罢­干­休?

为了一个女人,引起两国交战,实属不必,真当保皇派不少官员想要上书请皇上三思时,一些成­精­的老油条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例如吕家的灭门,例如原本该在边疆服刑的六王爷和容妃的不翼而飞,例如觉王长达三个月的死谏……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皇上并没有下诏书,万一又是民间一些对皇后不满的人造谣生事,他们跟着起舞,岂不是要挑战皇上威仪?

吕家满门被灭,能做到的人,自然势力非同小可。

他们心里早已经隐隐有些模糊的认知了。

于是,众人皆沉默!

再说,这样一个心狠毒辣的蛇蝎女人堪称祸害,确实不能留下来祸害阜国朝纲了。

休离了,也好!如果浩国真要以此为借口,他们阜国也不惧!

只是,这真是谣言?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所有人纵使心里有如猫爪划过,但却无人敢在多事之秋去惹祸上身。

“为什么?”

秦不值焦燥,急促,愤怒的一脚踹开了了凤鸣宫的门,冲进了殿堂,大声的质问着坐在软榻上看书的人。

阮心颜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一旁:“来,坐。”

陷入怒火中的秦不值并没有接受她的温情,两眸猩红,狠狠的瞪着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显示着他此刻的紧绷。

阮心颜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她感觉自己脑袋嗡嗡鸣叫,真是头痛。

“我以为我们讲的很清楚。”反反复复,真像个人格分裂症。

“但你说是的春暖花开,至少是三月,现在还是腊月,还有整整三个月,可你却突然变成了三日,你让我怎么想?你就这样急着离开?”他都……一切如她所愿了,为何她对他还是如此绝情?秦不值只感觉呼吸沉闷,心口压上了一块大石。

阮心颜支手撑起头,无声叹息,三个月和三日有差别吗?早走晚走,她都是要离开的。

“你说话啊,为什么?”她的沉默不语让秦不值怒吼出声。

阮心颜松开手,冷扫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声音很平静却不难听出冷意:“你需要冷静。”他再继续如此下去,她会动怒。

“冷静?我现在就够冷静了。”整个阜国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青云海城上更是行船艰难,更别说眼见就是年关,她就宁愿在海上过年,也要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这如何不让他心痛,让他愤怒。

“婉儿,请皇上出去,等他认为他足够冷静的时候,我再见他。”

“你……”秦不值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皇上,请。”婉儿缓缓福身,姿态不卑不亢,伸手作势。

秦不值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人后,颧骨紧绷,最终毅然转身离开!

阮心颜再度支起头,半合上眼闭目养神。

……

天­色­灰暗,远处的天际露了一点白,眼见着黎明即至。

挂着冷宫牌匾的凤鸣宫的宫门缓缓的打开了,这也让驻守在门前的众人为之­精­神一震。

罗副将神情戒备的看着大开的宫门,低头对身边的一名士兵说道:“快去禀告皇上,就说凤鸣宫宫门大开有动静。”皇上交代过,这几天要注意凤鸣宫的一切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报。

如今宫门如此大开,恐怕是有大事发生了,难道?

脑中想起坊间的那则谣言,罗副将连连摇头,不可能。

他守在凤鸣宫少说也有三个月了,对于皇上对里面的那位……那可不是用独特来形容。

虽然明面是废了后位,打入冷宫的妃子,但他活了三十年,都从来没听说过住在凤宫,掌握凤印,身穿凤袍,想见谁就谁见,想不见谁就不见谁的‘冷宫娘娘’。

在这皇宫里面,里面的那位依然是主子!这个事实无可置疑。

一旁的士兵得令,迅速的跑开。

婉儿最先走出宫门,站在高高的庭阶上,刺骨的寒气迎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婉儿,你再添件衣服吧,天气寒冷,你别受风寒了。”有清在一旁看见,关心的说道。

婉儿想了想:“也好,我再添件披风。”一路上远渡青云海域,她还要伺候主子,不能病倒。

“这气候很冷,主子这个时候启程,我真担心主子的身体。”有清难掩担忧之情,主子来到阜国时,就因为晕船大病了一场,现在又是冬天,万一又受染风寒……

婉儿听闻有清的话,微微蹙眉,她差点忘了,主子晕船。

罗副将打量了站在台阶上的两人,眉头不自觉的皱成一条直线,这两人的穿衣打扮,并不像是只出来传话可是接收御膳房送来的食材这么简单。

“婉儿姑娘,这是?”罗副将小心谨慎的问道。

婉儿微笑,接过有清递过来的圣旨:“贵国皇帝陛下休离我国郡主的诏书在此,今日正是郡主起程回浩国的日子。”

罗副将双眼圆瞪,震惊的出声:“你说什么?”这……坊间传闻是真的?

“罗副将自己看吧,如果看了诏书过后,罗副将心里还不相信,不妨前去禀告贵国陛下。”

贵国陛下?我国郡主?

罗副将心惊胆跳,纵然心里震惊,但他也知道这种事并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秦不值匆匆赶来,他身上穿戴整齐,显然,是已经准备上早朝了。

“参见皇上。”罗副将小跑的跑过去,行以大礼。

秦不值无心理会他,直接冲上台阶……

“陛下请留步。”

婉儿上前一步,刚好挡在了秦不值前面,温婉福身,不卑不亢,却又不失敬意。

听闻婉儿的一声陛下,秦不值脚步停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抿的死死的,双手也背在了背后。

罗副将轻喘一声,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向皇上那青筋暴起的双拳。

时间,似乎是算好的,不远处传来了嗒嗒马蹄声,让众人惊愕。

皇宫怎会会有马蹄声?

所有人都看向马蹄传来的方向,不多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映入众人的眼帘。

坐在驾驶席上的是一名黑衣男子,如此寒冷的气候里,他只着一身简单薄袍,目光沉稳而不失­精­气。

罗副将暗暗称奇,气息沉稳,气质冷峻,这人,武功高强。

看见来人,秦不值脸­色­微变,果真是留不住了……

厚重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秦不值回头,看着从里面微暗的宫门中缓缓走出来的人。

看清楚她的装扮,秦不值全身发冷。

垂云髻,颊边几缕垂下的发丝,除了一支­色­泽普通的玉钗,头上几乎没有发饰,素雅沁馨。

一件厚重的白­色­镶着紫­色­滚边的披风,把身形纤瘦的她几乎包在了披风里,双手也戴了白狐缝制而成的手套,黑底绣金凤的长靴,都预示着她要离开。

一双重眸幽丽,如烟氤氲。

看着秦不值,阮心颜的脚步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半响,而后盈盈一笑,上前轻轻的把全身散发着冷­阴­之气的秦不值拥在了怀里,在他耳边低喃:“当务之急,别急着铲除异己,而是要清除那些你身边人里面的异心。”

说完后,随即毫不犹豫的放开他,抬眸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微微一笑,借住了这么久,也该要离开了。

“汪……汪……”

阮心颜回头,看着马车驾驶位上的哮天犬。

许久不见,哮天犬身型越见庞大,全身毛发发亮,­精­神抖擞,双眼也依旧有着凶光,并没有被驯养成家犬,它被照顾训练的很好,清风功不可没。

“属下参见郡主。”清风下了马车,恭敬的行礼。

阮心颜收回落在哮天犬身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清风,无声一叹:“起来吧!”

明月和清风陪伴阮心颜多年,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是一家人了,明月的死对于清风来说,恐怕心里最不好受。

而这也成为她的遗憾,毕竟明月陪在她身边有四年之久。

而这时,秦或、秦觉、秦克等人也收到了消息,带着一众官员赶到了凤鸣宫。

看着立在台阶上的人,一旁的马车,秦或愤怒,秦觉沉静,秦克震惊,他们身后的文武百官心里也都波涛汹涌。

不是谣言,是真的?

皇上真的休离了阮心颜!

他们在偏殿等候早朝,却听闻有人手着皇上金牌,驾着马车进了皇宫,直奔凤鸣宫。

感觉到了不妙,匆匆赶来,却发现……

阮心颜俯视着底下众人的神情变化,不理会一旁僵硬如石的秦不值,迈步走下台阶,在上马车前,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哮天犬,幽眸微闪,缓缓回头,看着背对着她、背对着众人的秦不值,淡然说道:“不值,我把哮天犬送给你了,好好待它。”说完后,也不理会秦不值的反应,在莫诀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清风微愕,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把哮天犬送人,但主子这样安排,必然有她的用意。

泪,无声而下,秦不值感觉自己瞬间掏空。

她硬生生的挖走了他的心!

马车缓缓的动了,被扔下的哮天犬似是有所察觉,不停的跳跃吠叫!

“……罗……副将,把哮天犬带进凤鸣宫。”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在他没有能力拥有她之前,哮天犬是他的寄托,否则,他真的怕自己忍不住留住她!

至此,十王妃,皇后,打入冷宫的阮妃,终于暂时退幕,她的出现改写了阜国的命运。

也成就了阜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暴政、却也是最辉煌的强权王朝。

激起千层浪

001甘愿情痴

阜国与浩国百年来都是邦交之国,两国连同一线,伫立在青云海域上,傲对上游三国。

整个青云海域各国因为阜、浩两国的邦交情谊而保持了上百年的和平稳定。

也使得从不掩饰野心的强霸气势的大朗国一直只是蠢蠢欲动,而不敢真的发兵侵略。

阜国与浩国的联姻,不只是对两国,对整个天下都有着一定的影响。

当初,浩国臭名远扬的丑颜郡主‘下嫁’阜国身份卑微的十皇子秦不值,天下哗然!

而后,阜国不到两年时间内,更换了王朝,变更了政权。

让人惊愕却又了然的,登上皇位的人是十皇子秦不值。

这让人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的结果,背后蕴示着什么,天下列国君王心里也都有着一杆秤,孰轻孰重,亮敞的很。

正当人们以为浩国和阜国的联姻带来的两国坚固的关系而有所忌惮时,如一出戏似的,两国关系峰回路转,可谓是一曲三折,百转千回。

阮心颜三个大字,青云海域五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至各国皇室朝堂,下至各国黎民百姓,人人都对这位浩国郡主阮心颜熟知甚详。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贵郡主阮心颜,因浩国皇室血脉稀少,她这个并不姓轩辕的郡主在浩国的受宠和尊贵程度暗地里,也成为天下各国与她同出一辙甚至是直亲嫡系公主们都吃味不已!

不过,好在,上天是公平的。

阮心颜空有尊贵的身份,却其貌不扬,既没有其母画公主的美丽贤德,更没有其父浩国第一才子的才情,而且心­性­极端乖张暴戾,行事作用更是猖狂任­性­,嚣张至极,让浩国臣民苦不堪言,丑颜之名远扬。

但她真正让天下各国皆熟悉,还是来源于她对丞相之子有三公子之一的诸葛无尘疯狂求爱遭拒后恼羞成怒下,那震惊天下的刺杀……

没想到让天下人意外的是,三年后,她竟然远嫁阜国,嫁的还是与她身份地位极不相符的阜国十皇子秦不值。

不只年纪相差太大,地位也相差甚远。

轰动整个青云海域的两国联姻,也在天下各国的冷眼旁观之下成形。

阜国、浩国两国邦交­性­质也随着两国联姻而悄然变换。

十皇子的登基为帝,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知道这背后的象征意义。

如果没有浩国这位身份尊贵的郡主下嫁,阜国皇帝是不可能轮到年仅十岁的十皇子秦不值来当。

但没办法,谁让秦不值找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登上皇位也无可厚非。

只是……

正当人们观望这位稚龄皇帝的未来走向时,阜国德帝一举震惊了天下。

他——竟然休离了阮心颜,把她遣散回浩国。

此事一传出,对于大朗、林国、腾国三国来说,震惊程度不亚于是听到了阜国出兵攻打浩国来的震惊。

阮心颜是什么人?

在浩国,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是到了阜国,她也依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今竟然——被休离成下堂­妇­?

这对于天下来说,无疑是今年年关时期听到的最震撼的消息。

消息传开,查证属实后,天下哗然!

其中,最受震荡的自然是——浩国!

京城百姓的心,更是如同煮开了的开水在锅里不停的翻腾不止,原本过新年的喜庆气氛被这则消息冲击的无影无踪。

这个丑颜郡主真是丢尽了浩国的脸。

这阜国皇帝也太嚣张了,简直是不把浩国放在眼里。

浩国皇宫,东宫凤鸣殿。

轩辕画哭倒在皇后怀里,虽快四十,但她相貌和神情都宛如二三十岁的妙龄少­妇­,依然美丽动人。

她原本在颜儿远嫁阜国后,就跟着驸马阮南风离开了京城,这一年多来,夫妻二人云游四海,羡煞他人。

就连过年,夫妻二人都没有回京城,却没想到,在大年三十,她和阮大哥却听到了如此震惊的消息。

颜儿被休离?

听到消息后,她和阮大哥也顾不上当时­阴­冷的雨天,连夜起启,赶回京城。

跑死了三匹马,数日来的奔波,她也亲身体会到了当年颜儿出嫁时,阮大哥连夜赶回京城的那种煎熬,也不怪阮大哥气急攻心,吐血晕厥。

这一次,她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心情?

沿途上,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心里原本还存在的一丝丝期望也化为乌有。

她的女儿,真的被休离了。

她无法想像她的颜儿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她那样骄傲,长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

“阜国欺人太甚!”

贵气逼人的皇后虽年事已高,却仍然威仪十足,此时眼中怒火凌然,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一旁坐着的皇帝脸上也同样余怒未消,但并未失去理智,看了一眼哭倒在爱妻怀里两眼红肿伤心欲绝的女儿,他沉吟片刻后,看向一旁坐着皱眉,脸­色­­阴­沉的女婿,侧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太监:“宣太子。”

砚儿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他虽没有过问,但他相信砚儿会知分寸,却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等事?不管是为了什么,砚儿都不该让颜儿受如此委屈。

“是。”一旁的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阮南风眉头始终深锁着,神情也是若有所思……

轩辕砚走进东宫,目光一扫,微敛下眼,­唇­畔勾起一抹优雅的笑容,在一旁安然坐下。

“砚儿,这件事你怎么办?”皇帝皱眉道。

不等轩辕砚回答,阮南风抬头锐利的盯着他,用前所未有的凌厉语气质问道:“颜儿在太子心里究竟是什么?是你用来对付阜国的棋子吗?”

一旁的皇帝、皇后两人眼中都有些惊讶,为这个二十几年来都温和淡然的女婿今日的凌厉和怒气。

轩辕画惊讶的止住哭声,红肿的目光在丈夫和弟弟之间来回的扫视,心中产生一些不安……嫁给阮大哥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阮大哥如此锐气。

难道……颜儿嫁去阜国,不是她愿意,是砚弟逼迫的?是砚弟牺牲了颜儿的幸福?

轩辕砚难得的沉默,想起那个为他不顾一切,不理世人唾弃的人,他也必定付以他的深情。

轩辕砚的沉默让轩辕画红肿的水眸有着受伤,砚弟真的利用了颜儿……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她这个姐姐?

“砚弟,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让颜儿和亲的,可是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把颜儿当成一枚棋子,现在颜儿声名尽毁,你开心了?你眼中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你说啊?”

“砚儿?你皇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把颜儿当成棋子嫁去阜国,就是为了完成你的目的?”皇后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眼中有着痛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轩辕砚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冷声道:“你们都退下。”

“是。”一旁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都悄然的退了下去。

皇帝眯眼,为自己儿子如此怪异的举动,站在身边服侍的无不是都是身边的亲信,连这些人都撤下去,可见非同小可?

阮南风心中突然生出不安,眉头皱的更深了。

殿内只剩下一家人!

轩辕砚起身,走向阮南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郑重的跪了下去。

轩辕画惊呼!

皇帝,皇后惊讶的对视一眼。

“太子这是何意?”阮南风眉头层层重叠,眼中虽有惊讶,但神情很镇定。

“我将娶颜儿为妻,立她为后。”

我将娶她为妻,立她为后,轩辕砚俊美似魔的面孔绽放的一抹妖治,今天他郑重一跪,是请求,也是告知,因为心意已诀,无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万籁皆寂,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轩辕画呆住,阮南风惊滞,皇上皇后则是惊吓的瞪大眼。

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无视他们瞪大的眼,他们的震惊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轩辕砚想起入了心的那个人,想到她的归矣,眼中柔情浮现,缓缓的扫过众人呆滞的神情,­唇­边带着妖艳的笑意,说出世上最惊心动魄的誓言:“心已动,情已启,任是孽情也情痴。”

皇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后……”轩辕画依旧茫然,无法回神,只是本能的扶住倒在她身上的皇后。

皇上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听到的最惊世骇俗的消息,爱妻心切,焦急大喊:“来人……太医……宣太医!”

听到皇上的焦急惊呼,外面的太监宫女们都慌乱的冲了进来。

寝殿凤榻上,太医正在扎针,皇后幽幽的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后,无力的闭上眼。

“你们都下去。”

“皇后娘娘……”一旁正在扎针的太医欲出声。

“下去吧!”坐床沿上的皇上也仿佛大病了一场一样虚弱无力的挥手。

太医们对皇上皇后的虚弱无力,只是暗自摇头,皇上与皇后情深意重,天下皆知,如今两人年事已高,身体早就不如从前,如今听闻心颜郡主的消息,皇后气急攻心,突然晕倒,皇上焦急上心,他们完全能理解。

事实上,外界更是把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天下尽知!

众人都躬身退出寝殿。

外殿只剩下呆坐在椅子上的公主和驸马,以及一旁冷静从容的太子。

“母后身体如何?”轩辕砚出声。

“启禀太子,皇后娘娘已经醒了,­精­神还很虚弱,细心调养几日,应无大碍。”

众太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呆坐在那儿神游的公主和驸马,再度暗自摇头,公主贤良淑德,驸马才气纵横,夫妻情深,一直是佳话,却没想到……膝下唯一的女儿却……好在,太子人中之龙,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唉!也难怪公主驸马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饶是贵为公主驸马,也无可奈何。

轩辕砚挥手,众太医得令,恭敬的退了下去,心里皆为公主驸马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南风才沙哑出声:“画儿,你去看看母后。”

轩辕画复杂的看了一眼一旁静坐在那儿泰然处之的砚弟,张嘴欲言又止,却又发不出声音出来。

努力半响,她沉默的起身,走进内殿。

“你们都下去吧!”阮南风把身体的全部力道都靠在了椅背,无力的撑头,一只手无力的挥着。

太监宫女们都安静的退了下去,每个人心里都怜悯起公主和驸马,郡主嫁出去了,都让人休了回来,公主和驸马­操­碎了心,皇后娘娘更是受不了打击病倒。

心颜郡主真是个不消停,她回到浩国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出来让公主驸马头痛呢?

“……你是颜儿的舅舅!”阮南风痛心疾首的指出事实。

轩辕砚轻叹:“所以,她才远嫁了阜国,为的是你和皇姐。”否则,他又岂会舍得如此委屈她?

阮南风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英俊潇洒的面孔尽是无尽的愁容:“砚儿,你皇姐虽是你姐,但你应该知道,在她心里,你和颜儿一样重要,她把你当成儿子。”

儿子和女儿……舅舅和外甥女,乱五常,乱人伦,天下人皆诛啊!

轩辕砚敛眸:“我知道。”但他说了,心动,情启,饶是孽情也情痴,世俗伦常道理,他并不放在心里,正因为顾虑到他们的存在,他和颜儿才尽最大的努力来把震荡减到最低。

知道,却依然如此!

阮南风脸­色­有些苍白,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他又岂会不知道太子心意已诀?

就如他对他们的坦诚,并非请求,而是告知。

理智渐渐回笼,阮南风再度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你对颜儿……为什么?”

心已动,情已启,任是孽情也情痴……这该是怎么样的深情?

先不论两人身份上的讳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才能,­性­情,相貌,太子与颜儿?也不可能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女儿,他当然了解,他实在是想不通,太子爱上颜儿哪一点?竟然让他不顾人伦常纲,不管那惊天动地的后果,也要走上这一条荆棘坎坷的路,他可知道,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披荆斩棘的决心,还要面对世人诛伐的勇气。

“如果我能解释为什么,那就不会让我痴。”

灵魂深处的契合和悸动,无关相貌,无关身份,他痴的是她身上那份知,她是黑,他为她黑,她是白,他会为她白,上天下地,是魔是佛,是孽是障,只要是她,他甘愿成情痴。

002浩海口岸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公主府内,画宛。

不顾寒冷,在石桌上坐立着一抹原本英挺潇洒的颀长身影,此刻,无论是神情还是气势,身影的气息给人感觉都有些黯然佝偻,黑发衣袍在寒风中飘扬,更添几分萧条。

“……阮大哥。”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温暖的屋中走了过来,美丽婉约的面容有着惶恐和无助,今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哪怕是回到了府邸,她的心也无法平静下来。

“画儿,外面风大,天气冷,你快进屋吧!”阮南风站起身握着爱妻的手,无奈的叹息。

听着丈夫的叹息声,轩辕画心头一酸,晶莹的泪夺眶而出,愧疚而痛苦的哽咽:“阮大哥,对不起。”

是她没能做个好姐姐,也没能做个好娘亲,才会……造成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你的错。”阮南风压制自己眉间的忧愁,安慰道。

“怎能不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在颜儿出生后,就带着她随你回奄平城,又岂会……”

“画儿……”阮南风叹息,面对这件事,就是他都心神俱创,更何况画儿?

轩辕画抬头望着天空,任由寒风吹起她的衣袂,黑发在风中凌乱,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阮大哥,不管是为了砚弟,还是为了颜儿,我们都不能任由他们这样错下去……他们……他们是亲舅甥啊。”

轩辕画默默的流泪,语气却越来越坚决。

“这种大逆不道扰乱人伦五常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会群起而攻,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没他们啊,更何况……”还有浩国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又怎么会答应?以砚弟和颜儿的­性­子,恐怕……到时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生灵涂炭,砚弟不得民心,浩国一乱,天下各国岂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阮南风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暗哑:“画儿,砚弟……”太子高深莫测的连他都不看不透,当他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整个浩国谁又能阻拦?

理智上,他完全相信太子的能力,也相信那样一个心比天高的男子对颜儿是真心,否则又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挑战天下人的道德伦常?

他敢如此坦诚的面对他们,想必他也准备了最坏的打算。

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青云海域上,从来不曾出现这样的荒诞。

更何况他并非普通人,他是天下五国之一的帝王。

浩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要靠他绕御!他可知他的责任?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啊!

如果因为此事而断送老祖宗的基业,成为亡国君,而这一切罪名,世人只会把罪名加在颜儿身上,颜儿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她怎么会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后果?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背负祸国殃民的罪名,这对颜儿不公平,更何况面对如此深重的压力,轩辕砚的情痴,谁又能保证一生一世?

如果他是别人,他会理智,甚至也许会宽容,但他不是别人,颜儿是他唯一的女儿。

丈夫的叹息和未说完的话,轩辕画自然明白他表达的意思,一向温婉的眸子凌厉起来,一字一句,坚决无比:“除非颜儿不要我这娘,除非……砚弟踏着我的尸体,否则,我死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阮南风一惊,随即默然,妻子所想,又何尝不是他所想,不管是为大局,还是为了太子和颜儿,他们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错再错?

清晨,浩海口岸上热闹非凡,各类船沐浴着晨阳停靠在岸边,准备出发。

浩海口岸上只两种——官船和商船。

官船,顾名思义,自然是由皇家所掌控。

商船有两种,客船和货船。

除了官船外,还有不少商户经营的客船,比起官船,商户的客船就小的多,而且商户经营的船基本上以运货和出海为主,搭客是其次。

能拥有出海的船只队,这也说明了商户的地位和财力。

但一般而言,商船都比官船都小的多,行事作风也极为的低调内敛,不敢夺官船的气势和风采。

此时,浩海口岸上,就有一只诺大的官船停靠在岸边,搭船的客人也都站在船板上等候上船。

在寒风中,迎风飘扬的浩国旗帜格外的抢眼,在其他一些商船旗帜中,以傲立姿态伫立。

岸边上的各类人群,来往的商旅,出海的渔夫,人声鼎沸,为海岸的一天繁华又掀开了序幕。

这时候,人群某一处起了­骚­动,过往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在了一对璧人身上。

一男一女,都如同那些商船旗帜中的官船旗帜一样的抢眼。

一袭青衣的男子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挺高傲然,清俊刚毅的脸和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不凡气质令不少­妇­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也同样让在场的男子移不开目光。

女子玉兰花暗饰的银白长裙,身段苗条,柳腰纤纤,一头乌发上并没有挽髻,显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秀发侧斜Сhā一支簪花,面容秀丽­精­致,两弯柳眉下的一双明眸,红润樱­唇­微翘着,未笑都似带有笑意,难得的一身和气,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心中暗叹,好一时佳人!

何嫣儿望了一眼前面的官船,有些不解:“表哥,你为何不肯建立自己的船队?这样也无需每次等候官船,浪费你的时间。”

以宋家的财力,建立一支商船队,并不是难事,就连舅母都表示是该要建商船队,但她不明白为何表哥却一再搁浅这个提议?

宋离抬眸注视着官船上迎风飘扬,气势非凡的浩国旗帜,­唇­边微微一抿,并未回答这个被问了无数次的问题。

何嫣儿抿­唇­,敛下眼中的失望,她看不透表哥心头所想。

他从容自在,儒雅丰采,卓然不群,却也深沉凉薄……她抹消不了铭刻在心里的他。

所以,她一拖再拖,到如今,她都二十岁了,早已经不是二八年华。

她等表哥等的太久太久,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等到她想要的那个举动。

再拖下去,她嫁人都困难了。

或许,娘说的对,她该要死心了,可是,她如何死心?等了这么多年,随便嫁给一个男人,她如何甘心?

一直以来,舅母都知她的心意,也乐见其成,可是……这一次,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舅母,表哥绝不会答应让她同行,但同时,她心里也明白,这是舅母最后一次给她制造机会了。

如果她这次没有好好把握机会让表哥娶她,舅母也要开始为表哥另选她人了,毕竟表哥也不小了!

她一直不服,为何表哥不愿意娶她?他明明知道,她等候了他这么多年。

这时候,一队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从背后宽广的官道上传来,让正在候船的人们惊讶的回头观望。

何嫣儿也惊讶的回眸,谁会有如此气势?

一回头,映入眼帘的那诺大的金­色­旗帜让她心里了然,喃喃低语:“听闻心颜郡主被休离回国,难道今天……”

宋离微微侧目,扫了一眼后平淡的收回目光,确实是禁军。

“改下一趟吧!”

何嫣儿诧异:“为什么……啊!”随即若有所悟。

宋离转身,却皱起了眉。

禁军人数并不多,约莫百来人,但应该是收到消息后赶来的州衙知府和数十名衙役捕快和……后面浩荡的队伍,保守估计,怎么也有上千人。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几乎是瞬间就把诺大宽广的浩海口岸挤的水泄不通。

一些百姓也都本能的往两边靠,顿时,人群中,拥挤不堪。

何嫣儿惊呼了一声,一时重心没站稳,扑进了宋离的怀里。

宋离皱眉,不留痕迹的避开了美人的投怀送抱,只是一只手借力替她稳住了身体,避开与她身体上的接触。

何嫣儿紧咬了咬­唇­,眼中又羞又恼,表哥的举动的让她很难堪,但仍是柔声道谢。

“谢谢表哥。”

柳知府急匆匆的从马上下来,看了一眼候船口岸上黑压压的人头,寒风中,他却冷汗潸然,连忙朝着冷麒冷麟二人恭敬行礼:“二位冷侍卫,卑职未曾远迎,还望二位恕罪。”这些百姓,是否要驱赶?

