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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十七

雍孟恒对身旁的一个厂卫低声耳语一阵。那厂卫左右看了看,悄声地离去。

老者还在凝视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他的右臂里,还抱着落红与古越剑。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也不去管雍孟恒。那是我和蔡何的剑,任何人都没资格碰它们,我必须把它们拿回来。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扑了上去,一手夺住一把剑。老者回过头,怒吼一声抡起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我的胸口。我咬牙忍住剧痛,牢牢握住剑死不撒手。老者又补了一掌,我痛忍不住,大吼道:“你打死我算了。抢别人的东西,算什么英雄。”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叫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者倒是被我吼的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怒叫道:“我抢别人东西?你可知道我被别人抢走了多少东西。”

我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怒气。他好像气到了极处,面­色­涨红,大声道:“我有凝霜落红,才不稀罕你这破剑。你给我滚开。”

他右臂一松,我趁机把两把剑抢入手中。虽然被他击了两掌浑身酸痛不已,但拿着两把剑我内心止不住的兴奋激动。

我退到雍孟恒身旁。雍孟恒打量了我几眼,道:“你伤的不轻,和路方疯子一起先回吧。”

我点点头,和几个厂卫骑上马,奔向东厂的方向。

这里没东厂没多少路,就小半柱香的时间到了。刚才必是唐宁他们回去后把雍孟恒叫过来的。

回到住处,我先把狂龙古越收好,便过来看疯子。疯子只是暂时昏迷,在御医的治疗下没半个时辰就苏醒过来,不过还是一直捂着胸口喊痛。

我揶揄道:“疯子啊疯子,你怎么越来越怕疼。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疯子坐起来,披着被子搓着手呵气,道:“竹哥,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了会怎么样,会变成鬼吗?”

我奇道:“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吗?”

疯子歪头道:“我记得少时听人讲过,一个人如果死时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不知父母是谁,就会投不了胎,就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尽管疯子一脸无所谓,但我能清楚的体会到他心里的那股迷茫和无奈。我叹了口气,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你不会变成孤魂野鬼的,因为大哥会一直陪着你。咱俩死后也要作伴。”

疯子一脸少有的纯真和幼稚,他支吾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啊?”

我哂笑道:“怎么,你巴不得早点死吗?”

疯子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挤出一点时间,去找找我的父母。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和一帮人逃难来到京城,唉,可怎么找。”

我肃颜道:“疯子你可别乱想,雍孟恒可不准我们随便调查身世。”

疯子嘻笑道:“我只是想想嘛,又不是真去。竹哥,我告诉你一件事,可不兴你讲出去哦。”

我笑道:“什么事啊。”

疯子道:“我昨日偷溜上街了。”

我奇道:“你一个跑出去的。”

疯子点头笑道:“雍总管不是给了你我二人两块可以随意出入东厂的腰牌嘛。我拿着它跑出去。其实实在是闷的慌,你都出去过几回了,我今年可还没出去过呢。不过啊,倒真碰上了一桩好事。”

我嘱咐他道:“你偷跑出去可不能随便对人乱说。你碰到什么好事了。”

疯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两声,低声道:“我碰到了一个可漂亮的女孩。她带着一个侍女,穿着一件很好看的对襟小红裙,扎着两条辫子,别提多好看了。本来我还以为她是个什么大家闺秀,不敢造次,只是远远看着她。她却主动过来和我搭话,说她是个扶桑浪人,叫广肀口林夕,是扶桑国的公主。我就纳闷她为什么那么好看,原来是个公主。不过她汉话说的可好了,但听着像是夹着点方言,不是京片子。她说跟我有缘,要请我吃饭,去的还是京城最好的酒楼‘盘龙阁’,酒是没喝一点,菜却点了一大桌。我一辈子可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把我感动死了,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公主说她要方便一下,便带她的侍女一起下去了,不过把她的包裹放在桌上。”

我扑哧一乐,笑道:“你是不是在那傻等了半天,她们也没回来。”

