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瘌痢头问一句“中华牌的烟，你，有没有？”令副厅长颇尴尬应一句“当然有”，那是大实话，不避讳你算是没把你当外人；假如应一句“没有”，那就太不地道，也没人信除非你副厅长洁身自好不吸烟

曾几何时，中华牌卷烟被视作专用御烟，拥有并吞云吐雾者既是身份象征也是价值观体现延续到当下，其表现形式愈加拔高，只要是沾着一点儿“官”，只要是会吸烟，那就手不离中华比如所长和政委这个层面者那么，副厅长这个层面的呢？大概是在同一品牌中区分硬壳和软包装而已既然，能主动问及俩死囚“会吸烟吗？”意味着，副厅长本人是老烟枪ｍ

副厅长果然掏出一包软中华，包装上标着三个五忒显眼他先后抽出两支为死囚们点燃

“很欣赏王——王头能如此系统地辨析‘峰谷’理论没想到，这么深奥的理论从你的口中道出，就显得很通俗易懂每个人，不论是领导­干­部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可以从中对照自己的实际情况，端正态度看清形势把握人生永驻巅峰”副厅长落座：

“原本，我是应该早点儿来看望你的但是案子没有结，你也处于异地关押，加之我主抓政治思想教育，刑事侦破不在我的分工之列所以在厅长和厅党委书记还没有行动之前，我是不方便伸头的这个方面——”

王瘌痢头摆摆手：“理解，非常理解不论从哪一个角度上来看，我的事也不敢烦劳省厅毕竟，是市里的案子，跟省里没有太大关系再说，我已是死囚，不愿意勾起对过去的回忆，也不想再看到过去的熟人和同事只是，”王瘌痢头话锋一转：

“你来了，而且彼此还近距离地接触，那又另当别论了我自然是既欣慰又感慨，死而无憾哈哈！不过，你刚刚的一句话我想做些补充”

“哪句话？”副厅长笑眯眯地问，很真诚

“关于‘把握人生永驻巅峰’我个人认为这句话应该修正一下，请你不要见怪，仅供参考而已，呵呵，参考嘛，你也可以参而不考！”

“请讲我很乐意参考”

“要知道，人生不可能永远处于巅峰因为有巅峰就有谷底，两峰之间就是谷底人，以及他的成功与否是多种因素促成的，就像一份事业，有鼎盛期也有衰竭期螺旋发展这一点很重要，处在巅峰的当下就要想到有朝一日或许就跌入谷底这是辩证法所以你刚才的‘永驻巅峰’应该修正成‘勇攀巅峰’比较实际”

赵寒有些厌烦王瘌痢头的卖弄虽然他的卖弄很大成因是为了嘲讽，但是，见好就收不能锋芒毕露才能给自己留有余地于是，他提醒王瘌痢头：

“我们倾听一下，看看副厅长同志还有没有其他指示？”

副厅长很感激赵寒的打岔，他颌首：“我和所长政委商量过，现在正在抓廉政，不方便为你们弄个七大碗八大碟一会儿，我们省厅参会的­干­部们和你们二位共进一顿午餐——四菜一汤怎么样？”

“廉政要偿，不是现在‘正在抓’”王瘌痢头尽挑刺儿：“任何情况下，这根廉政的弦都要绷紧才对我看，四菜一汤也免了罢我有过经历，四个菜意味着其内容和分量基于八个菜甚至都不止再说，今非昔比，我懂你们的为难为难的事最好不要做我和赵寒的罪名中就有腐败这个字眼走吧老赵，”王瘌痢头掐灭烟蒂，起身：

“我和赵寒回号子里去，牢饭已成习惯，习惯就成自然假如吃上四菜一汤，油水太厚容易造成腹泻再就是，我们走了，也给各位腾出时间休息休息下午的讨论，也就是所长说的互动形式估计比上午的演讲更费­精­气神，呵呵！所以我也需要休息”王瘌痢头几近挑衅：

“各位也明白，很多年来，在我的工作范畴里，习惯了发号施令，不习惯听取意见和循循善诱的解答哈哈！这突然一下从脑海中翻找出‘峰谷’理论，不要说我主讲，其实更需要有比较充分的时间进行消化我甚至都很后悔，假如当年能够把峰谷理论顶在头上，何至于今天走到这一步！前车之鉴艾感悟只与各位分享”王瘌痢头捉稳了手中的脚铐链子，朝前挪两步，发出铿锵作响声：

“那，我和赵寒就先走一步，感谢省厅各位领导的‘四菜一汤’”

王瘌痢头的嘴巴厉害，副厅长早有耳闻今日谋面，愈加体会深刻自己只是泛泛地谈起“廉政”，就被他抓住小辫子发飙既尴又尬地，何苦？想到这儿，他懒得再挽留，起身礼贤地注目死囚们提拉脚铐子开路

……

铁门“哐当”一声上锁，王瘌痢头就冲进了里间号房，往铺上一靠，嘴巴里念叨：“快说，情况问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