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宫长信殿走廊上。
刘荣慢慢在走在其中,他的脚步不急不躁,隐约中带了几分自信,几分稳重,不知不觉的,他开始逐渐的适应了太子的身份,现代那个在茫茫人海中,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的刘荣,已不复存在了。
“皇姑姑安好!”迎面,刘荣便撞上了他唯一的姑姑,大汉国馆陶长公主殿下。
“呦!”馆陶长公主刘嫖见了刘荣,眉头轻轻一皱,她对刘荣实在没什么好感,想当年,她兴冲冲的跑到刘荣生母面前,想要攀上太子这门亲事,可谁知道,她的热脸,贴上了栗姬的冷ρi股,好不窝囊。由此两家便带上了火药味,但现在刘荣主动问安,她也不能不应上一声:“是太子呀。。。都长这么高拉,姑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谢皇姑姑夸奖。。。”刘荣满脸微笑着说,老实说,他的生母在馆陶长公主这个事情上,确实是干的非常愚蠢,将原本可能是最大助力的人,硬生生的变成了敌人。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责怪栗姬或者埋怨她,也已经无际于事,更何况,无论是以前的刘荣,还是现在的刘荣,都从来不将馆陶长公主视作什么人物
她。。。不过是一个靠着窦太后宠爱,给天子拉皮条而得势的人罢了。
这样的人,注定是成了不什么大事的,因为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而且极为势力,无论是天子也好,窦太后也罢,都不过是将她看成一个可以解闷的对象罢了。
她的话,顶多只能起到一个催化不满情绪的作用,根本无法主导天子,窦太后的真正思路。
而刘荣,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形象,变的光明一些,使那些不满情绪,无法产生,那她,就等于是一个废物!
更何况,这世界上,刘荣最畏惧的不是对手太狡猾,而是自己人太愚蠢。
所以,在有了一个专门干傻事的母亲和一群跋扈的舅舅后,刘荣还真有些庆幸,自己的队伍中,没有一个馆陶长公主,而他身上也没有背负一个阿娇。
“对了,皇姑姑,替侄儿问阿娇妹妹好!”刘荣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虽然他并不是很愿意馆陶长公主加入到自己的队伍里,但是,给敌人的阵营造成一点裂缝和麻烦,他还是愿意干的。
尽管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很幼稚,但是。。。。既然可以做,为什么不做呢?产生效果了固然是好事情,但失败了,也没损失嘛。
走进外殿之中,刘荣便忽然了有了一种大笑的冲动,方才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刘荣恭敬的跪到地上,用一种平缓的语气道。
“哀家的太子来拉!”窦太后此时正在听着黄老先生给她讲解些黄老派的故事和思想,老人家了,就是喜欢这些清淡和可以使心灵得到慰籍的话,听了刘荣的声音,她便道:“太子平身吧!”
又吩咐周围侍女:“快些给太子准备一个坐位!”
刘荣站起身来,在侍女伺候下,跪坐了下来,他朝对面的黄生微微一笑,请了个弟子礼道:“寡人见过老先生!”
“太子客气了,老臣愧不敢当!”黄老先生对刘荣这个好学的太子很有好感,特别是刘荣当日的提议,使得他如今的声望已经达至了这辈子的颠峰,许多各地研究黄老学问的同辈人,都纷纷写了书信给他,赞扬了他在弘扬本派学问上,做出的贡献,甚至齐国一位姓尚的老先生,在得知了此事后,专门令人送来了他找了大半辈子而不得的庄子亲笔手书《逍遥游》原策。
老先生得了这宝贝,高兴了好几天,现在还处于极度兴奋中,他觉得,他这辈子,也算没有遗憾了。
而间接的帮他得到了这本宝贝的刘荣,自然成了他感激的对象。
“对了,黄先生,那书馆筹划的如何了?”刘荣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窦太后面前争取好感的机会。
“承蒙圣天子恩泽,太后娘娘关照,目前书馆已经基本确定了地址。”黄老先生说到这个事情上,便笑容焕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代。
“只是。。。诸子百家之书,何止千万,最近,纵横家,墨家,兵家,甚至于农家都嚷嚷着要搀和进来。。。。。”说到这里,黄生老先生的眉头微微有了些不快,在他的心中,其他诸子学说,统统是浮云,如何抵的黄帝老子的清静无为?
那些百家诸子,也顶多算的上一个辅助罢了,打主力的,当然还得是黄老。
可是,近年来,儒家在民间渐渐崛起,并朝官场渗透,法家靠着天子的信任,掌握着行政资源,这两派,目前大有要和黄老一决雌雄的味道。
其他的诸子,倒没有什么关系,纵横家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策书,农家,墨家影响力不大,书也不多,兵家则有着天子的压力,天子不希望,孙子孙膑之书太过泛滥。
“这有何关系!”刘荣笑着说:“把书馆盖上三层,一楼自然是黄老之书,二楼商鞅韩非,三楼周公孔孟。。。如此一来,岂不是既堵了旁人的嘴,又显示了黄老之书的尊贵?”