虽然最近郡主被休……嗯,回归浩国的事情天下尽知,但是他并没有接到郡主的船具体靠岸的消息啊,不然他几天前就做好准备,疏散人群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到时,郡主以为这些人是看她的热闹,恼怒之下,他不只是官职不保,人头都恐落地啊?

二人冷眼扫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州知府,冷麒面无表情的出声:“柳大人无需多礼。”

这时候,一声激昂的马鸣声让两人把目光投向了正朝他们大步走来身形魁梧身穿戎装的中年男子。

不等两人出声,来人率先抱拳,声音哄亮如钟鸣:“二位冷侍卫安好。”

003颜儿归了

冷麒冷麟二人神­色­依旧未有变化,面无表情的抱拳:“有劳樊将军了。”从京城带兵前来,太拖累,太子直接让他调驻守在海岸的樊家军护送郡主回京。

“冷侍卫客气了,护送郡主是末将的职责,是太子殿下对卑职的嚣重。”接到太子的亲笔御函,他可是慎重选了五百名­精­兵,个个皆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冷麒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挤在两边的百姓,微微皱眉:“柳大人。”

“卑……卑职在。”正在偷偷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的柳大人被点名,连忙应声答道。

“传令下去,所有的船今日一律延迟一个时辰。”

“是……是,卑职这就去下令。”

命令一下,所有的船延迟一个时辰,人群中起了些许的­骚­动,一些人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把音量传出来,只能嘴里含糊其词表达不满。

何嫣儿皱眉,低语:“表哥……”

宋离淡然:“等吧。”后面的路都被官兵驻扎,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只鸟也难飞出去,只能挤在人群中等那位‘名动天下’的心颜郡主的船靠岸。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浩瀚的海面上依旧视线之内并没有看到船只的出现。

吹着寒风挤在岸两边的人群,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丝不满,但却都敢怒不敢言。

宋离眉头皱的死死的,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卡死在这里,四周的人群虽不足以挤到他身上,但浑浊的空气让他心生不悦。

相较于他的微愠,站在他身边的何嫣儿不仅没有不悦,相反还暗生欣喜。

离表哥只有一臂之隔,她从来没有如此这么近,这么长时间的在表哥身边。

“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激动的喊了一声,吸引了人们全部的注意力。

海面上,不何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点慢慢的移动。

黑点越来越大,到最后,一艘庞大的官船往岸边靠近,风帆高高扬起,船身装扮华丽,皇家旗帜在阳光中闪耀,明亮得使人目眩,船共有三层,每一层都站满了身穿黑衣,佩带兵器的侍卫,尽显奢华和威仪。

船慢慢的停在了岸边,冷麒冷麟两人迎上前,立在了船板上恭候。

柳大人和樊将军也都紧随其后,低头恭候。

二楼船舱内。

婉儿把披风替阮心颜披上,轻笑:“幸好,郡主只是轻微的晕船。”

阮心颜揉了揉眉心处的郁结,淡淡的眼眸深处有些笑意,晕船是体质问题,只要训练,就会改善,再加上轩辕砚在得知她晕船后,就换了一批船师给她,一路而来,如果不是天气恶劣,她会适应的更好。

“请郡主移驾。”有清掀开舱帘走进来恭敬的出声。

婉儿看了一眼一旁的斗蓬,若无其事的出声:“主子,外面风大,披上斗蓬吧。”

阮心颜淡扫了一眼婉儿,微微一笑:“也好,那就戴上吧!”

从船板上缓步走来一抹戴着斗蓬,身穿披风,看不清楚面容的纤细身影,她的身后跟着的是莫诀和婉儿,其次是清风、有艳等人,后面一众暗卫,个个眼露­精­光,气息不俗,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冷麒冷麟两人看看来人,单膝跪立恭敬行礼。

“冷麒。”

“冷麟。”

“恭候郡主大驾!”

“末将樊木天恭候郡主大驾!”樊将军紧随其后。

“下官柳文林恭候郡主大驾!”柳大人惶恐落后,急忙行礼出声。

“恭候郡主大驾!”一众士兵也都恭敬出声。

一旁挤在两旁的百姓们也都相继跪了下去!

宋离顿了顿,缓慢的低下身,一双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透过人群,看着不远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以他的距离离的并不算太远,但那人戴着斗蓬纱巾,根本就看不清楚这名扬天下的丑颜郡主是何方神圣?

想来,还真是婉惜,她在奄平城三年,他都没机会见识一面,而今又如此近距离,都不能亲眼看看阮南风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其貌不扬,人称丑颜!

也罢,如果不是阮南风出自奄平城,且又与母亲有些渊缘,他自然不会有此好奇之心。

阮心颜淡然的走过,无视两侧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射­来的目光,随意的轻摆手。

冷麒冷麟二人连忙起身。

一顶华丽­精­致的软轿抬了过来,莫诀上前一步,亲自掀开轿帘。

阮心颜在婉儿的搀扶下弯腰低头进入软轿内,随即轿子被稳稳的抬了起来。

“莫总管。”冷麒冷麟两兄弟看着莫诀,面容恭敬的抱拳。

“二位冷侍卫不必多礼,海上多日,郡主未能好生休息,先去驿馆休顿一下,再起程回京。”郡主对主子的重要,他自然心里清楚,主子一定会亲自前来接郡主。

“是。”

两人身后的樊将军惊讶的看了一眼莫诀,莫总管?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太子近侍总管莫诀?

他——竟然陪在郡主身边?

传闻莫诀武功绝顶,虽是近侍,但却可以称得上太子身边第一人,就连同样是太子贴身侍卫的冷氏兄弟也对他毕恭毕敬,地位不凡。

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物竟然陪在了这位臭名远扬的郡主身边?看来传闻太子对郡主并不亲近完全是假的。

莫诀似是无意的淡扫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樊将军,轻点头:“本座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樊将军一愣:“末将唐突,还请莫总管恕罪。”

而一旁没有资格出声的柳大人看着樊将军和两名冷侍卫都对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如此恭敬和忌讳,想到刚才的对话,心里也咯噔一下。

莫总管?本座?

此人莫不是太子身边的第一红人近侍莫诀莫总管?

这人竟然在郡主身边?

事实上,不只是柳大人和樊将军吃惊,人群中的宋离也是心中诧异,太子身边武功高强的近侍莫诀竟然陪在了这位郡主身边?

如果说这位心颜郡主是有目地的嫁去阜国,以坊间传闻,她又岂能担任如此重大角­色­?

但如果不是,轩辕砚岂会如此沉默?

看来事情并非表面上这样简单?

“表哥?”何嫣儿抬头,却意外的看着宋离的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落在了已经上了官道的那顶软轿,心里惊讶不已,表哥在想什么?

宋离回神,心里若有所思。

“表哥,可以上船了。”人早上等到响午,终于可以上船了。

“此行改期。”

何嫣儿睁大眸:“什……什么?”

“回奄平城。”宋离转身,如果阮心颜嫁去阜国是别有用心,那么浩国必定会有大事情发生,比如……战争!

轩辕砚这个人高深莫测,浩国在他手中,民富国强,繁荣昌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如果他发兵北上或是南下扩疆拓土,他并不意外。

如果青云海域上即将发动战争,作为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当然需要得好好观望。

……

通州驿馆,士兵层层把守森严,二楼四周靠东的厢房,更是戒卫森严,高手如云。

虽然明媚的阳光普照,但正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冻人!

厢房内寝,水雾缭绕,哗哗的水声,伴随着一声舒适的轻叹,阮心颜闭上眼睛,­唇­边掠上一抹极淡的笑意,终于回来了。

诺大的椭圆形浴盆中,有艳、有丽二人提着热气腾腾的热水加满了整个浴盆。

婉儿正为一旁为她搓洗着发丝,整个房间内舒暖惬意,似乎完全不受空气中的寒冷的影响。

“主子,还要不要再加点热水?”有艳伸出手在浴盆试探了一下后询问道。

“不必了,这样就好!”在海上摇晃了半个月,终于下陆地,当然要好好的泡个热水澡了,水太热,并无益处。

有艳突然看向婉儿道:“婉儿,主子既然想多泡一会儿,你去告诉有清,让她不必急着准备膳食,等主子沐浴后,再准备也来得及。”

婉儿微微一怔,把手中的绢帕递给有艳:“也是,天气冷,一出锅就冷了。”

刚刚走出内寝,婉儿了悟,有艳定是察觉,才会让她退下。

恭敬的福身,欲出声参拜行礼,却被轩辕砚挥手。

婉儿了然,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无波澜,弯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轩辕砚走入内寝,有艳、有丽二人起身,恭敬的行礼后,悄然退了下去。

看着半躺在浴盆内泡着澡的人,轩辕砚深黑的眸子浮现醉人的柔情,挽起袖口,拿起绢布,轻柔的替她搓洗着秀发,满足的轻叹:“终于等到了我的颜儿归了。”

阮心颜缓缓的睁开眼睛,跌入他漆黑似墨的眸瞳,翩翩笑意在他眼中绽放,那是专属于她的温柔情意。

心口一暖,脸颊偎入他的双手中,轻轻的摩擦着:“我回来了。”

轩辕砚低低的笑着,修长完美的十指穿过她如云秀发,捧住她的头,缓缓的俯身,温柔怜爱的吻着她的­唇­。

轻吻了一下,他退开。

四目相对,柔情,魅惑,妖治,绝艳,让阮心颜差点惚恍,连忙伸出手盖上了他的眼,微微不满:“又在诱惑我。”这样一双眸子,会让她只想溺在他的眼中,哪怕就此溺死也甘愿。

“呵呵……”低沉的嗓音,有一无法形容的魔力,让阮心颜背脊一阵发麻,心房悸动。

微敛下眼,她­唇­边掠过一抹笑,似是随意的提醒着他:“我在泡澡。”

轩辕砚手指从她发间抽出来,眸光缓缓扫过,瞬间深黑的慑人。

他的目光如火一样,扫过之处,皆让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突然之间,阮心颜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004情到深处

乌黑的秀发垂在她圆润的肩头,凝白如玉脂,淡淡的莹光在她修长的玉颈周围晃动,晶莹的水珠从白­嫩­润滑的肩头滴入浸在水中被花瓣挡住的隆起中,大片凝白雪肤上的那一处神秘诱人的弧度让人震撼。

轩辕砚一只手利落的从屏风扯出绢布,同时把她从浴盆中捞了起来。

动作只不过是瞬间,阮心颜只能低呼一声本能的抱着了他的颈,躺在他的臂弯,对上他深黑的眸瞳,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压下心里的­骚­动,她低低的重申:“我在泡澡。”

低沉清泠的嗓音因为压抑而暗哑:“天气冷,不必泡太久。”脚步毫不迟疑的往帐帷后的床榻走去。

紧紧的依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阮心颜身子本能的轻颤,一半突然离开热水遭到冷空气的袭击,另一半是因为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而——期待或者可以说是想起了第一次那尖锐的疼痛。

感受着她的轻颤,轩辕砚火热的凝视着怀里的人,在她耳边低喃:“不会再痛。”毕竟第一次的经历对她来说,似乎并不美好,事实上,对他来说,也亦然。

所以,这一次,他们需要努力的改进。

耳边最敏感的地方被他的气息扫过,如同有一根羽毛轻轻的拂过心脏,一股莫名的快感直达尾椎,让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抱紧他,全身的神经都倏地紧绷起来。

“颜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绢布,玲珑有致的身体紧贴身上,感受着她比一年多前丰满不少的身体,轩辕砚眸子一再暗沉,因着她腰的手紧了又紧,力道之大,似乎想要把她纤细的腰勒断。

腰间的力道让阮心颜轻喘,声音也不复清冷,哑声呢喃:“轻点……”情yu,果真让人失去理智,连她都无法压抑。

她染上情yu的呢喃如同世上最狂烈的火焰,吞噬了轩辕砚最后一丝压抑。

­唇­突然覆上,不同于刚才的温柔和怜爱,这个吻,火热、急切、冲动,强势的侵入,一圈一圈的深入,紧紧搂住她腰的手因为兴奋和情yu在微微颤抖。

在他火热狂肆的侵略下,阮心颜陷入他给予的激|情迷离中,反客为主,原本圈着他脖子的手不知何时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头,身体主动送进他的怀里,­唇­舌与他共舞……

随手一扯,床上的帐幡随之下扬,掩去了帐帷内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旖旎。

把她压进床榻,悬在她的上空,轩辕砚修长的手指与滚烫的目光在她氤氲的眸子、红晕的双颊,被他吮的红肿的­唇­摩挲挑逗着。

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叫情一欲的味道。

两人的气息交缠,萦绕在彼此鼻端,一丝一缕,牵缠着两人的心神。

灼人的目光带着惊艳、火热、情yu和侵略一寸一寸的下移,修长完美的手指在她的身体上挑情……高耸隆起的凝峰,纤细得仿佛一握就会折断的小腰,曲线震撼人心。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凝白的肌肤就如着了火一样通红。

轩辕砚魔魅的脸有着无限光华,轮廓的弧度都形成了漩涡,让阮心颜一点一滴的沦陷……氤氲的风情媚骨,身子前倾,柔若无骨的攀缠在了他的身上。

红­唇­无声的开启,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纤指悄然声息的探入了那抵在她身上的火源,五指一紧,红晕的脸颊因为羞涩越发的通红,却越发的妖媚勾惑。

轩辕砚全身一僵,粗喘一声,再也控制不住,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唇­,­唇­饥渴热烈地烫下来,下巴、锁骨、胸部、小腹……

流连反转后又回到­唇­边,浅浅地咬着、深深地搅着,眼中如着了火,腰一沉,近乎于粗暴的沉入……

进入她身体的快感让轩辕砚身子一酥,脑中一片空白,黑眸氲媚,喉结滚动,夹杂着激|情的喘息­性­感的让骨头都酥麻的声音在阮心颜耳边响起。

“妖­精­……”他拼命的克制,就是不想如第一次那样伤了她,却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

突如其来的狂肆,让阮心颜闷吟一声:“砚……轻点”

轩辕砚顿了一下,低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更狂肆的力道。

轻微的痛疼过后是无法形容的快感,让阮心颜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兴奋的颤抖。

十指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精­瘦的腰腹。

妖­精­吗?她很乐意听他这样叫她。

­性­,就如跳华尔滋,男女共舞。

而此刻,她正与他共舞,承受他,接受他,包容他,跟随他前去情yu的巅峰天堂。

……

次日,冬阳灿烂,纵然不能发出热气,但却让天地万物明媚。

浩荡的队伍气势惊人的在官道上前进着。

华丽宽敞的马车内,阮心颜强撑起沉重的眼皮窝在软棉的锦被摇晃着,不满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狂放恣意闲适的人,一袭华服,俊逸的让人痴迷的容颜。

高贵,优雅,淡漠,汇合成他身上的独持魅力,­唇­边那抹魅惑,勾人无限。

“凭什么你欲仙欲死后还能这样­精­神抖擞?而我只能却全身酸软的必须要躺着才能有力气说话?”

对于某人的控诉,轩辕砚淡定的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温柔的揉捏,帮她舒缓酸痛:“现在知道难受了?是谁一直在点火?”

阮心颜脸­色­有些红晕,她当然记得是谁贪欢?

初识Xing爱之美妙,那种骨头都酥软的欢愉让她着迷,Xing爱的Gao潮就如同吸毒一样会上瘾。

他后来的克制和体贴,是她不领情……下场当然被人拆骨入腹,吃的连渣都不剩。

看着她的不语,想起那欢愉到了骨髓中的缠绵,她在他身下的娇吟依语、低泣呻吟……小腹一紧,眸子倏地一黑,轻咳一声,手上的动作无意识的加重的力道。

“痛,嗯,腰,往左一点,对,别太用力……”

马车外,莫诀、冷氏兄弟听着这暧昧的轻吟声传出来,都面不改­色­的处变不惊。

身为主子的贴身侍卫,主子们所有的事,他们了然于心。

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主子决定做的事情,哪怕是如此一件惊世骇俗的乱一伦,他们也泰然处之。

因为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坚信,世人的看法和……讨伐,撼动不了主子,在他们心里,主子就是神,就是天,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日落日升,数日后,队伍终于到了京城郊外。

阮心颜掀开帘布,看着外面的风景,清幽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了。

“想什么?”轩辕砚放下手中的书卷,从背后抱着她。

阮心颜轻笑:“我在想我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情景。”优雅而又冷漠,一身威严的王者风范,整个人就无边无尽的黑洞,深不可则,深不见底。

轩辕砚眯眼,轻轻的扬眉:“哦?”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危险——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轩辕砚平静的出声:“奄平城接你的时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一点都不好奇吗?”她的来历不明?以他的睿智深沉,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诡异。

“重要吗?”她是妖,是魔,是鬼,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只知道她已经是她了。

阮心颜回转头,定定的凝视着他,她不在乎世俗,他亦然。

可是人活一世,总会有牵绊,幸福是人活着的追求,可是当为了幸福而六亲不认,这份幸福对他来说,还是幸福吗?

“我们堕落入了地狱的黑暗里。”

轩辕砚低下头,眼中的狂放一览无疑,­唇­角一抹艳丽乱人心魂,拉过她一缕长发,用手指轻轻搓卷着,声音低沉危险:“那又如何?”

轻叹一声,阮心颜闭上眼,凑上去轻吻着他的­唇­角:“有人问我,为何我相信你会长情?”

“哦?那你怎么回答的?”轩辕砚缠绕着发丝的修长手指以指背轻划着她的­唇­,漫不经心的问道。

阮心颜半敛下眼后再扬起,眸子对上他,淡然道:“我的爱,是有底线的。”

“……唔……”

话刚说完,修手的手指Сhā过她的长发,扣住她的头,­唇­炙热的封住,粗暴而狂肆。

阮心颜从他的­唇­舌里,接受着他的绝然的惩罚。

良久,他的粗暴才转换成温柔,舌缠绕着她的舌,一圈一圈,带着勾引,带着诱惑,带着强势的逼迫,一点一点牵她入他的世界。

微微离开寸许,轩辕砚的­唇­角微弯,低下头注视着她,黑眸似阖似敛,孽艳,深沉,神秘,危险,微微张着的­唇­轻吐:“颜儿会错吗?”

阮心颜的心神一敛,眼中清幽深透,眼眸轻挑:“你会让我有错的机会吗?”这条路,这份情,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他。

浩国是他的,皇权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当初他选了这条路,他就该知道后果意味着什么?

既然她已经动情动心,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她说过,她和他有两种未来:要不,就从不开始,否则开始了,她就不会允许停下来,至死方休!

其实她的爱很简单很单纯,世间男子千万,她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模糊的地界。

当她全然的爱了他,那么,这一生,她会对他忠诚忠心,前提是他也爱她,也必须忠诚忠心,因为爱情,是她生命里最后的净。

轩辕砚静静的看着她半响,突然轻笑,身上张扬的气势敛去,慵懒挑情:“永远不会!”

不会背叛,不会放弃,不会松手,不会回头,不会后悔……永远!

阮心颜慢慢的闭上眼,无声轻叹,她相信这个男人,不需要他的誓言,她也相信。

没有理由,没有依据,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认定。

否则,她也不会动心动情!

爱,其实是一种感觉,感觉,其实就是直觉,而直觉,其实就是人的本能。

他何须因为她的话而动怒?

他们之间的主动权,一直在他的手中,他宠她,溺她,爱她,恋她,其实不也是因为他的本能?就如同她的本能!

……

皇宫。

“启禀皇上,已经证实太子是亲自前去浩海口岸接郡主,二位冷侍卫带了两百太子府亲卫军,还调了樊将军率五百­精­兵亲自护送,队伍已经在城外,即将进京。”老太监恭敬的禀报着。

浩帝听言,疲惫的挥手:“朕知道了,朕累了,退下吧!”

“是。”老太监担忧的看了一眼皇上,恭敬的退了下去,为了郡主被阜国休离之事,皇上皇后、公主驸马似乎是一夜之间苍老憔悴了,皇后娘娘更是病倒在床塌。

寝殿内,寂静无声,浩帝撑着头,无声苦笑,家门不幸,天要亡他轩辕氏啊!

“皇上……”皇后撑着龙头拐杖颤颤的从内殿走出来,富态逼人的贵气和锐气尽失,此时的她,只是一个痛心伤心的老人。

浩帝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责备道:“你怎么下床了?还有,宫人们呢?”

皇后泪流满面:“皇上又何须说妾身呢?皇上又何尝不是把跟了你一辈子的贴身太监都遣退在门外。”

浩帝无声,上前扶着她往内殿走去:“太医说了,你不能下床,要好生休息。”他们都老了,这个打击,一下子把他们打倒了。

扶着她上床,在床边坐了下来,浩帝沉默不作声。

皇后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哭的悲痛欲绝。:“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上苍为何如此惩罚我们?”刚才外殿的话,她听见了,砚儿亲自去颜儿,她的砚儿当真爱的如此情痴,轩辕家的男人个个情痴啊!

可是为何砚儿情痴的人是颜儿?这不该啊!不该的孽情到底是为何?

“我们老了……”浩帝眼角泛着眼花,伤痛不比皇后少。

他一生只有一女一儿,和天下各国皇室繁荣的子嗣相比,浩国皇室子嗣稀少的可怜。

可是他从不曾羡慕过他国皇子的繁多,无论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儿子都是人中之凤,人中之龙。

砚儿更是让他欣慰骄傲。

他比他这个父皇不知道要强多少倍,自他登基到如今,已经有六十几年,百姓的日子也算是安居乐业,国富民强,他敢说自己是个好皇帝。

老来得子,是上天垂怜,延续他轩辕家的香火,继承浩国的皇位。

砚儿是天生的帝王,聪明,睿智,深沉,青出蓝而胜于蓝。

可是……

为何他要的女人是颜儿?他的亲外甥女,这等扰乱人伦五常的忤逆,天下人如何看待?

他们又该要如何自处?

“公主……待奴才去禀报……”

“滚开……”轩辕画拔高的怒斥声显示她的怒火。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的痛更深了,贤淑仁和,温婉绰约的画儿如此失去理智……

“你退下吧,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浩帝走出内殿,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轩辕画,然后冷声对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吩咐道。

“是,皇上。”老太监不敢看轩辕画一眼,暗自叹息,退了下去,皇后病倒,公主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

扑通!

轩辕画重重的跪了下去,浩帝一惊:“画儿……”

005只为他心

轩辕画抬起头,看着苍老憔悴的父皇,心如刀绞,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颗的往下掉:“父皇,儿臣求您……”

这时候,皇后也再次颤颤的下了床,手中的龙头拐杖握的死死的,站在父女两后面,默默的流泪。

轩辕画看到了她娘,跪扑上去,哽咽出声:“母后,儿臣求您……”

此时此刻,皇后的心又何尝不是如生生挖她­肉­一样的痛着。

“画儿,你起来再说。”浩帝上前扶着皇后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看着轩辕画叹息地说道。

“不。”轩辕画跪移过去,扑在两人腿上,抬起头,眼中坚硬如铁,有着深思熟虑后的绝然。

皇后出声了:“你想父皇母后如何做?”

“救颜儿,救砚弟。”

浩帝、皇后两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苦涩,救?如何救?难道自己的儿子,他们为人父母还不了解吗?画儿心里又何尝不是很清楚?

“画儿,你砚弟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皇后幽幽一声长叹,这也是为何他们如此憔悴、如此无奈的主因,自己的儿子,他们太了解了,就算是身为他父母的他们也没有把握去左右他的决定。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救啊,父皇,母后,如果你们都放弃了,那么谁能救他们?”轩辕画斩钉截铁。

浩帝神情凝重,缓缓的开口:“画儿,你想如何做?”

轩辕画倒也­干­脆利落:“斩断这份孽情。”

皇后震惊,为她语中的狠决:“画儿,你想做什么?”

轩辕画一字一句,眉宇间竟然有一抹令人怵心的­阴­狠:“父皇母后当真愿意看到砚弟成为天下人人诛伐吗?”儿女是心头­肉­,颜儿是她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和阮大哥爱的骨­肉­,是生命的延续,为了自己的女儿,她愿意成为这个刽子手,愿意成为恶人,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斩断他们之间的孽。

皇后哑口无言!

浩帝半敛着眼,神情深沉,良久良久,他才睁眼看向跪在膝下的女儿。

“画儿,你有没有想过,砚儿是真心爱着颜儿?”轩辕家的男人一旦动情,就是一生一世,祖祖辈辈皆是如此啊,他虽然不想砚儿成为天下人人诛伐、世人唾骂的罪人,但他更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失去所爱,活着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他来说,人生太短了,因为他已经活到了终点,回过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这辈子,他会感叹人生苦短。

可是砚儿不同,对砚儿来说,一辈子还很长很长,他现在人生还只是开始。

轩辕画愣住了……真心爱着颜儿?

浩帝语重心长:“画儿,你和砚儿都是父皇母后的心头­肉­,我们一辈子,也只有你们姐弟二人,父皇母后年纪大了,砚儿对你来说,不只是弟弟,你还姐兼母情,事实上,父皇也相信,砚儿对你的尊敬并不亚于对你的母后。”

轩辕画眼中有些波动,她心里也痛苦啊,一个是自己视若儿子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如何不痛心?

“你懂爱、重情,自然知道情动、心动,并非理智可以自控,当砚儿对我们坦诚的时候,也说明他的认真,他的郑重,他的坚决。”

“所以父皇是在劝儿臣……”轩辕画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怎么也无法说出成全两个字。

“父皇要让儿臣恭敬谦卑的送上自己的女儿?父皇,您太自私了。”轩辕画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分寸脱口而出的指责。

“画儿,他是你父皇,你这是什么语气?”皇后睁大眼,看着这个温婉­性­情的女儿口出忤逆。

轩辕画紧咬着­唇­,别开眼:“儿臣……儿臣今天才知道,原来儿臣在父皇母后心里,永远及不上砚弟。”

浩帝闭上眼中的痛,此时此刻,他只有为人父的痛心。

皇后身子一颤,眼中有着不敢置信,这是她的女儿说出来的话?

浩帝看着这个显然已经有些钻进死胡同里面的女儿,突然道:“你就如此确定颜儿需要你这个做娘的来救她吗?如果颜儿也爱着砚儿呢?”

“不可能……”轩辕画一怔之后断然否认。

“为何不可能?世上有几人能及砚儿的出­色­?”浩帝睿智的双眼有些锐利的注视着她,发生这样的事呢,他比任何人都不想,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一味的痛苦伤心并不能解决问题。

轩辕画无力反驳,也无话反驳,是啊,如果砚弟不是她的弟弟,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爱上自己的女儿,她会比谁都高兴。

“不……颜儿还小……她不懂……您忘了,她曾经那样的爱诸葛无尘,爱的任­性­,爱的疯狂,可是到最后不也是……忘了?”