疯子搔头道:“你怎么会知道。不过我想她们可能是碰到什么事了,因为她的包裹还在那呢。我叫店小二下去寻了一圈没寻着,我也不敢久呆,怕时间长了雍总管会发觉我偷出去了。于是我提起包裹就走,岂料那店小二拦住我不让我走,要我掏钱付帐。你说他这人奇不奇怪,是那个扶桑公主请客,要我付什么帐。我耐住脾气跟他讲了半天,他还是不明白,硬是坚持要我付帐。竹哥,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笨的人,这点逻辑都没有,你想想啊,是那个扶桑公主请客,为什么要我付帐。我越想越气,结果把那个笨家伙狠狠捶了一顿。他把掌柜喊了过来。不料那掌柜比他还笨,跟他也没讲明白,索­性­一块揍了一顿。打的那个解气啊。二人不服气,我也懒提再跟他们纠缠,提着包裹对他们道:‘你们瞧好了,如果刚才那两位姑娘上来找包裹的话,让她们来东厂找我疯子。’二人一听我是东厂的人,吓的屁颠屁颠的,赶紧向我赔礼道歉,末了还恭恭敬敬的送我出门。”

我笑的没差点没喘过气来,道:“你就是那么回来的。那帮人确实挺笨的,不过幸好他们笨,没和你动刀。你带的那个包裹在哪,有没有瞧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疯子道:“我还没好意思看呢。”说着转过身掀开被子掏出一个大包裹。疯子掂了掂道:“挺沉的呢还,也不知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我俩登时就傻眼了,这里面有一堆东西,一件旧衣服,一双鞋,还有两个馒头。

我笑道:“这就是堂堂扶桑公主的行李?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受骗了,小子。”

疯子道:“她为什么要骗我。再说她也没骗我什么东西啊,她还倒请我吃了一顿饭呢。”

我一时无语,只得道:“你还真得多在江湖中走走。照你这样子以后还不得被人给骗死。”

疯子笑道:“我可是个杀手,谁敢骗我。”

我往他床上一躺,长伸了个懒腰,道:“你往里挤挤,我也想躺一会儿。真舒服啊,要是每天都能舒心的睡觉,那该多好啊。疯子,隔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疯子惊喜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疯子拿起包裹里的两个馒头,闻了闻道:“还挺香的呢,你要不要,我想吃一个。”

我慵懒地道:“你吃吧,我想眯会儿。”

疯子可劲的嚼着馒头,一边吃一边大加赞叹,好像吃的不是冷冰冰的硬馒头,而是在吃珍馐美味一般。听着他吃的声音,我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响起来。我吞了口口水,伸手道:“给我一个。”

疯子哈哈笑道:“我就说这馒头香吧。”

我接过馒头,忽地奇道:“疯子,你是不是对那个女孩有意思?”

疯子的脸霎时就红到了耳根子,他低声道:“你乱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挺好看的。”

我嘻嘻笑道:“你小子先前还说我,你自己也不正经啊。”

疯子撕下半个馒头往我嘴里一塞,假装生气道:“你给我闭嘴。”

我乐不可支,使劲嚼着馒头。笑着笑着,我内心蓦地涌过一阵酸楚,今天,我能和疯子嘻闹着吃馒头,明天呢?

我强打­精­神,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说着起身出来。在走廊里,忽地看到鸿荟。

她急急走过来,道:“我正要找你呢。雍孟恒今天跟我说,要送我进宫。”

我奇道:“是吗?”

鸿荟一脸的不情愿,道:“他说魏忠贤想在皇上身边安Сhā个眼线。石竹,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知道你身上有雍孟恒赐的腰牌,你能借我用一下吗。”

我冷声道:“你想逃走。”

鸿荟摇头道:“你也很清楚没人能逃的出东厂的。况且我也没那个胆。我只想出去找一个人。”

“你想找谁?”

“这你不用管。”

我冷冷道:“你想也别想。”

鸿荟咬咬牙,忽然啪地跪在我面前,“我求求你,进了皇宫我不可能会有机会出来了。我只想去见一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我叹了口气,摘下腰牌扔过去道:“只此一次。快点回来。”

鸿荟接过腰牌,激动不已,却道:“听说路方受伤了,怎么,你不去看看她。”

我奇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鸿荟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迅速跑开了。

我呆在那想了一下,人家好歹也是为我受的伤,还是去看看吧。

来倒她所居的院子,却又不好意思进去。迟疑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欲回。

还没来的及转身,就听到一个声音,“来都来了,坐会再走吧。”

我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阴­下坐着一个人。

是路方。

我小心走了过去,在一旁席地而坐。我感到气氛有些尴尬,随口道:“伤,不要紧吧。”

她淡淡道:“只是震伤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夜里睡不着,想出来坐会儿。”

她仰头凝望着星空。已是夜深,风清云散,天上难得有一丝朦胧的月­色­。她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脸的沉重。

我道:“既然伤没什么要紧,那我先走了吧。”

她头也不转,道:“好吧。”

我起身,觉得她这句无所谓的“好吧”听得极不舒服,愤愤坐下,道:“你这有没有东西吃,我有点饿了。”

她转过头,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去看看。”

她进去没一会就过来了,道:“只有些甜品,想来你也不会爱吃。对了,你喜不喜欢吃番薯?”

