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强大的剑气已冲破皮肤,与血管内冰凉的血液汹涌碰撞。
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传来死神阴寒的狞笑。
蔡何挂满泪痕的脸,路方颤抖的背影,被乱刀砍死的大嘴,还有鸿荟,法师,唐宁,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突然,我感到莫名的害怕。
不,不,我不能死。
“等一下……”我摒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冰冷的剑锋贴着血管停下,传来丝丝痛意。
他抬起血红的双眼,阴阴笑道:“你放心,我的剑很快。在你死之前,你能听到滚烫的血液冲开血管美妙的声音,能看到血花飞溅曼妙夺目的嫣红。”
“听着,”我有气无力说道,“我想用一个消息跟你换条命。这次来京城,你们一行一共有四人,两男两女,其中有一个是东厂的逃犯步楚嫣。是不是?”
“咦?你怎么知道?”
“很不幸,就在今天晚上,魏忠贤已派人前去刺杀他们了。”
“楚嫣,楚嫣……”他低下头慢慢念叨这个名字。每念一次,他眼中的血红就褪去一分,单调阴森的声音逐渐充沛。
当他的眼睛恢复常色,他看了眼手中的落红剑,眼中露出莫大的恐慌。
落红剑迅速撤回嗡鸣回鞘。他满是歉意的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万分紧张的扭头对着与他同来的少年大叫道:“荣戈,快回去,楚嫣她们有危险。”
呆在一旁看着唐墨与千机之间凶险万分激斗的少年吃了一惊,大叫道:“什么?”
花落杨不等他回过神来,扯住他的手臂,以闪电般的速度向门外冲去,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我捡起剑,拖着双脚艰难的向屋外挪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我跟前。“你这个坏蛋,休想走。”
“让开。”我冷冷道。
她哼了一声,牛气冲天大叫道:“邓勇平,快来把这人收拾了。”
那个青衫青年以优雅的姿势走了过来,走到那少女身旁还不忘摆了个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动作。他弹弹手中的软剑,以一种十分轻蔑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傲声道:“怎么,叫我收拾这个废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油然生出,我尽力压住满腔怒火,以剑拄地站稳身躯,冷笑道:“废人?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废人。”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如同在打量戏园中的小丑。然后,他便张开嘴放肆的大笑。
嗡……重剑鸣。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接着,便是血液在咽喉中喑哑的滚动声。
我的剑,是没有人能看清楚的。
我将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道:“看清楚了没,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彻底的废人。”
我抽出了剑,他软软倒了下去,口中血涌如注,四肢僵硬不断抽搐。
我没有杀他,这一剑,只是切断了他的腰椎。
在那个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我紧捂胸口冷冷一笑,咳出一滩血,以剑作杖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
屋外,数引百计的弓弩手弦如满月,将这栋屋子密密围了一匝,一枝枝锋锐的箭镞蓄势待发。
而在这些弓弩手的身后,便是一眼望不见头的厂卫和铁面甲士。
屋内唐墨和千机的厮杀已变的没意义。因为,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他就是魏忠贤。
永远也不要小瞧东厂。它让江湖畏惧上百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浑身是血的唐墨拖着疲惫的身躯拉着那个少女出来的时候,弓弦破空,万箭齐发。箭雨过后,一排一排的短戟遮住了淡薄的月光,铺天落下。
之后,便出现了世间最美的颜色,传来最动听的声音。
唐墨满是窟窿的尸体被尖刀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终于,在一堆模糊的血肉中,找到了那张巴掌大的牛皮纸——洪荒古卷。
魏忠贤欣喜若狂的拨开众人冲了过去,将古卷抢在手中久久摩挲,一脸的痴迷。
“竹哥,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了会怎么样,会变成鬼吗?”疯子天真的笑脸浮现在我面前。
人,终究免不了死。疯子,你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因为,竹哥会先在下面等着你。
狂龙剑带着它最后的霸气,黝黑的剑锋完美演绎了一个杀手的宿命,血红的龙腾照亮了这个漆黑悲凉的夜空,照亮了魏忠贤惊恐绝望的脸。
看着疾速砍下的狂龙剑,魏忠贤的眼中的瞳孔迅速扩大,闪着死亡前的苍白。而一丈开外那些反应过来的铁甲士已来不及阻挡狂龙怒啸的锋芒。
这场游戏,似乎是我赢了。
就在剑锋快接触魏忠贤的咽喉,狂龙剑忽然莫名的颤抖,然后,砰的一声脆响,整柄剑齐中而断。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原因,狂龙剑断了,断的那么彻底,那么干脆,那么凑巧。
我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断剑。
冥冥中,我看到蔡何和路方的微笑。
余悸未消的魏忠贤摸着脖子连滚带爬冲到铁面甲士中去。
是天意吗?难道天不亡他魏忠贤。
我露出一丝苦笑。我,还是输了。
几十把弯刀破空厉啸,我愣在原地,任由那些刀锋划开皮肤刺穿身体。
断成一半的狂龙剑叮的掉在地上。我吞下一口血,对着地上的断剑笑道:“连你也负我奇Qīsūu.сom书,连你也负我。”
残断的剑锋散发着凄凉黯淡的光芒,似乎在遮闪着它的怯弱和屈服。
耳边传来魏忠贤歇斯底里的尖叫,“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
我会死吗。我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意。
原来,死并不是这么可怕。我静静聆听着血液涌出体外肆意流淌的声音,看着魏忠贤那张惨白的脸。
我喜欢白,可为什么,人的血要是红色的。如果从血管里流出的,是白色的血,那该有多美啊。
那一定会很美。
蔡何和路方欢快的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向着无边无尽黑暗中突然射出的一道光柱跑去。
疯子,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
……
一个又饥又渴的小乞丐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苍白的目光死死盯着从眼前路过的每一个人,渴望能得到一丁点的施舍,等了许久,他面前的那只破碗只是积了一层更厚的灰尘。
失望至极的他深深低下了头。突然,他发现跟前的阳光暗了下来,他好奇的抬起来,看到跟前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个人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穿着干净的锦衣。白面人打量了小乞丐几眼,阴森的脸上忽然满是笑容。他将一只干枯如树杈的手伸了出来,放在小乞丐的面前。
小乞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怯生生的伸出手,放在那只手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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