所以颜儿就算……也爱上砚弟,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把他们分开了,她就会忘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仿佛是在说服他们,也仿佛是在说服自己,轩辕画因为急促而有些语无伦次。

看着女儿大受打击的模样,浩帝心里也不好受,该说的话他都说了,究竟能不能点醒她,他也没把握,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自己在说服自己?

热闹繁华的千灯街,一品楼。

雅厢房内,靠窗边,坐着三名俊朗出­色­的男子。

把玩着手中­精­致的杯盏,陆流天挑眉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目光停在了曲澜青身上,难掩诧异。

“据我所知,曲家庄已经连续八道令牌召你回去了。”而被召见的人却不为所动的呆在京城。

曲澜青半敛着眼,沉默不语,倒是一旁同样有些异­色­的诸葛无尘突然出声了:“太子不在朝中。”

曲澜青眸子微闪,去了哪里,他心知肚明。

陆流天眯眼,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并没接话。

诸葛无尘喃语:“国库不知何时调走了近三成的财力。”

陆流天震惊:“三成?”三成财力是多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要主动出击征战吗?北上还是南下?

曲澜青垂眸,三成财力是多少,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因为这三成财力早已经运进了曲家庄,而且早已经运用。

诸葛无尘抬眸,神情凝重:“战争……恐怕随时会起。”整个浩国依旧平静如水,但暗地里,无论是边关陆地还是海岸,都布防了十分密集的雄兵。

他想,太子已经有了征战的计训了。

陆流天神­色­凝重起来:“开战?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连我们都丝毫不知情?”身为他的幕僚,他们理应最清楚,不是吗?

大街上传来飞骑,不多时,整齐划一的军队肃然而来,没有锣鼓喧哗声,没有皇家仪仗队,有的只是缓步而来的马蹄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曲澜青看向窗外,喃语:“回来了。”快两年了,阮心颜如今再踏进这京城,天,也意味着要变了。

诸葛无尘面容有些复杂:“是阮心颜回来了。”

陆流天眼中有些诧异的看着下面的旗帜:“樊家军、暗卫团、亲卫军,这……”这支近千人的队伍,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一下子出动这么多高手,就只为了接被阜国休离回来的阮心颜?

大街上,因为军队的进驻,原本分散在街上的百姓有序的退到了两旁,看着大路中间面露肃气的军队走过。

当后面的马车进入人们的视线之内时,人样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真的被休离回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之后,人群里起了­骚­动,瞬间便沸腾起来。

“就只知道在浩国耀武扬威,顶着尊贵的郡主身份,都不能避免的被人休离回来,真替公主和驸马不值,竟然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简直丢尽我们浩国的脸。”

“她还有脸大摇大摆的回来,无耻……”

“休离回来的下堂­妇­……”

……

冲动是魔鬼!

人群里,民情激奋,一两个热血人士,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愤不平,再说经过两年的时间,很多人的记­性­都不太好,忘了里面的人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尖酸刻薄的声音传了出来,如同瘟疫传染一样,瞬间便得到不少人的附合。

坐在马车里的阮心颜听到外面的批判,­唇­角若有似无的轻轻扬起。

轩辕砚眸子一沉:“莫诀。”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宛如矫龙魅影飞掠人群中,起落纵跳,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刚才出声的几人拎了出来,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人们意会过来时,地上五个人被扔在了马车前面。

瞬间,大街上,鸦雀无声。

这五个人都是一些书生儒士打扮,且都年轻气盛,此时跌坐在地上,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茫然到惶恐再到惊惧,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杀!”

一声淡泊优雅的男音从马车里面传了出来。

音起刀落,只见银光一闪,地上五人的人头滚在了地上,喷洒的鲜血溅湿了道路。

事情太过突然,人群里本能的传来一些惊惶的尖叫,但转眼消失在巴掌握嘴的闷哼声,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大街上,静的吓人!

一品楼二楼窗口处,诸葛无尘和陆流天震惊的睁大眼。

曲澜青眼眸转深……

“本殿若再听见坊间闲言闲语妄议皇家是非,当场格杀勿论!”传来的声音让帝王的威仪、皇家的尊贵霸气尽露无疑。

此时,整个大街上,惊惧,寂静,所有的人都吓的跪倒在地,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哪里还有刚才的沸腾。

冷麒视若无睹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戮,只是随意的挥手,几名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捡起那些还来不及闭眼的头颅,再把尸体拖走,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兵者眼露肃气和杀气,没有把刚才的小小‘Сhā曲’当一回事。

队伍继续不疾前进,低调奢华,却留下了一地的惊恐和霸权给跪在地上的人群。

马车里,阮心颜慵懒地倒在身后人的怀里,闭上眼,嗅着他身上隐隐淡淡的一股清香,沁入心扉,­唇­角上扬,似娇似依:“暴君。”

轩辕砚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低低一笑:“帝者,戾也。”身为帝王,厉,暴,威,严,能,缺一不可,只有这样,才能成就一个尊字。

阮心颜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淡声道:“有时候,暴政并不是维护统治的天敌,反而是有效的工具,因为只有暴力施加不足的情况下,才会导致人们对在位者的威严体会不到,或者说不够强烈,不够畏惧,自然也不会忠诚,于是一些胆子大的人心里自然会生出颠覆政权的愿望。”

就例如,她不认为秦帝国的衰亡与暴政是直接关系,后世皆称‘暴政亡秦’这种说法的逻辑其实走不通,暴政或许是其中一条因素,但绝非主因。

“哦?”轩辕砚似乎很有兴趣的放下的手中的的书卷,笑看着怀里的人。

“当然,在暴的基础上,必须要有驾驭和统治的能力。”

“例如?”

“例如吃饱饭。”

轩辕砚扬眉,以眼神示意。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睁了睁眼后,又阖上:“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吃饱穿暖,在他们心里暴君也是明君。”如此简单,却也如此艰难,子民成万数亿,人人吃饱饭穿暖衣,谈何容易?

“如果你的子民有一百个人,当九十个人能吃饱穿暖的时候,你已经掌控了他们,当然,如果一百个人中,你只有能力让十个人吃饱穿暖,那么就算你仁德善贤,连只蚂蚁也不舍得杀死,也不会改变亡国君的下场。”

轩辕砚雪白的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秀发:“一针见血。”

阮心颜抓着他的手指把玩着,似是随意的问道:“怎么不见我娘?”她回来,她都不出现,反常不足以形容。

轩辕砚敛眸,淡然:“想必还沉浸在震乱痛心中。”

阮心颜缓缓的睁眼,难得的出现愕然:“你……”开诚布公了?

“怎么?很惊讶?”轩辕砚抓起她的手,重咬了一下,以示不悦,他想要的女人,当然是他的妻子。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阮心颜摇头:“有点感动。”这个男人强大的让她心安。

抓起手再重咬了一口,白­嫩­的手指上印下他的牙印:“只是有点?”

白了食人族一眼,阮心颜翻身跪在他两腿之间,双手捧着他的脸,专注的凝视着他,低低的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轩辕砚深黑的眸瞳璀灿发亮,内敛深沉不喜于­色­的俊美脸庞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有柔,有情,有溺,有宠。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冷麟请示的声音传来:“主子,太子府已到。”

“进宫。”把人紧紧的揉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传出马车外的声音却极度的冷静。

阮心颜迎着他的目光,黝黑中也绽放出黑光,她如同镜子一样,全然的看得见自己的身影,很舒服,很清静,很有安全感,很有一种千言万语说不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她在他的眼中!

他是魔,她成魔,他是佛,她亦成佛,只为他心!

006只能认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宫凤鸣殿。

“太子驾到!郡主驾到!”

太监的通报声让殿内沉寂的气氛有些波动。

轩辕砚、阮心颜两人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等人后,两人面­色­从容镇定,丝毫没有变化。

已经快两年没有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牵挂不已的女儿了,阮心颜的出现让阮南风夫­妇­激动不已,却都没有起身迎上去,只是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汹涌。

阮心颜脚步停顿,暗自叹息,该来的还是要来。

“颜儿见过皇外祖父,外祖母,见过爹娘。”

气氛空前的凝固,坐在那儿的人脸­色­都有些僵硬,就连空气也似乎流转不通的滞停在半空中,让里面的人都呼吸急促。

在场没有人能正常出声,轩辕砚淡扫了一眼众人,温柔的把她扶了起来,半拥着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视在场人如无物的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阮心颜蹙眉,但并没有出声。

纵使睿智理智过人的浩帝在亲眼看到入眼的情形时,也不由的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皇后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阮南风坐在一旁,俊朗潇洒的面容上有着浓郁的化不开的复杂。

最先沉不住的人自然是轩辕画,她几乎是失去理智一样,尖叫着冲上前欲把阮心颜从轩辕砚怀里扯出来。

轩辕砚微微皱眉,手随意的一抬,不留痕迹的化开了轩辕画冲上来的力道,没有让她碰触到怀里的人。

“皇姐。”

眼光一扫,无尽的威严的气势让轩辕画本能的一怔,眼中有着不敢相信。

阮南风上前,制止了爱妻的冲动,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不让她上前。

目光伤痛复杂的看着柔驯偎依在太子怀里的颜儿,心,有些揪痛,他的女儿啊!可知道她选的是什么样的路?

“轩辕砚,她是你亲姐姐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被阮南风拉住的轩辕画抑制不住的怒叫,美丽温婉的婉约气质荡然无存。

“画儿,冷静。”浩帝重斥一声。

“不……”轩辕画激烈的在自己丈夫怀里挣扎。

阮南风脸­色­微沉,声音提高,重喝:“画儿……”

轩辕画一惊,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有着不敢相信:“阮……大哥,你吼……我。”二十多年,阮大哥从来没有这样对她。

看着她眼中的受伤和委屈,阮南风声音缓和下来,叹息着说道:“吵闹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不理会她的怔愣,安抚地拥着她在一旁坐了下来,阮南风抬眸,目光凌厉的看着偎依在轩辕砚怀里的人,语气不明:“颜儿,他是你舅舅!”

阮心颜抬头看了一眼强势的搂着她的人,垂眸片刻后扬起,清冷的眸瞳直接注视着阮南风,­唇­,浅淡弯开。

“爹是否记得颜儿曾经说过一句话?”

阮南风沉默,而后苦笑着点头:“记得。”这几日,他深思细想,才发现原来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颜儿嫁去阜国时,对他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想来,也许原来她说这句话时的真正用意是指今天。

阮心颜轻拍禁锢自己的双臂,悠然的站起身,走向阮南风,在他面前,缓缓的蹲下,抬眸专注的看着他怀里的轩辕画。

“如果他不是我的舅舅,娘亲一定会真心为女儿能遇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而喜极而泣。”

“如果我不是娘亲你的女儿,哪怕我的身份贵为朝中一品大员、世族千金,娘亲也一定会为自己的弟弟爱上一个如此其貌不扬的女人而惋惜。”

轩辕画喉咙哽咽,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心,却突然有些冷,她的女儿为何与她的心如此远?

“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如此爱我,饶是寒石也动情,情动深处,是孽又何妨?”这一世,她为爱而活。

“不……颜儿……你不懂,娘是为你好……娘……”

阮心颜突然起身,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娘又怎么知道颜儿不懂?又怎么知道为我好,是我要的?”

轩辕画睁大眼,泪眼朦胧,微张的嘴,哑口无言。

“男女之爱,是自私的,朝朝暮暮两情悦,只羡鸳鸯不羡仙,爹和娘充分诠释了爱情的自私,甚至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挤不进你们的爱情里。”

“不是的……”轩辕画虚弱无力的反驳,颜儿的话如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疼痛流血。

“你们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说服自己,你们在你们的女儿年幼的时候把她送进宫,我十四岁之前,没有尽过做父母的责任,是因为孝顺,那时候舅舅离开皇宫外出求艺,怜及皇外祖母孤寂,可是真是这样吗?皇外祖母有皇外祖父相伴,又何来孤寂?”

“就算是如此,那十四岁之后呢?奄平城三年的流放,为何你们不把握机会,用你们的爱弥补我?”

阮心颜淡淡一笑,清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

在她的目光下,两人为这一震!

目光落在皇后身上,阮心颜无声一笑:“皇外祖母要求把我留在宫中,是爱怜自己的女儿,为了让女儿能在爱中自由自在,不受半点牵绊。”

皇后避开了阮心颜那双洞悉了然的双眸。

她目光避开的动作,也等同于默认,那霍然被揭开的面纱让轩辕画无法接受!

“今时今日,你们的女儿也入了情,懂了爱,尽管所爱的人对你们来说难以接受,可是你们是我的父母,如果世上连你们都不能成全、包容、庇护我们的爱,天下世人又怎么会成全包容?”

一席话,换来一阵沉默。

轩辕砚倚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注视着她,黑眸中,只有她。

阮心颜神情虽未变,在与他接触的视线里,淡眸柔和眷恋。

两人脉脉一视,盈盈一眸间是笔墨难以描绘的眷恋柔情。

这一瞬间,轩辕画突然感觉自己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对他们来说,整个天地万物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多余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她的心痛疼难捺,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早已经错过了这个女儿。

她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阮大哥,为了爱,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抛却在生活之外,到今天,她又有什么资格来为她好?

想到这里,轩辕画宛如被人抽了筋脉一样的全身无力的靠在阮南风怀里。

“阮大哥……我累了,我们回府吧!”她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想一想。

拥着怀中安静无声的人,阮南风深看了一眼这个被抛却在生活之外的女儿,轻轻一叹:“颜儿,给我们点时间,让我们好好想一想。”

阮心颜点点头,看了他怀里一眼:“我并不是责怪你们,我只是请求你们无私宽容的爱我一回。”

无私宽容的爱我一回!

字里行间,那是怎样的心情?而他们做父母的,又是怎么的心情?

阮南风身体一颤,他怀里的轩辕画更是死死的咬紧着­唇­,愧疚,痛苦,伤心,酸涩齐齐涌上心头,快要将她淹没。

“……”阮南风张嘴,几度无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着轩辕画,黯然离开。

看着女儿女婿被击退的溃不成军,浩帝心里的震惊和复杂无法形容。

如今的颜儿用脱胎换骨不足以形容她,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些了解,为何砚儿会爱上颜儿!

“颜儿。”

浩帝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阮心颜沉眉敛目:“颜儿在。”

“来,过来坐这里。”浩帝拍了拍身边的软榻,示意道。

阮心颜福身:“是。”

不慌不乱,不急不促的在指定的地方坐下,阮心颜静谧安然。

浩帝心里暗暗诧异,这样的颜儿让他很有一种仿佛初见她的错觉。

“曾经朕就在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看到那个让朕的儿子爱上的女子,只是……”顿了顿后。

“结果却让朕很意外。”

阮心颜­唇­角一弯,笑靥似月破云,仿似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也似云开月明,寒傲似冰,犹以那双眸瞳最为亮眼。

黑如点漆,白得清澈,净如星辰,眼神湛然青灵,睿智中透出自傲与自信。

浩帝微愣,后面的话一时无法正常出声。

轩辕砚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优雅起身,朝她走来。

修长漂亮的手掌摊开在眼前,阮心颜挑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放了上去。

轩辕砚紧握,看了一眼怔愣中的两人,弯身恭敬的出声:“天­色­也不早了,父皇母后早点休息。”

浩帝缓慢的挑高眉,眼中有着复杂,有着了然,也有着沉重。

良久后,才幽幽一声叹息:“去吧!”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皇上无奈苦笑,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罢了罢了!他老了……

“认命吧!”怜爱的拥着恍惚的妻子,浩帝不得不认命。

“事到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认命了。”皇后虚弱一笑,望着那对身影,眼中泪光闪烁,她只是怜其他们未来的艰辛啊。

“颜儿……就像换了一个人。”想起刚才看到的颜儿完全陌生的一面,浩帝有些失神。

皇后脑中突然想起一个一个画面,一向对砚儿畏惧的颜儿竟然时常出现在雍和宫,当时不觉得反常,只是认为颜儿长大了,难得砚儿肯亲近颜儿,她心里还欣慰无比,哪里想到……

“三年前,她从奄平城回京后,或许就已经改变了,只是我们都没有察觉到罢了。”或许颜儿说的对,所有的人对她,都没有做到真正的关心。

皇后低下头,不动声­色­的拭去眼角的泪,病来如山倒,她的身体她知道,或许她是看不到他们的未来了!

007说你爱我

景璃殿。

水晶玉璧灯,灯光柔和,珍珠帘幕在灯光下,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清辉,地上铺着白玉砖,内嵌金珠,凿地为龙,雕刻为凤,皇室的奢华,尊贵,尽显眼底。

阮心颜身着白­色­寝衫斜躺在铺着金­色­的冰蚕丝锦被的软榻上,双眸微闭,两排长长的睫毛安静乖巧的落在白皙的肌肤上,青丝长发随意的披散,平和的脸庞让人打从心底生出惬意、舒坦、静谧。

与周围的奢华奇异的融合,理所当然仿佛她本该出现在这里,只有世上最尊贵的地方,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婉儿为她擦拭着略湿润的秀发,心里一阵恍惚,无论是在阜国的皇宫,还是在浩国的皇宫,主子就只需要这样静静的存在就能驾驭这里的奢华尊贵。

“婉儿。”阮心颜闭着眼,淡淡出声。

婉儿动作一停:“是。”

“离开也近两年了,如今回来了,你也抽时间回家看看。”

婉儿微愣片刻后,轻嗯了一声。

阮心颜悠然起身,婉儿连忙拿起一旁的厚披风披在了她身上:“气候很凉,主子还是在床上躺着好些。”

阮心颜摆手,婉儿不再言语,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从内寝走出。

“参见主子。”守候在外殿的有艳等人行礼。

静静的走到窗前,推开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阮心颜仰起脸儿,恬静的目视着天空那一轮皎洁的半圆月。

今晚的月­色­,真美!

“主子,寒风袭体,主子衣着单薄,还是回寝宫歇……”婉儿担忧的出声,主子只是披了一件披风,虽然殿内火炉旺盛,火道开启,温暖如春,但主子开窗站在窗边,吹着寒冷的北风,这样不行的。

“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拢了拢身上的厚披风,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心都通透起来,阮心颜嘴角抿起,心里深处溢出一声叹息。

或许,她也终究只是个人,所以也会——患得患失。

爱的深了,才会担心有一天失去,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爱的深。

深情,温柔,宠溺……他强势的攻破她的心,霸占她的心,让她甘愿为他痴狂。

轰轰烈烈的爱情,会不会经不起时间?

她除了一颗心外,在这个世界里,一无所有,只有他!

有艳与婉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焦急,却也知道此时不宜再说什么?

“是,奴婢告退!”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她们自然对主子的­性­情很是了解。

今晚的主子,看起来依然平静宁和,但却有一种飘渺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退出殿外,有艳以眼神示意了一旁的太监,太监点点头,机灵的退了下去。

室内静谧,倚在窗边的人,望着窗外天空,夜风吹过,撩起殿内纱幔翩然,看着天上的月,­唇­弯徐徐勾起一抹恍悟的淡笑,勾勒出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她一直不去想,她的离开,对疼她如命的家人,特别是爸爸将造成什么样的伤痛?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她会在这个世界里,依然活着,经历又一次人生,而这一次的人生,她将为爱而活。

轩辕砚走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一抹白­色­披风伴着秀发随风翻转飞扬,纤柔灵秀的背影飘逸如仙佛,彷佛误闯人世的天女佛圣,只要她愿意,她随时会离开这世俗红尘。

胸口一窒,恐、惊、惧,怕,……平生从不曾有过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刚才那一刹那,有那么片刻间,他真以为她就要乘风而去!

“颜儿。”小心翼翼的上前,仿佛怕惊吓着她,她真的会随风飘去。

阮心颜回眸,眸中那一抹恍惚飘渺还来不及褪去,让轩辕砚的心为之一颤,迫不及待的上前把她紧紧的搂住。

“颜儿,不要,不准……”不准她这样的笑,不准她这样的飘渺,这会让他有一种错觉,他还没有抵达她真正的内心,就如她所言,她的爱,是有底线的。

如果有一天,她不爱他了,她就会离开,不……他不准!

“怎么啦?”阮心颜微微睁眼,有些惊讶,他的手在颤抖?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砚抿紧­唇­,不语,他是天,是主宰,他掌握天下千千万万人的生杀大权,只要他愿意,总有一天,他会是青云海域上的霸主,独一无二的霸主。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发现,哪怕他成为天下独一无二的霸主,他可以掌控这整个天下人,可是他掌控不了她的心。

感受到他的失常,阮心颜诧异,伸出手回抱着他,轻语:“砚,发生什么事了?”他不会知道,此时的他,有着不属于他身上的脆弱!

他不该是如此的!他该高高在上俯瞰着苍生,那才是他。

“不要离开我,永远永远。”如同一个急需母亲安慰的孩子一样,他急促的表达着他的渴望,来自于对她的渴望。

阮心颜一震,清眸注视着他,怔怔出神……他是为她?

“颜儿……说你爱我,你是爱我的,我感觉得到,说你爱我……”可是这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不能允许一丝一毫她会离开他的可能。

泪,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盈满一双清幽的眸瞳,阮心颜哽咽,静静地、静静地凝注着他,彷佛丢了魂似的愣了神,许久、许久……然后微笑。

那一层不见雾不见水的­阴­霾俱隐,柳暗花明。

“我爱你。”这个宛如天神一样存在的男人,唯一的弱点,是她,那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化为烟云,随着窗外的风,消散!

轩辕砚把头埋进她的颈侧弯,一言不发,紧绷微颤的身体却慢慢的松了下来。

“我有心,有魂,而它们都在你的身上,只为你。”只为他的心啊!

轩辕砚猛地抱起怀里的人,径直往内寝而去……他需要感觉着她的存在,才能驱散刚才那一刹那间的不安。

……

激|情中的人儿红肿的­唇­中逸出一声声娇喘低吟,身子不受控制地激动地颤栗,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泛上了一层薄汗。

蒙着一层水雾的双眸氤氲朦胧中缓缓的睁开,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浓黑卷翘的键毛,挺翘奇俊的鼻粱,汗湿的俊美脸庞,氤氲激|情的双眸此时正痴迷的凝锁着她,他的眼中真实坦诚的表达着他在为她痴狂!

浓浓的情,深深的痴,绽放一室幽香,此情此景,融人心骨,是世间最动人的痴!

柔软­嫩­滑的双臂缠上他,将他抱的紧紧,仿若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却毫无保留的为他敞开,为他奉上。

“说爱我……”感觉身下的颤栗,轩辕砚暗哑的声音伴着粗喘迷靡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放荡地啜息着。

感觉自己的身子软得像一滩水,灵魂都快要飘出这具身壳,不像是自己的,濒临死亡的酥麻电击着全身,阮心颜迷离的望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脑子里昏沉沉的,红­唇­中抑制不住的出声:“爱……爱你……砚……只爱你……啊……不……”

轩辕砚的眸子只看见身下人嫣红的脸,艳红的­唇­,粉红的身子……心、神、魂都醉了!

粗嘎地低吼一声,不做犹豫,低头吻了下去。

不够!深入,深入,再深入,把自己揉进她身体深处,那里,是他的港湾,是他的渴望,是他停泊的地方。

在她的耳边用喘息低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诉说着,爱你,爱你……

蛟俏宝罗帐内,狂野,绮丽!糜媚,一切的一切,道不尽的销魂!

……

陈府,后院,一条铺以青石块的小径蜿蜒通向小楼前,婉儿站在熟悉的地方,恍然如梦。

“大小姐,二小姐和表小姐来了。”昔日伺候她的婢女红儿轻声提醒着入神的大小姐。

婉儿回头,怔怔地看着朝她而来的人,她的妹妹,陈蓉儿。

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一波波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因为蓉儿,今日的她是否又是另外一个人生?

陈蓉儿紧咬着­唇­,停住了步子,没有再上前,似是情怯,似是隔阂。

陆芊芊脚步微顿,但还是往前走了过来,美丽的脸庞绽放一抹笑颜:“表姐。”

婉儿敛眸,沉默片刻,淡淡付以一笑,目光掠过她,停在了不远处的人身上,淡笑出声:“蓉儿,你长大了。”离开家,快两年了,改变的不只是人,还有很多!

“姐姐……”低喃的轻语传来,婉儿温婉一笑,回头看着眼前早已经改头换面的小楼,目光渐渐淡漠,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以为的那样。

“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这儿风大,不请姐姐时屋去坐坐?”陈家,缺了她,少了她,依旧是陈家,不痛不痒。

陆芊芊眼中掠过一丝异光,转眼消逝,回头笑看着停在不远处没有上前的陈蓉儿,笑言出声:“蓉儿,表姐一向最疼爱你了,你不用愁了。”

陈蓉儿听闻,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眼中飞闪过一丝期盼,但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黯淡无光。

婉儿微愣,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并不接话。

顿了顿,原以为婉儿会接话的陆芊芊对于婉儿的沉默,心里陡生不悦,眉眼渐渐挑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声音却不变的继续说道:“如今表姐的靠山可是……心、颜、郡、主!只要表姐求求郡主,你的事又有何难?”

008忍无可忍

“姐姐,进屋坐吧!”陈蓉儿低低的出声。

婉儿点头,这是她的闺楼,如今却成为了蓉儿的闺楼!

是啊,芊芊说的对,自小到大,她一向疼爱蓉儿,甚至为了保她,她不惜拿自己的人生来换取,可是蓉儿呢?

她懂吗?或者说,她在乎吗?

看着楼内完全陌生的布置,婉儿淡然地在花厅里面坐了下来。

陆芊芊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婉儿一眼,眼中波澜微动,却并没有出声。

陈蓉儿看了一眼后,在陆芊芊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无意识的紧抓着自己手上那只被接上的食指,不细看,不会察觉什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这根食指只是摆设,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看着自己疼爱的妹妹与自己之间的疏离,婉儿自嘲一笑,眼儿余光并没有漏掉她绞手的动作,缓缓垂眸,而后扬起眼,微笑着注视着她,出声问道:“蓉儿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说给姐姐听听。”

陆芊芊淡淡的垂眸,嘴角微微上扬。

陈蓉儿怔怔的抬头,接触到姐姐温婉的笑容,心头似酸似涩,姐姐很疼她,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坦然的面对姐姐。

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回浩国、回陈家,毕竟她可是随着阮心颜嫁去了千里之外的阜国。

姐姐的这间闺楼,如今变成了她的,现在姐姐又回来了,她虽然不是有意,但占用了原本属于姐姐的闺楼却是事实。

“姐姐,我等一下就搬回北阁……”

“不必了,蓉儿。”婉儿温和的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用不着这间闺楼了。”她的未来掌控在主子手中,主子在哪,她就追随在哪儿。

“蓉儿,表姐说的对,现在她可是住在宫里,哪里还用得着这里?”陆芊芊掩嘴娇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婉儿,意喻不明。

婉儿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轻扫了一眼陆芊芊,在触及到她未梳起的鬓时,眸子微微闪烁,似无意的问道:“芊芊还未出阁吗?”