我笑道:“番薯,好啊,我小时候最爱吃烤番薯。”

路方高兴的笑道:“是吗?也我特爱吃烤番薯。”她掏出一个火折扔给我,笑道:“你快点找些树枝类的东西生堆火,我去厨下偷几个大番薯过来。”

我点点头,她笑眯眯快速离去。

我四处看了看,见四周­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可以烧的东西,便将那扇院门拆了下来碎成木块。但没什么东西引火,便将外套脱下撕成碎条作火引子。

好不容易生起一堆大火,可没把我熏死。我低头一看,身上不少地方都乌漆抹黑的,尤其是两个袖子,脏的不行。这时路方小步跑了过来,怀中揽着一堆番薯。她一看我,登时便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的脸,哈哈哈,你的脸…”

我有些生气,雪白的衣服弄的这么脏心里本来就不大好受,被她一笑更是气的不行。

我没好气道:“我的脸怎么了,笑什么笑。”说着伸手抹了一下脸。

路方笑的更欢了,笑的前仰后俯,两个番薯都掉在地上。我气呼呼道:“不准笑。”

路方将番薯往地上一扔,打着哈哈道:“好了,我不笑了。烧薯吧。”

一想到烤番薯的香甜,我嘴里涌出一股口水。路方掠掠头发,挑起一根细棍小心的拨弄着火,将两个番薯滚进火堆里。

我道:“多烧几个,小心不够吃。”

路方笑道:“急什么,我带了五个来了,慢慢烤,烤太久会焦的,那就不好吃了。”

我道:“我也放两个。”我把那两个大的扔到火中央,火苗被压的腾地一矮。

路方急道:“你会不会烤啊,怎么能这样往火中扔。”她小心的将两个大番薯拨弄出来放在火的外缘,然后将被打散的火材聚拢,火焰又忽忽升了起来。

我笑道:“你是不是老烤番薯吃啊?”

路方一边在火中翻滚着薯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是啊。在这里啊我几乎隔一天就要偷着烤一次。”

我凑上去,笑道:“那好啊,我以后可要常来这吃薯。”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妙。路方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火映红的,还是…

她小声道:“好啊。一个人烤也没多大意思。”

我哼哈着移开半尺。俩个人都显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打破沉闷,道:“你怎么会来东厂呢?”

路方坐了下来,把玩着细木棍,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挺奇怪的。其实我是来刺杀雍孟恒,结果刺杀不成,反被他擒住。他也没对我怎样,只是说我潜质很好,然后问我有没有兴趣入东厂。”

我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然后呢?”

她冲我眨下眼,笑道:“然后就这样了。”

我问道:“我不是说这,你明知东厂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还要进来。”

她敛住了笑容,拨弄着火,半天才道:“怎么说呢。我自幼家贫,又是个女孩,被卖来卖去,当过丫环,当过乞丐,后来被人卖到青楼,我逃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捉了回去,然后就是一顿毒打。我的身上没一块好­肉­,上面布满了疤痕,就是那段时间给打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心酸。后来有一次,终于让我给逃了出去,那时我才十岁,一个大户人家收留我。他们人还不错,是个习武世家,我的一身本领就在那学的。后来他们不知怎地家道没落,我又开始了流浪生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被东厂迫害的大户出榜花一千两买雍孟恒的人头。然后呢,我就来了。”

我唏嘘道:“对不起,触到你的痛处了。”

路方强作笑容道:“其实这也很好啊,有吃有住,还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那你还想不想杀雍孟恒?”

“你说呢?”

路方笑得更欢,道:“别说这些了,讲讲你的故事吧。听说你们以前有七个人的,怎么现在只有六个呢,还有一个呢?”

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痛意,那个痛苦的黑夜又浮现在脑海。

路方小心道:“是不是不该问?”

