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迭起时,白马寺座落在洛阳城的西郊,其后数百年的朝代变迁和战乱,洛阳城已重建于原址偏西位置,这样白马寺的位置反而位于洛阳城的东郊了。看来城市也时常移形换位。
唐时的洛阳城,比今日的洛阳城大了十倍还不止。它是唐帝国的东都,非常繁华。
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明帝永平十一年,为中国第一座正式的寺庙。七八百年来,位于洛水北边的白马寺,始终香火不绝。由于它和皇室的密切关系,它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当年武则天宠幸薛怀义,令他做白马寺的寺丰,白马寺随之扩大。薛怀义失宠死后,白马寺得的银两少了,威望减了,但仍未遭到大损伤。
白马寺规模仍在,香火仍盛,一进山门,院中正面便是高大的天王殿,一条中轴线上,依次是大雄殿,千佛殿,方丈室,毗卢殿。毗卢殿后面是下僧院。山门和天王殿的左右侧分别是摄摩腾墓与竺法兰墓。
在摄摩腾墓后面有一道大门,通向大雄殿左边的一片精舍,那是白马寺中地位较高的僧人住的,这一片精舍中的一间挂角的精舍,就是宏法大师的静室。
一过申时,寺中就不接待香客了。戌时关闭山门。到了子时,整个寺院已经一片寂静了。
这时候,宏法大师便离开他的静室,出了精合区的院落,采到摄摩腾墓前。
他来到墓前,先行礼如仪,然后便在墓前盘膝坐下,开始练气。
自从修习摄摩腾的神变术以来,每次子时练气,他都选在摄摩腾墓前。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祖师的崇敬,另一方面,他认为这里气感很强,尤共是摄摩腾圆寂之日,比平日便强。
这天晚上,他刚盘膝坐下,突然感到有极其轻微的异味随风吹来。他连忙闭气,换作内息法呼吸。内家练气时,通常选在密室或人迹罕至之处,就是怕正在运气时,受人打搅,如若运气练脉时受到攻击尤危险。如若不能收发由心,势必走火入魔。宏法大师闻到那异味时,立时就闭气换了内息法,一抖袖袍,已从袖中抖出一颗药丸,假作挽掌花帮助气机搬运而扔人了口中,再过片刻,他便假作中了迷|药,昏倒地上。
他一昏倒,立时从阴影处窜出一条黑影,一闪即至,扑到宏法身边,搜了一遍宏法身上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将双手伸到宏法肋下,将他拖到摄摩腾墓的墓碑后面藏起来,并且还在宏法身上连点了四处大|茓,然后那条黑影便从宏法出来时随手带上的僧院小门中溜进了那片僧舍。
那条黑影很熟悉这片精舍的地形,一窜人精舍区,便一路掩藏着向宏法大师的精舍摸去。僧人的净室一般都一下宏法大师的净室也不上锁,那人便潜入宏法大师的净室,掩上房门,慢慢搜寻。
那条黑影搜寻了一柱香的时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屋子中间出神,又走到禅床边,将放在禅床上的十数本经书再翻阅了一遍,然后从中捡出了三本,揣在怀中,便要离去。
那人一转过身来,突然惊骇地退后三步——宏法大师,站在屋子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阳施主,你要在老衲这里寻找什么?”宏法合十问道。
“和尚的静室中有什么好找的?”那人说话了,是一个娇脆的女声,是阳春霞的声音。只是她戴着蒙面黑巾,一时还说不准她是不是阳春霞。
宏法大师说:“和尚的静室中确实没有什么好找的。除了一点换洗衣服,就只有几部经书。阳施主要读经书,何必半夜来盗?你就是白天来,堂堂正正地捐几文香资,想要参习什么经文,本寺还不是恭送如仪?”
阳春霞笑了笑:“我在客栈中睡不着,临时想起要读点经文——算了算了,夜深了,我也要走了。”
“如此,请恕老衲不送。”
阳春霞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宏法大师身边走过。她身上揣着三本经书,还真怕别人追究。但宏法没有追究她。她走到静室门口站住了。
“请问大师,”她在门边转过身来问,“我掌门师姐说你和我先父是结义兄弟,这事可是真的?”
宏法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沾惹这种俗事,你的掌门师姐是在哄你。”
“我不信。你若和先父不是结义兄弟,为什么今晚会轻易放我走?”
宏法大师垂下眼皮:“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你取的是经书,是为了修习佛法。”
“假话!”阳春霞突然尖声说。“你在打诳语!我掌门师姐也在打诳语!你究竟和先父是什么关系?”
