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练成,配合蛇鹤十三式,再有逍遥谷武功相辅,天下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傅玉书
说到得意处,放声大笑起来。
独孤凤吃惊地望着傅玉书,倒退了一步。
傅玉书大笑接道:“到时我先灭武当,重振逍遥谷声威,一统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独孤凤听得真切,不禁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热中称霸武林。”
“女孩子懂得什么?”
“我只知道这种企图已害了很多人。”独孤凤叹了一口气。
傅玉书语声一沉道:“你是这样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将你拿下来?”
独孤凤以行动答复,双手握在刀柄之上,傅玉书目光一落,又大笑道:“凭你的武
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你可以杀我,却休想用我去要挟云……我大哥交出天蚕诀。”独孤凤双手紧握刀
柄。
傅玉书大笑道:“不怕死的人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
“你现在见到了。”独孤凤双刀出鞘,护在身前。
傅玉书“哦”的一声,身形拔起,飞鹤似地从那方石上飞扑下来。
独孤凤一声娇叱,亦拔起身子,双刀疾迎了上去。
刀光飞滚,传玉书身形半空中扭曲,双手如鹤嘴,急啄而下。
这两下急啄,竟是啄向独孤凤必救之处,独孤凤身形急落。
傅玉书凌空再变,又如鹤舞长天,紧追在独孤凤身后,双手急啄前去。
独孤凤双刀环身飞舞,仍然退了两步才将傅玉书的攻势化解。
傅玉书身形着地,旋即游窜上前,竟犹如蛇行似的,右掌一圈一穿,毒蛇出洞,五
指一并,标向独孤凤的咽喉!
独孤凤刀势未停,可是傅玉书那一掌仍然穿进来,这电光石火的剎那,傅玉书竟已
看出她刀势的破绽所在。
独孤凤急退,傅玉书紧追,蛇鹤十三式展开,身形飞灵变幻,出手迅速。
七式未尽,傅玉书突然停下来,独孤凤一怔,双刀仍然紧护身前。
傅玉书实时冷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再打下去了。”
“为什么?”
“蛇鹤十三式之下,你根本全无招架之力。”
“打下去才知。”独孤凤毫不服气。
傅玉书却问道:“你还能够再退吗?”
独孤凤呆了一呆,偷眼往身后一望,才发觉自己已置身悬崖边缘。
悬崖壁立如削,下临大江,急流汹涌澎湃。
再退一步,独孤凤便得掉下去,而这种环境,却是绝不能变动的了。
傅玉书接问道:“怎样?这么高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你要小心了。”
独孤凤再往后望一眼,不禁由心寒了起来。
傅玉书笑道:“放下刀,跟我走。”
独孤凤双手仍紧握着双刀,紧撇着嘴唇,急风吹起了她的秀发,却吹不敢她那种倔
强的表情。
傅玉书接道:“你还年轻,这样死了不觉得可惜?”
独孤凤突然问道:“你练成了天蚕功,第一个必杀我大哥,我若是这么答应你,有
谁会原谅我?”
傅玉书沉吟道:“我可以考虑不杀云飞扬。”
独孤凤笑了起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傅玉书亦笑道:“可惜你现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独孤凤道:“凭我的武功,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你无疑也是一个聪明人,可惜还是
做错了一件事。”
傅玉书剑眉一扬。
独孤凤道:“你将我追到这里,等于又给了我一条路走。”
“路?”傅玉书一怔,疾掠向前去。
“死路!”独孤凤双刀实时脱手,飞掷傅玉书,身形同时往后一翻,疾往断崖跳了
下去。
傅玉书双手一抄,便将飞来的双刀抄住,身形迅速掠到悬崖前。
他的身形不能说慢的了,但还是阻止不了独孤凤,探头望去,只见独孤凤迅速地往
睛飞坠,眨眼已变成拳头大的一点,再看,已消失不见。
多看一眼,傅玉书亦不禁有些心寒,那面断崖实在太高、太峭。
他不信独孤凤不怕死,独孤凤偏就以行动来证明。
没有了独孤凤,如何挟胁云飞扬交出天蚕诀,傅玉书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奋力将那
双刀掷了出去。
双刀一脱手,他几乎又想给自己一巴掌,那双刀拿给云飞扬,岂非一样可以要挟他
将天蚕诀交出来?
