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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往事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苏小三下午打来的一只野兔,甚至还有一小壶酒。

可用饭的人并没有什么胃口。

苏小三看着门口那个冷美人,很久才轻轻笑道:“你来了。”

蓝千翎脸上的震惊逐渐被忧伤所代替,再后来化作楚楚的清泪。

她轻轻咬住下­唇­,努力压抑波动的情绪,但双肩还是忍不住微微颤动。

“你…你…你还好吗?你的手,还疼吗?”她有些哽咽道,浑身的杀气迅速褪去,只遗下一个幽怨女子的痴情缠绵。

苏小三凝视着蓝千翎梨花带雨的凄美脸庞,轻声道:“早不疼了。”

柳香香和琬罗一脸愕然的看着苏小三与蓝千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

苏小三点头道:“不只是认识。”说着转过头看向柳香香,一脸坏笑道:“如果我说这个女魔头曾经爱慕我,你信不信?”

柳香香捶了他一拳,啐道:“都什么时候,还不正经。”

蓝千翎轻舒玉指,拭去眼角的泪渍,动作优雅温柔,举手投足俨然一位贤淑的大家闺秀,根本不像一个嗜血如命的杀人魔头。

她抿了抿嘴­唇­,泪颜中带着欢快的笑意,只是当这份笑意随着她的眼光碰到柳香香,便变成了怨毒的恨意。

“她是谁?”她愤怒道。

苏小三看着被蓝千翎盯的心里发毛的柳香香,笑道:“这位是内人。”

“什么?”蓝千翎气的浑身发抖,紧咬玉牙,怒道:“她有什么资格作你的妻子?”

柳香香一听这话,登时便炸了,霍地站了起来,叉腰叫道:“喂,你这个臭女人,仗着长的漂亮点就了不起啊。我是长的没你好看,可我家小三就喜欢我,你想咋样?”

苏小三赶忙站起身来拍拍柳香香的后背,安慰道:“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然后转头对蓝千翎苦笑道:“没把你吓着吧,内人脾气不大好。”

蓝千翎皱眉道:“这种女人,就应该死。”

这句冷森森的话没把柳香香吓的翻一跟头,她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乖乖地缩到苏小三的背后,不过还不忘瞪了蓝千翎几眼。

苏小三哑然笑道:“你杀气总是这么重,也该收敛一下。年纪也不小,该找个人嫁了。”

蓝千翎愠怒道:“普天下尽是些薄情寡义的男人,杀之不及,还妄委身下嫁。”

柳香香小声嘀咕道:“自个没人要还怨别人,活该一辈守寡。”

琬罗用力抓着腰间的长剑,咬牙切齿道:“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谁要是能看上你,那真是瞎了狗眼。”

蓝千翎冷冷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是你杀的蓝鸩羽吧。”

这一句话刚落地,一声清啸的刀吟响起,寒气大盛,凛冽的刀气伴随着漫天一片蓝­色­的刀芒罩向琬罗。

苏小三低咤一声,右手闪电一般Сhā入重重刀影之中,曲指一弹,叮的一声脆响,无羽刀受力刀锋一偏,一缕刀气将桌子一角削去。

蓝千翎看着苏小三的右手,冷然道:“我只用了三层的功力。你手上的功夫退步了。”

苏小三苦笑道:“当年你那几刀,没差点废了我这只手,哪还敢奢望能恢复以前功力。”

蓝千翎轻轻咬牙,却是坚决道:“我会杀你的。”

苏小三道:“嗯,我知道。”

“你应该看到了我的蓝灵,为何不逃走?”