陆芊芊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有发作,皮笑­肉­不笑的出声:“说起出阁,表姐呢?表姐可是比芊芊还要大呢?”

婉儿轻笑,别有深意的看向陆芊芊:“说起这个,不得不说说我与表哥的那一份承诺,既是父母之言,就算得上一纸婚约了。”

陆芊芊怔住,就连陈蓉儿都惊讶的睁大眼:“姐……姐姐……”

“幸好芊芊你提醒我,你帮我和表哥约个时间,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他谈谈。”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等待他来娶的人了,早已经对他没有了念想,之所以谈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她想挑明的告诉陆家,她不再隐忍沉默,婚约也该要处理一下,她不想再和陆家有什么牵扯。

既然无心,断了也好!

“什……什么?”陆芊芊瞪目结舌的望着她,仿佛在看一只怪物。

婉儿不理会她的惊诧,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蓉儿,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姐姐。”

“没……没什么事!”陈蓉儿期期艾艾的出声,不敢与她的眼神接触,和姐姐分开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姐姐跟在那个害得她废了一根手指的女人当差,所以她下意识的排斥姐姐,还是因为她用了原本属于姐姐的闺楼,因为心虚才排斥。

或者,两者皆有,纵使她心里非常清楚,姐姐把自己卖给阮心颜,全是因为她,但有了隔阂,她无法靠近她。

陆芊芊回神,心里冷笑:“表姐刚回来,恐怕不知情,也是,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是…休、离回来了,恐怕也不宜再抛头露面,横行霸道了。”

婉儿眸子一冷:“芊芊,妄议皇家是非者,格、杀、勿、论,这话只要传出这间小楼,恐怕表哥也保不住你。”

“你……”陆芊芊脸­色­蒙上了一层冰霜,回头看向一旁的陈蓉儿,冷笑:“表姐对废掉自己妹妹手指的人如此忠心,真是让芊芊敬佩,也对,这里是浩国,郡主身份尊贵,表姐岂敢有半点怠慢,否则一个不小心,遭殃的可是你陈家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花厅里面格外的响亮,也打来了一室寂静!

陈蓉儿呆滞。

陆芊芊不敢置信的抚着火辣辣的的脸,眼中因为震惊而有片刻的呆滞和茫然,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芊芊,你让我忍无可忍。”婉儿一步一步逼近,温婉娴静的面容覆盖上了冻人的冰霜。

“记住,你身在天子脚下,浩国是姓轩辕的,不是姓陆的。”

“你……陈婉儿,你打我?你敢打我?”陆芊芊美眸圆瞪,眼中有着震惊和怒火。

婉儿冷若冰霜:“这里是我陈家,你大逆不道,口出狂言,回你的陆家。”

“你……”

陆芊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愤怒冲上脑门,上前一挥手,却被婉儿紧紧的截住。

抓住她的手,婉儿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不带半点感情出声:“这是我最后一次顾念陆陈两家的情份提醒你,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不知天高地厚,有你后悔的时候。”如今的阮心颜可不是两年前的阮心颜,如今的她更狠,更绝,芊芊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闯出大祸。

狠狠的甩开陆芊芊的手,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呆滞在那儿的蓉儿,眼中飞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归于平静,近墨者黑,她不希望蓉儿再与芊芊接近,否则日后指不定还会惹来什么横祸!

“蓉儿,我会和爹爹谈谈。”蓉儿该出阁了。

……

陆府,大厅。

“芊芊,此事当真?”陆夫人眉头紧皱,嘴里虽是疑问,眼中却染上了薄怒,当真是近墨者黑,她心里温婉贤淑的婉儿跟在那个心颜郡主身边还不到两年,就变的骄纵跋扈了,还欺到芊芊头上来,让她痛心。

“娘……难不成我还骗您不成?您若不相信,大可问问蓉儿。”陆芊芊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一旁的陈蓉儿坐立难安,脸上有着心虚和不知所措,看在陆夫人眼里,如同铁证。

“始……姑母,蓉儿代姐姐向表姐道歉,蓉儿不知道姐姐……”

“不必说了,蓉儿,你回去告诉你娘,陈家有了靠山就欺到自家人头上来了,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女儿。”自家侄女做出这样的事,如何不让她又气又怒。

“不是的,姑母,您误会姐姐了,姐姐不会欺负表姐……”虽然姐姐打芊芊超出她意料之外,但芊芊的话也确实有些过份,她明明知道姐姐跟在阮心颜身边并非她所愿,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芊芊……

“蓉儿。”陆芊芊霍地提高声量,把陈蓉儿吓一跳:“表姐……”

“别叫我表姐,我不敢当,我原本以为你和我姐妹情深,没想到,亲姐妹终究是亲姐妹,你岂会帮我说句公道话。”

“不是,表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说……”姐姐绝不是有意欺负她的,虽然她心里对姐姐有隔阂,但她相信姐姐是为了她和芊芊好。

“想说什么?说陈婉儿她不是故意欺负我来讨阮心颜欢心?还是说她打我只是意外?”陆芊芊心里恨的牙都痒了,陈婉儿一句话针中了她的痛处,昨天千灯街发生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本殿若再听见坊间闲言闲语妄议皇家是非,当场格杀勿论!这是他说的话……整个京城人都知道。

阮心颜何德何能,就因为是他的外甥女,就能得到他如此的护短,她嫉恨都快发疯了。

两年了,又是一个两年,她等了他多少年?

嫁给别人,哪怕是嫁给无尘大哥,她做不到。

她只想成为他的女人,可是……她头一次恨一个男人的洁身自好,如果他身边有女人,哪怕只是侍妾,以她的身份,想要靠近他并不是难事,她甚至心甘情愿从侍妾做起,那样,她还有接近他的机会。

可偏偏无论是皇宫还是太子府,他的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她为他甘愿虚耗大好芳华,她愿意等。

等到有一天,他的眼里会看到她。

等到有一天哥哥心软,会帮她。

所以,未达到目标前,她死都不会出嫁。

“怎么回事?”陆流天还没有走进大厅,在外面就听到芊芊尖锐的质问声了。

一看到他的出现,陆芊芊神情哀怨凄然,扑进陆夫人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蓉儿满脸尴尬:“蓉儿见过表哥。”

陆流天不自觉的皱眉,剑眉成了一个川字:“娘,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儿子问起,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果真权势熏人心,婉儿丫头为了讨好阮心颜,竟然拿你妹妹开刀了。”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个阮郡主和芊芊是死对头,原以为阮心颜嫁去阜国和亲,芊芊也太平了。

没想到身份尊贵的浩国郡主也能被休离回来,芊芊恐怕又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连自家人都不帮着芊芊,婉儿实在是过份,亏她还在惋惜当年没有及时让流天娶她过门,婉儿­性­子温和,为人处事进退有宜,确实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才两年……她就变得如此攻于心计、六亲不认了,着实让她失望!

幸好,当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流天的­性­子,没有硬逼他娶婉儿。

“婉儿?”陆流天狐疑的看了一眼扑在陆夫人怀里哭的凄然的妹妹,再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蓉儿,眉间的皱痕悄然加深,婉儿对上芊芊?是旧怨还是……芊芊招惹?

埋首在陆夫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陆芊芊留意到哥哥眼中的狐疑,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哽咽出声:“……呜……对了……娘,表姐还让芊芊告诉哥哥,说是她想和哥哥谈一下婚约的事。”

“什么?”陆夫人震惊。

陆流天神情微怔!

陈蓉儿此时恨不得自己钻入地洞中,也好过现在这样的尴尬状态,姐姐在想什么?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难道姐姐——真的变了吗?

009不愿意嫁了

一品楼,专用的厢房内,此时或坐或站或倚多了不少人。

陆流天冷眼扫了一眼不应该出现的人,眼底有些微愠:“怎么,你们都闲的没事做了?”

“哥,为什么无尘大哥和曲大哥都能在此,我就不能?”陆芊芊不服气的反驳,她倒要看看表姐究竟想要做什么?

“芊芊……”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陆流天是真的无奈了,几次有心把她嫁出去,但最后都在她寻死寻活、娘亲的维护中不得不作罢。

诸葛无尘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以眼神示意一旁倚在窗前的曲澜青出声,他是被澜青叫来的,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流天与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相聚,澜青到底在想什么?

他怎么有一种错觉,澜青对——阮心颜有一种莫名的纠结。

难道说澜青对阮心颜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情结?

曲澜青倚在窗边,遥望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车马水流,神情淡漠,一袭如雪白衣穿在他的身上,硬是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华贵出来。

并不在意陆流天的质问和微愠,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迷惑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些什么?

是证明阮心颜不值得轩辕砚即将为她掀起的惊涛骇浪?

还是想要知道阮心颜全然释放出来的魔力究竟有多深,竟然连轩辕砚都心甘情愿的为她情痴。

或者两者皆有,又或者——其实他的心矛盾又复杂,他既想弄清楚,又惟恐自己……陷入更莫名的情结里。

陆流天气败急坏的质问:“澜青,你到底是怎么了?”高深莫测却又深晦不明。

曲澜青的目光定在底下某一个点上,目光微微闪烁。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下面时,陆流天神情微微一怔,婉儿身后的是……冷麒!

婉儿下轿,看着一品楼富丽堂皇的牌额,回眸看着大街上,就是在这里,改变了她的人生。

“婉儿谢过冷护卫。”出宫的时候在南天门遇见了冷侍卫,而他竟然亲自送她至此,她的心里也明白,定是主子让冷护卫送她一程的。

心里掠过一丝暖流,主子护短,她知道。

比起陈家,或许主子给予她的才是真正的新生。

冷麒面无表情,声音也冷硬无比:“婉儿姑娘不必客气,请。”

婉儿袅袅福身行礼后,迈步走入一品楼。

冷麒双手环抱,倚在了门槛边上,全身散发的冷漠气息让外面的人不敢进去,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

一品楼的掌柜全身满是冷汗的出来,战战兢兢:“冷……冷护卫……”

冷麒摆手,掌柜的噤声,不敢再出言,点头哈腰的退至了一旁。

……

婉儿进入厢房内,看着里面的情形时,心里一怔,面容上却并没有变化,盈盈福身:“婉儿见过诸位公子。”

诸葛无尘看了一眼站在窗边脸­色­各不明的两人,心里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流天不出声,他只好出声:“婉儿姑娘不必客气,请坐。”

婉儿倒也不客气,在桌旁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不善的芊芊,心里冷笑,敢情今天不只是谈婚约一事,还要算帐了。

陆流天心里九曲肠弯百转千回,儒雅斯文的面孔温和一笑:“听芊芊说,婉儿约我前来有要事相谈,不知道所为何事?”

婉儿在阮心颜身边有着什么样的地位?

而阮心颜在太子心里又有着什么样的地位?竟然能使唤冷氏双子和莫诀?

事情,恐怕真的不简单了,否则……

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曲澜青,陆流天心里凝重起来,否则澜青岂会如此­干­耗在京城?

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从他的怪异来看,这件事恐怕很大很大。

婉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微微垂眸,声音平缓却利落:“婉儿今日前来,是想知道陈陆两家曾经戏言的指腹为婚是否算是一纸婚约?”

陆流天微挑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这个在自己记忆里,永远都是温婉柔驯的表妹兼双方父母暗许的未婚妻,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她:“婉儿认为算吗?”

婉儿低眸,微微一笑:“说算也不算,说不算又算,就看你是否愿意娶我,而我是否愿意嫁你了。”

她十几年的岁月都是在等待着他,等待着成为他的妻子,可是……那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陆芊芊眼中飞闪过一丝诧异。

这样的婉儿是她不曾见过的,记忆里的这个表姐,永远都是柔驯婉约的。

可是现在……她依然是柔驯婉约,可是那眉眼间的傲气却不难发现。

跟在阮心颜身边,她果真是变了,变得让她……嫉恨!凭什么连昔日比不上她的婉儿都能比她还容易接近他?

她终日只是在思念中渡过,而婉儿却能每天都能看到她心里日思夜想的人。

曲澜青垂眸,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双清幽的眸子……

深邃宁静,宁静又有淡泊,淡泊还有冷漠,冷漠却有无情……浅浅一笑,那一刹那间的噬人心魂的妖治。

眼前的这个陈大小姐,跟在她身边短短两年时间不到,一辇一笑间宛如重生,那是一种……底气。

是她给予的底气。

“哦?”

陆流天不留痕迹的掩去眼中的那一抹诧异,这样的婉儿是他不曾见过的,甚至他的记忆里都想不起她的长相如何,只知道她极为的柔驯。

但今天看来,两年时间,足以令她改变很多,只是这种改变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不管表哥是否愿意娶我,答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早该知道,面对她,表哥岂会是面对芊芊时的纵宠?

她对他而言,恐怕他的心里除了漠然,还有一丝警惕吧?

警惕她粘上他不放手。

婉儿抬头直视着他,坦然迎视他眼中的审视,继续说道:“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愿意嫁你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陈婉儿了。

陆流天微笑:“是吗?”不愿意嫁他?

诸葛无尘诧异的挑高眉,如此勇气,如此底气,在女子身上当真是很难见到。

“表姐,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你跟在阮心颜身边,就飞上枝头了,别忘了,说好听一点,你是阮心颜的婢女,说难听一点,你就是阮心颜身边的一条狗,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哥大放厥词,你不愿意嫁?哼,真是好笑,由始至终,都是我哥不愿意娶你罢了,今天你想狗仗人势,想扳回你的脸面所以来羞辱我哥,陈婉儿,我娘真是看错你了。”

“芊芊,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陆流天厉声喝斥,他该拿芊芊怎么办?

诸葛无尘微微蹙眉,曲澜青冷眼旁观。

“哥,你吼我?我说错了吗?分明是她陈家欺我们陆家……”

婉儿不愠不火、不恼不急的起身,淡淡的反问,却让在场的人都面­色­有些难堪。

“这就是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女?”

陆芊芊对她话中的讽刺和毫不留情的讥笑,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诸葛公子号称才高八斗,却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素养都看不透,你枉称才子之名,或许你看中的也只不过是芊芊这副美丽的皮囊罢了。”婉儿实在是忍不住,诸葛无尘究竟当真是被爱蒙了眼,连芊芊的本质都看不透吗?

诸葛无尘脸­色­有些青,却发现自己有些无力反驳,他认识的、爱上的芊芊变了,当初那个美丽娇俏,冰雪聪明的芊芊如今完全变了一个样。

“表哥,看在姑母的情份上,婉儿奉劝你一句,该断则断,芊芊再留下去,对陆家绝对是个祸,你不想日后有一天悔恨,那就把她嫁了。”

不等陆流天回应,陆芊芊怒火攻心,站起身就是一巴掌挥过去。

却……

婉儿早有预料,早一步狠掴了过去。

诸葛无尘一动,却停住步子,看着陆芊芊脸上的红肿印,目光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婉儿,却并没有说什么,他不是瞎子,当然知道是芊芊先动手,只不过是被她早一步反击罢了。

再说,流天也在,他都没说什么,他更不好说些什么。

陆流天复杂的看了一眼芊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心里一声叹息,芊芊对太子的情意,确实快让她濒临疯狂了。

曲澜青面无表情,对于此前的画面,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对他来说,都不足以令他动容。

陆芊芊握着被打的脸,都快疯了,美丽的面容有些狰狞:“我要杀了你。”

婉儿面­色­一厉:“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耍一些小心计的芊芊了,如今的你,已经走火入魔丧心病狂了,为了你的自私,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陆芊芊放下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入­肉­里也浑然不觉得痛,她只知道她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撕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她的痛处,她凭什么这样侮辱她?

就因为她现在有了阮心颜当靠山?所以就不把她陆芊芊放在眼里了?

婉儿冷扫了一眼陆芊芊,从袖口拿出一张契约走上前,立在陆流天面前,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心里释然中也有着一丝丝的怅惘,低低的道:“这是婉儿的契言,表哥接下后,日后婉儿与表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主子说,她回到浩国,如果她还有心,可以争取她想要的。

可是在经历了那样一段情愫后,心里刻上了那样一抹身影后,她很难从容面对眼前这抹曾经在她生命里占据着一角的身影。

错过了,也许就真的错过了!她和表哥终是无缘!

陆流天低头看着她手中的契言,久久没有动作……

010现在我想了

轩辕画怔怔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颜儿,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寝食难安,日夜不成眠,脑中不停的响着颜儿说的话……让她很不好受。

身为娘亲,对于颜儿,她是愧疚痛苦的,也懂,男女之情是自私的,可是让她真的从容的接受颜儿与砚弟……她的心还是不好受。

“颜儿,你当初不是很爱很爱诸葛无尘吗?”不敢错过女儿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死死的盯着颜儿的脸。

阮心颜扬眸,清瞳直视着出声的人。

轩辕画不由自主的避开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会让她有一种无所遁行的心虚。

阮心颜无声轻叹:“让你包容和成全,就真的这样难吗?娘?”一声叹息悠长冷然。

轩辕画别开眼,半天没有出声,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真的不愿意去想,为何我要出嫁阜国,又被休离回来吗?”

轩辕画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她。

“这何尝不是为他,为我,为你们,为整个浩国,世俗礼教真的那样重要吗?重要过你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弟弟?”她想起了前世,爸爸为她所做的,哪一件不是超出世俗道德之外?又哪一件不是人人在背后唾骂?

只要是她要的,爸爸倾其所有也毫不皱眉,她想,如果今天,换作是她的父亲,也许他会有短暂的迷茫,但想过后,他会笑着成全,他曾经说过,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

“男女之情是自私的,可是……”

深深的看了一眼怔愣中的轩辕画,阮心颜眼中清冷:“父母对儿女的爱,应该是无私的。”

“……”轩辕画想出声说话,可是喉咙口就如同塞了一个­鸡­蛋一样梗在那儿,不能上又不能下,让她闷梗在喉。

阮心颜起身,倚在朱雕栏杆上,含笑远望着云卷云舒,心下冷然,道德规范的枷锁是要视人要不要取用的,而她,不需要,更不会取用。

就算是亲如父母,也不可以强迫她随着世人规则去就范,因为她不需要那条规则。

她是偏执、自闭、自私的人,正义凛然、道德现范与她无关。

这个世上,人心千千万万种,有人可以­奸­,有人可以坏,有人可以毒,有人可以­阴­,也有人视财如粪土,也有人金钱至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光明和黑暗。

她喜欢黑暗,因为她早已经习惯了黑暗,而习惯了,自然就成本­性­了。

“娘亲究竟是为我,还是为自己?”阮心颜着迷的看着湛蓝的天空那白绵的云朵悠悠飘移,漫不经心的出声。

轩辕画愣住了,等到她意会过来的时候,眼中有些微愠,口气不悦:“颜儿这是什么意思?”

阮心颜笑笑回头:“娘,我还忘了说,人的本­性­其实就是自私的。”并不所有的父母都是无私的。

“人人唾弃、千夫所指的身分是什么滋味?或许我也想体会体会呢?”

“胡闹,颜儿,你怎么会变的……”实在不想说自己的女儿邪恶,却没想到,她想说的话却被自己的女儿毫不掩饰的说出口。

“邪恶。”阮心颜侧身静静的注视着她。

轩辕画哑口无声。

“如果我乖乖的听从你们的意念,那就是乖驯孝顺的好女儿,否则,就是不孝,就是忤逆,就是邪恶?”

她以为该说的话,她已经说过了,轩辕画就算不醒悟,也会因为羞愧而不敢再试图改变她。

但事实证明,轩辕画一直在钻牛角尖,这也是一种固执,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一点和轩辕砚有异曲同工,不愧是有着血亲的姐弟,同样的偏执,同样的都用在了自我身上。

说白了,都是自私的。

轩辕砚自私,必要时,可以不顾六亲,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惧天下人人唾骂,不理人世讨伐。

轩辕画自私,必要时,同样可以不顾六亲,也要维护自己认定的,因为她不想面对天下人人唾骂,不想面对人世讨伐,不管是为了什么,母爱姐情也好,顾全大局也罢,她的固执已经现形!

淡然的语气,可是却不难听出那淡淡的讽刺,让轩辕画有些狼狈。

“颜儿先告退了。”说再多,也依然只是引起了她不断的愧疚,而这种愧疚和狼狈只会让她越钻牛尖角,反而会因为想不通,而做出一些过激的形为出来,毕竟她无法接受这后果。

轩辕画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复杂如同一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她真的无法想像,这件事引爆出来的后果……那会让她有一种发疯的感觉。

虽已经入春,冬寒还未远离。

雍和宫,景琉殿,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

宽大的书桌前,轩辕砚执笔的手疾走如矫龙,笔尖一气呵成,搁下笔,审视着摊开在书案上的昭书,良久后,微微一笑,拿起站立在一旁的莫诀手托玉盘中的玉玺,认真专注的盖了下去。

金­色­的帛锦,气势磅礴的墨字,鲜红的印章,这纸昭书一旦颁布下去,改变的将会是什么?此时,谁也无法预料。

“参见郡主。”冷麟的声音沉稳而不失恭敬的传进来。

阮心颜畅通无阻的走进一个王朝的核心地区——御书房。

一路上,不管是外殿,还是内殿,不管是禁卫军,还是内务总管,甚至是冷麟,她缓步而来,有的只是恭敬的行礼请安声,没有一个人对她伸手予取予以阻止,整个皇宫,她畅行无阻!

一旁的内务总管小千子弓身上前请安:“参见郡主。”机灵的为她掀开珍珠帘。

阮心颜走进内殿,看着那一排排的书籍和书典以及那张大桌上的奏章。

轩辕砚上前,以一种无比怜惜、宠溺、温柔的姿态与强势的气息把她拢进了怀里。

一旁的莫诀等人恭敬行礼后,悄然的退了下去,整个殿内只剩下相拥的两人。

“累不累?”她的身躯真实的在他怀里,他才能感觉着心安。

阮心颜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那摊开的昭书上,轻轻移步走上前,目光浏览,手指也情不自禁的摩挲着……

轩辕砚轻扫了一眼,伸出手从背后抱着她,沁心的幽香在心头缠绕,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淡声道:“皇姐回府了?”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你皇姐的偏执。”

轩辕砚语气淡漠:“无妨。”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为何直到现在才决定要登基?”三月初十,还有两个月时间,他将要正式登上这个历史的舞台了。

在青云海域的这片历史上,他将影响多少人?而她又扮演了什么?

“登基与否,对我来言,并没有了期待,只不过是称唤上的不同罢了。”他说的是实话。

阮心颜轻笑,语气有些戏谑:“那是因为这帝王之位只能是你的,所以皇上与殿下又有何不同?”确实没有差别,天下人人尽知,浩国的政权早在很多年前,就在他的手中。

轩辕砚环抱着她,下额轻抵在她的头上,淡淡的闭上眼:“但现在我想了。”他要她名正言顺的伫立在这皇宫里,要她光明正大的傲立在天地之间,她,是轩辕砚的女人,是浩国的皇后。

阮心颜沉默,目光盯着金帛上的立后二字,有些恍惚。

敛下眼中的复杂,她轻叹:“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的。”爱情是女人的天敌,她也不为过,在他的怀抱里,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爱他,所以愿意——退步。

轩辕砚睁开眼睛,眼中有些寒芒:“皇姐为难你了。”

“能让我为难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如果连那样一点为难,她都无法处理,又岂能如此安然的在她怀里?

“颜儿……”

“嘘!”阮心颜回转身,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轩辕砚扬眼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唇­上的纤指,视线缓缓的回到她的脸上。

阮心颜如同蛊惑似的抚摸着他的­唇­,惊讶于指间的柔软,缓缓勾起的线条让他的­唇­沾染上了股无法描绘的诱惑。

完美似魔的脸,或许只是用完美来形容他,那太贫匮了。

轮廓的弧度,每一条无限光华流光溢彩,都是魔惑,让她的心一寸一寸的沦陷。

她想,此刻说一辈子太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她相信,这张脸,这个人,她一辈子都看不够。

在她温柔着迷的抚摸下,轩辕砚优雅的­唇­畔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深,眸里盛满甜腻的温柔中飞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闪烁,宛如璀灿的流星划过黑漆的天幕,让人向往,让人迷醉。

他喜欢她为他着迷的样子,他会无所不及的让她为他停留,让她永远也走不开,放不下。

阮心颜敛下眸后又扬起,轻喃道:“要不……你先登基吧,立后一事容后再提?”

他的国家,他的亲人,他的所有,早晚有一天,她相信,这个世界都会是他的。

而她,愿意试着付出她的爱,试着去爱他,而他目前需要的,是时间,是等待!

轩辕砚眸光一闪,却,俯下身,吻着。

一点一滴细细描摹吮吸,轻含,轻吮,完美修长的手在她的背上如面对玉玩珍宝般,细细摩挲轻抚着,动作温柔却还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如此的温柔,她能完完全全的感受着他­唇­间的怜爱和迷醉,正因为了解,她如何不痴?不迷?

清眸渐渐如梦如雾,沾染了些许隐忍,些许欲罢不能,迷乱地随着他的舌尖,他的呼吸……渐渐失神。

他成功的让她暂时忘却了来这的目的!

011痛打心颜

寝殿内灯光昏暗,等到阮心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暗淡了。

“主子,您醒了?”

听着绫罗宝帐内传来的动静,婉儿掀开外面的帐帘,上前停在床前轻声问道。

“嗯,什么天­色­了?”阮心颜揉了揉眉头,看样子她睡了很久。

“已经是酉时了。”

阮心颜起身的动作微顿,睡这么久了?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主子需要沐浴吗?”

“嗯。”

玉池中,热气氤氲,婉儿上前替她脱掉身上的寝衫,不意外的看到主子身上醒目的红痕,自从回到浩国后,主子身上的这些痕迹就从来不曾消褪过。

主子一身白­嫩­润滑的肌肤映得这些红痕特别的怵目。

初见这些时,未经人事的她心里可是惊愣了半天,她没想到那样优雅深沉的太子殿下会如此——粗暴。

明月不在,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主子的贴身女官,她知道自己该知道女官该知道的。

这些日子一有时间,她就泡在了太医院,向那些资格深的女官请教。

才知道,原来主子身上的这些,对于主子来说,并不是施暴,而是……吻印!

这是太子对主子的宠幸和浓情!

置身于热水中,阮心颜舒服的闭上眼,热气笼罩在全身,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因为热气而渐渐通红。

婉儿拿起绢布,上前细心的替她拭着额头上的水珠,看她也泡的差不多了,才轻声道:“皇后病重,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入了宫。”

阮心颜倏地睁开眼睛:“为何不叫醒我?”