“至于孙武之书,寡人以为。。。民间还是不必传播开来了,以免使奸妄得知,害我大汉根基,其余诸子之书,倒是少了些,无关大局!”在目前的环境下,兵家的书,是高级武将和贵族才有权利和资格读上一读的,而且数量还非常少,不管是天子还是文武百官,对兵家的书,流落到民间,都非常敏感。刘荣犯不着在这个事情上找麻烦。
“太子的想法不错。。。”窦太后一听这个办法,就笑了起来,在她眼里,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信仰踩到其他诸子头上更值得高兴了。“哀家觉得,就这样办挺好,回头,哀家便去和天子说说,赶紧的把事情确定下来。。。”
。。。。。。。。。
啊。。。午睡睡过头了。。。。
馆陶长公主确实是一个危险的战友。。她干的事情,不比栗姬聪明。。。
雏鹰卷 第一百四十八节 遗产税(求月票)
央宫,天子靠在龙塌上面,他的眼睛微微的闭着,静窦婴的话。
“这么说来,太子知道了!”天子猛的睁开眼睛,他摇了摇头,道:“此事朕实不愿太子过早知道,他还年轻,性格又刚猛了些,朕委实有些担心,太子年轻气盛,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既然太子都已经知道了,就不必早瞒下去了,大将军身负太傅之职,理应承担起肩上的职责,辅佐太子,厘清前后因果,拿出太子的气度来!”
那个事情的严重性,天子现在已经全然知道了,他清楚的明白,此事绝对不能摆到朝堂上去议论,否则无论结果如何,都将造成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绝对不希望刘荣莽撞之下,将事情公开化,到时候迫于舆论压力,很可能天子不得不仓促应对这个事情。从而将他这几年来的谋划付诸东水。
“陛下,太子想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窦婴慢慢的道。
“太子竟还有个主意?”天子想起了刘荣所献的推恩令,不由得来了精神,从推恩令实施到目前来看的结果,便连天子也为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杀人于无形,在隐讳中剥夺诸侯对抗中央政府实力的计策,拍案叫绝。
窦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对天子道:“太子对臣言,可新开一税,名曰:遗产税,对全天下所有诸侯,豪强征收,凡家产在十算以上,田百顷以上的富户,加征此税,视其财产多寡。征收不同程度的税收,更设以偷税罪,严查各瞒报,谎报家产者,若有发现,家产尽没!再许天下百姓,可自由举报瞒报者。若举报属实,则将所没家产两成作为奖赏!”
这个正是刘荣在仓促间,猛然想到的一条政策。
刘荣不是没有想过,等日后他做天子,先学武帝攻击匈奴,培养新兴武将利益集团,大肆提拔寒门人才,架空外朝,然后将高祖曾经许给天下百姓的权利,收回中央。断了商人的财富之路。
但是此策,在刘荣看来,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可以实施计策。
且不管,此策的实施,对经济的打击,单就一个政府的诚信力来说,亦是得不偿失,高祖皇帝既然已经明诏将山泽鱼林等原本属于皇室,属于天子的东西,赐予了天下百姓。任由其开发,那就是在法律上承认了商人自由开采盐铁的合法性。
而后,太宗皇帝又给了商人们种种便利。更从诏书上予以了确认。
假如,现在一杆子全部打翻在,那么天下百姓怎么看大汉政府?今后,你如何再令百姓信服政府的承诺。
大家都不是傻瓜,都很清楚,假如今天大汉国可以出耳反耳。将原本承诺东西。变成一张废纸。那么明天大汉国是不是就可以,再撕毁其他承诺?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人民就将不再相信你。
而人民对政府的信任,关系到了千秋万代的事情,历史上,明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政府公信力彻底破产,百姓不再相信政府的谎言。
做为后世人,刘荣十分清楚政府的诚信意味着什么。
一个政府,一个国家的诚信力,是无形的财富,它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而缺乏诚信的政府,最后必然下台。
而且信任这个东西,建设困难,破坏却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今天刘荣为图痛快,轻易****之前数十年承诺,那么以后,大汉国的诏令,将再难取信于民。
这也是历史上,为什么武帝朝的战马越打越少的主要原因之一:人民不相信你的谎言了,他们不愿意给一个随意撕毁承诺与法令的政府养马。
像现在这样,边的许多商人和大家族,纷纷用自己的钱财,购买匈奴战马,将之平价,甚至无偿献给政府的事情,在武帝朝撕毁了承诺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而是需要每一个统治者认真注意,并将之执行下去事情。
既然不能通过切断源头,来制止过热的工商潮,那么就剩下一条办法了,那就是阻止商人的财富,像滚雪球一样,一代代不断增长,最终成为一个无人可撼动怪兽。
毫无疑问,加征遗产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对于那些豪强以及巨富之家,加征高额遗产税,并逐步通过法律,使那些庶子亦拥有财产继承权利,这毫无疑问,将分散财富,阻止托斯拉的出现
另外,遗产税在现代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平衡社会贫富差距,避免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将征收而来的遗产税,用来扶持贫苦人民。
而财富平均之后,年轻人被打压的机会也将大大减少,这就给了那些年轻新兴家族,以崛起机会,避免整个国家像一潭死水,僵硬老化。
在刘荣来的后世中,美国首福比尔,就曾经在报纸上张贴广告,反对取消遗产税,因为他说这将导致年轻人失去机会。
而刘荣特意在构思中拉上诸侯,正是出于给年轻机会想法。
在大汉国,诸侯并不仅仅指诸侯王,所谓诸侯,泛指有封的诸侯王与彻侯。
大汉国,土毕竟有限,而高祖以来,所封的公侯,已经差不多了,再封下去,就将可能挤压大汉国中央政府的赋税来源。
那么毫无疑问,那些腐朽的,老旧的诸侯,必须让出他们占着的位子来。
历史上,武帝让公侯们下台的办法,很简单,随便找借口,一次性就废掉了一百零五个彻侯,将那些空出来的侯爵,封赏前线有功的将军。
显然,这种方法很简单,也很有效,但是那些被废的公侯,与那些坐上公侯之位的新贵族,没有一个放心的。
被废掉的公侯不服气,新上任的公侯提心吊胆,而且自那以后,民间对公侯,再无以前那么热衷了。
大家都认为,既然朝廷现在能够废掉他们的爵位,那么明天也可以废掉我的。
这不利于统治,更不利于激励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