我挤出一丝笑容,道:“算了,讲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点。那个人,她叫蔡何。

“我也记不清了,是二年,还是三年前,我也不知怎么地,就和她,你也知道,就是青年男女之间的,那个,嗯,她说她对我倾慕已久,其实我也一直暗暗喜欢她,她长的很漂亮,而且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掠用腰际的长发,那种长细略带朦胧的双眼,小巧的嘴,反正让人看上去就想去好好呵护她。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点挺温馨的。我最喜欢听她讲话了,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柔和轻缓,那么让人舒心,忘掉所有的烦恼。

“可是,有一天被雍孟恒发现的。雍孟恒想把我们训练成冷血杀手,他是不可能允许我们这些人有感情的。但是,一个人的情感是天­性­,是不可能消磨扼杀掉的。就在那天晚上,蔡何对我说,她不想再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她要逃出去,和我一起,去过她向往的桃园生活。当时,我心里虽然很害怕,但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答应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事情暴露了。其实我们太天真了,东厂机关暗哨多的难以想像,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何况是两个人。

“我俩被围了起来,几百个厂卫向我们冲杀过来,我俩拿起剑拼命抵抗,砍杀,直到筋疲力尽。我俩被擒住了,跪在雍孟恒面前。雍孟恒打了我一巴掌,怒骂不止。他拿起我的狂龙剑要杀蔡何和我。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很害怕,怕自己真的会死。雍孟恒看穿了我的心思,他递给了我狂龙剑,他说,我只要亲手杀了蔡何,一切,都可以不追究。

“我那时好像突然明白,原来我很怕死,我很胆小,我拿起了剑,因为我又忽然想明白,我和蔡何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她善良,纯真,而我,冷酷,残暴,只是一个遭人唾弃的冷血杀手。

“我杀了她。她倒在我的怀中,很奇怪,她没有哭,只是悽楚的笑着,她将嘴靠在我耳边,轻声道:‘你答应过的,要带我走的,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当时的夜,漆黑的就像涂上一层浓墨。她的眼睛,也像这夜一样的黑。我沾满血的手拂过她削瘦的脸庞,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了,许久,才从里面滑出几滴清泪。”

一块洁白的手绢送到我面前,我抬眼望去。路方泪光涟涟,轻咬下­唇­,小声道:“对不起。”

我摇摇头,接过手绢。这时我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我脸上已挂满泪珠。

我轻轻擦了擦,道了声谢,笑道:“憋在心里几年了,突然说出来感觉还蛮怪怪的。”

路方歉声道:“没想到你身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以前都错怪你了。”

我笑道:“错怪我什么了?”

路方摇头不语,忽地故作惊讶地说:“哎呀,番薯烤好。”她将两个番薯翻出来,将两个小手放在嘴边呼呼气,试探着去碰滋滋冒白烟的热番薯。

她急叫道:“快来帮忙啊,给你留个大的。”

我伸头道:“火里那两个才大呢。”

路方嗔笑道:“那俩块头太大了,铁定还没熟。先把小的吃了吧。这小的熟的透,肯定特香。”

我拨了一个到跟前来,深深闻了一下,大赞道:“真香,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番薯了。”

路方笑道:“快点吃吧,冷了就没那个香味了。”

我点点头,但这番薯太烫,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将它握在掌中。路方笑道:“有你这么吃的吗,怕烫的话用小棍Сhā着或找个东西托着。地上的碎布条是你撕的衣服吧。找两块把薯包着吃。”

我捡起一根长布条折叠几层托着热薯,撕开表面的焦皮,一股香的让人想哭的气味飘了出来,我狠狠咬了一大口,差点把舌头给烫掉了。我赶忙吹吹气,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吃。

路方很淑女的小口细细嚼着,我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般将番薯吃的­干­­干­净净,末了舔舔嘴道:“那俩番薯好了没?”

路方嘻嘻一笑,将手中的薯掰了一半给我。我搓搓手,不好意思一笑,道:“谢了。”

路方笑道:“真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这个字。”

我叹道:“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话特多。不过好久没和人这样讲过话了。”说这话,我突然想起了雍孟恒。看着身边笑吟吟的路方,我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惶恐。

我将手中的薯吃完,觉得时间已差不多了,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打扰你这么久,我应该回去了。”

路方放下薯笑道:“是么,还有两个大的呢。”

我细心的将衣服上的黑迹一点点拍去。路方讪讪道:“那下次吧。回去了别忘了将脸好好洗洗。”