“老衲和令尊只有数面之缘,不过是敬阳少华大侠行侠仗义,敢作敢为,所以对他的后人另眼相看罢了。你去吧。”
阳春霞转过身去,站在门口,却不离去。
宏法大师道:“阳施主请走吧,老衲要做功课了。”
阳春霞站在那里不动,却抬起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然后,她背着身子,又从脸上取下人皮面具。然后,她骤然回过身来,面向着宏法大师。
宏法大师咚咚咚连退三步,失声道:“公主!”
阳春霞立即逼问:“谁是公主,我象哪一位公主吗?”
宏法大师眨了眨眼,恢复常态道:“老衲眼拙,认错人了。阳施主又是蒙面黑巾,又是人皮面具,如此诡异无比,究竟为了什么?”
阳春霞默不作答,双目中却流下泪来。她从星宿海中出来,师门令她暂住邯郸响石山庄,等候通知,一直就戴着人皮面具。
所以,响石山庄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郭子岳同样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她取下人皮面具后,原来是那么美丽,与王若兰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她的美质少了一些且歌且舞的灵质流动,而多了一些深沉的忧思之美。
她在宏法大师面前跪下,涕泪道:“以大师的阅历和修为,当是定力非凡。见了晚辈的真容,却震惊得连退三步,脱口喊出‘公主’二字。依晚辈猜想,晚辈一定是长得极象母亲,所以大师脱口失言。请问大师,晚辈的母亲是公主么?”
宏法大师连连摇头道:“阳少华不过是一个武林粗人,哪有缘份与什么公主攀亲?老衲记得,令尊去世时,你已经十岁了,你不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么?”
“不记得。晚辈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至今不知她是活着还是去世了。”
“令尊怎么告诉你的?”
“先父自打晚辈懂事起,就说母亲是难产而死,生下我后片刻功夫便去世了。”
“你不相信令尊对你讲的话么?”
“小时候是相信的,长大后就不相信了。”
“为什么长大后就不相信了呢?”
“因为神尼门都是中老年沙弥尼,除晚辈一个年轻女子外,都是神尼的俗家弟子。但我尽管受到众人的爱护,但从来不准到中原行走。晚辈起初弄不明白,不知这中间有什么原因,直到大师刚才脱口喊出‘公主’两个字,晚辈才明白,荒无人烟的星宿海旁边一座孤零零的庵子,由官府的马队定时运送一切日用品,肯定是和一个公主有关。”
“阿弥陀佛!”宏法宣佛号道。“阳施主不要想入非非了。老衲和阳少华大侠不过数面之缘,实在并不了解。夜深了,你去吧。”
“我去?我往哪里去?今天你不将‘公主’两个字解说清楚,晚辈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再也不走了。”
就在这时,寺院钟声大作,宏法大师一听,顿时出指如风,点了阳春霞身上两处动|茓,然后袖袍一挥,裹起阳春霞的身子,便向摄摩腾墓飞掠而去。
宏法大师掠到摄摩腾墓时,摄摩腾墓的拜台上和墓室上,十多个武僧各持兵刃,严阵以待,将摄摩腾墓左边的一幢墓舍围了个水泄不通。宏法大师刚到,上座和寺主也到了。这钟声乃是强敌人侵时所响,所以白马寺的三纲都到了。唐代的寺院由上座、寺主、维那共同管理,合称三纲。寺主由官府任免。要到稍晚些时,百丈禅师才将寺主之名改为住持、俗称方丈。
寺主一到,便问宏法大师道:“可是有人潜人了墓室的地下密室?”
一个执事和尚道:“是天昊师太潜入了地下密室。”
寺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神尼门的二当家。宏法,你的袖袍裹着何人?”
宏法将阳春霞放在地下,说:“也是神尼门人。”
寺主看到阳春霞,顿时哦了一声,然后便调开头去,向着墓室中喊道:“有请天昊师太出来讲话。”
少时,只见从墓室中走出四十多岁的天昊师太,她一如既往地手持文帚,神态优闲而冷淡。她一出来,便冷冷地说:“我神尼门一个弟子,被你白马寺的宏法大师劫持到哪里去了?快与贫尼交出来!”