“太子不让惊扰您休息。”那时候主子正熟睡着,连东宫太监总管都未能入得寝殿,还是莫总管一个人进来悄声禀报太子的,可见太子对主子的宠溺已经到了一种言语无法描绘的地步了。

阮心颜蹙眉,沉吟半响后,淡声道:“帮我更衣。”年事已高,一旦病倒,就很麻烦,但愿只是一场病。

早已经料到主子会这样说,婉儿点头。

东宫。

浩帝看着躺在床榻上半昏半醒的皇后,爱怜的抚摸着她银白的鬓发,轻轻的呢喃着她的闺名。

“不知不觉,我们夫妻共度了四十年,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在东郊城煌庙后面的峦山,你的许愿。”

皇后没有睁眼,嘴角却浮现一丝甜密的笑容:“那时候,臣妾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那份勇气让我遇上了皇上你。”

浩帝温柔的笑着:“朕还记得当时你朝着峦山大喊,你说,你要嫁一个一生只娶你一人的男人。”

皇后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娇羞:“那时候臣妾不知道你是皇上。”

“你说如果我要娶你,必须要发誓,一辈子只能娶你一人,否则你不嫁。”

皇后恍惚:“臣妾那时心比天高,不愿意入宫成为众多妃嫔之一,可贵为天子的你却对我说出:朕的后宫只有后位,没有妃嫔,朕立的皇后必定是朕所爱的,否则朕情愿终身不娶!皇上可知当初这些话,可倾倒了多少如臣妾这样未嫁女子?天下谁不为皇上的话而暗自倾心相许?而臣妾最得天蒙眷!”为了她,他不顾朝堂上的百官反对,废三年一次的选秀,废三千后宫,四十年来,始终如一日,现在想来,她依然情难自禁。

“朕能娶到你,又何尝不是得天蒙眷?”

“不……”皇后吃力的伸出手,轻轻的摇头,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

“臣妾能嫁给皇上,能伴皇上一生,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浩帝­唇­边轻逸出一声轻息,眼中也溢出些许的湿润,握着她的手:“四十年了,风风雨雨,我们总算是一起走过来了。”

“臣妾嫁给皇上时,心里发誓,这辈子要为皇上开枝散叶,定不辜负皇上只娶臣妾的忠贞,只可惜,上天不但不如臣妾心意,反而有意捉弄,让皇上为臣妾承受世间压力十数年,却还得尽心尽力照顾臣妾的心情……”

“朕只是心疼你那十数年的郁郁寡欢。”

“生下画儿后,臣妾十二年无所出,承受不住来自朝堂上的压力逼皇上纳妃,自请下堂,搬入冷宫,对皇上拒而不见……皇上却从不曾有过怨言,只是更细心更体贴更包容,始终坚持着对臣妾的誓言。”

晶莹的泪在皇后脸上垂落,声音也有些轻颤哽咽:“现在回过头来看着,臣妾好后悔,竟然不知道时间的宝贵,还浪费在与皇上拗气上,那段时间,臣妾都快忘了当初的誓言,唯有皇上始终牢记在心,臣妾何德何能?”

“朕知道你只是心疼我,才会那样做,你的委屈,你的苦楚,朕如何不知道?”浩帝轻柔的为她拭去颊边的泪,眼神也因为回忆而沉醉。

“那十二年,辛苦你了。”

“不……是皇上辛苦了,好在,上苍开恩,终于让臣妾与皇上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如愿为你生下了砚儿。”

两人四目相对,泪眼朦胧中,尽是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公主驾到,驸马驾到!”

两人听闻太监的通传声,两人慢慢的松开手,拭去脸上的泪,相视一笑,脉脉柔情尽在眼底深处。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轩辕画、阮南风二人恭敬的行礼。

“都起来吧!”浩帝坐正身子,温和出声。

“母后,您怎么样了?”轩辕画起身后,急促的奔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看起来虚弱无比的母后,担忧的问候道。

皇后握着她的手,柔声的说出事实:“母后老了。”

“不……是儿臣的错。”轩辕画的泪控制不住的滴下,母后的身体一向硬朗,如果不是因为……母后又怎么会病倒?

皇后吃力的支起身,轩辕画上前搀扶她靠坐起来。

拍了拍女儿的手,皇后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画儿,母后年事已高了,生老病死,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母后……”

“人喃,一辈子其实真的很短很短,你要珍惜。”

轩辕画听着她话里的深意,哭成了泪人。

“参见太子殿下。”外殿太医们的声音一致的响起。

轩辕砚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曲澜青。

“砚儿?”浩帝看了一眼曲澜青,再看向自己的儿子。

“儿臣召见曲家少主进宫为母后诊治。”

“曲澜青参见皇上!”

浩帝轻叹:“久闻曲少主能妙手回春,医术绝顶,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名,曲少主风姿绰约,又何尝不是绝妙之人。”

曲澜青对于皇帝的赞赏,淡定从容的拱手:“皇上过奖!”

“曲神医,快,你替我母后看看。”轩辕画看着曲澜青,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急促的上前。

曲澜青不留痕迹的避开了轩辕画的急促,不卑不亢的拱手,弯腰上前:“曲澜青参见皇后娘娘。”

看着眼前的人,皇后眼中有些欣赏,好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逊­色­于她的砚儿。

“曲公子不必多礼,有劳了。”皇后含笑着伸出手。

曲澜青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静把着皇后的脉像。

“曲神医,母后怎么样了?”

“画儿,你先急,别打扰曲神医为母后诊脉,我们先出去吧!”阮南风安慰着。

轩辕画轻靠入他的怀里,神情无助:“阮大哥,母后会不会……”她好怕母后会死,好怕世人把母后的死归于颜儿身上!她的颜儿何尝背负的起这份罪名?

“不会有事的,你也说了,母后身体硬朗,不会有事的。”皇后身体一向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一旦倒了下来,恐怕……

再加上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一旦皇后倒下,皇上恐怕……这件事刚好赶上了颜儿与太子,唉!他就怕画儿想不开。

……

曲澜青静默片刻收回手。

“金针。”

跟在他身旁的少年打开药箱,拿出药包,抽出金针递了上去。

曲澜青示意一旁的宫人太监让皇后躺平,淡声道:“娘娘,会有点不适,稍做忍耐。”

“无妨!”皇后安详的闭上眼睛。

生老病死,对她来说早已经看开了,这一天迟早会来,她就怕皇上会随着她的离开而……孤寂!

在皇后身上扎下数支金针后,曲澜青走到一旁的书案上,沉眉思虑片刻后,方才下笔。

“曲神医……”浩帝满怀期盼的询问着。

曲澜青执起药方交到一旁少年手中,叮嘱了几句后方抬头看向轩辕砚和浩帝,语气有些肃然:“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避免。”

浩帝重重的坐回椅子上,老泪纵横!

外殿,听着曲澜青的话,轩辕画哭倒在阮南风怀里,泣不成声。

阮心颜从外面走进来,刚好也听到了曲澜青的话,看着难掩悲伤的娘,淡淡的敛下眼,停住了步子。

轩辕砚、曲澜青从内寝走出来。

好半响,轩辕砚才沉声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曲澜青轻叹:“需每日金针为娘娘续命,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曲神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阮南风皱眉询问。

皇后身体日渐衰退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平常不觉得,一旦倒下,很难再恢复,续命也只不过短暂时日,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曲澜青摇了摇头:“这还是我必须亲自照顾,才能拖些时间,否则,皇后娘娘离去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怎么可能?母后身体一向很好,从来不曾病痛,怎么一下子……”轩辕画无法接受事实。

扫了她一眼,曲澜青淡声道:“公主,病来如山倒,皇后娘娘的五脏六脏俱已经衰老的差不多到极限了。”更何况……太子带给她的刺激,能挨到今天,已经是不错了!

轩辕画伤心的低泣,阮南风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轩辕砚沉默片刻吩咐道:“莫诀,你去安排一下,让曲公子在东宫宜心殿住下。”

“是。”莫诀应声。

曲澜青带着身后背着药箱的少年随着莫诀前去宜心殿。

在越过阮心颜的身边时,脚步微顿,朝她淡淡颔首。

阮心颜同样颔首回应。

“颜儿。”阮南风也看到了她。

轩辕砚上前,柔声道:“进去看看母后吧!”

阮心颜点头,走向悲伤哭泣的轩辕画,福身道:“颜儿见过爹娘。”

死,其实并不可怕,只不过死意味着结束,这一世的种种牵挂割舍不下的亲情而伤感,所以看不开,也无法释怀。

阮心颜的平静看在轩辕画的眼里就是冷淡无情,怒火上心:“是你……是你气病你皇祖母的,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逆女!”

啪!

清脆的巴掌来的太突然,也太震惊,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就连轩辕画自己都没有想到。

不敢看向自己的手,跄踉一退,身子软倒在地上,双手微微颤抖,她打了颜儿,她竟然打了颜儿……她的女儿。

“颜儿。”

“颜儿……”

轩辕砚比阮南风快一步上前把被打偏脸垂眼看不出清绪的阮心颜拥入怀里。

阮南风看着颜儿脸上鲜明的五指印,原本欲出口的指责在看到妻子脸上的痛苦伤心时,也不忍再出声了,打了颜儿,画儿比他更难受。

轩辕砚看着她脸上的红肿印,目光遽然­阴­冷,盯着被阮南风搂进怀里的轩辕画,厉声道:“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皇姐有气,何不撒在皇弟身上?”

阮心颜的脸被打偏,半垂着的眼敛让人看不清楚此时她的神情。

轩辕砚眸瞳­阴­沉,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轩辕画一听这话,满腹的委屈和痛苦如同火焰一样被点燃,推开搂着她的阮南风,冲上前,用尽全力打向了轩辕砚。

“撒在你身上,好,今天我就打死你。”

如果不是他,她的颜儿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不是因为他,母后又岂会病倒?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和颜儿会越来越远?

越想,轩辕画就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狠,她是真切的痛入心扉了,一下子,自己女儿与弟弟不伦,母后一病不起……而这两人却还能如此冷血无情,毫无悔改之意!

她如何不痛心?如何不痛苦?

“我打死你,打死你……”轩辕画边哭连喊的打向轩辕砚。

轩辕砚把阮心颜护在怀里,眉头蹙的死死的,双眸­阴­沉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任由轩辕画的巴掌声招呼在他身上。

皇姐气恼,他能理解,只要她不责怪颜儿,他不介意承受她的指责和怒火。

“画儿,住手。”阮南风上前强扯着如同疯了一样的妻子。

“轩辕砚,怎么可以这样对颜儿?怎么可以这样对母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出来,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个畜生……”

被阮南风强抱着的轩辕画指着沉默面对她却紧紧搂着她女儿护在怀里的弟弟,那画面生生刺痛了她的心,心里有着撕心裂肺的悲痛,这样的浓情,为何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

这不该啊!

阮心颜感觉着环抱着她的双臂紧绷如铁,轻叹一声在他怀里闭上眼,不想去面对轩辕画崩溃的悲痛。

她能理解轩辕画的痛苦,可是也仅仅是理解。

就算没有她和他这件事的引爆,皇后的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因为这件事成为了引子,才会让她和他背上了这个责任。

这个男人,开始要背负起和她在一起的代价了。

“你们……”浩帝从内寝中走出来,看着外殿上的情形,痛心的弯下了腰。

“皇上……”

“父皇……”

众人都冲了上去。

浩帝被搀扶到了软榻上坐了下来,看着满脸泪痕悲痛的女儿,再看着­阴­沉紧绷淡漠的儿子,满腔的无奈充斥心头,却无法出声。

一个是女儿,一个儿子,他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啊。

却……

抬眼看着站立在一旁看不出神情的颜儿,浩帝愁肠百结的轻叹一声,招了招手:“颜儿。”虽是外甥女,可是她自小就在宫中长大,是皇后一手带大,在他和皇后心里,又保尝不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着?

阮心颜沉默的上前,跪在了他面前,今天的激烈,也只是个开始。

伸出手,怜爱的抚着她脸上的红肿印,浩帝轻叹:“疼吗?”

阮心颜抬眸,眼神清澈柔和,摇了摇头。

阮南风皱眉欲言又止,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却,呆住了!

耳坠后颈项处那……不该存在的痕迹,真的面对这样的情形时,阮南风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冷的发抖。

浩帝眼中有着欣慰:“怪你娘吗?”

阮心颜再度摇了摇头:“如果连娘亲都无法坦然的面对,他日又何以有勇气面对世人?”内部还没有解决好,又怎么去面对外面那千千万万的浩国子民,又怎么去面对天下世人?

浩帝轻拍了拍她的手,幽幽一叹,把她的手交到了一旁轩辕砚的手中。

“砚儿,既然牵手了,外面的风雨也就只有你们自己去面对了,父皇只希望……你们永远永远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轩辕画大惊:“父皇……”

轩辕砚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柔软,眸瞳黑不见底,缓慢而郑重的点头:“永远不会。”

“不,父皇,他们……”轩辕画因为焦急和震惊而语无伦次。

阮南风气若游丝的跄踉一步,身子虚弱的站不稳,真的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吗?

“阮大哥,你怎么啦?”轩辕画大骇,连忙扶着站不稳的丈夫。

“没……没事。”阮南风把身体倚在妻子身上,苦涩溢满整个心间,轩辕砚是什么人?他想要的,就算是颜儿,又如何?

他和画儿的反对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012颁布昭示

从东宫中出来,阮心颜心里暗暗皱眉,皇后的状况很不好,就是妙手回春,医术过人的曲澜青也只不过是能帮她拖延些许时日。

以皇后和皇上之间的深情,他们共同携手走了这么多年,走了一个,另一人又岂能活?

婉儿抬眼看了一眼主子,她虽然没有进入东宫,但看着主子出来时脸上的红肿印和淡然的神情,她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这里不是往景璃宫的方向。

阮心颜漫无目的走着,夜­色­缭绕,四处连绵的宫灯高高挂起,别有一番景致。

“婉儿,与陆流天谈开了?”

“是。”婉儿跟在她身后轻声回答着。

“难过吗?”等候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说放弃了就放弃了,是真的动了情还是不曾动情?

婉儿有些黯然,沉默很久,才低声道:“难过。”

毕竟是她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她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未来,未来突然被自己亲手斩断,心里突然涌上来的空虚和孤寂自然让她有些心情低沉。

阮心颜走上一座凉亭,在里面坐了下来,不断吹来的冷风让她脸颊有些刺痛,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坐着。

婉儿站立一旁,保持着沉静,主子现在的心情,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主子和太子再如何冷静,但遇上公主和驸马,也确实是无可奈何。

“郡主。”有艳、有丽二人疾步而来,看着坐在凉亭里面的主子,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阮心颜抬头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寒风刺骨的,再吹下去,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感冒,对于生病,不管大病还是小病,她可是……忌讳。

那会让她非常不舒服!

有艳把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气候还没有转暖,夜里寒气重,主子久久不回宫,奴婢忧心,才出宫来寻主子。”

阮心颜轻嗯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声道:“去景琉殿。”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批阅奏章处理政事。

“主子,你的……”有艳这才发现主子脸上的红肿,震惊的失声,却被一旁的有丽扯住。

阮心颜微蹙眉,淡声道:“没事。”

有艳诧异看了一眼婉儿,婉儿轻点头。

两人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跟在主子身后。

……

今天的景琉殿气氛有些凝固,原本一些伺侍着的太监宫女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莫诀和内务总管太监小千子在一旁守着。

小千子看着太子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敢走半点神,全神惯注的伺候着。

对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连忙上前请安:“奴才参见郡主。”

“起身吧。”

阮心颜走进内殿,里面的莫诀看着她的出来,恭敬弯腰后,转身退了出去。

走向坐在案桌上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危险气息的人,还没有靠近就被他扯进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去哪里游荡?身子骨都是冰冷的。”

“就在御花园附近转了转,你在等我?”他知道她会来?

“嗯。”修长白皙的手从案桌上拿起一盒药膏,轻轻拧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阮心颜皱眉,不自觉的排斥:“我等下让有艳拿冰敷一下就行了。”

轩辕砚看着她微撅起的嘴,以及满脸的不情愿,低低轻笑:“乖,别动。”手指沾着药膏轻轻的在她脸上抚摸着那片红肿。

看着她脸上的红肿印,眸瞳一深再深,声音也暗哑低沉起来:“疼吗?”

阮心颜没好看的白了他一眼:“我不是易碎娃娃。”这样的刺疼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我心疼。”

更多的是懊恼竟然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受委屈,而这份委屈是他带给她的。

在耳边的呢喃,胜过任何甜言密语。

阮心颜心头一暖,­唇­边不自觉的轻弯,划出抹清韵,美人淡如菊、幽如兰。

书桌前,伊人相偎,浓情款款,构成一副让人看了不禁恍惚入神的画面。

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药盒,阮心颜低喃:“曲澜青的?”涂上药后,脸上的麻木肿痛感渐渐被一片沁凉代替,这药必定价值不菲。

“嗯。”

“这人……很敏锐睿智,也很孤傲,不过他的孤傲分寸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人不爽,反而欣赏于他的冷眼旁观和置身事外。”

轩辕砚微微挑眉,似是随意的问道:“颜儿很欣赏他?”

阮心颜暗自低笑:“确实。”

“你把诸葛无尘用在朝堂上,想必他和百官斡旋和处理政事的能力让你很满意。”

他完全有能力平衡和掌控,但身份这个东西有时候反而是他的缺撼。

身为太子尚有局限,更何况日后为帝?

很多事情,他不可能会亲自与那些官员斡旋,所以朝堂上必须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诸葛无尘在朝堂上的存在价值确实不错,有他在,省了我不少事。”

抓起他的手赏玩着:“陆流天想必给你赚了不少不能见光的银子。”

轩辕砚优雅的­唇­畔有一抹淡笑:“那以颜儿所见,让人很欣赏的曲澜青又能帮我什么呢?”

阮心颜侧首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慧黠而灵动:“医者救赎,但在我看来,救赎与摧毁其实并不矛盾。”他给她的玉佩,曲澜青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那块玉佩是——杀器。

能一眼认出杀器的人,必定是杀者。

轩辕砚把她的手反握进掌中,把她整个人都锁在了怀中,佯装苦恼的道:“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该当何罪?”

清眸中飞闪过一道顽皮,抬起他的手放在咽喉作势一划:“这样!”两眼一翻,粉­嫩­的舌尖调皮的窜出粉­唇­外。

轩辕砚微愣,继而胸膛传来震动,清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低醇悦耳的嗓音好似玉指抚慰琴弦,让人心弦颤动。

阮心颜听着他的笑声,清眸中也若隐若现的浮出笑意。

“颜儿。”抱着怀里柔软的娇躯,轩辕砚停住笑,低喃的唤着她。

“嗯?”

“谢谢。”她,他如何能不爱?即使为她放弃所有,背叛所有,他亦甘之如饴!

阮心颜垂眸,拿起案桌上卷成轴的锦布,轻叹:“重写一张吧。”

轩辕砚微微蹙眉。

“在他们离开之前,让他们看到你登基为帝,让他们没有烦恼,开开心心的走。”如果一个人已经到了油灯枯尽的时候,用尽一切办法来延续生命的痛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轩辕砚轻叹一声:“可是……”他想要的是让父皇母后能亲眼看到她走进他的生命里,他想牵着她一起登上高位。

“我知道,相信我,世俗道德的眼光伤不了我分豪,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对我们的包容和成全,我们就必须要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他们不是阻碍你的人,而是心疼牵挂你的父母,我们——是他们唯一的牵挂。再说,我等着你站上高位,再来牵我的手也是一样的。”

轩辕砚凝视着她,久久不语,最终无声叹息,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被他勒的呼吸都有些吃力,但阮心颜却什么话都没话,只是伸出手,如同他抱她一样的紧紧的把他抱在了怀里。

……

上元节的前三天,整个浩国子民都因为颁布的昭书而万民沸腾。

太子终于要在三月初十登基为帝,这是浩国最大的喜事,举国同庆自然不必说。

从昭书颁布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京城都呈现在一种开水煮沸的状态里。

舞龙、舞狮,踩高跷,耍龙灯,演社火,游花市,逛庙会……花灯满城。

白昼黑夜不分,蔚为壮观。

家家户户如同过年一样人人都涌上街看热闹。

短短数日内,银货流通胜过刚刚不久的年货需求量。

商户们乐的笑开了花,各类物品都紧急进货:­鸡­鸭鱼­肉­、茶酒油酱、南北炒货、糖饵果品,布匹鞋饰,胭脂水粉,金银饰物……数不胜数!

人来人往,人人转颂传播,惟恐有人不知道。

昭书颁布也才数天,消息就如同张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青云海域,天下各国也都还没有接到浩国使臣送来的邀请函前就早早的从流通的消息中知道了。

可想而知,浩国再度成为天下的焦点,各国主事者更是无比慎重。

千灯街,游人满街,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表姐,你在看什么?”陈蓉儿顺着陆芊芊的目光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不解的出声问道。

陆芊芊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没什么?逛累了没,走,我们去前面茶楼坐一下。”她心里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终于要登基为帝了,看着这空前的繁华只为他,她心里是痛并快乐着。

痛苦于他与她之间距离,快乐于她爱的男人如此如此的尊贵如天神,让世人敬仰。

“也好,自从昭告颁布后,整个京城都热闹的如同过年一样。”陈蓉儿看着大街上的繁华,很是感叹。

陆芊芊看着身边的陈蓉儿,眼角处飞闪过一道­精­光,转眼消失。

她拉着陈蓉儿进了她早就让人预定好的茶楼,那里也有人在等着她们。

逛了这么久,又渴又累,陈蓉儿在陆芊芊的带领下,一时也顾不得斯文,猛力推开了厢房的门,好奇的问着身边的陆芊芊。

“表姐,今天怎么不去一品楼来这……”后面的话在看见厢房内坐着的人而顿时止了声,俏脸腾地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

“不……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怎……怎么会是这位曾经救过她的恩公?

陆芊芊看了一眼房间内站在一幅画前似是正在欣赏画的男子,眸光微闪,目光最后定在了坐在桌上饮茶的书生模样男子,呵呵娇笑:“林公子真是准时。”

正在看画的阮旭东缓缓回头,看着站在房门前僵硬如石头的小姑娘和巧笑嫣然的美人,有些诧异,是她们约林兄和他前来?

坐在桌上品茶的林世风挑眉:“我还奇怪是谁约林某呢,原来是陆姑娘。”不过,他想这位陆姑娘想约的并不是他吧,而是阮旭东,只是,他很好奇,这陆姑娘是如何知道阮旭东的身份的?

陆芊芊拉着脸红的陈蓉儿,走进厢房内,盈盈福身:“冒昧请二位公子前来,实属失礼,还望二位见谅。”

林世风轻抿了一小品茶,随手搁下,看了一眼皱眉诧异的阮旭东,半是调侃半是解释:“这里是京城。”陆家的财富和地位都不俗,能查出他们在哪家客栈落脚并不难。

阮旭东点点头,并没有急着介绍自己的姓名,事实上,除非必要,他从来不介绍自己的姓名,他和这两位姑娘素未平身,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还没有必要介绍自己。

他来京城,是想来探望一下颜儿,只是在路上担耽了一些日子,才直到前两天才抵达京城,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遇上那日在安平镇遇上的两位姑娘。

“蓉儿,你傻了,还不快拜见恩公。”她可是费尽不少心思才让打听到了他们的下落。

陈蓉儿脸­色­红晕,娇羞的看了一眼陆芊芊,不敢抬头看向阮旭东,盈盈福身行礼:“蓉儿见过恩公,家父是陈之栋,请教恩公姓名,他日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林世风挑眉,陈之栋,户部尚书,官居二品。

阮旭东上前虚扶,沉吟片刻后倒也实话实说:“姑娘不必多礼,在下……阮旭东,并非京城人士,陈姑娘不必客气。”

陆芊芊敛下眸中的异光,再扬起时,眸中只有聪慧的光芒:“我猜公子是奄平人士。”

阮旭东看了一眼林世风后,有些好奇:“姑娘何以见得?”叔父声名,的确是让阮姓声名远播,可是阮姓人士并不少,她又为何只见他两面就断定他是奄平人士?

陆芊芊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阮旭东的话,而是回转头看着蓉儿,意味深长的道:“蓉儿,你的恩人可是来头不小。”

林世风半挑高眉,对上阮旭东疑惑的目光后,淡淡一笑。

陈蓉儿在陆芊芊有所示下,也霍然明白了表姐在指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随即还是有礼的福身:“原来是阮公子。”

他就是阮家唯一的公子?驸马的亲侄子。

那他指的探望妹妹,是来京看望——阮心颜了?

013本­性­本心

同云客栈,二楼东边厢房内,清雅­干­净的厢房内,飘出浓醇的酒菜香。

林世风漫不经心的饮着杯中的酒,轻笑出声:“原本我还在好奇这位京城第一美人才女为什么要如此费心思的找上阮兄,现在看来,阮兄这趟京城之行,收获颇大。”

“林兄是在取笑我?那位陆姑娘无论是美貌还是聪慧,应该都能符合林兄的眼光,不如林兄?”

阮旭东也挑眉调侃出声,认识林世风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动心过,眼高于顶的他,想必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可以入他的眼了?

对于阮旭东的话,林世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林某区区布衣,一无家世,二无仕途,这位陆姑娘,林某庙小,拱奉不起。”

有美貌,有家世,又有点心计,这样的女子如果甘于平凡,又岂会到现在还未出嫁?

这个陆芊芊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仔细想来,她和何姑娘有点异曲同工之味。

这类女子,及笄多年还未嫁,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心比天高。

阮旭东兴味的盯着他:“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林兄如此自贬!”认识这他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林世风如此自贬低下,他看似玩世不恭,可是他知道林世风骨子里很是孤傲和清高。

“错。”

“什么错?”阮旭东一时没意会过来。

“林某不是自贬,而是实话实说。”娶妻娶贤,方能家宅兴旺,聪慧固然是贤之源泉,但聪慧加上野心,那就不是贤了。

阮旭东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来了些许兴趣,挑眉道:“以林兄的意思,陆姑娘还不能让你动心?”

这位陆姑娘论美貌,论才能,论家世,配林兄绰绰有余。

这次林兄陪他进京,如果有机会,他倒是愿意为林兄促成一桩姻缘。

“错。”林世风再次抛出一个字,引来阮旭东不解。

林世风慢条斯理的倒满酒,扶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进嘴里,轻嚼慢咽后,他才好心为不解的人解惑。

“男人动心分本­性­和本心。”

“本­性­和本心?”

阮旭东对林世风的话题引起很大的兴趣,­干­脆搁下了手中的筷子,专注的盯着他。

林世风看了一眼他眼中浓浓的好奇意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本­性­,男人肤浅的一面,对美人动心,那可能是一种渴望,就如同上青楼饮酒作乐一样,娇莺软怀,对怀里的女人也会动心,这就是男人的本­性­,说白了,就是­色­欲。”

阮旭东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漫不经心的人,他……把京城第一美人与青楼女子相比?

他一向知道林兄这个人尖锐,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口无遮拦。

这些话就是他,都不敢如此放肆!

就如他自己所言,这里是京城,陆家在京城举足轻重,他不怕得罪陆家,难道也不怕引起对陆姑娘敬仰爱慕的众京城才子公子的愤怒?

看着阮旭东的震惊:“有这样可怕吗?阮兄?”

阮旭东有些尴尬,连忙举起酒杯:“来,林兄,喝酒喝酒。”

林世风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好,那就不说了,喝酒。”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年来,他早已经认清楚,但没有查出事实的真相,他很难死心。

对于阮家,他虽心里不服气、不芶同,但阮家出了一个阮南风是事实。

五年前,阮旭东在百花朝会上一举惊动整个奄平城后。

最初,他和宋离都以为是看走了眼,阮旭东是真人不露相。

这些年,他抛开成见,诚心与阮旭东来往,整整五年,日积月累,他不得不承认宋离的话。

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阮旭东深沉的不可思议。

要不,就是当年百花朝会有诡异。

哪一种可能,自己心里有数,所以他才更想弄清楚当年究竟阮家用了什么方法让阮旭东成为一举成名,号称第二个阮南风?

