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个细而长的针分别在饭菜里试探着,然后才点头道,“可以吃了。”
可音放下黑纱,原本有一道伤痕的脸如今变得细腻水滑,白的透明一般,倒真像个富家少奶奶,让‘她’的少爷看得直赞叹。
“我家可音真是漂亮啊!”古心的话被底下踹来的脚打断,他掩住笑意看着朱良,“不必太小心,到这里是临时起意,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的。”
“你也太天真了,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闫无射反而先开口,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他几乎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古心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他们是谁?!”
朱良的眼底也一动,却并没有说话,闫无射由于失血过多,如今还是惨青的脸色,听到古心问他,他冷冷一笑,“还不就是黑水宫那些妖人!”
“你是如何得知的呢?”古心一听不怒反笑,这人倒有趣,不认识黑水宫的人,又偏偏说的那般笃定,好像他看见那些人在脸上刺了黑水宫三个字一样。
“那还用说吗?!他们能端掉整个红狼却偏偏放走了红狼首领,置整个武林的生死于不顾,简直是狼子野心!我奉命寻找红狼,他们知道了有人要坏他们的事,又如何肯放过我!”说着还恨恨的咬了咬牙,“不取回解药,我是绝不会干休的!”
古心看他一个人在那儿唱大戏也不理睬,继续给可音夹着菜,“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既然你是来寻解药的,可有线索?”
闫无射脸上一阵尴尬,“没有线索,只听在扬州的眼线报过些消息,后来跟丢了。”
古心看他一脸的垂头丧气不禁笑得更大声,“好,你倒诚实的很,朱城主这次也是为了送我到凉州游玩,遇到你这事儿实属仗义相救,如今一发不可收拾,你看……”
闫无射立刻明白了古心的意思,他是要撇清关系,眼底闪过一丝不容人察觉的笑意,面上却明显的神色一黯,大声说道,“自然是不多打扰,只是今日已晚,希望可以共宿一夜,明日上路我就不耽搁各位了。”
古心还是笑意盈盈,虽然可音注意到他根本没有心情笑,他也只是低着头不搭腔,古心半天才放下筷子,“那就这样,情况所迫,我衷心的希望闫少主能平安到达凉州。”
起身,转身,古心终于不笑了,敢瞧不起黑水宫,那我还保着你做什么?!闫无射一句妖人把绿玉、红香、黑虎甚至爹爹都骂进去了,亏得他脾气好,否则当时就扇他两个嘴巴子,以泄心头之恨!
他走出院子,可音立刻跟了上来,“怎么?真生气了?”
“也不算,就是被他点醒了,整个江湖多半也和他想的一样,黑水宫势强,觊觎它的人可是不少……”百口莫辩,就算是好心办坏事也没有这么冤枉人的,他还‘善良’的要去送解药呢,看来是惯坏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莽夫们,“现在闫无射还不知你我身份,等他知道怕是更要想歪了。”
可音半晌无声,追他们的人来得诡异,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就要先把武林群雄的毒解了,即使不愿意见那人,此时也是势在必行了。
“不要愁这些没用的,等到了凉州就好了,就算所有人都误解黑水宫,也没人敢造次。”可音说着,这也是事实。因为黑水宫的强大,既让人惧怕也让人依赖,江湖比作一碗粥的话,黑水宫就是盛粥的器皿,没了它只能洒一地残羹,要是把江湖形容成新婚的女子,那黑水宫就是新郎,既让新娘子惶恐不安,又透着浓浓的甜美期待和憧憬。
可音清楚的明白自己应该很恨黑水宫才对,可是那恨短暂的让他以为没发生过,他也许还有些庆幸,自己是多么轻易的获得了自由,要不是那人折辱他,他会在脱离组织后,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安静的活下去,也许就不会遇到古心了。
厮守,父亲所下的毒名叫厮守,作为红狼的首领,知道这一切,却不能阻止。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大的野心,也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不是儿子,不是首领,只是个达成他目标的棋子,现在他作为最后的红彝族人,族里的这种毒药只剩他可以解。
从他很小就知道了这种毒,红彝族人用自己的血来控制手下或身边的人,每次只允许对方饮一点,暂缓毒的发作,却一辈子也脱离不了,所以名为‘厮守’。
没人知道这毒是无解的,流传在外的解法也只是臆测的产物,就算大家都饮过解药,也只是缓解毒发而已,要是有人知道了真相,他会被如何对待,古心又会是何反应,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古心站在夜风里没有回应可音,他突然非常想古凌楚,想他的怀抱,晚安吻和低沉的嗓音,在这种想念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古心知道这些他所忧虑的东西在古凌楚看来什么都不是,可就算明明知道他还是会担心,黑水宫是他的家,他不希望有人误解它甚至是诋毁它。因为那同时代表了对古凌楚的侮辱,这就是他不能忍受的,他的不成熟,他的这种无法宣之于外的情感,折磨着他,他虽然很想把自己隐进黑暗中大哭一场,却还是没有那么做。他轻笑着返回了小院子,“没事,回去吧。”
他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他绝不做蠢事,尤其不能让爹爹担心。
爹爹,这时有没有在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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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凌楚这时正坐在八匹神骏拉着的马车上,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汇报,突然一阵心悸,英挺的眉峰微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世上除了一人没人可以带给他这种感觉,一定是心儿。
“快点,明日之前必须到达。”车帘外一人应声,然后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在这样宁静的夜里,官道上响起揉捻人心的马蹄声,里面掺杂了古凌楚担心和急躁,一辈子没有担心过谁,现在因为那个属于他的儿子,他多了很多的情绪,正面的,负面的,这一切,让他甘愿承受。
就不知等那小人儿飞出自己的一片天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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