话一说完,她已经看见了宏法和被点了|茓道的阳春霞。阳春霞只被宏法点了动|茓,身子不能动,但眼能看,口能说脑子也能想。一看见天昊师太从墓室中走出来,她顿时明白,让她所干的事,不过是要让她将宏法吸引开,以便使天昊能进入墓室中偷盗梵文原本《阿含经》而已。阳春霞正在想时,她看见天昊师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朝自己一点,一道有形有质的白光呼啸一响,她就不省人事了。
天昊师太发出隔空指力将阳春霞点了昏|茓,使之昏迷不醒后,对寺主道:“贫尼要提一件往事,有请三大纲留下,其余人等退出百丈之外。”
宏法大吃一惊道:“天昊师太,你可别忘了当年的协议!”
天昊冷笑道:“协议?你们劫持我神尼门人,早已违反了当年的协议。其它人等,退是不退?”
寺主下令道:“其他人,立即退出百丈之外,不得偷听,违令者格杀勿论!”
众僧一听,顿时大惊。以百马寺寺主这等高僧的佛学修为,平日是连一只蚂蚁,一只飞蛾敢都不愿伤害的,此时却说出格杀勿论的话,可见天昊所说的事是何等重大。
众武僧暴退不迭,刹时间走得无影无踪。
天昊道:“很好。宏法维那,你知道你劫持的这个姑娘是谁吗?”
宏法立即反驳道:“老衲并没有劫持这个姑娘。”
“那她怎么被你点了动|茓,裹在袖袍中飞去掠来?如非贫尼找上门来救她,在墓室中搜寻不到,出来时正好撞到你裹着她,还不知你要将她弄到什么地方去暗杀哩!”
“师太误会了。这姑娘先在墓前施放迷|药迷我,后来又点我|茓道,然后将老衲塞在墓碑后面,再去老衲的静室中搜寻经书。
如今她身上还揣着三本经书,就是证明。”
“那经书是她偷的?还是你栽的脏?”
宏法怒道:“我宏法是那么卑鄙的人么?”
寺主抬起右手,止住宏法道:“老衲明白了。天昊师太是有备而来。请问师太,这个姑娘是她的女儿吗?”
天昊道:“是她的女儿。”
“她”是谁,两个人心照不宜,都不说明。
寺主道:“天昊师太好深的心机。你让她来盗经,人刚被本寺的人拿下,你却现身出来,以她为质,更以她所代表的那个大秘密为质,明摆着是勒索白马寺。请问师太,你究竟想要什么?”“快人快语,很好。贫尼受教主派遣,要那三本梵文的原本《阿含经》。”
白马寺三大纲一听,顿时默然。
宏法首先打破沉默:“原来是这样卑鄙的一个阴谋!天昊,你不配作我佛门中人!”
天昊师太冷笑道:“不配作佛中人的,是已经假死了十一年的宏法和尚!”
白马寺三大纲几乎是同时身子一震,宏法大师睁大了一双眼,寺主一抬头又赶忙垂下,上座合十道:“佛门中人,请勿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天昊冷笑道:“自从薛怀义坏了白马寺的名声以后,白马寺在佛门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被迫归顺了至尊教主。
但你们却口服心不服,暗中安排宏道修习摄摩腾的神变功夫。
十一年前,宏道在长安易容化名为阳少华,竟然躲了近三年时间。到至尊教主听到风声准备捕捉他时,你们又搞了一次假清理,验尸之时,竟然以佛门高僧的声誉作假证。教主心中是不相信的,但他老人家却没点破你们。这以后,宏道在大山巨泽中隐藏,继续修习神变功夫,而你们却又传出风声,说宏法在修习神变功夫。这种转移视听的作法,武林宵小虽能信以为真,可教主并不信。这些年查过宏法么?”
宏法沉声道:“那么,你们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索要原本《阿含经》了呢?”
“教主要查证一件事。传说当年宏道偶然在《阿含经》的页边空白中发现了用隐形药水写的神变功夫,录下来后,便将药水字迹用别的药水灭了迹。如今教主想要核对一下。”
“这么多年了,怎么一下子又想起要核对了呢?”
“因为她逃跑了。”
寺主猛地抬起了头:“她?公主?”
“正是那个贱人!”
寺主摇了摇头,说:“老衲不信。听说囚禁文安公主的地下宫殿修在神尼庙的下面。十二个神尼门的大高手守在上面。附近还有至尊教的无数高手暗中守卫。她怎么逃得掉呢?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本人毫无武功。”
“她有武功。她原先虽没有。可是,自从三年前轩辕集到过一次星宿海后,她就在地下宫殿中暗中修习武功了。”
上座惊问:“轩辕集到星宿海干什么?”
“明知故问!不是你们暗中请他去的么?”
寺主大声道:“老衲发誓,老衲若是这些年中见过轩辕集,死后打人十八层阿鼻地狱!”