但可惜,这些年,无论他如何的试探,都未能从阮旭东嘴里探得蛛丝马迹。

正当他要放弃的时候,阮旭东竟然说要进京,再加上宋离别深意的话,他才索­性­陪阮旭东上京。

两人几杯酒下肚,阮旭东没察觉到林世风眼中的深凝之­色­,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出声问道:“我还是有些好奇,林兄指的本心呢?”

林世风淡淡的挑眉:“阮兄还有兴趣听林某的胡言乱语?”

“好奇,我只是好奇。”

身为读书人,如此离经叛道,实属不该,但好奇之心,人人有之,他也不例外。

随意的扫了他一眼,林世风语有深意道:“这本心,也是男人骨子里面深沉的东西,就如同阮兄对何姑娘的心思一样,想娶她回家作妻子伴一生的心意了,这就是倾心,说白了,就是所谓的情爱。”

阮旭东脸­色­微红,神情更不自在了。

“这么多年了,阮兄还在等下去?”收敛心里的暗浮,林世风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阮旭东倒也是个痴情种,只是可惜,他不是何嫣儿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有宋离。

这样的情情嗳嗳,在他看来,真是剪不断理不乱,如果可以,这辈子他都不想沾染这些东西,太麻烦了。

阮旭东有些黯然,不自在的支开话题:“喝酒,我们喝酒。”

林世风耸耸肩,想了想,极为认真的道:“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娶来又有何用?以阮兄的家世,又何患娶不到比何姑娘更好的?我看那陈姑娘也许适合你。”那姑娘本质倒是与阮旭东有些类似,同样坦率。

阮旭东如同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林兄别胡说,我和陈姑娘还是第二次见面。”

“但她却对你也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这……这……”阮旭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玩世不恭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林世风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人,心里再次叹息,这样的阮旭东,他真的很难相信他是深藏不露。

“阮兄打算何时去公主府?”

说来也奇怪,阮旭东曾经对阮心颜可是不耻于齿的。

这些年,无论是阮心颜出人意料的出嫁阜国,还是被出乎意料的休离,都没从他脸上看到他对他这位‘声名惊人’堂妹的半点不耻,反而……颇有复杂。

这次更是亲自进京,只是为了探望她?

宋离说,也许这里面会有他想要的答案,让他跟来看看,说不定会解开他多年来的心结,真是如此吗?

说起公主府,阮旭东神情黯淡下来,不自觉的轻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湛蓝的天空,心情沉郁起来。

如果不是和颜儿相处了近三年,真真切切的知道了颜儿的惊世之才。

或许他还会和世人一样,继续对颜儿的所作所为不耻。

连他这个与她有着血脉亲情的堂兄都听信馋言以为她真如外界所传的那样的令人厌恶,他又岂能怪世人对颜儿的批判?

这次进京,他就是想要弄清楚颜儿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颜儿真是因为世人对她的误会而被休离。

他这个做堂兄的,能为她所做的就是告诉世人,当年的百花朝会上的一切,替她正名。

纵使他会身败名裂,也没关系。

他不能再让他心里那个通透如玉、沉静如兰又才情惊世的妹妹再受世人的欺侮。

阮家是叔父支撑而起,无论是为阮家,还是为了叔父,甚至是为了他兄长的责任,他都要保护这个唯一的妹妹。

阮家,就只有他和颜儿这点血脉了,他不保护这个妹妹,谁来保护?

林世风惊讶的看着阮旭东紧绷的背影,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在看见阮旭东内心里面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林兄,有兴趣吗,我介绍我的妹妹给你认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阮旭东回过头来,目光郑重的看着他。

林世风掩去心里的惊讶,微微一笑点点头:“当然。”

妹妹?

从阮旭东嘴里听到他邀请他去见阮心颜时的惊讶还不如说是他听见阮旭东嘴里说‘妹妹’二字来的更惊讶。

阮心颜,那个掀起天下无数人唾沫的郡主,他,突然很期待看到她了。

与此同时,陆府,陆芊芊的闺阁。

小花厅里面,陈蓉儿坐在桌前发呆。

陆芊芊正在绣着鸳鸯戏水图,偶尔抬眸看一眼呆坐在那儿的陈蓉儿,她的嘴角别有深意的弧度。

看着手上正在绣着的鸳鸯图,心里想着自己被他拥在怀里时的情景,脸­色­泛起两圈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羞涩中却有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她必须要去争取,不择手段的争取,只要进了宫,让他眼里有她的机会还怕没有吗?

再说,能成为他的女人,哪怕只是最低阶的秀女,她也愿意,只要是他。

“他怎么会是……”陈蓉儿喃喃低语,脸上有些落寞,她原以为自己心心念想的恩人公子会是安平镇知府的公子,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驸马爷的侄子,阮心颜的堂兄。

“你以为他是知府公子?”

最初,她也和蓉儿一样认为,但后来左思右想,她始终觉得不像,阮旭东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并不像是无礼之人,但偏偏他却不肯介绍自己的身份,就连一旁的林世风也都视为理所当然。

区区一个知府的公子怎么会如此忌讳莫深?

“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阮公子?”是谁不好,偏偏是阮心颜的哥哥,这叫她情何以堪?

“他本来就是阮公子,只不过是没有告诉我们。”还有意无意的误导她们罢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阮心颜的哥哥?”陈蓉儿很好奇。

陆芊芊手中拉着的线微微一停,抬头看着她道:“因为我回京后就让人留意他们是否进京了。”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要进京?”陈蓉儿惊奇的瞪大眼,大有一问到底的好奇。

陆芊芊笑而不语,她不是蓉儿,如果连这点识人能力都没有,岂不是对不起她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看着她笑的那样,陈蓉儿撅起嘴:“如果我也有表姐你这样聪明就好了。”

陆芊芊嘴边的笑一僵,耳边响起的是当日婉儿在一品楼对她的奚落。

“表姐?你怎么啦?”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陆芊芊避开陈蓉儿的目光,捏着针的手暗暗用劲,婉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再说,我这是帮蓉儿美梦成真呢?

“蓉儿,在知道你的恩公是阮心颜的哥哥后,你还喜欢他吗?说不定他和阮心颜一样不学无术,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公子呢?”

“不可能,他是他,阮心颜是阮心颜,怎么能混为一谈……嗯,表姐,你好可恶,你套我的话。”

陈蓉儿坦率的话在看到陆芊芊揶揄的笑容后,俏脸瞬间红霞满布,瞪眼跺脚,小女人神态倒也娇俏可人。

看着蓉儿的羞容,陆芊芊垂下眸中的­精­光,若无其事的道:“你爹官居二品,如果他只是安平镇知府的公子,你这门亲事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可惜他不是知府公子。”

陈蓉儿咬了咬­唇­,羞涩中带着一些黯然,不需要芊芊说,她也知道以他的身世,又岂会看得上她,再说,说不定他在奄平早已经娶妻生子了。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所想。

陆芊芊淡笑:“关于他是否娶妻,我打听清楚了,他还未娶妻。”不过,却有一个心上人,听说那个何姑娘并不中意他,这倒让她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弃阮旭东这样要权势惊人的公子?

“真的?”陈蓉儿眼睛一亮。

看着蓉儿的神情,陆芊芊搁下手中的女红,朝她招了招手。

陈蓉儿疑惑,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陆芊芊附身在她耳边密语一番,只见陈蓉儿的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白,多彩颜­色­在她脸上呈现,煞是­精­彩。

“不行……”陈蓉儿听完她的话后,头摇的如大街上的摇摇鼓,左右摇摆不停。

陆芊芊倒也不急,只是再次拿起一旁的女红,专注致志的绣了起来。

半响后,陈蓉儿才忐忑不安的道:“可是……”

陆芊芊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在她的目光下,陈蓉儿不敢对接地似笑非笑的目光。

“我是想帮你,既然你不领情,就当我没说过。”

“嗯,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在陈蓉儿期待的目光下,她缓缓的说道:“去求你姐姐,她是阮心颜身边的红人,让她求求阮心颜,说不定——会有转机,不过,阮心颜是什么人,蓉儿你心里也清楚,求她,还不如靠自己。”

“不……”陈蓉儿再次摇头,她死都不会求阮心颜。

很满意蓉儿表现出来的排斥,陆芊芊再加把火,继续说道:“如果你真嫁给了阮旭东,你可是她的堂嫂,到时,你又何须惧她?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究竟想不想嫁给阮公子。”

“我……”想起当日在安平镇遇见他时的情景,这些日子的魂牵梦萦,脑海中全是他的事实,陈蓉儿迟疑了。

“错过了时机,就没有了下一回了,你就等着你爹把你随便嫁出去吧,蓉儿,我们姐妹不分彼此,我说句不应该说的话,现在阮心颜被休离回浩国了,整个京城虽然人人不耻她,但谁都知道她贵为郡主,身份尊贵,你得罪于她,手指被废,你说京城条件比你好的,会娶你吗?你好好想想吧。”

陈蓉儿黯然的低下头,芊芊说的,她都明白,可是……万一……

“阮公子可不同,只要你嫁给了他,到时,公主是你的婶娘,驸马是你的叔父,就连阮心颜都成了你的堂妹……”

“不……不要再说了。”陈蓉儿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她怕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

陆芊芊嘴角眸中­精­光连连,话,却说的无奈:“算了,好心你不领情你就当我没说过,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就不送你了。”

陈蓉儿几乎是逃也似的推门而出。

看着陈蓉儿落荒而逃的背影,陆芊芊眸子深沉­阴­暗。

原来老天让她空等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未到,这次,真是天都帮她了她岂能错过?

她会让婉儿知道,投靠了一个阮心颜,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就连阮心颜倚靠的都是那个真正权势惊天的人,轩辕砚。

总有一天,她会让婉儿,甚至是阮心颜匍臣在她脚下。

014前世心结

看着主子从未如此形于外的怒气,婉儿和有艳三人相视了一眼,心里同时都浮上一个认知,那就是:主子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有清端着手里­精­心熬好的药汤,小心翼翼的上前:“郡主,这药?”郡主不会是……怕喝药吧?

“端、下、去。”不难听出咬牙的声音。

有清满头错愕,她心里如天神一样的主子,竟然——怕喝药?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打击。

“可是……”有清原本还想说什么,被婉儿制止。

婉儿看了一眼形­色­­阴­郁的人,朝还想出声的有清摇了摇头,能让主子形­色­如此,主子心情不是普通的恶劣,主子现在恐怕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

阮心颜全身僵硬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华美的锦被,额头上也敷着白绢,僵硬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尊化石。

从昨晚开始,她就开始发烧,到今天早上发展成高烧,全身酸痛,头重的让她无法起身,鼻塞引起呼吸困难,使得她感觉胸腔空气不足而隐隐作痛……这些,曾经是她生活里的小菜,但事隔这么久,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些存在。

“你们下去。”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有清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药,欲言又止,主子不喝药怎么能行呢?殿下知道了,定会责怪她们照顾不周。

“是。”四人面面相觑一眼后,都退了下去。

寝殿内安静无声,阮心颜闭上眼,又烦燥的欲起身,却又想起什么一样躺回了原处,鼻息喷洒出来的火热让她知道自己没有烧到40度,也一定烧到了39度。

她讨厌这样虚弱无力的自己,那些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中,那整片的白和整片的黑伴着无止尽的疼痛和生命流逝让她极度的厌恶。

她理智上完全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是重感冒,而非记忆里那些一系列的迸发症发作时的一只脚踩在人间一只脚踩在地狱的纠缠。

浑浑噩噩间,尽管极力排斥自己受前世的影响,但神智却不由自主的堕落了那些不堪过往的回忆里,无法自拨……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头上一凉,让昏迷的神智有些许的清醒,近在耳边却又似是很遥远的声音让她似梦非醒。

“怎么样?”轩辕砚沉声问着正在施针的曲澜青。

曲澜青淡然:“郡主没有喝药。”

风寒而已,并不是大病,但病人不但不肯喝药而且忌讳如医,甚至……心血郁结。

目光从她暗红的脸颊掠过,在上面那道纤细的疤痕上面停流了片刻,想起她曾经拒绝用他的药祛除疤痕,她……似乎很忌讳药?

看着她蹙紧的眉头随着曲澜青的施针而渐渐的放松,轩辕砚冷睨了一眼一旁伫立的几人,不怒而威、浑然天成的震慑之气让被扫的几人都跪了下去。

婉儿惊于那骇人的气势,不等她发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快过脑中的思考,等到她意示过来的时候,双膝已经随着有艳等人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负责膳食煎熬药的有清有丽二人低下头:“回殿下,主子不肯喝药。”而且还不许她们靠近,就连婉儿都被驱逐出寝殿了。

轩辕砚眉结皱的更深,沉吟片刻后,果断的出声:“把药熬好送进来。”

“是。”有丽、有清二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曲澜青沉吟片刻后,从药箱中拿出一瓶­精­致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再走到一旁的案台上,提笔疾走,写完后拿起单子递给了一旁的有艳。

“让灵安陪你去太医院照单子份量取药材,三桶清水煮熬开再放这两颗药丸下去,闭火闷半个时辰后,抬进来让郡主泡半个时辰。”她不能再发热下去,急需驱热,泡药浴是最好的驱热方法。

“是。”有艳连忙接过单子和药。

婉儿眼睛一亮,主子不肯吃药,药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轩辕砚淡扫了她一眼:“你也随有艳前去太医院,多学着点。”他原本有意再派几名资深的女官在颜儿身边服侍着,可是颜儿很器重陈婉儿,有意培养她,他也不勉强,只好由着她。

婉儿起身,恭敬应答:“是。”

曲澜青收回刺在她头上的金针,轩辕砚亲自拧起一块绢布,替换她额头上的绢布。

看着他的动作,曲澜青垂眸。

把金针收好后,看着药箱里那两瓶药,眸子微闪,拿出递给了他,淡声道“这药我一直备着。”

轩辕砚挑眉,注视着他些许时刻,伸手接过了。

曲澜青微眯着眼,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床上的人:“我很震惊。”

“哦?”

“震惊竟然是她。”世上女子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可偏偏轩辕砚眼中看到的却只有这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这一个。

“却,并不意外?”轩辕砚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药瓶,似笑非笑。

“意外不能说没有,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他是何时对自己的外甥女有了男女之情?更好奇能让轩辕砚情痴的人,究竟有多独特?

轩辕砚温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在曲澜青愕然的目光下,放下了两旁的帐帷,挡遮去了那道似是审视又似是好奇的视线,淡淡的出声,语气中却若无有似的带着警告:“澜青,下不为例!”

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曲澜青掩下心中的愕然,久久才轻叹,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凝重。

“我先去为皇后施针了,只要让她喝下药,再泡两天药浴,自然药到病除了。”

“莫诀。”

“曲少主,请。”莫诀朝曲澜青伸手恭请道。

曲澜青背起一旁的药箱,朝一旁的人微微欠身后后走出内殿。

轩辕砚掀开帐帷,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爱怜的看着在床上睡的不甚安稳的人,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刚才澜青给他的药……

公主府。

轩辕画坐立难安,无法静下心来,直到阮南风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内,连忙上前:“阮大哥,颜儿怎么样了?”

阮南风拍了拍她的手:“曲公子已经开了药了,只是风寒,不碍事的。”

轩辕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低的出声:“都是我……我怎么可以打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失控打了颜儿,颜儿又怎么跑到御花园里吹冷风感上风寒?

“别自责了。”阮南风安慰着她。

轩辕画勉强一笑,神情落寞而黯然,很久后才迟疑的出声:“阮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阮南风沉默,久久无声。

轩辕画忐忑不安的抬头注视着他,似期待又似害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听到什么?

“也许……颜儿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能给予她生命,却无法给她人生,路,是要靠她自己走出来的。

可是,他有脑中又至今还记得当初颜儿为了诸葛无尘那死寂绝望的神情,他分明感觉到了颜儿对诸葛无尘深沉的爱,如今却……他不解!也不懂!

轩辕画怔怔的抬头,看着丈夫的皱眉,心,渐渐迷茫,她究竟该怎么做才是真的为颜儿好?

这个女儿啊,真的让她和阮大哥不知所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启禀公主、驸马,阮大少爷上京了,此时正在客厅等着呢?”

阮南风一愣:“旭东?”

管家恭敬的点头:“正是阮旭东大少爷,从奄平而来,如今正在客厅呢!”

轩辕画回神,连忙道:“管家,你好生招待着,本宫和驸马即刻前去,还有,让人把宛居园收拾出来,让大少爷住。”

“是。”管家顿了顿,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回禀道:“大少爷身边还有一位公子,听大少爷说,那人是奄平城林家公子。”

林家?阮南风有些诧异,林家公子什么时候和旭东走在一起了?

“一起安顿下来。”

“是,驸马。”管家退了下去。

大厅。

林世风坐在一旁品着上等的碧玉露,心下哑笑,公主府用来待客的都是顶级贡茶,也难怪阮心颜恃宠而骄啊。

管家走了进来,恭敬朝着阮旭东问道:“奴才让人收拾好了宛居园,不知大少爷在哪家客栈露脚?小人让人去取大少爷和林公子的行囊。”

林世风微微挑眉,传闻公主温婉贤淑,如今看来,倒也窥探一二了,阮旭东是阮家这一代中唯一的根苗,公主对待阮旭东的态度宛如己出。

阮旭东想了想,点头:“在同云客栈。”叔父不是外人,客气只会显得矫情。

“小的这就让人去取,林公子稍坐片刻。”

“管家不必客气,有劳了。”林世风以手虚抬,神情不卑不亢,处之淡定。

“东儿。”

温和婉柔的女声伴随着脚步声从内庭传来,轩辕画、阮南风二人走了出来。

阮旭东、林世风都搁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微微一揖身。

“林世风参见公主,驸马。”

“侄儿见过叔父、婶娘。”

阮南风先看了一眼林世风后,目光才定在了阮旭东身上,温和而慈爱:“不必多礼,都坐吧。”

“是。”

两人坐定,林世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两人,潇洒俊朗,温婉美丽,两人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

“侄儿冒昧上京,打扰叔父婶娘,还望叔父婶娘恕罪。”阮旭东再度起身,行以跪礼。

“东儿,你这话就说的生疏了,我们是一家人,你叔父总想让你上京住住,可是又怕大哥不乐意,也就作罢,今日难得你上京,我和你叔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轩辕画亲自起身扶起了阮旭东,声音温婉清柔,眉眼间的平易近人,让她人如其名,宛如画中人。

阮旭东挠了挠头,率真一笑:“既然婶娘都如此说了,那东儿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

轩辕画轻笑,执起壶亲自为二人续茶,举手投足间温婉柔和,没有半点公主高姿态。

林世风看到轩辕画的动作,心里讶意过后是了然,或许只有这样真正的柔婉,才能束缚住阮南风,让他甘愿为她停留。

“林公子不要客气,把这儿当成自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管家即可。”阮南风看着林世风温和的说道。

“是,打扰了。”林世风起身拱手,这个动作倒也由衷而发。

“不必拘谨……”轩辕画停顿片刻,微微一笑:“林公子和东儿岁数不相上下,想必交情匪浅,且又是奄平家乡人,不知我们唤你名讳是否冒昧?”

林世风脸上带着微笑,举止斯方文有礼:“世风再推塘下去,就如阮兄所言,是矫情了,世风见过阮世伯、阮夫人。”

阮南风微笑,对于林世风的不卑不亢和进退,心里很欣赏:“世风不必多礼,请坐。”

“叔父,颜儿呢?侄儿此次上京,专是探望颜儿而来。”阮旭东关心的问道。

轩辕画神情些许的怔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道:“母后身体微恙,颜儿在宫中陪伴呢!”

“哦……”阮旭东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今天就能见到颜儿呢?

轩辕画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试探:“颜儿在奄平祖宅也住了三年,可有为难兄长和东儿?”

“不,不不……婶娘误会了,颜儿很乖巧,在奄平三年里,经常是侄儿前去烦扰她呢!”

“哦,是吗?”这下换轩辕画惊讶了,随即,她吩咐一旁的管家:“管家,你去宫中接郡主回府,就说……”

“大少爷来看她了。”

“是。”管家退了下去。

阮南风眉头微蹙:“可是颜儿染上风寒,曲神医正好在宫中……”

“我们可以请曲神医来府里为颜儿诊治,难得东儿有心,手足情深,怎么能让东儿空等呢?”

阮南风点头赞同,也好,先让颜儿回府来住一段时间,让大家都想想往后该怎么做?

……

轩辕砚听了莫诀的禀报,眉眼微沉,皇姐还不死心吗?

“怎么啦?”

被‘逼’着灌了一碗药下去,再泡了个热气腾腾的药浴,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衣服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一会儿的阮心颜看着莫诀进来附身在他耳边低喃,而他的神情瞬间­阴­郁下来,不由得出声询问。

轩辕砚微微一笑:“我都忘了颜儿还有一位堂兄。”

“堂兄?阮旭东?他上京城了?”阮心颜眼中有些许的诧异。

“嗯,正在公主府。”

“我娘让我回府?”这句虽是疑问,却带有肯定的意味,不然他的脸­色­不会那样难看了。

轩辕砚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烫:“郡主还有点发热。”

言下之意,就是回拒。

莫诀点头,正打算出去回禀下去的时候,被阮心颜叫住了。

“莫诀。”

莫诀停下步子。

轩辕砚眉头紧皱:“颜儿……”她还在生病,再沾染寒气,实为不妥。

阮心颜握着他手,抵在额头上:“你再摸摸,只有些许的热,我喝了药,又泡了药浴,过了今晚就好了。”她只不过因为回忆而一时想不开罢了。

再醒来时,她也知道她需要面对心里障碍,不然连小感冒也会变成大病,这里医术还停留在一个非常落后的阶段,她更需要珍爱自己的身体。

对上她平静悠然的目光,轩辕砚始终悬着的心这才真正的放松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对医药忌讳,但她既然还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逼她,好在,从昏迷中醒来,她似乎也想通了,纵然还不想喝药,但倒也不会再抵命抗拒了。

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我看你是不想喝药才会巴不得出宫呢?”

阮心颜抓住他白玉似的手指放在­唇­边狠狠的咬了一口,耍赖似的挑眉:“你敢打我,我就敢咬你。”

看着手指上的齿痕,轩辕砚黑眸眯起,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眼,似是在打量他该回咬哪里。

阮心颜在他放肆的目光下,轰地一声,血液往头顶上冲,不解气的抓起他的手再咬了一口,娇声低斥:“不许用这样猥琐的眼光看我。”

轩辕砚的目光有些危险:“猥琐?”

感觉着那迎面而来的危险气息,阮心颜非常识时务:“嗯……其实我说错了。”

“哦?那纠正过来,颜儿想说什么?”

阮心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眼神详和,态度认真的道:“不许再用这样的眼光看猥琐的我,这才是我的原话。”

轩辕砚沉默,沉默,还是沉默,但优雅的­唇­畔那可疑的抽搐还是不难看出,漆黑的瞳仁有扩张的痕迹。

其实不只是他嘴角抽搐,就连阮心颜自己都满头黑线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耍宝的能力,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很。

这是否也意味着,不知不觉中,她沉溺于他给予的幸福里,一点一滴的把自己心中的­阴­霾散去,一点一滴的向他敞开心灵。

轩辕砚看着她一瞬间的迷茫,心下一紧,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阮心颜柔驯依偎在他怀里,转声道:“回来这么久,都直接住皇宫,是该要回公主府看望一下他们了。”

“但你的风寒还没好。”批阅奏章,处理政事,忙着登基,处理各国之间的通往,还要陪伴父皇母后,如果她不在宫中,他真的抽不开时间去陪她,所以,他并不希望她出宫,哪怕只是小住几天。

“没事的,这点小病打倒不了我。”能打倒她的就只有她自己,现在的她身边有他,有他有爱,有满满的幸福,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事?

“我去陪陪爹娘,你也多陪陪皇外祖母他们,他们……时日无多。”

轩辕砚沉默良久,才轻叹一声:“让莫诀陪你回去。”

015回公主府

气候依旧带着寒意,但花草树木中,已然窥见春天的气息。

明媚温的暖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一缕缕地洒满了整个颜华园。

小花厅里,阮心颜懒洋洋地半躺在靠窗的贵妃软椅上晒着太阳,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有些透明,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就仿佛镀上一层金,耀眼夺目。

在这个宁静而以温暖的初春暖阳里,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美景,感受着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脸上的舒坦,纤细白皙的手中握着一本书。

阳光穿过云雾,花园里的花草树木焕然一新,­嫩­绿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露珠泛着点点金光,为这冬日的花园增添了几分妩媚。

让人感觉暖洋洋的,仿佛寒冬一夜走远。

就连一早醒来,些许的头重脚轻的虚弱也不再影响她的心情。

“郡主,这是一早就熬制好的药汤……”有清端着白玉碗进来,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

阮心颜转回头,看着有清脸上的小心翼翼,微微一笑:“放这儿吧。”

“郡主,奴婢已经煲着温热了,还是一口气把它喝了吧?”有清为难的出声。

主子泡了两次药浴,又喝了几贴药,身子骨确实是见好,但病还没完全痊愈,这药还是要喝的,这几日在宫中,主子喝药都是殿下亲自监管着,她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昨天下午回到了公主府,这喝药的事,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呵呵,主子,你还是喝了吧,我都把漱口水都倒好了。”婉儿背着阳光走来,温和地出声。

一旁如同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儿的莫诀也微微抬眸。

三人眼中都有着同样的执着。

阮心颜无奈的轻笑,搁下手中的书,伸手接过,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主子,给。”婉儿急忙递上温热适中的漱口水。

有清脸上绽放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满意的退了下去。

婉儿递上帕巾,阮心颜拭了拭嘴角上的水渍后,淡声道:“婉儿,你去请大少爷吧。”以阮旭东的­性­子,他能忍着不冲过来,确实难为他了。

“是。”婉儿轻声应着。

宛居园中的凉亭,铺着锦布的石桌上,有着热气腾腾的一壶碧玉露,茶香四溢,几碟­精­致的点心,沁香扑鼻。

林世风执起手中的棋子,抬头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阮旭东,轻轻一笑,轻轻的放置了下去。

阮旭东眉间的结打的更深了,这下倒好,连后路都被封死了,这该如何杀出重围?

婉儿远远的看着坐在凉亭里面对奕的两人,脚步放轻,轻巧的上前。

尽管她脚步已经放轻,但面对着她的人还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初看之下,此人一副文人儒士模样,可是那扫过来的一眼,眼波流转间又有一丝桀骜不驯的锐利。

婉儿轻轻福身,身子立于一旁,沉眉敛目静候着,并未惊动背对着她正苦思铭想的阮旭东。

林世风眼中有些许的讶意,但随即收回目光,专心的看着棋局。

阮旭东执起棋子想了半天,还是把羊送虎口,意图替羊后的养群谋得一线生机。

林世风笑笑不语,端起手边的茶欲饮,才发现杯中已是空的。

婉儿执起一旁的茶壶,替两人斟上热茶后,退开一步,福身行礼道:“奴婢婉儿参见大少爷,林公子。”胜负已见分晓。

阮旭东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眼前清秀温婉的女子:“你是?”