我略一颔首,算是道了一谢,转身大步而去。

当晚亥时,雍孟恒回来了。我当时正在睡觉,被叫过去后,发现他正在大发脾气。

屋内多了些很奇怪的人,这些人分别穿着黄白黑三­色­大袍,罩着铁皮面具。穿黑衣的腕绕银链,手持弯刀。黄衣者一手持重盾一手拿短枪,而着白衣人均是拿短戟。

旁边的厂卫告诉我,这些都是魏忠贤暗里培养的铁甲士。

雍孟恒的脚下趴着一个人,这人不知是被人点住|­茓­道了还是怎么的,趴在地上像堆烂泥似的一动不动。

雍孟恒用脚尖拨弄着他的脸,谑笑道:“冷寒川啊冷寒川,看着你真是可怜啊。像条死狗样趴在这,也不知你心里有什么感想。谁能想像你就是江湖中万人尊崇的冷大盟主。反正你现在也是个废人,给你个机会痛快的死,只要你说出你古剑盟的地址。”

地上的人竟然是冷寒川。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被雍孟恒给捉来了,还给伤成这样。

冷寒川微微抬起头,嘿嘿地­干­笑着,道:“你这老阉狗,利用老夫当上东厂总管之位,如今要过河拆桥,好嘛,有本事你就现在杀了我,否则我就告诉九千岁咱俩的勾当。我看你到时是怎么死。”

雍孟恒面­色­一变,紧张的四下一看,怒狠狠道:“嘴硬。来啊,把他拉出去上刑,将地牢里的刑具全给他用上,一直到他肯说为止。”

几个厂卫领命将冷寒川拖了下去。我见只有法师一人在那,便低声向他问道:“大嘴和观音呢?”

法师小声道:“都给重伤了。伤他们的那个人听说叫花落杨。”

花落杨。

雍孟恒大声叫道:“传我命令,派一千厂卫去蜀中灭了唐门。竹儿,你快准备一下,隔日便和疯子路方法师一起,杀入汉中。”

我吃了一惊,道:“唐门?就我们几人?”

雍孟恒道:“怎么,你怕了?”

我低头道:“不是,只是唐门毒药暗器天下匹敌,尤其是那门主唐汉生,一招绝技‘翻云手’更是令人胆寒。我怕就我们几人会敌挡不住。”

雍孟恒道:“唐汉生武功已废,不足为惧。唐门现在已无人支持,是座空城,不用担心。唐宁背叛东厂,遇必杀之。”

我心下大惊,却也不敢过多言语,便诺诺退下。

在回去的路上,碰着了鸿荟。她神­色­有些紧张,递还我腰牌小声问道:“雍总管没发觉吧。”

我摇摇头。她舒心地一笑,盈盈离去。

两日后。

我骑着大马走在荒凉山道上。出京才一日,便有些不适应,在野外营宿根本无法安心睡眼,­精­神极是不佳,哈欠连连。

疯子和路方缩在马车内,两人伤口未愈,受不得风寒。法师和我并肩齐驱,却是一路无话。

一路颠簸,于五日这后,大军终于开进了蜀中。

我拿着一份驾帖找到四川太守,他慌忙调了一千­精­骑兵配合去歼灭驾帖上所谓的“意欲谋反”的唐门,尽数剿灭。

太守极力留我在他府中小住,说那点小事就让他手下去办就可以了。我看不惯他那一付阿谀的嘴脸,冷冷地拒绝了。

唐门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太守调拨的那一千­精­骑在前当前锋,挡住漫天飞­射­的钉锥,甩手箭,飞刀,银针,等等,待得这些兵士死伤大半之时,东厂厂卫随后掩杀,漫山遍野蜂拥上去,将那些藏于林中的唐门中人杀的鬼哭狼嚎。东厂来势汹涌,不少唐门弟子倒拜而降。这些降徒给我们研制解药,破了漫野林中充斥的毒烟瘴气。

唐门被灭了。蜀山堆积的白雪上,洒满了斑驳的血迹,呼啸的山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站在山顶,遥望目极处连绵不绝的崇山,负气争高的磊磊险峰,方叹世界之奇大瑰丽。疯子长舒大气,道:“什么时候回去?”

我叹道:“尽早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上路。先给雍总管发份捷报,再给那个太守传个口信让他派人来收拾一下残局。”

路方笑道:“这里的景­色­真美,像是人间仙境一般,不染丝尘。”

法师的脸­色­一直紧绷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一个人?”

法师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我摇头道:“别乱想了,没用的。雍孟恒说要送她进宫,没人能阻止的了。”

法师拳头捏的咯咯响,他愤愤地哼了一声,道:“我们在这为他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也得不到,每天只是无聊的活着,这样的日子,活一天是活,活一百年也是活。”

我叹道:“其实她进宫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像我们这样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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