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钧的侍婢苏幕、甘棠听到声音,赶出来迎接主人。二女均只是二十岁出头,容颜姣丽,梳着时下长安流行的高髻,额头上还用朱砂描着斑红的花佃。苏幕头上戴了一大朵###花,妍丽多姿,正应时节。甘棠的发端则Сhā着支步摇,一步一摇,更见妩媚妖娆。
牛蓬一眼瞥见那步摇上面的垂珠来回晃动,垂珠旁的如花容颜更是仿佛画中人一样,不由得全身一酥,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搬着一口箱子。他脚下正要上台阶,这一走神,立时一滑,趔趄中,怀抱中的箱子脱手而出,摔在了台阶之下。
李言和尉迟钧见状急忙赶过来,生怕摔坏了甚么东西。但见那箱子甚是结实,又刚巧摔在台阶下的泥面上,并无损伤,不过箱盖摔开,几本书册和一尊塑像滚落了出来。牛蓬惶恐不安,手忙脚乱地将东西重新装回箱子。尉迟钧好奇地捡起那尊长不过尺的银色塑像。那是一尊菩萨,束着高髻,头戴蔓冠,下着羊肠大裙,双手捧着荷叶型托盘,左脚弯曲,右腿跪于莲花座上,发象极为庄严。
尉迟钧问道:“呀,这尊银菩萨是从哪里得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李言素知老友不爱珠宝器物,但他既有于阗王子的身份,自然阅物无数,能令他如此动容者,料到绝非凡物,不自觉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新娘。裴玄静已经悄然走了过来,低声道:“这是家母心爱之物。”
尉迟钧摇头道:“这是尊捧真身银菩萨,决非中原之物……”此时天光已暗,他又将塑像捧得更近些,仔细察看莲花座上的花纹。一旁的苏幕忍不住笑道:“殿下莫非要让客人们在门外赏月么?”尉迟钧这才恍然大悟,道:“我失礼了,实在该打!我们进去再说。”转向裴玄静问道:“娘子若不见怪,能否将这尊银菩萨借我一观?”裴玄静微笑道:“殿下请便。”
尉迟钧十分喜欢她的娴静有礼,致谢后又特意交待甘棠道:“好生招待娘子。”又问苏幕道:“其他客人都到了吗?”苏幕答道:“韦保衡韦公子和李近仁李君都已经到了,正在花厅等候。”尉迟钧心中奇怪:“李近仁适才匆忙离开,似乎有要事,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转念心下释然:“定是他看到夜禁已近,来不及办事,所以干脆直接来了我这里。”
又听见苏幕迟疑道:“不过,杜少府还未到……”尉迟钧与李言交换了一下眼色,李言叹道:“我早说有韦保衡在,杜智一定不会来的。”连连摇头,表示对韦保衡与杜智二人交恶深为不解。
韦保衡、杜智、尉迟钧、李言四人均是太学同窗,韦保衡与杜智关系则更进一层,同是去年丙戌温庭筠榜的进士,有同科之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去年同中进士以后,二人突然翻脸绝交,不相往来。偏偏二人及第后还均在京城为官,韦保衡进中书省当了右拾遗,杜智则在京畿万年县当了县尉。虽然均是从八品的官职,但其实地位大有分别。拾遗是谏官,即专门规劝天子改正过失的官,奇字面的意思是把皇帝“遗”忘的东西“拾”起来,免得因遗忘而做错了事。这种官官职不高,却能够亲近天子的言官,至少也是中央官员。而县尉则是地道的地方官,在京师这种皇亲国戚密布的地方,地方官往往有许多可想而知的难处。不过,毕竟是同城为官,韦保衡与杜智照旧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尉迟钧一直试图做个和事佬,但问起交恶情由,双方谁也不肯明说,以致无法居中调解。借李言结婚之机邀请二人同来赴宴,本也隐有说项之嫌,但哪知道杜智竟然是连老朋友的面子也不顾了。尉迟钧、李言二人均感失望。却听苏幕又道:“不过杜少府本人未到,却派了他的堂弟杜荀鹤君来送贺仪给李少府。”李言闻言一愣,尉迟钧也微感惊讶,见马车和行李都已经安顿好,便挥手道:“走,进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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