“奴婢是郡主身边的侍女,奉郡主之命,特来请大少爷。”

“颜儿好些吗?”阮旭东焦急的问道。

“回大少爷,郡主身体好些了。”

“那还等什么,走。”阮旭东从石桌上站了起来命令道。

“是,大少爷,请!”婉儿冷静从容的侧手示意,面容上并不因阮旭东的焦急而有慌张。

依旧还坐在石桌上正在品着刚斟上的茶的林世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婉儿,心里微微讶意,好一个聪慧而又温和的女子,比起那位陆姑娘,虽然相貌略微逊­色­,但她却多了一种如兰的安静,实属难得。

“林兄,走啊,我介绍颜儿给你认识。”走了几步,阮旭东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看着还坐在石桌前品茶的林世风,不由得焦急出声。

婉儿眸子微闪,随即微笑,婉柔出声:“林公子,请!”

昨天主子回到公主府时,管家已经禀报过,阮大少爷带了一位林公子在府中住下,今天主子让她来请,只是说请大少爷,自然刚才她也并未出声请这位林公子。

但刚才大少爷口口声声颜儿,而且如此焦急主子身体,对主子的关心和亲近不难看出。

这位林公子……给她的感觉,是个很骄傲的人。

……

“颜儿,听说你染上风寒了,怎么这么不小……”阮旭东急匆匆的冲进花厅,后面的话顿时消了音,停下步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明媚的阳光,透出一阵舒暖的春的气息,两年未见的颜儿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窗下执着书,看着外面的景­色­。

一瞬间,他只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宁静和祥和溢上他原本有些焦燥的心上,抚平了那一缕燥烦之意。

细长的双眉下那双清透的眸中流淌着柔和、祥和和宁静,透出淡淡的金光。

宛如佛祖席下的金莲在幽幽绽放,轻盈的风悄悄而来,轻拂地吹起她几缕飘柔的青丝,应着一张雪白的脸,清淡而又自然。

她缓缓的回眸,­唇­淡淡一弯,浅浅一笑,阳光熠熠,那张平和的五官郁然绽放,恍若嫡尘仙子。

“堂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人,听着她淡然的一声‘堂兄’阮旭东突然感觉自己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样手足无措。

越过阮旭东,阮心颜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人身上,有些眼熟,微微眯眼,不消瞬间,她想起为何会有一种眼熟的感觉了,在百花朝会上,她曾经与此人打过照面。

“婉儿,奉茶!”

“是。”

“两位公子请坐。”婉儿引导二人在茶厅的圆桌上坐下,奉好茶,立于一旁。

林世风心里的波纹还在一圈圈的震荡,她慵懒而倚,宁静平和,那极为浅淡的笑颜纯净宁和,眉宇间的清幽如流水般缱绻。

不得不说,传闻和他亲眼见到的现实确实很难对得上。

这就是名传天下的丑颜郡主?

相貌确实其貌不扬,但——气质就相差太大了。

盯着前面的这张脸,越看,他心里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颜儿,这是林兄,与为兄一起上京,林兄可是才高八斗,与为兄是好朋友。”

林世风起身,淡淡拱手:“林世风见过郡主……”

“原来是林公子。”阮心颜微微颌着,才高八斗,或许有,但他眉宇间的清高傲物也同样有,这样自诩为才子文人的人又怎么会和阮旭东走在一起?还成为好友?这里面值得玩味。

“恕在下冒昧,不知道在下是否与郡主见过?”林世风问道,究竟在哪儿见过呢?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可就是捕捉不到。

阮心颜接过婉儿手中的热茶,轻抿了一小口后,淡声道:“或许是本郡主长的一张大众脸,才会让林公子看了有些眼熟。”

林世风微微一笑:“是吗?那可能真是在下记错了。”真的只是看着眼善吗?

阮旭东一听林世风这样问,心里暗暗惊讶,难道说林兄在当年的百花朝会上确实见过颜儿?

清咳了一声,阮旭东转开话题,关心的问道:“颜儿,你身体可有好转?”

阮心颜点点头:“嗯。”

“颜儿,你……”阮旭东原想问她休离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考虑到林世风在场,又不好出问口。

林世风起身:“阮兄与郡主兄妹久未见面,在下就不打扰了。”

“婉儿,你代本郡主招待林公子去颜华园走走吧。”

“是。”

婉儿上前,微微一笑:“林公子,请!”

“有劳姑娘。”

……

看着林世风走出去,阮旭东在贵妃椅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头紧皱:“颜儿,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被休离回来了?”

阮心颜执起手中的书卷,随意的翻着:“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啊?你突然嫁给一个比你小八岁的孩子,又莫名其妙的被休离回来,这会让世人更误会你而已,你的未来怎么办?”想起来,他就忧心忡忡啊。

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堂兄可有娶亲?”她记得,他心仪于一个女子。

她问的问题让阮旭东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避开。

淡瞟了他一眼,阮心颜微微挑眉。

“堂兄都二十五岁了。”也是否也意味着他是个痴情种,等一个女人等五年还不死心。

阮旭东有些沮丧的耸耸肩:“何姑娘并不喜欢我。”

“还要继续等下去?”

阮旭东黯然:“不知道。”越等,他就越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等她嫁人才死心?还是自己不服气?

似是没注意到他的黯然,阮心颜眯眼看着外面花园里正在散步的两人,淡笑:“不错。”

“什么不错?”阮旭东茫然。

“堂兄打算在京城呆多久?”

说回正事上面,阮旭东再次被她的话题牵着走,想起此次自己上京的目的,神情有些激动,身子不由自主的上倾,不解的盯着她:“颜儿,你为什么要瞒着天下人?”

016各有所想

眉梢微挑,阮心颜面不改­色­的注视着他,如果不是了解他,她会以为阮旭东问的深沉。

阮旭东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挠头道:“我……我是说,颜儿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却宁愿被天下人误会也不澄清?”

自从那年百花朝会颜儿帮他做弊后,自己面对颜儿时,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明明他是兄长,可是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弟,甚至颜儿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他就心里发毛,就镇定不下来。

“那在堂兄心里,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阮旭东被问倒了,怔愣了很久都找不到声音,刚才出口的疑问又再次被成功的转移。

阮心颜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唇­边隐隐勾起一抹淡笑,淡声问道:“你邀林公子进京的?”她是什么样的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阮旭东岂会说出一二?

“算是。”

他本来是没想过林兄会陪他一起上京的,是林兄说他从未踏足京城早就想来看看,只是一个人懒得动身,他自然极力邀林兄一起上京了,说起来,也确实是他邀请的。

阮心颜淡瞥了他一眼,心里轻叹,这个世上,有一类人活的很安然,因为无知就是福。

“打算在京城呆多久?”特地上京城来看看她,这份心意,她还是有感觉的。

“我……我……”阮旭东想说他是为了看她才进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该理直气壮的事情,面对颜儿那温和带着淡泊的面容,他就是无法正常说出口,他怕自己笨嘴笨语,到时让颜儿想起不开心的事。

“我没事,堂兄无需担心我。”

“可是……”他就怕颜儿是强装淡然,其实心里面很痛苦。

“天下人对我的看法,我并不介意,也自然不会去澄清,他们于我,无足轻重,既然堂兄心里也认定我并非草包,又何需去在乎他人的评价?”

阮旭东心里有些沮丧,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兴奋的说道:“颜儿,尚义城下个月十五会举办文客会,广邀天下文人才子,要不,我们一起去?”

阮心颜挑眉,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瞳仁。

看到她有些兴趣的表情,阮旭东兴致昂昂:“尚义城城主白大人对文墨很是痴迷,下个月十五恰逢他六十寿辰,他广发贴邀请十三城有名气的文人才子前去参加他的文客会,我听说这位白大人表面是说要举办文客会,但实际上,却是为自己孙女选夫婿。”

“选夫婿?”

“嗯,选夫婿,听闻白小姐国­色­天香,能歌善舞,绝顶聪慧。”

“你也收到贴了?”

阮旭东脸­色­微赧,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看着他的神情,阮心颜似笑非笑的调侃:“你不是对你那位何姑娘痴情一片,誓要等到人家吗?”

“我……我不是……”想去娶白小姐。

“不是什么?”

“嗯,没……没什么,我只是好奇白小姐究竟长的如何的天香国­色­,你……陪堂兄去好不好?”

暂时先不告诉颜儿他的目的好了,说了,颜儿一定不会去。

想想看,十三个城,除了京城和临近京城的十八个城,白大人几乎可以说请了差不多全浩国的一半文人才子了,而且还是未成家的。

只要他带颜儿去,到时他想办法让颜儿展现才华,肯定不仅让所有人对颜儿印象改观,而且说不定还会让人对颜儿欣赏倾心……那岂不是很好?

虽然他这样做,似乎对白大人和白小姐不妥,有似乎前去挑衅的嫌疑,但为了颜儿,他也顾不上了。

阮心颜斜视了一眼此时正满眼­精­光和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人,心里无声一笑。

不得不说,这个堂兄此时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却也让她有些许的温暖。

资质虽平庸,但好在耳濡目染,且在书香世家熏陶之下,表面看起来倒也多多少少有些文人的气质。

“颜儿?”阮旭东小心翼翼的出声,颜儿在想什么?她不会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吧?

阮心颜沉吟片刻后,淡淡出声:“堂兄的意思是想让妹妹我去为你在众多的才子中为你抢得美人归?”

“不是……嗯,是,嗯,也不是,我只是说我很好奇那白小姐是如何的绝妙之人啊,并没有说要娶她啊。”

“既然你并不想娶她,只是单纯的好奇,那你去看看就行了,为何要我陪你去?”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三年,除了明月和清风,还有就是这位堂兄了。

自从帮他作弊赢了百花朝会花神节后,在奄平城的三年里,她的生活里就多了一个他。

这位堂兄是被人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的头脑简单者。

以她看来,阮旭东虽然经常口口声声说了不少那位何姑娘的优点,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且他又只会是傻呆呆的爱慕,连自己的优点都不懂得利用的人。

那位清高骄傲‘视权势为粪土’的何姑娘又岂会将他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很难娶到他想要娶到的女人。

“颜儿,你就陪我去嘛,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可是知道,那所谓的才子之名是你帮我的,我一个人去,到时肯定会漏陷,而且声名扫地。”

“二十五岁了……”确实该要娶个妻子了,省得以后被人卖了。

“什么?颜儿你在说什么?”颜儿低头喃喃自语在说什么?他好像听到她说什么二十五了?

阮心颜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下个月十五,完了后还可以有足够的时候回京,那时候刚好可以参加他的登基大典。

“堂兄。”阮心颜扬眸淡笑。

“颜儿,你答应陪我去对不对?”想到颜儿照着他的计划去,想到可以让颜儿的才华被人所知,阮旭东乐的差点没跳起来了。

“你说你想看那位白小姐?”

正乐的开怀的人没察觉到这个话题有什么特别之处,宛自想着自己也能骗到聪明的颜儿而乐的开怀,听到她的问话,忙不迭的点头,爽快的出声:“是啊。”这下子,他可行挺直腰板告诉自己,年长就是年长,他是哥哥。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白小姐当真如传闻那样国­色­天香,能歌善舞,绝顶聪慧,且又刚好看中了你,愿意嫁你为妻,你就会忘了那位不喜欢你的何姑娘,心甘情愿的娶白小姐,一心一意对她好?”

“呃……”阮旭东惊愕了,傻呆呆的望着对面的人。

阮心颜懒懒的挑眉,淡然的睨着惊愕的望着她的人。

好半天,阮旭东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不可能。”

“嗯?”阮心颜不经意的挑高一边眉。

“我的意思是说,白小姐是不是如传闻的那样好,我们都不知道,而且,就算白小姐如传闻的那样好,她又怎么会愿意嫁给我?所以,嘿嘿,颜儿,你刚才说的都是不可能的啦。”

看着从惊愕中回神,越说越理直气壮胸有成竹的人,阮心颜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

阮旭东挠头想了想,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颜儿,如果真有这个如果,那么我就照你所说的,娶她,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白小姐是不是如传闻的那样,他不敢肯定,但他很肯定,白小姐绝对不会看上他,所以,颜儿一定会很失望。

不过,没关系,只要颜儿愿意陪他去,接下来事就交给他了,他一定会让天下文人才子大吃一惊。

阮心颜看着笑的有些诡异的人,­唇­边的笑越见深沉。

离登基还有两个月时间,也确实有时间走一趟,为这位堂兄抱个美人归,算是她对用了阮心颜身体对阮家的补偿。

……

阮旭东回到宛居园,坐在凉亭里面,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颜儿所说的如果真是好笑,脸上的笑一圈圈的有扩大的迹象。

林世风看了一眼坐在那儿宛自笑的乐呵呵的人,好奇的问道:“阮兄自颜华园回来后就一直笑的开怀,不知道阮兄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见阮心颜之前,阮旭东还是一副焦急­阴­郁的心情。

阮旭东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林世风,满脸兴奋的道:“林兄,颜儿答应陪我去参加尚义城白大人举办的文客会了。”

林世风皱眉:“文客会?”他不是没心情去参加吗?再说就算临时改变主意去参加,又有必要如此开心?

“是啊,是啊……”到时,文人才子成堆,那么多人,还怕没有人慧眼识珠?看到颜儿的好?

林世风敛下眼:“据我所知,白大人邀请的大凡都是未成家的文人才子,主要目的是为白小姐选夫婿,阮兄冒然带着身份尊贵的郡主前去,恐怕……不妥当吧?”阮旭为何要带上阮心颜?阮心颜又为何愿意前去?

阮旭东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垂眼想了想后,低低的道:“我知道,可是……”这是颜儿最好的机会,人都是自私的,他愿意为颜儿自私。

看到他如此的神情,林世风心里的讶意更深,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的道:“反正都要回奄平的,弯过去凑凑热闹也未尝不可。”

阮旭东给他的感觉有些诡异,而那个原本臭名远扬世人不齿的阮心颜给他的感觉更是诡异,既然来了,他就把事情弄个清楚。

“林兄,你也答应陪我去?那真是太好了。”林兄这个人虽然有些玩世不恭,而且骨子里有些清高。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是不敢清高的,就比如他,他心里清楚自己肚子里有几点墨,所以再给他几个胆,他的气也壮不起来,反而会心虚,就怕会丢了叔父和阮家的脸。

到时让林兄看看阮家真正有才华的人,嘿嘿,想必会惊掉很多人的下巴。

想到这个场景,阮旭东就格外的兴奋。

……

“什么?”轩辕画和阮南风相视一眼,两人都很震惊。

“叔父,婶娘,东儿一定会照顾好颜儿的。”阮旭东看他们的样子以为他们不愿意,焦急的保证道。

“不……不是,东儿,你说颜儿要跟你去尚义城参加那什么白大人的文客会?”轩辕画如果不是亲眼听到,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是啊。”阮旭东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为何叔父和婶娘如此震惊了,颜儿刚被休离,而且百姓大多人对颜儿误会颇深,他们一定是担心颜儿出去,会被人嘲笑,才会如此担心。

“叔父,婶娘,我一定会照顾好颜儿”阮旭东信誓旦旦的保证。

轩辕画皱眉,阮南风思考,两人都没有立即接话。

事实上,颜儿回到公主府,他们夫­妇­二人昨天夜里去探望她,看她气­色­并没有想像的那样虚弱,倒也放心不少。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却听到如此意外的事情。

“东儿,如果颜儿真愿意随你去,我和你婶娘也并不是不放心,只是,你是如何说服颜儿愿意陪你去的?”阮南风很疑惑。

轩辕画柳眉深锁,听闻丈夫的疑问,目光也盯着阮旭东。

阮旭东有些迟疑,他能说自己是骗颜儿的吗?这里面还牵扯着那次百花朝会上的事,万一叔父知道了,岂不是会责怪他和颜儿?

“其实……”

“其实什么?”阮南风皱眉,东儿吞吞吐吐,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颜儿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轩辕画垂眸沉思一会儿后,微微一笑,柔声劝道:“阮大哥,既然颜儿愿意跟东儿离京散散心,也未尝不是好事,我们应该支持才对。”

颜儿留在京城,两人在一起,瞒的再紧,也会让人察觉出来……登基在望,届时天下各国皆会前来朝贺,实在不宜在登基前闹出此事,就算不为浩国,就算是为了母后,这件事也要暂时瞒着。

母后身体日渐虚弱,她也想让母后笑着看着砚弟登基,笑着……离开。

这些痛苦的事,就留给她这个做姐姐和做娘的来承担,来面对。

“对啊,婶娘说的对,颜儿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我一定会照顾好颜儿的。”到时回来,颜儿一定会名扬天下,叔父和婶娘也不会再为颜儿被休离的事忧心忡忡了。

阮南风心里明白妻子的想法,想了想后点点头叮嘱道:“东儿,那你就陪颜儿出去散散心也好。”

“是。”阮旭东愉悦的应允着。

017姐妹隔阂

婉儿惊讶的看着管家:“蓉儿找我?”

管家恭敬的点头:“是的。”

婉儿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坐在窗前软榻上闲闲看着书卷的主子,蓉儿为何会过来?

“就只有蓉儿一个人吗?”婉儿冷静的问道。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后才回答也证实了婉儿心中的猜测:“还有陆姑娘。”

婉儿微微眯眼,陆芊芊,看来她对她的劝告和忠告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她不管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自认对她仁之义尽了,可她却偏偏把所有人都当笨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上蓉儿,究竟是为何?

婉儿朝阮心颜微微福身请示:“主子……”

阮心颜头也不抬,随意的挥手:“去吧。”容敌人一分,敌人就会进一寸,婉儿心里很明白,但却顾念着情份,所以迟迟不动手去摆平陆芊芊,但愿她到时不要后悔自己出手太迟。

陆芊芊存心想要翻腾,她就看看婉儿如何摆平她,保护她想要保护的妹妹。

婉儿点头,沉静的退了出去。

公主府大厅。

陆芊芊端庄的啜着杯中的贡茶,看着一旁坐立难安有如芒在背的蓉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耐烦。

“蓉儿,你就不能好好的坐着吗?”

陈蓉儿背有些僵,惴惴不安的回头,额头上有些许的薄汗:“表……表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真的不敢面对姐姐,再说,她心里也真的很不明白,芊芊上次和姐姐闹的那样不愉快,又加上这里是公主府,芊芊就不怕自己再惹由阮心颜吗?

为何还要带她来公主府?

上次姐姐打了芊芊,姑母怒气冲冲的质问娘亲,娘亲可是替姐姐向姑母和芊芊道歉。

看见母亲替姐姐承受委屈,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怪姐姐的,她冲动,可是娘却要为她的冲动付代价。

“你以为这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你想走就走?”陆芊芊斜视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原来芊芊你知道这里是公主府?也还知道这里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那你是否知道,这里也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婉儿从内庭走出来,面容染上了薄冰,锐利的目光扫过一旁不自在的蓉儿后,停在了陆芊芊脸上。

“姐……姐姐,你误会了,不关芊芊的事,是我……”看姐姐对芊芊的凌厉,陈蓉儿心里有些不好受,连忙打圆场,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蓉儿……”婉儿蹙眉,凌厉的语气并没有减少。

陆芊芊对于婉儿冷淡的面容和凌厉的语气,嘴角轻勾,缓缓起身走上前两步,停在婉儿面前,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表姐,你真的变了。”

陈蓉儿黯然,或许,姐姐真的变了,以前姐姐是绝不会这样对芊芊的。

眼角余光瞥见蓉儿眼中的黯然和认同,婉儿难掩痛心,为何蓉儿宁愿相信芊芊,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亲姐姐?

这么多年的疼爱,都比不过芊芊亲近她两年吗?

不理会芊芊的刻意挑拨,婉儿暗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握着蓉儿的手,尽量用柔和的声音问道:“蓉儿,你来找姐姐,有什么事吗?”

陈蓉儿如同被烫了一样,从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本能的退后了一步,不自在的道:“没……没什么事。”她本来就不是来找姐姐的。

婉儿低低的看着自己的手,她什么时候开始在蓉儿心中变得有如洪水野兽那样可怕了?

陆芊芊看着两姐妹之间的暗流,眸子微深,下一刻有如盾牌一样,把蓉儿护在了身后,面容沉郁的看着婉儿,冷冷的出声:“难道蓉儿来看望一下你这个姐姐,也非得有事才能来吗?”

被她护在身后的蓉儿眼眶微红,心里很难过,什么时候开始,姐姐竟然如此陌生了?

婉儿看着躲在芊芊身后的蓉儿,心里隐隐作痛,蓉儿明确的表示出她的选择,她相信芊芊却不相信她!

陆芊芊看着从外面正走过来的两人,低眸看了一眼的人,保护姿态十足,声音却有些拔高:“蓉儿只是陪我来看望阮公子和林公子,顺便看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摆出这样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出来?”

婉儿微微皱眉:“阮公子?林公子?”她怎么会认识阮公子和林公子?

阮旭东、林世风走进大厅的时候,陆芊芊的话也尽入他们耳中。

阮旭东停住步子,看着大厅里面有些诡异的气氛,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的巡视了一眼,心里有些惊讶,这不是颜儿身边的贴身侍女吗?

“婉儿姑娘。”林世风若无其事的走进大厅,淡笑出声。

婉儿上前朝两人福身:“婉儿见过大少爷,林公子。”

林世风环视了一眼,目光定在婉儿身上,微笑拱手道:“婉儿姑娘。”

陆芊芊垂眼,林世风帮婉儿解围?

原来他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清高呢?

婉儿心里有些讶意这位林公子竟然帮她解围,温文道:“婉儿失礼了。”

阮旭东从怔愣中回神,微微一笑,抬手虚扶:“婉儿姑娘不必多礼。”

这位婉儿姑娘是颜儿身边的人,也可以算是自己人,连林兄都站在她这边,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也相信颜儿用的人必定不会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

蓉儿轻咬着­唇­,脸上因为尴尬而通红,朝两人福身:“见过阮公子,林公子。”

陆芊芊垂首低眉,立时转变成一个柔弱佳人:“见过阮公子,林公子。”

“两位姑娘不必多礼,请坐。”阮旭东温和的出声。

管家泡好一壶新茶送了上来,婉儿自然的上前接过。

管家微愣,继而点头,弓身退了下去。

替众人倒上茶,婉儿淡然的垂眸立于一旁。

陆芊芊看了,嘴角暗勾,以为攀上了高技,可是在这公主府里,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个下人的事实。

看着自家姐姐站在一旁,陈蓉儿心里很复杂,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姐姐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要如同下人一样站在一旁?

这让地心里很难过也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她,姐姐又怎么会成为阮心颜的侍女?

阮旭东再怎么粗线条,也察觉到了这三人之间莫名的气流,可是一时半会,他又不知道如何替这位婉儿姑娘解围。

倒是林世风若无其事的出声:“婉儿姑娘娘何需拘礼?想必婉儿姑娘与陈姑娘和陆姑娘相识?方便为在下介绍吗?”

“是啊,婉儿姑娘,你就坐下吧,大家既然相识,就是朋友。”阮旭东爽朗的接过话。

婉儿感激的看了一眼林世风,并没有如陆芊芊心里以为的那样推塘,反而大大方方的在林世风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介绍道:“蓉儿是婉儿的同胞妹妹,陆姑娘是婉儿的表妹。”

蓉儿和陆姑娘这两个称谓,也毫不掩饰的承认了她对这两人的态度。

林世风眼底微动,他惊讶的不是婉儿的出身,而是惊讶于她的坦然、大方和率直。

今天,她又带给他一种不同的感受。

再受宠,也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侍女的事实,所以她坦然的伫立一旁。

他替阮旭东搭桥,阮旭东出声后,她大方的落座。

面对她面前两位,她率直的表现出她的亲近和疏离。

昨日她去宛居园请阮旭东,她不留痕迹的内敛和聪慧。

她陪他共赏颜华园,进退进宜的举止,从容大方,谈吐间才识过人,让他刮目相看。

阮旭东惊讶的出声:“婉儿姑娘是陈姑娘的姐姐?”

蓉儿感觉着他惊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掠过,俏脸止不住的微微红晕。

婉儿注视着蓉儿的不自然和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心里有些愕然,蓉儿……不会是对阮少爷?

陆芊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被称为陆姑娘的尴尬,反而笑的娇艳灿烂:“表姐才识过人,所以才会深得郡主重用。”

婉儿眉头蹙起,担忧的看着情窦初开娇羞涩然的蓉儿,蓉儿的情愫恐怕要付之东流了。

阮旭东对于陆芊芊一脸的灿笑,心里悄然皱眉。

浩国人都知道颜儿与这位陆姑娘之间不和,今日这位陆姑娘明知道颜儿在府内,她还堂而皇之的登门?

对这位婉儿姑娘言语间也不乏明讽暗刺,这确实让他有些不快。

这要不就是她不把颜儿放在眼里,要不就是存心出现让颜儿难堪的?

这也越让他坚定了信心,一定一定要改变世人对颜儿的误会。

所以,这次尚义城之行,是他为颜儿正名的机会。

林世风悠闲的品着茶,对于大厅里面突然冷却的气氛视而不见。

各有所思,却都没有再出声。

气氛凝固的让陆芊芊脸上有些挂不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陆姑娘。”阮旭东突然出声。

陆芊芊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轻颔首,姿态端庄:“阮公子。”

但阮旭东语不惊人死不休,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差点让她的笑僵硬在脸上。

“听闻你和诸葛公子极为相熟?”颜儿为诸葛无尘伤心,这件事,天下尽知,颜儿脸上的疤痕也是诸葛无尘所为,所以,身为兄长,他既然要为颜儿正名,就要让诸葛无尘知道,他的颜儿绝对不会比这位陆姑娘差。

陆芊芊脸上有片刻呆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上了诸葛大哥?

陈蓉儿一愣,难道……他也站在阮心颜一边?责怪芊芊和诸葛大哥当年的事?

婉儿若有所思,这位阮少爷在想什么?主子又在想什么?她还真是没想明白。

林世风微微垂下眼,不留痕迹的敛去眼中的一抹­精­光,事情似乎越来越诡异了。

陆芊芊回神后,微微一笑回答道:“诸葛大哥与大哥交情匪浅,在我心里,诸葛大哥是我的第二位兄长,诸葛大哥也把我当成妹妹一样看待,正因为这份兄妹情,才会被天下人误会而已。”

婉儿冷笑,兄妹情?多圆滑的答案。

阮旭东面容清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陆芊芊悄然皱眉,这阮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蓉儿连忙转话题,声音柔和而又隐怀期待的道:“阮公子,蓉儿把阮公子救命之恩禀报家父,家父得知后,很是感激,让蓉儿前来邀请恩公和林公子过府用个便饭,不知两位公子是否赏脸?”

婉儿惊讶的抬头,恩公,救命之恩?