上座发誓:“老衲若和轩辕有半点勾结,永受轮回之苦不得正果。”
宏法道:“老衲这些年掌管寺外事,倒是常在江湖行走。前年江湖盛传轩辕集与酸楚候在华山下棋,下输了就从华山舍身崖往下跳下去。当时有五十多位武林朋友在场。老衲也去看了一回热闹。但老衲没有和轩辕集说一句话。若有勾结,死于刀剑之下。”
天昊道:“那么,肯定是宏道在江湖中和轩辕集勾搭上了。”
宏法大声问:“你们当真相信宏道还活着么?”
“相信!教主有两次差一点就逮到他了,都是轩辕集捣鬼,使教主功亏一篑。”
白马寺三大纲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气。
“你们感到松了一口气,是么?”天昊冷笑道。寺主忙道:“不是。我等只是感到奇谈太甚,令人不敢相信。”
“可那贱人半年前突然逃走了。若不是轩辕集Сhā手此事,谁能帮那贱人逃走?”
“你们怎知轩辕集到过星宿海了?”
“此事对你们讲了也无妨。轩辕集第一次到星宿海是什么时候,没人知道。师尊勤于修练。也从来不去见那贱人。后来轩辕集又到过几次星宿海,也没人知道。直到半年前,师尊为某事卜课,卜到上吉课,便想,不妨再去劝一回那贱人皈依佛门。
谁知师尊一去地下宫殿,就发现那贱人竟然内功大成,已在贫尼之上。若是再有数年不去见她,她岂不比师尊的功力还高?师尊当机立断,准备废了那贱人的功力,谁知正想动手,一道飞符当空打来,打在我师尊的集功大|茓上,竟将我师尊的一身神功,废去了十之六七,以至师尊如今的功力,连她老人家的弟子都不如!”
白马寺三大纲一齐合十说道:“佛门不幸,阿弥陀佛!”
“佛门不幸还念阿弥陀佛?”天吴师太大怒。“赶快将《阿含经》梵文原本交出来,贫尼要去向教主交差了!”
寺主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阳春霞,说:“师太讲这一切,她知道吗?”
“不知道。迄今为止,她还什么也不知道。贫尼取到经书交了差后,就带她回星宿海去。那间地下宫殿该她住了。”天昊说完又补充道:“寺主,你可是当年盟誓诸人之一,请记好了。”
寺主道:“老衲不会让教主失望的。宏法,去将《阿含经》梵文原本取来,交与师太,带给教主。”
到了此时,宏法再也无话可说,只好掠回他的静室,从密室中取出三卷梵文原本的《阿含经》,再掠回摄摩腾墓,将经书奉给寺主。
寺主接过经书,恭恭敬敬地跪下,上座和尚和宏法维那在寺主身后跪下,各自垂目,默默颂经。
白马寺三大纲礼拜完毕,一齐起身,默默退在一边,各自合十垂目。天昊师太冷笑一声,走上前去,跪在经书前,拜了几拜,起身将经书拿起,揣人怀中,然后一挥袖袍挟起先被宏法点了动|茓,又被她点了昏|茓的阳春霞,身形一晃,上房而去。
宏法大师眼见白马寺镇寺之宝竟被人硬索而走,气急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寺主和上座望也不望宏法一眼,各自默默转身离去。
宏法在摄摩腾墓前跪下,拜伏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天昊师太得到了经书,挟着阳春霞,飞掠出了白马寺,沿着洛阳城外的马道向西飞掠而去,她此时尽展轻功,快逾飞马,直飞掠了近一个时辰,已经在洛阳城西边大约五十里外了,她才停下身形,向等在官道旁的两辆马车走去。
马车是双马轻车,车厢用木制但包了铁皮十分牢固。有车窗,但用绿丝绢遮住。这是官家内眷所用的车。
天昊向马车走去,一边招呼:“净定,你怎么了?瞌睡了吗?
赶快准备回家!”
没有人答应。
天昊顿觉不对,她有三个帮手,带着两个马车夫在这里接应,谁也不敢大意的,莫非出了事了?
没容天昊查看,马车旁边突然多了一个怪人。这个怪人面色红润,犹如童颜,但那一头在头上盘了无数匝的头发,却是根根雪白,用二根儿臂般长,指头般粗的玉簪别住,不让它掉下来。他的胡须很长,长及胸腹,也是雪白的,他身上穿着一袭单道袍,又脏又油腻。他打着赤脚,却比常人高出大半个头。
天昊倒吸了一口冷气:“轩辕集?”