云飞扬一定认得出那把刀是独孤凤所有,有刀为证,一定会相信独孤凤落在他手上,
他双刀在手,竟又随便地掷掉。
以一个他这样冷静的人,竟然变得这样冲动,不由他不怔在那儿。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衣袂声响,循声一望,就看见一条人影如飞掠来。
那条人影看来是那么熟悉,他心念一动,那条人影已从山石中掠过。
他双眉一皱,转过了身子。
那条人影在山路上停下,是傅香君,她下了武当山,向这边走来,远远看见有两个
人在这边交手,才过来一看究竟。
傅玉书的背影在她看来亦有熟悉的感觉。
是谁?她忽然想到云飞扬,脱口呼道:“云大哥?是你吗?”
“大哥是大哥,只是不姓云。”傅玉书应声转过身子。
一听这声音,傅香君面色已变,再看傅玉书,不由倒退了三步。
“很意外,是不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香君吃惊地间。
“你忘了大哥是武当派的掌门人。”
傅香君怔住。
傅玉书接着问道:“你又怎会在这里?”
“我是跟燕伯伯来的。”
“燕伯伯,叫得倒亲热,你忘了爷爷死在他的手下?”
“这不能怪燕伯伯……”
“住口!”傅玉书厉声道:“你是逍遥谷的人,还是傅家的人?怎能够替仇人说话?”
“大哥……”
“若是还当我大哥,就该听我的。”
傅香君垂下头,突然又抬起头来,道:“大哥,是你收买天杀的人刺杀燕……”
“燕老鬼!”傅玉书替她接上。
傅香君惊问道:“大哥,真的是你做的?”
“逍遥谷的人怎会借助天杀?”傅玉书铁青着脸,道:“武当弟子不知道倒还罢了,
你是我的妹妹,竟然还这样问!”
“那是谁?”
“我说是独孤无敌!”
傅香君吁了一口气,道:“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大哥你就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傅香君摇头道:“只是不希望大哥你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傅玉书连声冷笑。
“是了,方才是不是你在这里与人交手?”
傅玉书点头。
“跟你交手的是什么人?”
“独孤凤!”傅玉书没有隐瞒。
“凤姊姊?她怎会走来这里,”傅香君四顾一眼,道:“现在她人呢?”
“给我打下这悬崖去了。”傅玉书目光一垂,若无其事的。
傅香君一惊,急步奔过去,往悬崖下望了一眼,俏脸发青,再回顾傅玉书,道: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大哥──”傅香君用力的一摇头,欲言又止。
“独孤凤是云飞扬的妹妹,是青松的女儿,也都是我们的仇人,杀了她有什么不对?”
傅香君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傅玉书接道:“见到你最好,跟我走,我们兄妹想办法看如何杀死云飞扬!”
傅香君又一惊,倒退几步,哀声道:“大哥,求你不要再做坏事了。”
傅玉书道:“报仇也是坏事?”
“你杀了他的父亲,现在连他的妹妹也杀了,不觉得太过份?”
傅玉书盯着傅香君一会,冷笑道:“好,你喜欢,尽管留在武当山,跟姓云的在一
起。”
语声一落,举步前行,傅香君不由追上前去道:“大哥──”傅玉书应声转身,突
然出手,扣住了傅香君的右腕,傅香君完全没想到有此一着,待要挣开,已是有心无力。
“跟我走!”傅玉书拖着傅香君,放步疾奔了出去。
“大哥,你放手……”傅香君哀求。
傅玉书没有理会她,只顾向前奔去。
傅香君的眼泪,不由珠串般滴下,她下山本是要找傅玉书问清楚,现在她总算知道,
傅玉书并不是杀害燕冲天的真凶,却杀了独孤凤。
这其实并无不同,她应该怎样对云飞扬说呢?一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她心灰意冷,
最后她终于放弃挣扎,也没有再作声,由得傅玉书拖着她走,那眼泪却流个不停。
※ ※ ※
看见燕冲天的灵柩,云飞扬的眼泪亦不由掉下来。
若是他不走,燕冲天虽然未必不会丧命,但他仍然有一种罪孽的感觉。
武当派的弟了在他身后跪下,一个个心情沉重。
好一会,云飞扬才转过身来,道:“无敌约我在什么时候决斗?”