阮旭东一愣,连忙摆手拒绝:“不必了,陈姑娘,举手之劳无须挂齿,代我向陈大人答谢。”如果不是因为颜儿,他不会踏足京城,就是怕自己的身份会引起注目不想面对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瞥见她眼中的疑惑,林世风向她解释道:“令妹日前在安平镇被一匹脱缰的野马惊吓,幸得阮兄英雄救美,令妹才有幸逃过一劫。”

婉儿连忙起身朝阮旭东福身:“婉儿代蓉儿谢过大少爷救命之恩。”好在当时有大少爷,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蓉儿真是鲁莽。

“婉儿姑娘不必多礼,请起。”阮旭东不自在的挠头,他当时看着情况危急,只是按本能上前拉了一把,并没有想着要施恩图报,再说这只是举手之劳,不需要如此郑重,再加上前几日林兄的几句戏言说这位陈姑娘对他……再加上陈姑娘对他的含羞带怯的情意,他更是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拒绝。

婉儿自然也看到了蓉儿黯然失望的神情,眉头,悄然紧锁。

陆芊芊看了一眼失望的蓉儿和皱眉的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言道:“阮公子,蓉儿可是一直念着要如何答谢阮公子的救命之恩,阮公子如此推拒,蓉儿一定很失望。”

阮旭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世风,暗示他开口解围,但林世风只是笑而不语。

阮旭东叹息,只得出声道:“并非在下推脱,而是在下明日就要离京,实在抽不出时间上府,还望陈姑娘见谅。”

陆芊芊一惊:“阮公子明日就要离京?”那她的计划怎么办?

陈蓉儿瞪大眼,怔怔的看着他,他……要离开京城?

“是啊,明日就要离京了。”阮旭东避开陈蓉儿震惊和失望的目光,林兄真是乌鸦嘴,还真让他说中了,这位陈姑娘对他……有心,才会一直缠着他要报恩。

愣了很久,陈蓉儿才起身:“既然如此,那蓉儿祝阮公子一路顺风。”他对她真的一点点心思都没有。

也对,他的眼里怎么会看上她?是她痴心枉想罢了,也好,至少她也不用再为难。

“嗯,谢谢陈姑娘。”阮旭东勉强一笑,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这位陈姑娘心里很不好受,而这是他带给她的,这让他莫名的有些歉疚。

婉儿没有出声,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这感情的事,又岂是旁人可以帮忙的?

阮大少爷如果对蓉儿无心,她就算开口也无济于事,只会让蓉儿更失望。

看着姐姐漠不关心的沉默,陈蓉儿感觉难堪,她表现的这样明显,她就不相信姐姐会看不出来?

可是她却无动于衷,连一句话都不肯出声帮她。

“……表姐,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回去吧。”眼泪含在眼眶里,却不敢让它掉下来,她怕自己会崩溃,情窦初开竟然会是这种结果,如何不让她难受。

陆芊芊看了一眼婉儿,回过头安慰着她:“好,我陪你回去。”她没想过阮旭东明天就离京,这……她得好好想一想。

“阮公子,林公子,打扰了,告辞。”

阮旭东起身拱手道:“请。”

婉儿上前,欲伸手上前扶住蓉儿,柔声道:“蓉儿,我送你回去。”她要和蓉儿好好谈谈。

“不用了。”陈蓉儿情绪有些失控,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又似是感觉不妥,喃喃道:“芊芊会送我回去。”

婉儿的手落在半空。

看着婉儿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受伤,陆芊芊嘴角暗勾,声音却温柔至极,说出的话却如绵里针。

“表姐,放心吧,我会送蓉儿回家的,不劳你亲自送了,郡主还要你伺候着呢!”

陈蓉儿原本就不好受,听到芊芊这样说后,鼻子一酸,委屈的直想掉眼泪,在姐姐心里,那个丑八怪郡主比她这个妹妹还要重要。

姐姐再也不是以前宠爱她的姐姐了,如今的姐姐让她很陌生,也很畏惧。

婉儿漠然的收回手,淡声道:“既然芊芊表妹如此体贴,那就劳烦了。”

不可否认,蓉儿让她很受伤,虽然这里有一半是因为芊芊的挑拨。

可是她始终认为,如果蓉儿心里真把她当成姐姐,就不会只看到表面,受芊芊蛊惑。

是她对蓉儿期望太高了,所以才会失望,甚至受伤。

看着离去的两人,阮旭东很是尴尬:“婉儿姑娘,虽然这并非我的错,但我还是很抱歉,希望你能谅解,令妹很好,但在下实在无心,怕令妹越陷越深,才会……”

婉儿盈盈下拜,歉疚的出声:“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婉儿,舍妹少不更事,给大少爷添了不少困扰,还请在大少爷不要放在心上。”

面对婉儿的善解人意,阮旭东心里松了一口气:“婉儿姑娘能理解,我就放心了。”

林世风看着婉儿眼底悄然蒙上的那一层担忧,心下了然。

这对姐妹,姐姐心思缜密沉静,妹妹心思简单肤浅,自然会存在隔阂。

018老谋深算

尚义城,风景秀丽。

大街上,店肆栉比鳞次,虽比不上京城的华馆十里、夜市千灯,倒也不算贫匮落后,商业也算得上繁荣昌盛,至少该有的都有。

随著一年四季节气的更迭,一年新初,接福迎春,赏花踏青,周围附近的几个城都经常联名举行各种活动,广邀文人书生才子或是世家小姐千金,文人气息风尚侈靡。

这不,正月一过,二月春风怡人,第二轮圆月现轮廓的时候,全城的百姓也都期盼热议起来。

就连大街上也都格外的热闹起来,随处可见儒衫书生模样的人。

因为尚义城城主白大人举办的文客会眼见着就快来临。

这次白大人广派贴,可是邀请了十三个城的文人才子,这可是尚义城最大的轰动。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白大人之所以如此隆重,贺寿是表面上的台文,真正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白府孙小姐白珍玉选得如意郎君。

说起白小姐,尚义城本城的文人书生可是磨掌擦掌,尚义城的第一美人,怎么能让别城娶走?

开玩笑,当地文人书生才子早就贯通一气,誓要肥水不留外城田,留得美人在本城。

河边的柳枝吐了­嫩­芽,花草树木也钻出来放叶透青了,河道里平静的水,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被大自然的­色­彩打扮得青青翠翠。

一辆朴实低调的马车在城郊处缓缓而来。

阮旭东勒着缰绳,回转头朝着马车兴奋的道:“颜儿,尚义城到了,我们即将进城了。”

马车一旁的窗帘被掀了起来,阮心颜看了一眼外面青绿的山水,点点头:“清风,直接去白府。”既然这次是为白小姐而来,她当然要弄清楚白小姐究竟值不值她亲自跑这一趟。

与莫诀一起坐在驾驶席上的清风恭敬的回答:“是,属下明白。”

马车内,有艳等人面面相觑一眼,都有些不明白为何主子要屈尊降贵来长途跋涉只为来参加这尚义城小小城主的寿会?。

但纵使心里有疑惑,她们也不会问出来。

倒是一旁的婉儿若有所思后有些了然,心里也为蓉儿有些许的叹息。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婉儿,语有深意:“从走进南方开始,一路上,尚义城文客会一事我们也耳听不少了,婉儿,以你所见,这位白城主寿辰值得如此大肆旗鼓,广邀才子为他相贺吗?”

婉儿略微沉思,说出心里的感觉:“婉儿想,这位白小姐必定才貌惊人。”否则白城主小小一个城主,岂会有如此号召力?

“表面上是贺寿,暗地里为白小姐择夫,这白大人倒是狡猾,只是,无论是寿会还是白小姐择夫,区区一个尚义城城主,如此声势浩大,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有丽皱眉,说出她心里的疑问,越接近尚义城,听到的就越多,可谓全民皆热议,大寿或是美人,如此铺张,确实有些奇怪。

阮心颜­唇­畔若有似无的勾起,初时,她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后来走出京城势力圈后,一路上所听到的,让她心里很是玩味,这位白城主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了一眼主子高深莫测的浅笑,婉儿敛眸,淡淡的道:“正因为是个小小城主的小姐,才更需要声名远播。”如此大肆旗鼓,白城主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让白小姐名扬浩国,可是结果却并没有如他所料,引起他想引起的‘兴趣’却引起了主子的兴趣。

看样子,只要那位白小姐真的才貌双全,恐怕就会是阮夫人了,而永远不会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有丽微微讶意的瞪大眼:“你说……”后面的话消失在嘴里。

阮心颜微微一笑,半阖上眼,闭目养神。

有丽看着主子闭目养神,吐了吐舌头,幸好自己收了声,可是就算是主子一早就洞悉了白城主的野心,也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啊?

婉儿看着有丽眼中的疑惑,掀开窗帘看着外面骑在马上的阮旭东,眼中有些许的恍神。

这位阮大少爷虽有才子的气势,但却没有才子的满腹经纶。

但正因为也许不是才子,所以他豪爽率直,心­性­也较为扑实,这在王公贵族公子中,很难得,这一次,蓉儿眼光不错。相比较,林公子的才华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和敬佩,但论起­性­情,他举手投足如影随行的清高和冷傲也让她暗喟。

也是,林公子也是世家公子,家境殷实,而且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有清傲的资格。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阮大少爷就算不是才高八斗,但他很得主子的缘是事实。

论身份,爹爹也位居二品,论家世,陈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

蓉儿配他,虽算是高攀,但也勉强攀得上。

但是,只要主子无心,蓉儿别说是二品官员的千金,就是一品王公大臣的千金也高攀不起。

但愿,蓉儿只是情窦初开,并没有深陷其中。

尚义城,白府。

从初十开始,白府内就迎来了如潮的客人,为了避嫌,也为了一视同仁,白大人包下了城中两间客栈,凡是受到邀请而来的客人都免费住在客栈。

大厅内,白大人抚着胡须,看着管家递上来的名单,暗暗点头:“我们一共发了三十张邀请贴,现在已来了二十五位了,还有五位没到。”

一旁品着茶的白少爷则是好奇的问道:“爹,是哪五位没来?”

当初他和爹广发文人贴,发出的每一张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家世,才华,人品,长相,而且最重要的都是家中未娶妻妾又声名在外的才子。

白大人看着名单上面的备注,眉头微微皱眉:“奄平城。”

白少爷停下杯子:“奄平城,我们发了三张贴,不会这三人都没来吧?”奄平城也太目中无人了,这等于是瞧不起他们尚义城嘛。

“阮公子和林公子会不会来,老夫不敢确定,但是宋离明天一定会到。”

“其实说起来,宋家如今也不算文人,而是商人。”如果不是爹和宋夫人多年交情,恐怕以宋离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来。

白大人眯眼抚须道:“玉儿还小,去年才及笄,特地为她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文客会,主要是为了让她声名在外。”

“可是万一到时……”爹请的皆是拥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前来,他相信只要看了一眼玉儿的人,很难会有人把持得住,到时出现争夺的场面在所难免,到时要如何交代?

白大人摆手,笑的老谋深算:“老夫只是请他们来参加老夫的寿会而已,并没有说,老夫要把孙女许配出去。”

白少爷想了想,也就放了心:“还是爹想的周会。”

看着名单,白大人微微笑了一下:“爹并非是为了名利非要有心送玉儿入宫,而是太子轩辕砚人中之龙,九五之尊,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想必太子也不会是滥情之人,如果玉儿能入宫,登上后位,也绝非妄想。”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荣华富贵,白氏一族都会吃穿不愁。

“但是太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登基为帝了,他又怎么会知道玉儿的存在?”

“所以爹才会大肆旗鼓,好借这些才子之口把玉儿之名传送出去,太子一旦登基为帝,立后自然也会成为朝堂和百姓最关心的事,也必定会被大臣们提上议程。”到时他再疏通关系,自然会有人把玉儿上奏。

白少爷赞同的点头:“还是爹想的周全。”到那时,他就是国丈了。

“明天让玉儿好好的表现一番,我要让玉儿的才女之名传出去。”至于美貌,不是他自信,恐怕很难找出能与玉儿一较高低的人出来。

“孩儿明白。”白少爷应到。

“老爷……”管家匆匆而来,神­色­慌张。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白少爷眉头一皱,不悦的喝斥。

白大人合上手里的名册,看向管家出声问道:“什么事?”

管家急急的把手上之物呈上。

白大人一看,蓦然站起。

白少爷不解,目光也落在了管家手上之物,神情激动,这是?

白大人急问:“来人是谁?”这是皇家的象征,可是太子在忙着登基,断是不可能出现在离京城如此之远的尚义城。

管家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上前附身在白大人耳语……

白大人脸­色­倏的肃穆凝重起来,又重重的坐回到就座位上,神­色­五味杂陈,来人竟然是——心颜郡主?

“管家,你速去带人把摘星苑整理出来,要快。”

“是,老爷。”管家匆匆退了下去。

“爹,怎么啦?是谁来了?难道是太……”后面的话没说话,就被白大人一记眼神制止了。

“政儿,你速去通知你娘她们,去摘星苑请安,记住,不可多话。”这心颜郡主上门,究竟是福还是祸?

白少爷满腹惊诧也只得压下去:“是,爹,孩儿这就去办。”

摘星苑,是白府内最大的苑楼,假山、池湖、小树林、亭同楼厅一应尽有,此时,摘星苑大厅内。

跪的满满的一群人,很多人大气都不喘。

白大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目光不敢对上坐在主位上的人。

“尚义城城主白信水参见郡主,郡主金安。”

随着白大人的请安声,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都紧跟其后:“参见郡主,郡主金安!”

阮心颜轻叠着手中的杯盏,轻啜一小口才淡淡出声:“白大人。”

白大人恭敬应答:“卑职在。”

“本郡主不请自来,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白大人一惊,身子都快趴伏在地上了:“卑职不敢,郡主大驾光临,是白府祖上积福。”

对于他的话,阮心颜笑笑不语,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某一处。

“白珍玉。”

不只是被点的人微抖了一下,跪在堂下的整个白府人都身子颤抖。

白大人低头转身,小声的道:“珍玉,还不快见过郡主?”

随后,一道清脆如黄莺如谷的悦耳之声响起:“白……白珍玉参见郡主,郡主金安。”

“抬起头来,看着本郡主。”

白珍玉慢慢的抬头,目光往上面看去,刚好对接到了一双清幽深邃的眸子,她微微一愣,继而本能的垂眸,但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又抬起,直视着阮心颜。

阮心颜淡淡扬眉,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确实是个美人。

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弯弯的两道黛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直的俏鼻、鲜红欲滴的樱­唇­、细如凝脂的肌肤,不像深闺女子似的柔弱,反而透着一抹活力。

世上不乏美得迷人的女子,可眼前的这位,确实美的惊人,而且身上还有一股难得的气质,只要看她一眼,便能让人很难忘记。

而被她的美目回视一眼,也令人心驰荡漾。

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看呆了的阮旭东,心里无声 一笑。

阮旭东有些痴傻的看着眼前美的心憾神摇的白家小姐,她可以说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难怪白大人如此大肆旗鼓的选婿了。

一旁的林世风眼中也有一抹惊艳,但比起阮旭东的痴迷,他的神态并没有变化。

在这样美丽的女子面前,恐怕很多有美人之名的女子会黯然神伤,自惭颜秽。

有艳等人也都微微讶意,婉儿看了一眼,就心下叹息,蓉儿根本就不能和这位白小姐比。

“都起来吧。”打量完毕,阮心颜搁下手中的杯子,淡声道。

“谢郡主。”白大人忐忑起身。

阮心颜玉手撑在桌上,支着下颌,半垂下瞳眸:“明天就是文客会,本郡主也乐意凑个热闹。”

白大人眼睛一转,恭敬答道:“是。”

“本郡主低调入尚义城,低调进白府,想必白大人该知道本郡主的心思?”

白大人一顿,头低的更低:“卑职明白。”

“很好,都下去吧。”这样的美­色­,某人是无福享用了。

019是福是祸

尚义城大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尚义城最大的客栈路边,惹得路人纷纷投以注目礼,心里暗暗揣测是哪家的公子或是哪家的小姐上街了?

一名家仆模样装扮的男子匆匆从客栈内走出来,走向马车。

“小姐,城内两家稍好一点的客栈都被白府包了下来,不接外客。”陆安朝马车内禀报道。

马车内,陈蓉儿看向陆芊芊,担忧的问道:“芊芊,怎么办?”

陆芊芊沉吟半响后,沉声道:“尚义城有没有陆家的产业?”

“回小姐,有,城西的定云客栈,离白府有些远。”马车外,传来陆安恭敬的回答。

“可是我们投宿在定云客栈的话,表哥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来了尚城义。”

一路上,她和芊芊投宿都刻意的避开陆家的客栈,住别的客栈,就是怕表哥知道她们的行踪,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尚义城,但这里既然有陆家的产业,万一表哥还是让人强送他们回去,那岂不是白来?

“陆安,就去定云客栈。”陆芊芊吩咐道。

“是。”

在客栈安顿下来,陈蓉儿看着床上放置的男装:“芊芊,我们真要这样做?”

“当然,不然我们为什么这么远跑这里来?”

“可是我们又没有请贴,明天怎么混进去啊?”白府内,想必明天定然戒备森严。

陆芊芊白了她一眼:“我自有安排。”

不然她为什么投宿在自家客栈里面?

自然是让掌柜的去弄请贴了,一路上她不肯住自家客栈,是怕哥哥知道行踪,命人送她们回去,现在都到了目的地了,离京城上千里,大哥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奈她何了?

陈蓉儿在床上坐下来,有些难以置信:“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跑到这么远的尚义城来了。”现在想来,她真是不明白芊芊为何要带她来离京城这么远的尚义城,路途遥远,又人生地不熟的。

正在对着铜镜着装的陆芊芊冷睨了她一眼:“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位白小姐是否如传闻中那样美貌?”

“我……”

“别忘了,阮公子离开京城,并没有回奄平城,而是特地为白小姐而来,说不定地是阮公子的心上人。”

她原本只是好奇阮心颜为何来这里?感觉非常诡异,才­干­脆也跟来。

但自从临近尚义城后,一路上耳中听到的,再仔细一想,她也就越心惊,这白家小小一个城主竟然如此劳师动众,大肆旗鼓的,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很庆幸自己走了这一趟,否则真等到这位白小姐名扬浩国,这倒是其次,她就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样。

有了那层直觉,阮心颜来这里的目的,更是让她格外的警惕,不管如何,这位白小姐不能成为她的威胁。

陈蓉儿低下头,暗暗咬­唇­,芊芊的话说中了她心里的痛处。

宛自陷入低迷情绪的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陆芊芊因为感受到那一份潜在的威胁后美丽的脸蛋蒙上一层­阴­戾之气。

白家书房。

“爹,这丑……这郡主怎么会来?”

白少爷满脸的担忧之­色­,天下人都知道这丑郡主善嫉恨比她美丽的人,京城大多数千金小姐都受过她的迫害,现在倒好,玉儿的前程还没见端倪,这个女煞神却引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大人眉头深锁,脸­色­凝重,这心颜郡主来尚义城,很显然也是听闻坊间传闻为玉儿而来的,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很明白。

只是……他就是不敢确定郡主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前来?这对白府而言,是福还是祸了?

“爹……”白少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这初春寒凉的夜里,竟然出了满头薄汗,他还指望着靠玉儿飞上枝头当凤凰他一跃成为国丈呢,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稍安勿燥。”白大人严厉的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儿子喝斥着。

“可是爹,万一……”

“闭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煞神上门,我们就算焦急也只能沉着气,不能自乱阵脚,再说福祸也只是一线之隔,说不定……”想起这位郡主的名声,白大人后面的话连自己都很说服,心里无声一叹,但愿白家这次不会因为他的心机而……惹上横祸啊。

叩叩!

敲门声传来。白氏父子相视一眼,白大人清咳一声,沉声道:“进来。”

白家管家推门进来:“老爷,少爷。”

“什么事?”白少爷有些不耐烦。

白大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政儿最大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这么大岁数,还不见半点出息。

管家把手里的两本贴子恭敬呈上。

白大人狐疑的拿起,打开,眼睛微微圆眼,而后微微眯眼,似有所思。

“爹,怎么啦?这是谁的册子?”

白大人把贴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白少爷急迫的打开,一看到里面的请贴,也有些怔住了:“这么说来,跟在郡主身边的那两名公子中,一位是阮旭东,一位是林世风?”

白大人点点头:“或许事情并不若我们想像中那样坏。”

“爹的意思是?”

“奄平城林家书香世家,学子可谓遍布整个浩国,在阮家没有出阮南风之前,人人都以能成为林家学生为傲。”

“孩儿不明白爹的意思?”白少爷不解。

白大人翻开林世风的回贴,抚须道:“林家以清风傲骨着称,虽然被阮家后来居上,但林家百年根基和实力依旧有着影响,林家注重门风,不屑于攀炎附势,甚至不屑进朝为官,与权势同流合污,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林家祖辈的清高,林世风是林家独子,继承林家的才华,自然也继承了林家的一身清骨。”

“可是既然如此,林世风又怎么会和阮心颜同流合污?”

白大人眯眼,眼中­精­光闪烁:“有阮旭东在,林世风和阮心颜一同抵达白家,也不难理解。”

“二十五前,奄平出了一个阮南风,天下闻名,如果不是阮南风娶了当朝长公主,可能阮家声名还不只是如此,最初人人都指责阮南风贪慕虚荣,追求荣华富贵不惜抛却文人傲骨,阮南风放话终身不踏足朝堂,甚至规定阮家三代不准入朝为官,最初的时候,还惹来热议,人人都不相信阮家能做到。”

“但二十几年来,阮家用行动堵住了所有的嘴,也让所有人对阮南风由衷敬服,阮家才会成功的压下了林家,一跃成为奄平城的骄傲。”

白少爷点点头:“听说五年前奄平城的百花朝会节上,阮旭东也一举惊天下,但可惜,虽是惊鸿一瞥,稍纵退瞬,却也让人不敢再对阮家有挑衅之心,阮家也成功的保住了文坛第一的名声和清傲……爹的意思是?”

白少爷恍然大悟。

白大人微微一笑:“无论是林家还是阮家都以一身清骨为傲,又怎么会自毁声名?”

“有阮家在,就一定不会任由阮心颜乱来?”

白少爷脸上乌云散尽,轻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话是这样说,但凡事还是要小心至上,政儿,你速去把林公子和阮公子招待好。”

“是。”

“等等……”

“爹?”白少爷停住步子,不解的看着唤住他的爹。

白大人眯起眼道:“把林公子和阮公子抵达的消息让人传出去。”郡主低调,那么林公子和阮公子既然呈了回贴,那么就不能低调了。

白少爷微愣,继而喜颜绽放,兴奋的道:“是,爹,孩儿这就去办。”说不定明天过后,玉儿就会搏得浩国第一美人之名了。

身为浩国第一美人之父,还何憨没有荣华富贵?

摘星苑。

阮心颜踏月悠然散步,婉儿、有艳、莫诀紧随其后。

一轮明月,繁星点点,清辉淡洒大地。

“今晚夜­色­挺好。”空气中带着些许的寒凉,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冻人,初春的月夜,如此园林中,散步倒也很有兴致。

莫诀就算人跟在身后,也只是个如同隐身人一样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回话的自然会有人。

“寒冬褪,初春临,难得主子如此有兴致,要不婉儿为主子弹奏一曲?”

阮心颜停住步子,微微侧眸,勾­唇­一笑:“兴致倒是有几分,不过,弹奏的人换换。”

婉儿一愣,但很快就会意过来,弯腰福身后退了下去。

玉阁。

听闻婉儿的要求后,白珍玉久久没有回神。

站在地身后的两名贴身婢女反应过来,一人连忙前去禀报老爷。

“小姐?”

白珍玉回神,低下头,眉间拢上一楼轻愁,幽幽一叹:“翠儿,给我更衣梳妆。”

等到换上一身衣服后,白家家长也赶到了。

白少夫人有些慌乱的看着白老爷:“爹,这……”这郡主这么晚了竟然召见玉儿为其拂琴?到时随便安个罪名,怪罪下来,玉儿怎么办?

白大人看着已经着好装的孙女,沉思了很久,才道:“玉儿,你去吧。”

“爹?”白少夫人惊呼。

“­妇­人家别管外面的事,回房去。”白少爷低斥出声。

白少夫人满腹委屈,却敢怒不敢言,轻轻福身后,转身离开。

“玉儿,听爹说,你机灵点,察颜观­色­,多说些奉承的话,千万别惹郡主发怒。”

白珍玉垂眼,柔驯的福身:“是,爹。”或许这是她的命,是福是祸,不是她所难预料了。

020白府情景

“白珍玉参见郡主。”

“起来吧。”

“谢郡主。”

白珍玉起身,恭敬的立于一旁,等候命令。

“不知白小姐琴艺如何?”阮心颜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淡声问道。

白珍玉垂着眼,美丽的脸庞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听到问话,她淡淡曲膝:“回郡主,奴婢三岁学琴,如今已有十三个年头,自然琴艺是过得去的。”

阮心颜挑挑眉,淡淡挥手。

婉儿示意,朝白珍玉伸手请道:“请白小姐为郡主弹奏一曲。”

“不知道郡主想听什么曲子?”白珍玉敛眼问道。

“随意吧。”阮心颜淡声道。

白珍玉听见这个回答,依旧是没有抬头,只是面部表情上有过一抹沉呤,而后福身道:“是。”她来这里既然是为郡主弹曲,自然带上了她的琴,但显然,这位郡主并不打算让她弹自己的琴。

跟着婉儿来到这里准备好的琴弦旁,低眼看了一眼,瞬间又惊讶的抬起,但下一刻又低下,这琴?

“乌玄琴?”

婉儿微笑:“白小姐好眼光。”

白珍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后,心中了然,此人必定琴技­精­通。

“书上闻,乌玄形状似雀,琴身用千年不朽的乌木雕刻而成,与白雀有雌雄之分,和红凤,青鸾有天下四宝之名,不知珍玉是否记错?”

她未曾见过乌玄,但天下懂琴之人无不听闻过乌玄、白雀之名,最初她也不敢肯定这就是会传闻中的乌玄琴。

但想想郡主尊贵的身份,如果不是乌玄珍宝,又岂会此时出现在眼前。

乌玄为雌,白雀为雄,能让郡主所有,定当是乌玄,而非白雀。

所以,她断定这是乌玄!

阮心颜­唇­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却并未言语。

婉儿出声:“既然白小姐慧眼识出乌玄,那就请白小姐为郡主拂一曲。”

白珍玉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乌玄的琴身,美眸有些许的激动,但下一刻却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自信能使用此琴,请郡主恕罪。”正因为懂,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满腹无奈和茫然,心神无清宁静,又岂能弹出乐曲?

婉儿惊讶之后是了然,白珍玉能识乌玄,自然知琴,懂琴,有此一举也不难理解。

白珍玉跪在地上,默等着这位郡主的怒气,却久久没有等到,豁出去的果敢瞬间消散,不由得的忐忑不安不起。

乌玄,以她此时的心境弹出来的曲子肯定不堪入耳,与其那样引起郡主动怒,还不如选择坦城以待,至少——她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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