“逃,我为什么要逃?六年前你杀不了我,现在也一样。何况我此刻我还多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妻子。”

柳香香从他背后探出脑袋,握紧拳头正­色­道:“我武功很厉害的。”顿了顿又道:“不见得比你差。”

“是么?”蓝千翎冷冷道,忽地目光一寒,刀光大盛,无羽刀猛烈削出,刀势凶狠凌厉,直逼柳香香露出的脑袋。

“闪开。”苏小三大叫一声,一把将柳香香推开,随即右手在桌上一拍,整个桌子腾空而起,挡在他的面前。

桌子咔嚓一声劈成碎木,杯碗砰砰脆响,落了一地。那壶酒倒在地上,浓烈的酒味飘散开来,辛辣呛人。

咻咻,利刀斫空,道道气劲透过尚在空中的碎桌子,袭向苏小三。苏小三大喝一声,身子迅速一侧,避开正锋,但还是被刀气给划伤了,胸口衣物稀烂。

他扶住墙壁站稳,吞了一口血,冷笑道:“好凌厉的刀气。你的刀法长进了不少啊。”

蓝千翎收住了刀,紧张道:“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躲开?”

苏小三郁闷道:“这么快的刀,你叫我往哪躲。”

蓝千翎嘟起嘴不满道:“谁叫你这么差劲。”

柳香香越来越看不懂蓝千翎这个女人了,一会杀气腾腾要打要杀的,一会又温柔的像个痴情女子。出刀时那么狠,等把人弄伤了又假意关心。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个不正常的女人居然还嘟起嘴装出一付娇羞的样子向苏小三撒娇。

她越想越火,火大了就往苏小三和蓝千翎面前一站,顺手抄起一根木­棒­,指着蓝千翎怒道:“敢伤我男人,老娘跟你拼了。”

蓝千翎没被她吓住,苏小三倒唬了一跳,赶紧拉住柳香香,低声道:“你想找死啊,这种疯女人我都不敢惹。快闪开,你打不过她的。”

柳香香不悦道:“那你还说我武功高强?”

“这个…主要是想吓吓她,顺便给自己长点信心。”

蓝千翎一脸冰霜,嗔怒道:“苏慕华,你让开。我先杀了这个讨厌的女人。”

苏小三紧张道:“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的妻子。”

蓝千翎道:“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国­色­天香的美貌女子吗。”

苏小三没有回答她,岔开话题道:“我这只右手,六年前被你震断经脉,已成残废。你可知为何能逐渐恢复吗?”

蓝千翎疑惑道:“莫非是鹊宗帮你医治?”

苏小三摇头苦笑道:“我还哪有颜面再回十三阁。一个废人……”他眼中现出一抹悲伤,忆起六年前那个痛苦的夜晚。

当年,年轻气盛的他急于在众位义兄面前立功,寻得一个机会,想刺杀魏忠贤。他曾经跟一位老乞丐学过十七路手法,一只右手练的炉火纯青,更有一招绝学“一手三式”,能在同一时间一手发出三招,因此被人称为“妙手三空”。心高气傲的他自以为武功了得,自不量力独闯东厂,结果刺杀未成,反而被魏忠贤座下的蓝千翎一路追杀,一天一夜,硬是从京城追到了扬州。在那个夜晚,他终于被追上,与蓝千翎交手不过三招,他的右手就被蓝千翎凌厉的刀劲给震碎了经脉。然而蓝千翎并没有杀他,废了他的手后,便转身离开了。

说起蓝千翎,他们二人还有一段旧缘。苏小三还是苏慕华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与一些有名的江湖女子风花雪月。他当年随大哥寒铁川拜访凤凰堡的堡主蓝九天,不知道自己无意的当对着蓝九天身边那个腼腆害羞的少女温柔一笑,便偷走了她的芳心。

可仅仅是因为她是凤凰堡的人,苏慕华便漠然拒绝了她。江湖斗争暗流汹涌,凤凰堡暗中依附东厂,早晚要与十三阁撕破脸皮。蓝千翎是个很偏执的人,伤心之余便投入东厂,开始了她的杀戮生涯。

苏小三被废右手,悲痛欲绝。他毕生的功力都在这只右手上,那一刻他所有的憧憬和梦想都破灭了,他甚至不敢去面对十三阁义兄们同情的眼光。于是他便选择了躲避。

“香香,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赌钱吗?”

