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树上,心中暗自后悔。
只想着从树上看下去,会看的更清楚些,可竟忘了现在的树已无繁茂树叶,哪里还能遮挡我的身形,幸亏只是微明月色,如果今晚是满月,光线明朗,我站在这里,不要说是隐身,只怕是自找暴露。
虽明知待在这里,不是智者所为,可却没有胆量再次下树,离他们太近,万一生出点声响来,可不是闹得玩的。
好汉难敌人多,况且,我这个‘好汉’连鬼叔叔一个人都打不过,更遑论树下那一群臂膀结实的黑胖汉子了。
此时,几丈开外的空旷地上,中间有一堆正熊熊燃烧的火,旁边两个敦实男子正在打架。
不,不是打架,应该说是比武。
心中再次庆幸自己明智,没有轻易下树再找藏身之所。因为看情形他们身手还不弱,凭我这丁点微末之技,还是一动不动老实待着。等他们回了身后几丈开外的帐篷,再下树回谷才是明智之举。
既来之则安之。
我慢慢蹲下身子,扶着树杆坐下来,向比武场中仔细看去。
场中人分为三个等级。
一块平滑微微凸出地面的巨石上,铺着一张虎皮制成的厚毯,毯上居中端坐着一个十###岁的青年男子,他身着黑袍,窄袖处滚着棕褐色皮毛,棕褐色束带配翠玉制成的环扣。此时,他虽是坐着,但身姿依然显得挺拔俊秀,气势依然慑人心魄。他身后站立着似是随从的两个黑衫男子,面上除了冷肃威严,还是严肃冰冷。
他们三人对面,隔着火堆,有二、三十余人围坐成大半个圈儿。他们身着普通的灰黑羊狐皮袍,此刻注意力看似在场中比试的两人身上,其实都时不时关注黑袍青年的神情变化。
而他们身后,则坐着一排排、一列列服色统一的人,虽看上去黑鸦鸦一片,实则极是齐整有序。
我打量他们一阵,目光最终还是被场中比武的两个人所吸引,饶有兴趣看了会儿,心里有些许失望,他们只是过招拆招,慢腾腾的,就像鬼叔叔教我功夫时一样。
不像比武,倒像切磋。
我心中虽有些后悔,但仍没有胆量下树。只得慢慢移动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背靠着树杆,闭上眼,心里盼望他们马上结束,然后回谷睡我的大头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觉得垂着的双腿有些酸麻时,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咂咂嘴,无奈地在心里直叹气。
睁开眼睛抬头望月,已到正中,这群人竟还不歇息。我咬牙看过去,场中切磋武功之人也随着众人坐下,正分食着烤肉。
秋意深、寒夜凉。
我身子早已无一丝暖意,连晃晃都缩进袖中,再也不愿露出脑袋。
我裹紧身上的衣衫,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可是娘亲织成的蚕丝衣衫却是不能挡风的,而貂毛坎肩仍压在箱底,今年还没有拿出来穿过。
夜风袭来,只觉得身上凉溲溲的,鼻头亦越来越痒。我忙掩住口鼻,强忍半晌,场中众人才终于吃完。
那青年男子端起身前的酒觥一饮而尽,放下后,嘴角噙着丝淡淡的笑,向后扬扬手,他身后左侧的黑衫侍从走到场中,朗声道:“王爷吩咐,各部兵众散了,首领留下。”
那二十余人迅速站起,指挥自己身后的众人退了下去,然后原地坐下。
我心中震惊,他们行动迅速统一,明日一定要拉鬼叔叔过来瞧瞧,……。
用双手捏捏发麻的双腿,准备偷偷溜下去回谷。
又是一阵风吹来,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阿嚏’一声,我一下呆了。
场中的那二十余人迅速起身,向这边快速而来。而那黑衫青年仍端坐原地,身后的两人也默立不动。
我手抓树干,改坐为站。
四下打量一圈后,觉得此时下树已是不可能,只有从这棵树跃到身后的那棵树上,就这么从树上向谷中退过去,才是上策。
别的功夫只学了皮毛,可脚下的本事虽没有青出于蓝,可确实是学得有模有样,况且在树上蹦来跳去,那也是自学功夫开始就常做的事。
瞥一眼已团团围树而立的众人,我抿嘴轻笑,转过身子,轻吸口气,抬起右脚,在树干上一点,身子已轻盈地向对面的树上飘过去。树下之人已有数人轻声惊呼,我心中暗暗得意,“你们休想抓住我,我是谁,我是小蛮……。”
一棵接着一棵,我慢慢接近谷口。
但是,没有预料到,树下众人速度也是奇快,我心中暗暗焦急,这么下去,自己怎么才能进入栈道暗口。如果不管不问,就这么回谷,相信他们也进不了山谷,可是他们必会知道这荒谷之中有人居住。娘亲隐居于此,必定有原因,何况暗口本就是娘亲借助天然屏障改造而成,如果被发现,娘亲的清静日子势必受到骚扰。
我略微犹豫会儿,掉头向原路跃回。
那端坐的黑衣男子依然在原地,犹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仍慢条斯理喝着酒,后面的两人也仍面无表情立在他身后。
我心中微怒乍起,飞身跃到他侧面的树上,待稳了身子,垂首轻喝:“我既没伤害你们,你们为何如此不依不饶的追我?”
他静默了会儿,才站起身子,仰首,唇边漾着丝笑,双眸却冰冷无比,“我没有仰头和别人说话的习惯。”
面具下,我撇撇嘴,遥指着跑过来围在树下的众人,道:“我能下去吗?”
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那二十余人面容一肃,快速退了下去。我略松了口气,飘然落于他身前。
他默看我一瞬,淡声问:“为何要在此偷窥?”
我摇摇头,辩解道:“这哪算是偷窥,我只是出来闲逛时,无意中撞见你们在这儿,就顺便过来看看。”
他嘴角一丝笑意漾出,可双瞳之中冷意却渐增,道:“漆黑的深山老林里,一个独身女子,顺便……。”他话未说完便笑着摇头。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正待开口,他脸上笑容却骤然隐去,冷声道:“摘下你的面具?”
看情形,无论如何自己是说不通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下树。只要不回山谷,相信在树上,任他们人怎么多,动作多么速度,也不可能抓住我。
心思既定,悄眼打量了下四周,除了对面的三人,其他众人已退到两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