“十二月初一。”姚峰立即将战昼送上。
云飞扬接在手中,道:“这件事也许是傅玉书所为,但独孤无敌不无嫌疑。”
“小飞,你意思怎样?”
“去,一定要去。”云飞扬将战书握成一团,道:“无论如何,十二月初一,一定
有一个水落石出。”
说着他转回,在燕冲天灵柩之前连叩了三个响头。
所有武当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云飞扬的身上,他们的希望也全部寄托在云飞扬的身
上。
十二月初一即使仍没一个水落石出,无敌门、武当派的仇怨也应该算清楚的了。
※ ※ ※
晨,十二月初一,雪漫天。
这场雪一连下了几个时辰,玉皇顶积雪盈尺,放目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风吹凛冽,冰雪严寒,云飞扬、独孤无敌却似乎一点寒意也没有,相对三丈,标枪
似地立在风雪中。
云飞扬到来的时候,独孤无敌已经等候在那里,一身全新的锦衣,大红披风,头戴
紫金冠,手掌龙头杖。
这装束与两年前他决斗青松的时候完全一样,甚至神态也似乎并无不同。
云飞扬一身黑衣,外披一件黑色的风氅,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气势绝不在独孤无敌
之下!
他的目光却比独孤无敌的犀利,蕴藏着无尽的悲哀与愤怒。
两个人谁都没有作声,相对木立了半个时辰,还是无敌说出了第一句话,道:“青
松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九泉之下,应该瞑目了。”
云飞扬淡应道:“已经是时候了。”
“没有什么要问我?”
“燕师伯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是我请天杀做的。”无敌并没有隐瞒。
云飞扬剑眉一扬,道:“你到底也是一代宗师。”
“一个人在愤怒之下,无论他做出什么事,都是值得原谅的。”
云飞扬冷笑。
“这件事即使我不说,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清楚。”独孤无敌出奇的冷静!“因
为我虽然请了天杀,并没有付钱,对于欠账的人,他们向来也只有一种对付的方法。”
“天杀杀得了我师伯,当然也杀得了你,所以你不惜约我在这里一战?”
“不错!”无敌一捋长须,道:“我三战青松都是在这里,没有一次不公平,你尽
管放心。”
云飞扬只是冷笑。
无敌接道:“只是我末路穷途,必定会拚尽所有的气力,你虽然已经练成了天蚕功,
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
“多谢指点!”云飞扬亦非常冷静。
无敌缓缓地道:“你是否也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
云飞扬点头。
“凤儿现在怎样了?”
云飞扬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不知道,我没有再见到她。”
独孤无敌叹了一口气,龙头杖一伸,道:“请!”
云飞扬缓缓地将剑抽出,再往剑鞘上一套,立即变了一支长枪。
无敌实时一声长啸,一团烈火似地冲向云飞扬!
地上的积雪被激得疾扬了起来,那种威势,也实在惊人。
云飞扬同时一声长啸,迎上前去,剑与杖相接,珠走玉盘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绝。
无敌龙头杖上下翻飞,风声呼啸,云飞扬的剑挥洒自如,一剑接九杖,威力绝不在
无敌的龙头杖之下。
周围的积雪一蓬又一蓬地扬起来,粉屑般飞舞半空,两人在白茫茫的飞雪中,看来
亦犹如幽灵般飘忽,又彷佛随时都会化成飞雪般飞散。
“当”地猛地一声巨震,两条人影陡然分开来,无敌的面色白雪一样,龙头杖齐中
断成了两截。
云飞扬的剑亦已三折,面色亦有些苍白。
两人同时将断杖、断剑拋去,无敌虚晃几式,掌一合,浑身的衣衫鼓了起来,双手
亦逐渐变红。
云飞扬双掌亦一合,运起了天蚕神功来。
暴喝声中,两人凌空扑前,四只手掌迅速相撞!
