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简桢还在撑着头打电话。
中国驻俄罗斯使馆签证处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她一边拨电话,一边刷新着OUTLOOK,看俄罗斯那边有没有新邮件过来。隔着将近一万公里的距离,那边通过网络遥控着她要求协助解决问题,科技如此发达,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还是没有人接电话,那边的秘书又发邮件过来了,要求她今天务必解决,不然奇科娃无法如期到北京来参加会议。好像这件事是她的错。
明明在这次全球会议之前一个多月,她就给全球参会的老大和他们的秘书们发了详尽的北京旅行/公务攻略,按字母顺序排列好,连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标准Сhā座示意图、是否需要支付小费这样琐碎的事都想到了。更不要说签证方面,已经替他们查好了所有当地中国使领馆签证事务的网页,附了链接,给每个人发了中英文双份的邀请信。很多老大亲自发邮件给简桢表示感谢和赞赏,她当时满足的想,费了那么多心思也值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结果还有两天就要开会的时候,俄罗斯分公司的总助忽然发邮件来说,他们老大奇科娃的签证还没有拿到,请北京方面的人帮忙催一下,他们的人就在使馆门外,但是进不去。
两边有时差,邮件发过来的时候,简桢这边都快下班了。助理是个新妈妈,简桢看她归心似箭的样子,不忍心把这个活交给她,说你走吧,我来打这个电话。
先打电话让楼下超市送包饼干上来,又给陈劲打电话请假说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会议临近,最近简桢经常加班,陈劲应该也习以为常了,但是声音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简桢想哄他几句,又觉得自己已经很累很委屈了,他应该理解,所以言简意赅的结束了电话。
那边电话还是没人接。
简桢有点急了,想了想,在网上查了使馆科技处的电话,勇敢的打了过去。谢天谢地,那边有人接听,简桢抓紧机会一口气把话说完,强调他们是国内一个很大的食品制造商,现在要开全球会议,她作为组织者现在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实在束手无策,只好求助于科技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简桢的心直跳,知道自己找上门的这个理由很牵强,他们是美资公司,虽然在俄罗斯有分支,但是实在是跟中国使馆科技处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电话那边的男士,不知道是对祖国亲人的要求格外对待,还是被简桢语气里的焦虑和恳切打动了,略带犹豫的说,那你把申请人名字告诉我,过十五分钟再打过来,我去签证处帮你看看。
简桢如释重负,百般感谢之后,一分一秒的算着时间。
“方先生,怎么样?”简桢握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发抖。那边的声音很恼怒:“我刚才去问了,你们的申请根本就没递进来,现在签证处都不收材料了他们才来,捣什么乱啊?”简桢万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又恼火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那边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差了些,放缓了语气说:“我劝你别管了,他们这些俄罗斯人最懒了,自己不想办法,老等着别人给出力。”
简桢无语,只能道歉后再致谢,挂了电话。她怎么能不管,现在俄罗斯那边认定这是她的事,她人微言轻,总不能事后拉着人逐个去解释不是她的责任。
想了很久,她写了个邮件给奇科娃的助理说清原委,同时抄送给了自己的上司中国总经理叶树森 – 她需要一个人作旁证,又不能显得太小题大做。把邮件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措词应该没有问题了,便按了发送。
简桢慢吞吞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打算再等十分钟,俄罗斯那边还没有回信的话她就回家了,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桌上的电话却响了,简桢只觉得头疼。
她清了清嗓子:“喂?”
“Jessie,我看到你邮件了,你还没走呢?”是叶树森。
“哦,刚把俄罗斯那事弄完,”简桢疲惫地说,“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呢。”
“咳,甭管他们,该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着。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就要开始来人了,接机的车都安排好了吗?”叶树森也有点烦了。
“嗯,好了。”简桢前段时间天天为车的事抓狂,公司所有的车都排了班,派到机场现场调度的是新来的文员Lucy,简桢只盼着她不要出错。没法子,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基本都要在酒店盯着了。
“那行了快走吧,注意安全。”叶树森催她。
叶树森是个待人和气的男人,公司里,对简桢又格外关照些,因为俩人是校友。叶树森比简桢高三届,也不同系,上学的时候并不认识。是叶树森录用了简桢作行政经理之后才跟她说的,两个人扯来扯去,居然还真扒拉出几个两人共同认识的人,可共事两年来,简桢跟叶树森也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走得更近,这里面原因也很多。
简桢拖着双腿走出办公室,十月夜晚的凉意让她不禁抱住了胳膊,肚里没食,感觉好像格外冷。待回家洗了热水澡,吃过东西,简桢好像恢复了点元气。她靠在床上心不在焉的换着台,在想要不要给陈劲打个电话,俩人十一以后就见了一次,最近几次通话都是匆匆忙忙的,可是她又觉得提不起精神来,说什么呢,她很留恋现在这会儿短暂的安宁,可以什么都不想,暂时放松下来,明天再说吧,简桢这样想着,朦胧睡去。
简桢是从自己找不到去酒店的路的噩梦中惊醒的,一看表只有六点多,叹口气,起来了。吃过简单的早餐,简桢捧着咖啡到阳台上去坐。
她住的并不高,从阳台上也只能看到周围高大的杨树和附近的几栋楼,但是她仍喜欢有空就在那里坐着发发呆,尤其是早上,能看到远处树梢上的朝阳,灿烂却不刺眼,可以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想象马路上的繁忙与喧嚣,调整好一天的心情再出发。
陈劲为这个阳台跟她吵过几次,他说北京不是你们南方,这么干燥,风沙又大,土都吹到阳台上了,你不封上不要说阳台,回头屋子里都是土,封上了阳台还能晾个衣服放个东西什么的。
一开始简桢还跟他辩驳,说屋子本来就不大,有个阳台感觉敞亮些。后来又说阳台和屋子我可以每天擦,我不介意。再说有干衣机,衣服不用晾在外面。最后有一次终于忍无可忍了,对陈劲说,这是我的家,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