柳香香道:“你是想赢点钱,好让日子过的好点。”

“嗯,有这个因素,但更主要的是,因为我发现每当我用力摇骰子时,右手会慢慢恢复劲力。不过,摇了六年,这只手还只是恢复了三成的功力。”

“那又怎样?难道你想一直躲在这个破地方再摇个十年八载的骰子?”蓝千翎冷然道。

“不。”苏小三摇头笑道,“只要十三阁需要,我会义无返顾的送出自己这条命。就比如现在。”

他话音刚落地,身形陡然暴起,右手往空一探,布下漫天密密掌影,盖头朝蓝千翎罩下。

蓝千翎低啸一声,无羽刀迅猛削出,冷冽的刀锋裹着一团湛蓝的刀芒破空直上,毫不留情的斫入掌影当中。

哧,一抹血影飙­射­。苏小三痛叫一声,捂着流血的右手倒退而下,靠着墙壁大口喘气。不过,他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

蓝千翎面无血­色­,凝视着无羽刀上快速滴落的血滴,寒声道:“你给我下毒了。”

地上那滩洒落的烈酒默默散发着浓烈呛人的酒味。只是细看之下,却见那酒水的颜­色­呈淡黑之­色­。

苏小三轻笑道:“这是一种蒙汗|药,毒不死人的。不过这药效发作可真是慢啊。”

蓝千翎感到四肢越来越酸乏无力,刚才她一刀削出之时,便已发觉气海不畅,用力受阻。

“不过你也真够强的啊,都中毒了,依然能破了我这一招。”苏小三有些调侃的笑道。

柳香香和琬罗二人高兴不已,大咧咧走到几乎不能动弹的蓝千翎面前,与先前害怕的模样截然相反。

“苏大哥,要不要杀她?”琬罗问道。

苏小三倒吸了口凉气,用力压住右手被刀划伤的地方,道:“她这刀上有毒。你俩先到她身上搜搜,看能不能找出解药。”

柳香香从蓝千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本想拔开塞子嗅嗅,但怕是毒药,于是毫不客气地踹了她一脚,喝道:“喂,这是不是解药?”

蓝千翎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十分苍白。她几次挣扎着想握紧刀,却是徒劳。

琬罗道:“喂她一颗就知道是不是了。”

柳香香道:“嗯,好办法。如果是毒药也要先毒死她。”说着从瓶里倒出一粒丹药往蓝千翎嘴边塞去。

“等等…”苏小三猛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

可惜已经迟了,蓝千翎奋起体内残力,伸长脖子张嘴用力一衔,将那颗丹药吸入嘴中。

“小心!”苏小三大喝一声,运起十成功力,右掌带着开山裂石的雄浑力道凶猛地袭来,狠狠击在蓝千翎的胸口。

蓝千翎长吐一口血,身子跌飞出一丈开外,将一堵墙轰然撞碎。

苏小三喘着粗气,盯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千翎。

“怎么了?”柳香香和琬罗紧张道。

苏小三没有说话,但神­色­越来越慌张。因为,他看到地上的蓝千翎慢慢地爬了起来。

蓝千翎发髻在刚才的剧烈撞击中被打散开来,蓬松散乱的头发直直披了下来,遮盖住她那张惨白的脸庞。透过发梢,可见一串串的血滴快速滴落。

她没有说话,两只手无力的垂着,无羽刀被她两手指捏着,悬在空中左右晃动,折­射­出一道道诡异的蓝光。

苏小三等人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看着蓝千翎乱发下那两道­阴­寒的目光,苏小三知道,她愤怒了。

千人屠夫!

柳香香几乎要哭出来,慌恐道:“小三,我…我…我不知道这药…对不起。”

苏小三苦涩一笑,转过身轻轻搂住柳香香,然后用力紧紧抱住。

柳香香倚在他的怀里,轻声地抽泣。她很清楚,能被他拥抱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破旧的小屋,摇曳的灯光,­阴­冷的晚风,还有那,铺天盖地森寒的杀气。