剎那间半空彷佛突然响起了一下霹雳,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云飞扬、无敌在霹雳声中一起倒翻,各自倒翻出三丈之外。
无敌面色一白又一红,鲜血看似便要从毛管中喷出来,张嘴猛喷出一口鲜血。
云飞扬面色铁青,胸膛不停地起伏,一会才平静。
无敌第二口鲜血跟着喷出,身形同时扑上,一掌疾劈了前去。
云飞扬伸掌急接,只觉一股血腥味扑鼻,无敌的掌竟然比方才更威猛,将他震退了
一步。
无敌血喷不绝,双掌连环击出。
“天魔解体大法!”云飞扬心头徒然一动,拚运全身功力,硬接无敌双掌。
无敌一连十三击,双掌同时印出,又与云飞扬双掌抵在一起。
他的眼、耳、口、鼻突然鲜血狂喷,浑身的骨骼连珠似不停地响动。
云飞扬没有看错,他的确是施出了天魔解体大法,这种内功极少有人施展,因为一
施展,浑身的血气、骨骼便会散飞,必死无救。
这种内功其实就是要将一个人全身的潜力完全激发出来。
无敌是准备与云飞扬同归于尽了。
云飞扬不能动,也不敢动,一遍又一遍运转天蚕功,抵御无敌那浪涛一样不停袭来
的内力。
也就在这时候,数丈外一块大石前面的积雪猛地激射开来,露出了一个洞,傅玉书
一身白衣,从洞中射出,毒蛇一样标向云飞扬,双草拚运全力,雷霆万钧般击去!
云飞扬既不能腾出手来,又不能移动,这两掌是怎么也躲避不了。
这两掌若是击中,云飞扬定必命丧当场。
傅玉书躲在雪洞中三个时辰,等的也就是这一刻,他看准了云飞扬绝没有可能封挡,
才现身从背后袭击!
他露出了狰狞至极的笑容,剎那间,不由自主地怪叫一声!
也就在剎那间,一道剑光闪电一样飞来,打在他后背上!
他一心要杀云飞扬,根本就没有防到会有人阻止,事实上,这玉皇顶上也没有第四
个人。
可是这第四个人还是出现了。
他听到破空声响的时候,那柄剑已飞入了他的后心,一阵锥心刺痛,使得他发出了
一声惨叫,他的身子亦不由猛向前一栽,双掌便击在了雪地上!
积雪激射,傅玉书双掌,入地盈尺,距离云飞扬已不到两尺。
他猛翻了一个身,就看到傅香君奔了过来。
在那边不远的地方赫然又出现了另一个雪洞,傅香君绝无疑问就是藏在那个雪洞里。
他却是完全不知道,傅香君当然比他更早来到玉皇顶,挖好了那个洞,藏在那里头。
“香君?”它的眼瞳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傅香君泪花乱转,她的脸色已因为寒冷变得苍白,一个身子不停地颤抖。
她的语声颤抖得更厉害,道:“你虽然封住了我的|茓道,可是你忘了我学医多年,
已懂得将|茓道移开,所以你一走,我跟着就追来了。”
傅玉书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走来这里,暗算云大哥……”
“很好……”傅玉书头一垂,终于气绝。
“大哥……”傅香君的眼泪流下,再也忍不住,抱着傅玉书的尸体痛哭起来。
无敌实时纵云飞扬手上飞出去,飞舞在半空。
他一身锦衣遍染鲜血,气力已全都散尽,浑身骨骼亦寸寸断折,随风飞出了三丈,
烂泥一样倒在雪地上。
云飞扬亦倒下,连吐了两口鲜血,他的面色非常难看,可是他仍然挣扎着爬到傅香
君身旁。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雪下个不停,很快洒满了他们的衣衫,傅香君的哭声也没有停下。
※ ※ ※
血已经凝结,泪仍然未干。
傅香君在云飞扬地扶持下,含泪站起了身子,他们之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
看看傅玉书,再看看无敌的尸体,云飞扬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武当派与逍遥谷、与无敌门的仇恨到现在绝无疑问已经了断,但这又怎样?
那种疲倦其实也就是空虚。
一个人若是只为了仇恨而生存,是不是太可笑,也太可悲!除了仇恨之外,自己的
生命中还有什么?
云飞扬不知道,在他的眼中,就是身旁的傅香君,看来也已是那么的遥远。
天地苍凉,人何尝不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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