那道人道:“说对了。正是轩辕集。”
“你要干什么?贫尼可是钦命在身的。”
“你那一套可以用去对付白马寺和尚,可对付不了我轩辕集。你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百年前就什么诡计都会使,可是也很少有让我轩辕集上当的时候。什么钦命在身?二十年前,唐德宗贞元21年初,那时候你和你师父还可自夸钦命在身。
皇帝都换了三个了,顺宗,宪宗,穆宗都去世了,现在的敬宗皇帝,丧事刚办完,马球场上已是大显身手了。宫中的皇帝,谁还记得当年德宗皇帝流放了他的第七个女儿文安公主去星宿海?
谁还记得在长安静善庵中选了十二个尼姑陪文安公主前去星宿海?你居然有比我轩辕集还老的脸皮,敢自称钦命在身?”
天昊大怒:“轩辕集你武功天下第一,要杀就杀,我天昊可不怕你!”
轩辕集笑道:“杀你干什么呀?你把阳家姑娘留下,把你骗来的三本经书给那姑娘。你自己尽可回去复命,又何必故作悲壮?什么死不死的?老不死的轩辕集都还没死,你死哪门子?”
天昊听说不会杀她,放下了一点心事:“轩辕集你武功天下第一,废话也是天下第一!”
“这倒是真的。你走不走呀?不走我可要杀你了。”
天昊放下阳春霞道:“我走我走。”
“就这么走了吗?”
“还有什么?”
“经书呢?”
“从白马寺出来,那经书就放在阳春霞怀中。”
“那是假的。梵文原本在你身上。快交出来!”
“轩辕集,那是我佛门的经典,你身为道家,也想抢吗?”
“我想抢吗?我想抢我不会从白马寺中去抢吗?为什么要借你的手去抢?此话要传了出去,比天下人听说轩辕集不会喝酒还可笑。那经书是当年宏道和尚得到的,如今理当传给他的女儿。快交出来。”
“贫尼若是不交呢?”
“整天嘻嘻哈哈的轩辕集杀人照样不眨眼。”
“原来你那随和喜乐是装给天下人看的?”
“是又怎样?赶快把经书还给阳姑娘,我要为她解|茓了。”轩辕集说到这里,眯着的双眼陡然一睁,两道亮光从他的双眼中射了出来,足足有好几尺长,几乎就要射到了天昊师太的身上,天昊师太吓得连退三步,无可奈何地从身上摸出经书,扔了出去,说:“我的人呢?你都杀了?”
轩辕集说:“连你我也不杀,杀她们干什么?她们都在车上哩!你可以去对尉迟长孙说,是我劫走了经书。”
轩辕集口中这么说,眼光却没有离开那三卷从天吴手中扔出去的经书,那三卷经书一离开天昊的手,便往地下落去。可是在离地二尺远的地方,经书却不再下落了。而是一停之后,接着便向上飞起,眨眼间便到了轩辕集的手中。
轩辕集翻开经书,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向天昊师太说道:“你可以走了。”
天昊师太走到马车前,见到她的同门弟子和两个马车夫正在从昏睡中醒过来,大约轩辕集在验证了经书的真伪后,已经施展仙家手法为被他点了昏|茓的几个神尼门人隔空解了|茓道。天昊师太忙令他们赶车快走,刹时间走得无影无踪。
轩辕集站在那里,四下谛听一遍。这时已是寅时的下半时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寅时的下半时,也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最静的时候。
轩辕集喝道:“小姑娘,站起来!”
喝声之中,只见阳春霞弹身而起,无比惊骇地说:“这是什么声音?”
“老夫的声音!”轩辕集哈哈一笑道。
阳春霞定睛一看道:“你是传说中的罗浮仙人?”
“正是老不死的罗浮道土。”
“我的掌门师姐呢?”
“她走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
“白马寺的《阿含经》。”
“你……你抢了《阿含经》?”
“是我抢的《阿含经》,不过是帮你抢的。我学了二百年的道家武学,也没学到五成。我可不稀罕摄摩腾那点粗浅的飞空神变功夫。你过来将经书拿去吧。”
阳春霞走过去,欲要跪下受取经书,谁知一团气体裹着她的双膝,就是跪不下去。她正在吃惊之际,轩辕集道:“众生平等,沙弥尼不跪道士。”
阳春霞接过经书,道:“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仙人将这三本天下人拚命欲得的《阿含经》给了晚辈,晚辈只怕走不出三里路,就会被人杀死,这《阿含经》还是会被别人抢去。仙人如今将《阿含经》给了晚辈,不知是何用意?”
“你且猜猜。”
“你想让晚辈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