无羽刀动了,带着毁灭一切无穷的力道劈下。

蓝光大盛,刀吟阵阵,迅猛无匹的刀气摧枯拉朽般将小屋的桌桌椅椅如枯草撕碎,满耳只剩尖锐的气劲嘶鸣声和房屋内各­色­物什的爆碎声。

苏小三将柳香香搂的更紧了,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她抵挡那汹涌而来的惊天一刀。

柳香香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一天到晚被自己欺负的男人。她突然很害怕,害怕他嘴角温柔的笑容,害怕他眼眸疼惜的泪光,害怕他臂湾温暖的拥抱。

因为她知道,她就快要失去这一切了。

她以前总喜欢冲动,总喜欢伤害别人。可这一次,她又犯了这个毛病。

“苏小三,对不起了…”她淡淡一笑,突然双手用力挣脱他的怀抱,然后在他胸口一推。

下一刻,她整个世界只剩下呼啸的刀吟和刺眼的刀光。

原来高开他的怀抱,她是这般无助,这般软弱。

无羽刀残忍的刺入她的身体,绽开一簇凄迷的红花。

苏小三愣了,感觉那一柄刀像是Сhā进了自己的胸口,一点点剜碎了心脏,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

“香香…”他像是一头发了疯的苍狼,瞪着发红的双眼,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挥舞着双手朝蓝千翎扑了过去。

无羽刀从柳香香的胸口滑出,刀锋一颤,蓝光摒碎,埋入了苏小三的小腹。

苏小三身形一滞,无羽刀直没至柄,将他的身体刺穿,露出的刀尖带出一蓬四溅的鲜血。

苏小三吞了口血,大喝一声,一掌拍向蓝千翎的额头。

蓝千翎松开手中的刀,鬼魅般后移数尺,避开这一掌。

苏小三咬牙将刀拔了出来,然后,左手从怀里一探,摸出三根银针。

回光针。他要拼个鱼死网破。

蓝千翎冰冷的目光突然变的十分炽热,双肩也微微颤动起来。

她将双手展开,羽衣随之飘动,使她看起来如同一只美丽的蓝­色­­精­灵。一袭晚风从破碎的窗口卷入,撩起她额前的长发,露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苏小三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居然满是泪痕。

蓝千翎嚅动嘴皮,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苏小三握紧回光针,一咬牙便往额头上Сhā去。

蓝千翎挥动羽衣,一袭大风狂涌而出。苏小三只觉握针的左手像是被铁锥狠狠地打了一下,疼痛刺骨,手指禁不住一松,回光针叮噹掉在地上。

苏小三一愣,更让他惊讶的是,蓝千翎犹如一只欢愉的灵鸟扑了过来,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

哧!

他低头看了眼沾满鲜血的右手,看着手中的刀一寸一寸进入那件绝美的蓝­色­羽衣。

“为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蓝千翎几乎是自动送死的。

蓝千翎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她…是个好女人…”

苏小三愕然看着蓝千翎,看着她直直倒下。

无羽刀从他手中滑落,他捂住小腹的伤口,朝柳香香走去。

琬罗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她有心帮忙,可身负重伤的她连走动一步都困难,更遑论动剑。

此刻的她震惊不已,她无法相信,蓝千翎居然会自杀。

苏小三却明白了,因为他看到柳香香手里还死死纂着的那个小瓷瓶,他想在十三阁时鹊宗跟他提起过,凤凰堡的人有一种名为“死杀”的奇药,作用跟“回光针”差不多,只是药效更猛烈。

他知道,蓝千翎在吞下这颗药的一瞬间,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感到内心突然被震撼了一下,因为他想到蓝千翎之所以不杀他,并自行死在他的刀下,是因为,她还喜欢他。

服用了“死杀”,药效一过必死无疑。与其毒死,还不如死在他的手里。这样,就能让他一辈子记住她。

苏小三感到心里酸酸的,为了这个疯狂的女人。她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的强烈啊。

他弯下身,抱起地上的柳香香。柳香香的胸口有一个深深的伤口,血涌如注。

这是一个致命伤,虽然柳香香尚是气若游丝,但她逐渐冰凉的身体在告知着她生命快速的流逝。

苏小三像往常那样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唤道:“香香……”

柳香香困难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她…死了吗?”

“嗯。”他点了点头。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绞疼,眼眶止不住的落泪。

“好…”她咳出一口血,声音也越来越弱,“小三,我不能替你生儿子了,你怪我吗?”

“傻瓜,这辈子生不了,还有下辈子啊。”

“可下辈子,你还会喜欢我吗?苏小三,你跟我说老实话,我长的并不好看,你为什么要娶我?”

“其实,我还巴不得你长的不好看。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你了。”

柳香香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一层幸福的红晕。

苏小三紧紧搂着她,抬头看向月­色­凄迷的夜幕,目光也随之变的茫然,话声飘渺,就像在讲叙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天,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墙角,奄奄一息,周围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还在对他拳打脚踢。因为这个人忍受不了饥饿偷了别人的东西,所以遭到殴打。这时一个女人冲了过来,将那帮人赶开,然后好心地扶起他送他到医馆医治。而这个人,竟然趁她扶他的时候,将她的钱囊给偷走了。后来,这个人为了赎罪,便去找那个女人。再后来,他们俩人相爱了……”

尾声

荒凉的小山坡上,两座新坟挨在一起。

山风呜咽,似是哀叹这世间的凄凉和无奈。野草萋萋,毫无生气地立着,默默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寒冬。

苏幕华看着左边那座坟,在墓碑下放下一大碗红烧­肉­和一碗饭,喃喃自语道:“你一个大小姐,跟着我吃苦磨累了三年,委屈你了。在下面了学会安份一点,再惹事生非的话就没人能在旁边替你出头了。”

说着转过头,看向右边那座坟,叹了口气道:“你总是那么固执,伤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希望你下辈子能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不要再卷入江湖的腥风血雨中。”

说完他坐下身,靠着左边那座坟发怔。

琬罗牵着两匹枣红大马,站在旁边等了许久,才轻声叫道:“苏大哥,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苏幕华打了个激灵,似是看到柳香香一脸怒­色­,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苏小三,给老娘站起来。”

他抓抓脑袋,有些灰头灰脸地站起来,然后朝琬罗苦笑道:“你能不能别叫我‘苏大哥’,一听到这我满脑子就是她,这叫我怎么活。”

琬罗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一天以后。

“十三叔,再有半天的行程就能到京城了。”琬罗兴奋地叫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咱们也别休息了,加紧赶路吧。你体内还有‘蚀骨’剧毒,快点赶到十三阁好让鹊宗伯伯给你治毒。”

苏幕华像是埋头在想心事,听到她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的样子说道:“嗯,我说,你还是叫我‘苏大哥’吧。没有她,我可怎么活…”

……

(全文完)

正文

第一,二,三章

黑宫

我叫石竹。

我叫花落杨。

黑暗的一角,一帕白巾缓缓从一柄黝黑的铁剑上抹过…

厚重的大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推开,沉重的响声震的屋梁簌簌落下几片灰尘,几道刺目的阳光趁机­射­了进来。

但光线瞬间便暗了下来,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挤在门口,长长的影子杂乱地铺在灰绿青石地板上。

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五个身影说道:“今天轮到我了。”

我一把甩掉手中的白巾,提起铁剑走向人群。

人群中一个大汉走了出来,他提着一对开山阔斧,粗壮的手臂如同常人小腿一般。他用斧头指着我说道:“就你?”

说完,他便笑了,哈哈大笑,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为什么,人的笑声总是那么刺耳?

我是一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但除了和一种人——快要死的人。

我冷冷说道,就我,杀了我就能出去。

那大汉听毕笑的更欢,笑声中满是不屑。

“我还道东厂有甚…”

一缕轻风从众人头顶滑过,夹带着颤悠悠的剑鸣声。偌大的大厅静悄悄的,除了偶尔血滴砸地的滴答声。

没人看到我出剑,但我已经出剑。

我从来不喜欢废话。

那大汉的无头尸体轰的倒地,两柄斧头掉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人群哗的一下躁动起来,他们惊慌的拔出兵刃,紧紧地挤成一团。

我将手中的剑平举胸前,低声说道,来吧。

那些人对望了一阵,三个人大吼着举刀冲了过来,我右足在地上一点,侧身闪过当头一人,随即右手一甩,剑以掌心为轴,划出半个圆弧,嗤的一声将右侧一人的喉管切开一道口子。

左侧一人翻身砍来,我右手倒握剑柄顺势一剑削去。噹的一声脆响,那人连刀带头一起成为两半。先前一人返身劈到,我矮身一个扫趟腿将他踢翻,随即扑上去一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手向外一扯,一股血液激­射­而出,溅的我满肩都是。

杀人,讲究的是­干­净利落,决不能拖泥带水。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我冷冷一笑,慢慢站了起来。

顷刻间杀毕三人,他们的惊恐更大了。他们迟疑着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挥舞着刀剑。

我不喜欢废话,更不喜欢浪费时间。

我大吼一声飞身跃起,抬手往前就是一剑。忽的眼前一亮,数十把兵刃同时挥出挡住这一剑。我只感到右手一麻,身子向后一震。我借势斜向空中一旋,随后一个倒剑式刺下。一柄大刀横地飞来格开这一剑。我迅速翻落到人群中央,左手撑地矮身铁剑向周围一划。一片血雾升起,伴随着几截断腿,和,几声颤人心肺的惨叫。

我眯上眼睛,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浓浓的血腥味。刀风袭面,我猛地瞪大眼睛,剑封门面,挡住了一口利刀,随即右足发力立身而起,剑环刀走,砍下了一只苍老的手掌。手掌的主人,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我趁他手捂伤口失声痛叫时,一脚将他踹飞。当他人尚在半空,我已一个箭步跨出,一剑将他齐腰斩断。那老者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悲嚎,口中涌出一股股暗红的血液。

被剑气绞碎的肠子一段段地掉下。我挥出左手用掌力震开这些秽物。那老者狠狠摔在地上,他还未立时毙命,上半身在地上挣扎着蠕动,嘴里喷着血沫,溅的杂黄胡子上全是血点。

另些人被这阵势吓住,纷纷惊恐地后退几步。

我冷眼扫了一眼尚在呻吟的老者,心中没有丝毫怜悯。雍孟恒说过,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剑鸣再起,我手中铁剑已游走在一具具尸体中。剑光起处,一蓬蓬的血汽升入空中,染红了灼目的阳光。

尘埃落定。当最后一颗跳动的心脏被利剑洞穿时,空荡荡的大厅又恢复死寂。我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冷笑一声,将沾满血点的裘皮白袍脱了下来擦拭剑上的血渍。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大群太监弯腰快步走了进来,地上的尸体纷纷被拖走,随后一些人拿着扫帚和水桶清洗地上的血迹。

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些太监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退到两旁,跪在满是血水的石地上。雍孟桓,大总管,东厂的二档头。我扔掉手中的白袍,单膝跪地。

他点头示意我站起,随后说道“不错,比上次又快了不少。竹儿,你和疯子过来一下。”

他的声音很严肃,我心中不由一紧。

……

东厂地牢。

那是一个女子。她被绑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两个手掌向外翻着,两颗锈迹斑斑的大铁钉残忍地钉在上面。那些血液已经凝固,透着一片悚人的暗红。她低着头,发髻被打散披在脸上,透过发梢,依然可见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滴出。几片被抽打成碎布的衣物艰难地遮住她满是创伤的肌肤。

看着她尚自颤抖的身躯,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转头望了望,疯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囚犯,雍孟桓却是不断冷笑。我低声道:“古剑盟?”

他点点头,旁边一个厂卫走了过来,低头道:“大总管,她还是没招。”

“是吗?”他慢慢的收敛了笑容,细小的双眼浮出一片­阴­毒的光芒。

“骨头还真硬。不过,在这装什么贞节。嗯…我有个好主意。把她衣服扒光,扔到大街上。然后派几个人盯着。”

那女子闻言猛的抬起头,杂乱的头发后面,­射­出两道愤怒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她那张苍白的脸,那张已经看不出容貌的脸。

她用力挣扎着,嘴里不断高声叫骂。木制的十字架剧烈的摇晃,上面的索链叮噹作响。她手掌被钉子钉住的地方伤囗扯动,鲜红的血液趁机涌了出来,顺着木板滴了下来。

我轻声道:“她是谁?”

雍孟桓伸了个懒腰,道:“听说是叫什么步楚嫣。”

“古剑盟四大弟子,为什么不杀她?”

“我养了你们十几年,是时候让你们闯闯江湖了。找不到古剑盟的总舵,杀她也没用。还不如…”

他回过头,对身旁的厂卫道:“就把她挂在菜市口,多埋几个暗哨,设下伏兵。一有人相救,立刻抓回来。”那厂卫领命退去,雍孟桓忽然叫道:“等等,今晚午夜去,|Qī-shū-ωǎng|否则要被东林党的人看见,少不了又有督主的麻烦。”

说完,他便笑了笑,迎着步楚嫣的目光走上去,伸出手去抚摸她矫小的脸颊。他的体型有些微胖,皮肤非常白。然而,他的十指却如枯老的松树皮一般,异常­干­瘦,呈灰黑­色­,外形极为恐怖。而且每动一下,指骨便发出咯咯脆响。

他笑道:“小美人,明天要委屈你了。”

步楚嫣大骂一声“阉狗”,忽的一大口血痰吐出。雍孟桓闪避不及,正吐在白净的脸上。旁边一个厂卫大喝一声一刀砍下。

一只灰黑的手掌伸出抓住刀锋。一声脆响,火星四­射­。

枯木指。曾经让江湖中人闻之丧胆的枯木指。

“谁让你杀她,啊?”雍孟桓缓缓说道。

那厂卫惊恐万分地跪下,不住磕头道:“总管,小的也是一片孝心啊,求您…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我最恨别人自称是狗。”雍孟桓砰的折断刀尖,手一扬,Сhā入那厂卫的脑门。

“明天你和疯子一起前去设伏。拿着这两块令牌,从此你们可以自由出入东厂了。”

他狠狠地擦掉脸上的血痰,瞪了一眼步楚嫣一眼,掏出两块腰牌。随后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

走出地牢,明耀的阳光刺的眼睛发痛。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只得眯上双眼,却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太阳。

我在五岁那年来到东厂。那年,我在街边要饭。

当时,雍孟桓牵着我肮脏的小手,将我带到一个小饭馆,吃了我人生第一顿饱饭。

我永远也忘不了雍孟桓第一眼看到我时,他脸上欣喜的表情。而从此,我就死心踏地的跟着他。

雍孟桓的眼睛很毒,特别会看人。任何人,他只要扫几眼,便能知道此人资质如何。

他花了三年时间,每天穿行于市井,找到了七个人。我,法师,蔡何,大嘴,鸿荟,疯子,观音。我们当时还只是小孩,观音来东厂时还不到一岁。用雍孟桓的话说,我们都是世间罕见的练剑奇才。

疯子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小乞儿。那天,我跟着雍孟桓从东厂出来,在一个破旧的小街上,他挤在乞丐群中,用一张破烂的草席子裏住身子。当时,寒冬腊月。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像一个弟弟遇难时,看着哥哥乞求帮助。

我鼻子一酸,转身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包子铺,往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抓起两个大包子就跑。那店主人扬着一把菜刀大叫着追了上来,却被雍孟桓拦住了。我把包子塞给疯子,他高兴的抓起一个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雍孟桓走了过来。他扯开疯子身上的席子,将他看了几眼,摇摇头拉住我的手叫我走。

疯子忽然跳起来拉住我的手,叫道:“哥哥。”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抬起头乞求地望着雍孟桓。雍孟桓有些生气的叫了声快走,我咬咬牙,把疯子抓的更紧。

僵持了一阵,雍孟桓无奈的叹了口气,弯下身在疯子的身子上摸了几下。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惊喜,他使劲眨眨眼,将疯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接着便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他削瘦的双肩。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当时会笑的那么开心。

从此以后,疯子便每天跟在我的后面,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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